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悟，你给我回来。”

　　父亲震怒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五条悟却没有停下脚步，只是抬起手朝后摆了摆，“明天有课，我回去了，再见。”

　　门边上站了个长头发穿着明粉色和服的年轻女子，她有些慌乱地微微俯下身，“少爷慢走。”

　　“你很好。”五条悟走过她身边时淡淡地说了句。

　　月亮被云团遮着只剩了个尖角，漫天的星星也只泛着黯淡的光，偌大的五条府被照耀得颜色青青白白得像座盘踞在山间专吞人性命的无底深渊。

　　几道呼啸而来的寒风刮得衣襟飘飞，明明开着无下限，他却依旧冷得打了个寒颤。

　　五条悟没有过多留恋，他抬起右手，做出一个中指弯曲搭在食指指背的手势，转瞬间便从京都郊区的半山腰来到了东京繁华的市区。他放下手，抬起头，一棵装扮精致的圣诞树竖立在他的面前，还一闪一闪地发着红绿相间的光。

　　他看着圣诞树怔愣了片刻后反应了过来，今天是平安夜。

　　“都怪那些老橘子，害我都忘记日子了...”五条悟嘟囔着从圣诞树的阴影里走了出来。

　　不同与他以往所见过的圣诞树，这颗圣诞树上没有挂任何小物件小礼物，而是一张张造型可爱的卡片，周围还有几个年轻人一人拿了一张卡片正放在手心里写着什么。五条悟猜想应该是今年新推出的圣诞活动，但他对此不太感兴趣，短短看了两眼后便抬脚准备离开。

　　“哎哎哎，先生好。”一个穿着红色毛衣，头上戴着小鹿角发箍的女孩子急忙打开双手拦在了他的面前，她肉嘟嘟的脸颊连着圆润的鼻尖都红红的，像是颗刚裹了糖汁的冰糖葫芦，让人看着就心里甜了几分。

　　“有事吗？”五条悟往后退了半步问她。

　　女孩子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爱心形状的卡片和一支马克笔递到他的面前，“今天是平安夜，把你的愿望写在卡片上挂到圣诞树上，圣诞老人今晚会实现你的愿望哦。”

　　“谢谢，我没有什么愿望。”五条悟推拒并侧身走了。

　　“怎么会呢？先生，每个人都有愿望的。”女孩子没有放弃，她小跑着跟上五条悟的步伐，“先生，圣诞老人一年只来一次，万一就挑中实现你的愿望了呢！”

　　五条悟个高腿长，他走一步，女孩子要赶两步才能追上他。见她实在是辛苦，五条悟只好停下脚步，转身从她手里接过了卡片和笔，放在手心里匆匆写了几个字后，走回到了那棵圣诞树前，将写了他的愿望的卡片挂在了树顶的尖尖角。

　　女孩子接过笔，笑眯眯地对着他说，“先生，圣诞老人一定会帮你实现愿望的。”

　　“谢谢你。”五条悟笑了笑，心里却暗暗想着，他的愿望不可能实现的。

　　女孩子看着那道高大的身影慢慢地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中，抬起头看向圣诞树的树尖，那张爱心形状的卡片被冬日的寒风吹得翻翻折折，让她看不清上面所写的内容。

　　她刚才给周围的行人发完卡片后一扭头就看到了站在圣诞树后的人，他穿着黑色的长款大衣，脸上还戴着奇怪的眼罩，只有那头白发无比醒目，仿佛是从漫画中走出的人物。

　　他就那么愣愣地看着面前的圣诞树，其实她并没有看到他脸上的表情，但她无端端地就从那道身影里感到了无比的孤独和悲伤，他像是另一棵被无情抛弃在了阴影里的圣诞树。

　　她想他心里一定有一个非常想实现的愿望。

　　她闭上眼睛，双手合十放在胸前，“亲爱的圣诞老人，请您今晚一定要实现这位先生的愿望。”

　　月亮和星星已经完全被云层遮掩了，看不到尽头的天幕透不出一丝光亮，黑沉让人透不过气来。但作为国际大都市的东京和传统的京都不一样，它永远是是属于白日的，五光十色的霓虹灯牌和数不清的巨大荧幕将所有的街道都照得清清楚楚。

