乌尔达哈的冬夜潮湿阴凉。他从梦魇中挣扎着睁开眼，满心悲戚。窗帘没拉，高脚孤丘总是能看见最深沉的星空。他一直喜欢这片夜空，从年少时对着星空发呆到如今的枕着星光入眠，星星未曾缺席他的每一寸岁月。

可惜窗外下着雪，夜空混沌不明。路灯下飘着碎雪，雪又融化成潮湿的凉气，无声息地渗入皮肉骨髓，浸得他浑身冰凉，旧伤口隐隐作痛。他坐起身，被子滑下胸膛。暗淡暧昧的光照进来，照在他苍白的金发上。他低着头缓了一会儿，企图从满溢的情绪中找到些清醒。

随后他起身，推开房门。他身上仅着一条白色四角内裤，光裸在外的轮廓流畅匀称。曾经他还要更健壮一些，后来伤痛折磨着他，那些时刻准备爆发的肌肉也逐渐消了形迹。凉气追着他甚至称得上纤瘦的脚踝缠绵而上，他有点发抖，又似乎执着于什么般衣物都不肯穿，一定要达到目的才罢休。

他的目的地就在走廊的另一头。

他推开房门。房间的主人自然不在，猫出去办事，今晚不回来。木柴总是准备好的，就叠在壁炉旁边。上好的木材，燃烧时有干燥温暖的香气。他把木柴放进壁炉，点燃，关上房门。噼啪声响起，寒气被逐渐驱散。他坐在房间主人宽大柔软的床上，缓缓吐了口气。

他遭逢变故后，这个房间，也是这栋房子的主人为他提供了歇息的地方。他们认识得早，到如今也算共同经历过不少事情的老相识。如今他坐在房子主人的床上，燃起后者的壁炉。人族的嗅觉没有猫魅敏锐，可他也能嗅闻出猫的气息，混杂着衣物的皂香和木材燃烧的馨香，以及职业所致，猫身上常有的一点烧焦的味道。

猫为他演示过基本的循环。冰与火在咒杖尖端汇集成重塑或毁灭的力量，以太转换的规整流畅令他惊叹不已。猫的长袍被以太流刮出猎猎的响，他站在一旁，只觉得在观赏一次精密的奇迹。

如今猫不在家，可他的咒杖们还在。作为经历丰富的冒险者，猫最趁手的武器也已经更换了几把。它们都在床对面的武器架上，被精心保养得光洁亮丽。他顺着武器架的一端慢慢看过去，不可避免地想起那只操纵咒杖的右手。

法师的手往往看起来修长纤弱，皮肤细嫩，只有惯于拿武器的位置留下薄薄的茧。猫的手要粗糙很多，也更加灵巧有力。他见过猫炼制药物，也见过猫修理装备。他们曾面对面站在屋子门口，猫为他的新行头一颗颗打上魔晶石。镶嵌到头冠的时候他低下头，猫的呼吸擦过头顶，温热发痒。结束后猫的手抚上他的脸颊，他抬起头，那双异色兽瞳里盛着蜂蜜和枫糖浆。他愣了愣神，就此沦陷在法师的温柔里。

当然，猫魅是滥交的种族，逐日公猫更是如此。前一天还在你枕边喃喃情话的猫第二天就会跑到别的什么人床上去，多年熟识，他自然知道猫的秉性。这不妨碍他们在彼此需要的时候享受片刻亲呢，就像飞久了的鸟总归要回巢休息。猫一直是独来独往的黑魔法师，而他也早已不是那个把荣耀和忠义看得比命还重要的高洁骑士。

他的目光停留在一把耀眼的咒杖上。晶莹剔透，杖身细长。顶端是一只振翅的，嗯，鸟？他走过去拿起那把咒杖，以太共鸣激发出细碎的流光，齿轮的虚像安静转动，仿佛在记录时间流淌。这算是法师用得最久的武器之一。猫一身黑袍背着个亮闪闪的长杖穿行在利姆萨罗敏萨，看起来就像每个典型的法师：英俊，神秘，强大。至于这份光鲜的外表下猫经历了多少苦难，他想他可能也算知情的一员。长期战斗让装备也好武器也好都不可逆转地磨损，于是在每次修理的过程中，咒杖的回路也被一次次雕琢成最适合主人的样子。精炼度100%，这是独属于黑魔法师自己的，绝境无尽魔源杖。

猫从不避讳自己对咒杖的喜爱。以太共振是法师专享的无上快感，而他作为半吊子的法术使用者只能隐约感受到以太交融的浪漫。他陷进法师柔软的被褥，呼吸间是猫的味道。缓慢转动的齿轮投射在白色被子上，溅出点点微光。杖身是剔透的莹白，浮着规整的菱形纹路。他想象着猫手持咒杖的样子，没来由地身体发烫。

雪下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