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活泼开朗的男孩逐渐沉闷，他对万事万物的好奇仿佛早已被丹恒带走。
他不正常的演变被三月七看在眼里。
三月七去问他发生什么了，而他总是挥挥手然后推脱没什么只是突然开窍了。
不过，三月七在他各种行动下看出了这一切大概关于丹恒，便也不再问了。
她知道，丹恒对穹很重要，并不仅只是什么相见恨晚的同学情或者好友情。

刃依旧会每月给他寄生活费，卡芙卡会给他买新衣服，银狼会给他送各种各样的游戏周边。
这些东西都被他原封不动地寄回星河旅馆。
一切好像什么都没有变。
但什么都已经变了。


丹恒靠着窗，对着窗外的夕阳出神。
这几夜的噩梦缠着他。
他梦见一片尸首堆成的山，不见尽头。
穹的腹部被一个与穹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用利器贯穿，他倒在一滩血水中，僵硬地要他快走。
他慌乱地背起穹，想带着穹一起离开，那些尸首却活了似的缠上穹，竭力阻挡着。
尸首不断扑向他们，大滴大滴的泪珠好像从丹恒眼眶里跌落下来，他用尽全身力气在尸骸里背着穹奔跑。
视线模糊了。
他听见自己对穹说：“不要闭眼！不要闭眼……”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似乎有了人家，他加速奔跑过去，却感到背上的身体开始慢慢丧失温度。
“丹恒……”背上的人弱弱发话。
“你别说话……”丹恒没有思考，脱口而出。
“……穹，坚持一下……就要出去了……不要睡，不要闭眼……”丹恒紧张地奔跑着。
“丹恒……但是，我离不开这里了……丹恒……放下我，你快走吧……”穹说道。
“不要说了！我要你活下去……”丹恒打断他的话。
穹听过后没再说话。
眼看即将到达那户孤零零的人家，丹恒突然感到背上一沉。
“穹？穹！”
没有回应。
丹恒不敢想象穹的状态。离开尸山后他立刻放下穹，查看穹的状态。
他颤抖着手去试探穹的鼻息。
很微弱。
不具名的恐慌缠上心头。
四周的景象开始变化。
红艳的彼岸花飞速从地面钻出、生长，包裹住那些无名的尸首。
不多时，四周已经长满了血色的花朵。
丹恒把穹放平，学着书上的方法给他做人工呼吸。
穹勉强睁开眼睛，抬了抬手，想要推开丹恒。
“丹恒……快走吧……我求你了……”
“不要——”
丹恒哭着抱住穹，哑哑地说道：“我不要……我不要你死……”
背后出现了一个身影。
他提着剑缓缓走向丹恒。
心底剧烈的痛苦好像封住了丹恒的感官，他完全没有注意到。
那个人先提起古剑，在手上割了一道，随即劈向丹恒。
穹突然暴起，把丹恒护在身下，挡住了那一刀。
剑尖穿过穹的心脏，丹恒感到灼热的血液喷溅在他脸上。
突如其来的意外止住了他的思考，大脑宕机一样无法处理眼前的景象，他呆呆地看着笑着合上眼的穹。
丹恒还是看清了穹的口型：
“别管我了，丹恒……快逃。”
不远处传来一阵狂笑，丹恒环住穹，抱紧他。
“杀了我吧……”
丹恒的语气几近恳求。
“哈哈哈哈……求而不得！”
语毕，一阵钝痛从心口传来。
血液浸湿了他们的胸膛，两具身体贴在一起，血液渐渐凝固。
天旋地转间丹恒却感到久违的安心。
花朵从伤口处长出，把他们缠在一起。
意识逐渐模糊，丹恒看到刃化成雾气散去，刚刚那些没有面孔的尸骸全都变成了熟悉的样子。
——穹。
为什么？
他没有力气去多想。
双手卸力，他抱不住穹了。
他合上眼，在意识完全消散前隐约看见视线前方有一个色彩斑斓的多面体悬浮在半空。
呼吸彻底停止。
彼岸花吸食血肉的养分，在贫瘠的土地上疯长，他们被掩藏在妖异的花海之下。

“丹恒同学，你还好吗？”丹恒的室友问他。
丹恒回过神，转身看向他，问道：“还好，怎么了？”
室友想了一会儿，踌躇说道：“你这几晚是在做噩梦吗？经常听到半夜三更时你……哭着一个人的名字……”
“应该对你很重要吧，那个人。那么想念他的话，时不时可以去问候一下吧……”他说话声越来越低，最后补充道：“当然，如果丹恒同学不愿意的话也不要强求，毕竟这只是一个建议而已。”
丹恒沉默良久，说道：“谢谢……”


“嘟……嘟——您拨打用户的是空号……”
穹放下手机，叹了口气，继续做作业。
他吃完晚饭，默默地在窗前看着星空。
你会在哪颗星星上呢？
漫天的繁星一动不动，像一潭平静的死水。
深远的星空不会回应他。
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穹拿起手机，接了电话。
“你好，您哪位？”
没有回答，只有低低的呼吸声。
穹隐约猜到了些什么。
“……丹恒？”
他不太抱希望的问了句。
对面没有说话。
“你……”
“嘟——”
等不及穹说话，电话已经被挂断了。
他回拨过去。
“您好，您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几次都是同样的结果。
“唉……”
穹有些怅然，把那个号码加进了通讯录。
还好，至少丹恒还没有彻底抛下他。


“三月，你填了哪？”同学问道。
“不告诉你！”三月七笑眯眯地回答，“诶？穹你填了哪？”
“在仙舟罗浮。”
“仙舟啊……挺好的。那里风土人情都挺不错，历史也很悠久。”
“不过，穹你为什么想去那里呢？”
“……大概是，为了两年前的一个承诺吧。”
想起穹在丹恒走之后的变化，几个同学纷纷停了话。
穹和丹恒的情意几个人都有目共睹，但丹恒离开后谁都没去问穹事情的始末。
“唉，到时候我们回来聚的时候都带点各自星球的特产吧！”
“本姑娘一定会给你们拍照的！”
“你也不要忘了我们啊！”
穹暴起，说道：“我会是那种人吗！”



四
时间在笑语中流过。
他再次遇到丹恒，是在大学宿舍。

他早早来到学校所在的城市找了一家火锅店做零工，以支付零零碎碎的费用。
老板很好说话，知道他勤工俭学，和他说他只要有空都可以来，工资以来的天数算。

开学前一周就有学生陆陆续续来到学校报道。

“穹？你好，我是医学部的罗刹，如果生病了可以来找我。如果你信得过的话。”浅金色长发的学长给他简短介绍了一遍校园，带他来到宿舍楼下。
“抱歉，这几天有点忙，宿舍楼在这里。我还要去带别的新生，只能你自己先去了。”
穹点点头，目送罗刹离开。
舍友还没有公布，穹只希望对方不要太难相处。


丹恒是开学前两天的下午赶来的。
罗刹送他来到楼下就离开了。
他提着行李箱，走进宿舍。
看见有些熟悉的陈设，他摇了摇头排除这种几乎没有概率的事，开始铺床。

穹这天在火锅店时感觉头有些晕。
眼前时不时闪过一片红色的花海，他想细看时又消失不见。
体温很正常，他想可能是这几晚熬夜打游戏造成的，只当没有休息好，便也没多在意。
罗刹和他说他的室友来了，叫他去见一见。他应下后又手忙脚乱地去给客人加汤了。
直到临近熄灯，他才匆匆赶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