　　五条悟低着头漫无目的地走着，他今天上午接到父亲的电话说是家族中有大事要他回去商议，他对家族中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向来懒得理，但还没等他开口拒绝，父亲就堵死了他的退路，说是家族中所有的长辈都到了主宅就等着他一个。

　　虽然他对于家族中这些所谓的长辈也没有什么感情，但刻在骨子里的教养，让他还是出于对长辈的尊重回去了。

　　等五条悟傍晚磨磨蹭蹭到达主宅的时候就看到一个留着黑色长发，半扎着丸子头的人跪坐在厅堂里，他知道这个人不是他，且不说别的，性别就对不上，但他在看到第一眼的时候，心脏还是漏跳了一拍。

　　这是幻想中才会出现的画面——将来的这么一天，他会带着他来到主宅，向他介绍家族里的每一个人，带他走过他童年走过的每一块鹅卵石，和他一起睡在他的大床上。

　　五条悟深吸一口气，甩掉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向着厅堂走去。那个跪坐着的人也像是感知到了他的到来，缓缓地站了起来，转过身看着他。

　　一点也不像，没有杰的怪刘海，眼睛也太圆了，鼻子不够翘，下巴也不够尖。

　　五条悟在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脑子居然自动莫名其妙开始将她和杰做对比了，直到对方被他如医生检查患者般仔细的目光看得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他才恍若大梦初醒般反应过来自己做了多么不礼貌的事。

　　他向她道歉：“抱歉。”

　　“没关系。”她轻轻地摇了摇头，却没有再抬起头看他。

　　坐在桌子两旁原本死守大家族繁文缛节的长辈们这次居然没有“教导”五条悟，反而面带笑意地看着两人，眼里闪烁着莫名的光，其中一个辈分较大的长辈手抚自己的灰白长须道，“我就说两人般配，这不，刚见面就互相看呆了。”

　　“哈哈哈哈哈”

　　“的确般配，年轻人还是得自己看对眼才行啊。”

　　听着这些长辈们的话，再看了看对方娇羞的模样，五条悟瞬间就知道了这次叫他回来商议的“大事”是什么了，他走到桌子的另一边拉开凳子坐下，语气淡淡的开口问，“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坐在他旁边的短发长辈看向他，“悟，你觉得幸子怎么样？”

　　重新跪坐在了厅堂里的幸子在听到这话的时候，五条悟很明显地看出了她的身体轻微地抖动了一下，似乎是有点害怕又有点期待。

　　五条悟皱了皱眉，对着她说，“你先出去吧。”

　　厅堂里陡然间静了一静，气氛凝结得有如窗外的寒雪般冰冷。

　　片刻后，幸子站起身轻轻地道了声“好的。”就慢慢地退了出去。

　　坐在厅堂里的人有点摸不清楚五条悟的想法，明明刚才还一直盯着人家的脸看个不停，怎么转瞬间就让人家出去了？

　　但其实五条悟只是看不惯他们这卖猪肉般的行为，让一个年轻的女子跪坐在厅堂里由着他们这群腌臜的老男人评头论足，他觉得恶心。

　　长须长辈再次开口问他：“幸子可是我们从族中精挑细选出来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我们对她很满意，不知悟你怎么看？”

　　御三家作为日本传承最为长久的三大家族，为了保留自家的优良血统，从前是近亲结婚，近几代随着科学技术的发展，知道了近亲结婚多半结的说不良果子，便放宽了要求，改成了族内通婚。但作为一个受过新兴教育且作为一个优秀人民教师的五条悟无法接受如此荒谬的传统。

　　五条悟沉默了片刻后，冷静地宣布道，“我不会结婚的。”

　　长辈们的语气严肃了不少，他们目光如鹰地盯着他，“悟，你已经28岁了。”

　　五条悟掏了掏耳朵，“28岁怎么了？”

　　他当然知道怎么了，按又臭又长的家族传统来说，他应该一成年就和族内的女子成亲，然后生子，再接任家主之位，做一个为家族发展劳心劳力奉献一切的好家主。

　　但这和他有什么关系，他早就受不了这所谓的“家族”了，封建制度的劣等残留，他早晚有一天会出手彻底让三大家族并咒术界彻底洗牌，还给社会一个清明的咒术界。

　　各位长辈看着他这混不吝的样子，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他们就知道这件事没这么简单。

　　“你身为六眼神子，肩负着引领家族发展的重担，我们已经放任你在外这么多年了，你该回到家族中了，你……”

　　眼见着这些长辈又开始长篇大论了，五条悟赶紧打断了他们，“我不会回来的，也不会继承什么家主之位的，族内比我优秀，比我负责的年轻人大有人在，他们比我更合适。”

　　他说完便长腿抵着地，将凳子往后移了几分，站起身抬手伸了伸懒腰，就这么走了。

　　任由身后的长辈们无能狂怒。

　　_

　　就这么走了段路，五条悟烦乱的心情安定下来不少，就在他准备转身回家的时候，余光突然瞥到一个无比熟悉的身影，长长的黑头发，半扎个丸子头，高高瘦瘦的，穿着一件黑色的大衣，就在前面的巷子口一闪而过。

　　五条悟想也没想就飞快地冲了出去，但平安夜上街游玩的人实在太多，等他推推挤挤到巷子口的时候，那道身影早已经不见了。

　　“杰！”五条悟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着气，目光不停地在人群中搜寻着，但却怎么也找不到。

　　居然就这么消失了，好像一只黑色的蜻蜓，只是随意地飞出来玩玩，调皮地从他眼前略过，教他心头一震，就飞离了。似梦似真似假。

　　又是幻觉吗？今天到底是怎么了.....但那一瞬间，他真的感受到了来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算了，五条悟，怎么可能呢？杰明明已经你亲手杀死了，就在去年的今天，你在怀疑什么呢？你又在兴奋什么呢？

　　他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重复着这些，一次又一次地将自己的伤口撕开，以此来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半晌后，他直起身子，这条路的尽头也有地铁站，他决定沿着这条路走。

　　路边KFC的招牌正发着红光，“30%OFF”的巨大字样印在上方。

　　回到家到现在，他还没吃晚饭，肚子有点饿了，他思考片刻决定进去吃点东西。就在他推开门的同时，那道黑色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了五条悟的眼前。

　　“杰。”五条悟顺着那道身影追了过去。

　　“先生，先生。”两个穿着马甲的服务员拦住了他，“里面是厨房，您不能进去。”

　　五条悟推开他们俩，“不要拦我，我刚看到杰进去了，我要去找杰。”

　　“先生，您看错了。”两个服务员又一次拦住了他的去路，“刚才并没有人进去厨房。”

　　听到这句话，五条悟缓了下来，“是吗？”

　　“是的，先生。”服务员擦了擦额头的汗，心想，这帅哥劲真大，他差点给撞出去，但还是没忘记自己的微笑服务，“请问您需要帮忙吗？”

　　“没事，我看错了，不好意思。”五条悟向他们道了歉后，点完餐找了个靠窗的空位置坐下了。

　　窗外的街道车水马龙，巨大的圣诞老人背着礼物包，坐着麋鹿拉的车出现了大屏幕上，“Merry Christmas ”。

　　许多年轻的情侣们手拉着手互相分享着此刻的喜悦，旁边坐着的顾客们也都一齐在欢呼。

　　形单影只的五条悟看着这一幕，有些委屈地趴在了桌子上，就连翘立着的白发都有些焉巴地垂落了。

　　“杰太坏了，就知道欺负我。”五条悟觉得眼睛有点涩，他取下眼罩放进兜里，又闭上眼睛，等着这股酸涩过去。

　　恍惚间，五条悟觉得有个人在揉他的头发，细长冰凉的手指在他的发间轻柔地或抓或挠，很舒服，像杰的手法，而他已经很多年没有感受过杰的抚摸了。

　　今天出现了太多次的幻觉了，这次应该也是幻觉，五条悟不敢睁开眼睛，他怕他睁眼看到后，杰又消失了。

　　“悟的头发还是这么舒服。”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五条悟的眼皮动了动，但他还是没有睁开眼睛。

　　“我不是幻觉哦，悟。”

　　“杰。”五条悟问他，“我睁眼看你你就会消失，对吧？”

　　“不会，我会在悟的身边的。”

　　“我不信。”五条悟固执地不肯睁开眼睛，“你继续揉我的头发好不好？”

　　没有回应，也没有手搭在他的头上，五条悟知道，这次的幻觉又走了，他浅浅地叹了口气，对着空气说，“杰，我很想你。”

　　“啵！”一个吻轻轻地落在了五条悟的眼皮上，“悟，睁眼看我。”

　　五条悟纯白色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像是两只蝴蝶即将展开的翅膀，停滞了几秒后，颤动着，颤动着，还是睁开了。

　　晶蓝色的天空之眸里倒影着一个黑色的人影，奇怪的刘海，细长的狐狸眼，高而挺的鼻子，带着浅浅笑意的薄唇，没有消失，五条悟终于见到了他的夏油杰。

　　五条悟眨了眨眼睛，定定地看了好一会儿才确定，夏油杰真的在他的身边，不是幻觉。

　　“噗哈哈哈。”夏油杰笑得那道怪刘海不停地晃动着，他戳了戳五条悟柔软的脸说，“悟的眼眶怎么红红的，难道是要哭了吗？”

　　五条悟没有和他争辩，他一把抱住了夏油杰，毛茸茸的头紧紧地靠在了杰的颈窝里，嘴唇也贴着夏油杰的皮肤细细密密地亲吻着，还含糊不清地一直喊着他的名字，“杰，杰，杰。”

　　“嗯，我在。”夏油杰回抱住他，手轻轻地拍着五条悟的背，语气轻柔，“好了，店里很多人呢。”

　　KFC的服务员不合时宜地插了句话进来，“先生您好，你的六堡套餐到了。”

　　但其实他已经在旁边等了很久了，他知道平安夜来的情侣多，但这么黏糊的还是第一次见，这两人和几百年没见过一样抱得死紧并且见状应该还能黏糊好一会儿，他实在等不及了，他还要去送下一桌的餐呢！

　　“你放这吧，谢谢。”夏油杰对他笑了笑。

　　服务员脸一红，晕晕乎乎地转身走了，他被这个笑给俘获了，太好看了，太温柔了，感觉心灵都瞬间得到了净化。

　　不怪那位白发先生刚才要着急忙慌地找他，如果这位黑发先生是他的男朋友，不见了他铁定比他还急！

　　五条悟在他的脖颈处咬了一下，虽然力道很轻，但尖锐的牙尖还是给夏油杰带来一丝丝针扎似的疼痛，他“嘶”了一声，问他，“悟，你干嘛？”

　　五条悟气鼓鼓地说，“杰不许对其他人笑。”

　　“……”夏油杰无奈地摇了摇头。

　　怎么还和个小孩子一样。

　　“悟，你确定你现在能吃下六个汉堡吗？”夏油杰看着面前的六个汉堡有些无语又有些好笑地问他。

　　五条悟艰难地从夏油杰的颈窝里抬起了头，那处白皙的皮肤已经被他亲吻碾磨得有了深红色的印记，像是雪地里的一朵梅花，有一种惊心的美感。他没忍住又凑上去舔了两下。

　　周围的食客颇为默契地一起发出了一声“啧！”

　　夏油杰有些不好意思地讪笑着推了推五条悟的头，“好了，悟，别闹了。肚子饿了就吃东西。”

　　五条悟抬起头，自己也有些无语地看着这六个汉堡……他刚才点餐的时候，脑子里一直想着的是以前和杰和硝子还有七海跟灰原一起吃KFC时的画面，然后就莫名其妙点了这个“六堡套餐”，那个时候服务员似乎还贴心地问了他，他一个人真要点这么多个汉堡吗？

　　他点了点头……

　　但毕竟过去了十年，他现在还真做不到一口气解决六个汉堡了。

　　但这种事难不倒最强五条悟，他把汉堡分成两份，放了一份在夏油杰的面前，“杰吃三个，我吃三个就好了嘛……”

　　“悟还是自己吃吧。”夏油杰笑着把汉堡推了回去，“我不饿。”

　　五条悟眨巴眨巴水灵灵的大眼睛对他展开可爱攻势，但身旁的人郎心如铁，没有丝毫要为他分担的样子，只是气定神闲地对着他笑，“怎么？悟现在不行了？”

　　男人不可以说不行！

　　五条悟认命拿起一个汉堡张大口吃，将脸颊两边的腮帮子塞得鼓鼓的。

　　“杰，你还记得当初我一口气吃下六个汉堡的事情吗？”

　　“不记得了…”夏油杰把可乐插上吸管递给他，“吃慢点，别噎着了。”

　　“骗人。”五条悟就着夏油杰递到唇边的可乐喝了一口，“你刚刚问我的是，我［现在］能不能吃下六个汉堡，所以杰肯定还记得。”

　　五条悟睨他一眼，“杰不会是故意说忘记，想把打电动输给我请我吃汉堡的事情掩盖过去吧？”

　　“啊？有这回事吗？我真忘记了。”夏油杰装傻，笑眯眯地又拿一个汉堡放到五条悟的手里，“好好吃你的汉堡吧，自己点的自己消灭哦。”

　　汉堡最终还是没吃完，留了三个在店里，五条悟牵着夏油杰手出了门。

　　此时的心境与之前走在街道上的心境已完全不同，五条悟看着这些你侬我侬的情侣们也不觉得烦心了，他和杰才是这条街上最甜蜜的情侣。

　　夏油杰的手指冰冰凉凉的，五条悟有些心疼地把他手揣进自己大衣的兜里，与他紧紧地十指相扣，“杰，我带你去个地方。”

　　“哪里？”

　　“你去了就知道了。”说罢，便带着他向刚才就决定好的目的地而去，顺便在路边买了杯热乎的红豆奶茶给夏油杰暖手。

　　浓云悄然而散，微风携着月亮的清辉钻进两人的衣襟之中，飘飘地打着欢喜的拍子。

　　五条悟带着夏油杰来到了十年前他们放学后经常打电动的地下电玩城。电玩城的面积扩大了一倍，里面的游戏种类和游戏设备也更新到了质量上佳的最新一代。

　　两个人手牵着手一起走在电玩城里，弯弯绕绕了几道来到了电动游戏区，正想着找台空机子，夏油杰就在荣誉墙上看到了一张熟悉的照片。

　　它被挂在了最中间的位置，照片里的两个少年穿着高专的校服，手里捧着电玩城老板举办的游戏联赛的冠军奖杯，脸上的笑容恣意飞扬。

　　“哇，现在的孩子真不行啊，我们十年前的记录居然还没有打破。”五条悟走到荣誉墙前看了一圈，“第二名距离我们的记录还差好大一截。”

　　夏油杰斜看他一眼，“你怎么不说当初逃课都要拉着我来打游戏，谁能有我们玩的多。”

　　“不管，就是他们技术差。”五条悟又把视线移到了他们两的那张合照上，手托着下巴，看得非常的仔细，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夏油杰有些好奇地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赫然发现他正在看着照片里的自己。

　　……照片上的他有什么奇怪的吗？夏油杰心里莫名有点紧张，他也开始仔细地端详照片上16岁的自己。

　　嗯……没看出哪里有问题啊？脸很好看，衣服穿的校服没问题，和悟贴得也很近。

　　但旁边的人还在仔细看着，甚至还微微皱起了眉头，夏油杰的心里又是一紧，他眯起眼睛从头发丝开始看。

　　总不会是他笑得太夸张了吧？但旁边悟的笑容比起他也有过之而无不及啊，嗓子眼都能看到了。

　　半晌，夏油杰憋不住问道：“悟，你在看什么？”

　　五条悟沉吟了一会，面容严肃地说，“杰，你的刘海真的很怪。”

　　“……”夏油杰现在的心情很复杂，说不清楚是放心了还是更糟心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换上标志性的微笑，对着五条悟说，“悟，你再说一遍试试。”

　　“我刚才什么都没说。”五条悟双手捂住嘴，但两颗苍蓝色的眼珠子还在往他的刘海上看。

　　夏油杰右手竖起大拇指往后指了指，“悟，我们出去说吧。”

　　“外面太冷了。”五条悟抓过夏油杰的手，在上面亲了一口，“在游戏里打也是一样的。”

　　虽然电玩城大换样，许多游戏被淘汰了，但幸好他们以前玩的游戏足够经典，即使现在玩的人少但也还在架上。

　　现在玩双人对战游戏不用再分开一人一架机子联机，只要一架机子连接两个手柄就可以了。

　　五条悟找了个角落开了架机子，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夏油杰说道：“来吧。”

　　夏油杰眼尾往上一翘，哼笑一声，“你这次小心点。”

　　“杰也是哦。”

　　不愧为两个最强，即使十年没在一起玩过游戏了，但操作起来却依旧默契十足，起势、平A、连招、大招。他们总是能精确地预判到对方的下一步将会出什么招，再果断地施以应对之策，一局游戏往往能玩到时间耗尽以平局结束。

　　屏幕上出现大大的［Game Over］

　　五条悟和夏油杰对视一眼。

　　“杰，技术长进不少呀！”

　　“彼此彼此。”

　　五条悟用膝盖轻轻地撞了夏油杰的膝盖，把他的注意力从屏幕吸引到了自己的身上，说道，“最后一局定胜负，输家今天晚上得听赢家的，任何方面。”

　　“......”夏油杰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五条悟故意刺激他：“杰不会是不敢吧？”

　　夏油杰熟悉五条悟胜过自己，怎么会不知道他所说的【任何方面】里所包含的意思。

　　故意沉默片刻，等五条悟坐立难安，手忙脚乱得像只猫快要炸毛的时候，他才笑着应了，“好，一局定胜负。”

　　新的一局游戏开始，两人都选择了自己操作最为熟悉的角色，很巧，是十年前两人最常用的角色，而结局也非常巧合地和十年前一样。

　　五条悟放下手柄，得意洋洋道，“杰输了呀～”

　　“嗯嗯。”夏油杰认命地往后仰靠在沙发上，脖颈扬出一道流畅的弧度，喉结滚动几下，“今天晚上我都听悟的。”

　　他已经预感今天晚上他的某处要遭罪了。

　　_

　　五条悟带着夏油杰来到了他在东京市区买的公寓，虽然不怎么回来住，但每周都有保洁上门做清洁，倒是便宜了今天。

　　房间内的一盏小台灯荧然，映衬着窗外一片皎洁的月光，稀稀落落还有点点瑕白，五条悟穿着羊绒睡衣靠在床上假寐，几道“刷刷”的声音惊动了他。

　　转头凝神向外看，原来是下雪了，一片片六角的雪花打在窗户上，更衬得室内温馨。

　　“咔。”夏油杰打开房门走了进来，刚刚洗完澡，他身上穿着的是五条悟的睡袍，对于他而言有点宽大了，肩膀处塌着，领口也敞的大大的，头发略微湿润的垂在胸前，一颗晶莹的水珠从发梢滚落至白皙的胸膛，又顺着胸肌鼓起的弧度慢慢地滑落至被睡袍遮挡住的隐秘处。

　　“悟，你在看什么呢？”夏油杰走到床边俯身在五条悟的脸颊上印了清浅的吻。

　　刚才在洗澡的时候，他就已经给自己扩张过了，他已经准备好迎接今晚的狂风骤雨了，夏油杰右腿迈上床，整个人跨坐在了五条悟的身上，本就宽大的睡袍随着他的这一番大动作散开了，从肩头滑落，将他美好的肉体完完全全展示在了五条悟的眼前。

　　但五条悟居然没有任何的反应，连胯下也是安安分分的。夏油杰的心里却立刻炸起了一道惊雷，他不会怀疑自己对五条悟的吸引力，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难道在他们未曾相见的这十年间，五条悟突然不举了？！

　　虽然夏油杰没说出口，但五条悟是多熟悉他的人啊，他看着夏油杰那微微拧起的眉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把睡袍重新给夏油杰拢上了，然后掀开被子在杰复杂的目光中把他塞进了被窝。

　　“悟，你……”

　　五条悟伸手抱住夏油杰，凑过去亲他，截断了他还没说完的话。这是一个十分缠绵的吻，两卷猩红的舌头仿若是两尾灵活的鱼儿，一会在这边的池塘嬉戏，一会又缠着绕着到了另一边的池塘，“啧啧”的水声不止，甚至还有几缕透明的津液顺着两人的唇角流出。

　　他们也不知道这一吻持续了多久，反正分开的时候，双方都面带春色，喘息不止，夏油杰甚至觉得自己的唇瓣被吮破了，他“嘶”了一声，觉得时机应该成熟了，手便自觉地往下面去，还没摸到自己想摸的便被半路掐住了。

　　他有点疑惑地看向五条悟，“你不是说今天晚上我都听你的吗？我已经准备好了，悟。”

　　“既然准备好了，那就陪我睡觉吧。”五条悟把他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后迅速塞回了被窝里，像是生怕外面的冷空气触碰到他一点点，即使房间开着暖气。

　　“啊？”夏油杰越发不解了，“我们不做爱吗？”

　　“不，杰今天晚上只要陪我睡一觉就好了。”说完便关了床头那盏台灯，把头搁在了夏油杰的颈窝里，双手紧紧地抱着他，修长的腿也勾住了他，像只树袋熊一样把夏油杰死死地抱在怀里。

　　夏油杰被他勒得有点难受，但他没有推开五条悟，细长的狐狸眼弯了弯，也伸手重新回抱住了五条悟，并像哄孩子睡觉般一下一下轻轻地拍着他的背。

　　“晚安，悟。”

　　“晚安，杰。”

　　高专时期，五条悟就老喜欢拉着夏油杰到他的宿舍里打游戏，每每游戏结束就已经到了深夜，他就找各种各样的借口强留夏油杰在他的宿舍过夜，两人一起挤在一张窄窄的单人床。

　　刚开始夏油杰还各种不愿意，因为五条悟这个大少爷的睡姿实在是太差了，每天晚上睡着睡着就会莫名其妙伸手抱他，还抱得死紧，扯都扯不开，十分影响他的睡眠质量(倒也没有)，他试图拒绝五条悟过很多次，但每次都会五条悟那可怜巴巴的猫猫耍赖招给骗服。

　　不过被强留的次数多了，竟也慢慢习惯了，后来叛逃出咒术界，晚上睡觉没了悟的拥抱，他便没有睡过一个好觉，直到去年被悟杀死。

　　窗外迎来了日本近五年来最大的雪，街边的圣诞树都被沉沉的白雪压住了树塔，一张爱心形状的卡片随着雪花翻飞穿梭在半空中，顷刻间就不见了踪影，隐隐约约只闻几声爽朗的笑声。

　　零零碎碎的月光见着缝洒进窗内，隐约可见大床上的两人相拥着睡得正沉。

　　“嗡嗡嗡”

　　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不停震动，五条悟身体往被窝里挤了挤，用被子完全盖住了自己的头，企图阻挡这扰人的声音。

　　手机自动挂断，五条悟的眉头慢慢舒展开，但没等他彻底放松，夺命连环铃声又再一次响起。

　　一只宽大的手认命地从被窝里伸出来拿到耳边接了。

　　夜蛾正道严肃又暴躁的声音传来：“五条，你看看现在几点了？太阳都晒屁股了。你还记不记得你是个老师？学生们还在班上等着你回来上课。”

　　“嗯…哦。”五条悟把手机拿远了些，“昨天晚上睡得太舒服了，我现在起来。”

　　五条悟挂断电话，从被窝里爬了出来，洗簌完毕后，心情很好地给公寓上了锁，哼着小曲迎着明媚的阳光去高专上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