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昨晚的小插曲很快过去了，期间达达利亚一直悄悄观察着钟离，看情况钟离应该不知道断电是他造成的。如此一来，达达利亚就放心了。

不过话说回来，他为什么要因为这种事而心虚啊？他只是做个恶作剧，又没有违反机器人三定律，他问心无愧好吧？

啊等等，他刚刚使用的什么词语，心虚、愧疚？这些都是人类的情绪吧？

有些不确定，等他搜索一下。

心虚：做错了事，怕人知道或拆穿而内心不安的情绪。
愧疚：愧疚是指对自己的过错、缺点或错误感到内疚和愧疚，是一种自我责备的情绪。

果然都是情绪的形容词啊。难道他也能体会到人类的情绪了？不不，怎么想都不可能吧？人类的情绪和情感是各种化学激素作用的结果，是一种非常复杂的过程，现在医学领域虽然已经摸清了这个过程，并且能使用一些药物来调节这个过程，但要达到操控情感的程度——现在的技术还没到达这个水平。

达达利亚很清楚，他的躯体里没有产生各种化学激素的内分泌系统，也就是说，他不会产生情绪和情感。体温、心率、呼吸这些都是容易模拟的，甚至是性功能也容易模拟，只需要设定一定的参数，规定性唤醒的条件，然后在达到一定频率和时间时释放人造体液就好。

而内分泌系统可就没这么好模拟了，且不论激素分子是如何与受体结合然后产生效应的过程，就是模拟激素的效应也很难，激素控制的生理化学反应——高兴、难过、生气等各种情绪，以及爱、恨等各种情感，都是一些言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就比如一个人感到开心，你要问他开心是一种什么感觉，那么他可能思考半天，也只能说出“开心就是一种愉悦的感觉”这种近义词造句。

尽管科学家使用最先进的技术为他塑造躯体，尽力去模拟人体的各个系统和器官，即使可能根本用不上，他们还是制造了人体八大系统中的七个。唯独内分泌系统，他们实在不知道怎么模拟那些虚无缥缈的“感觉”。内分泌控制的感觉不同于触觉、听觉、视觉、嗅觉、味觉这五大基本感觉，五感的基本原理都是生物电信号，因此只要模拟出这种生物电信号就能模拟出人类的五感。然而即便如此，五感的模拟也花了很长时间才被人类攻克。

可是五感之外的感觉不仅仅只是电信号，涉及的是细胞内部的一系列复杂化学反应。科学家一直在努力尝试以各种方式模拟这种过程，但是进度都非常迟缓。因此，在塑造T011号的躯体时，科学家们不得已放弃了内分泌系统。

由于没有内分泌系统，达达利亚不会拥有情绪，也不会产生各种各样复杂的感觉。昨晚被性唤醒时，他也不曾产生过“性快感”，只是造成体温升高、呼吸加快等额外反应而已。

所以达达利亚一直无法理解，视频里的那些人类究竟体会到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才那么热衷于交配活动的？而更令他好奇的是，昨晚钟离到底体会到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才会发出那样……的声音。

按人类的说法，那应该是一种很愉快、很满足，令人沉醉的感觉。那么，愉快又是什么感觉呢？满足又是什么感觉呢？沉醉又是什么感觉呢？

喜怒哀乐是什么感觉？爱和恨又是什么感觉？

这是除了“我是谁”的问题之外，另一个让达达利亚困惑不已的问题。即使他拥有全世界最顶级的运算力，也无法通过逻辑运算推理出这个问题的答案。

想到这，达达利亚不免有些不甘心。他好歹也是顶级的人工智能，难道就这样放弃吗？答案当然是不可能，他会一直推算下去，直到得出答案。

这时，钟离穿戴好了衣服，走进了客厅。他今天穿的是一件白色的衬衫和一条简约的黑色裤子，明明是很简单的穿搭，穿在他身上却特别好看，贴身的服饰修饰出他柔韧的身体曲线，衬衫下的胸肌微微凸起，引得达达利亚忍不住往那里看，结果因为他的视力太好，竟被他看到了衬衫下若隐若现的两个粉色小点，直接把他看愣神了。

结果达达利亚就一直盯着那里，他的主机一直疯狂运算着不知道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在短短的十秒内，他可能从推演人类诞生和繁衍的哲学问题到了演算几何学和微积分，又把π计算到了小数点后几百亿位，还以各种方式推导了质能方程E=mc²。

直到钟离说：“达达利亚，今天是工作日，你也跟我一起去实验基地。”

“啊，好的。”达达利亚这才把视线移向别处。

这时，小机器人移动了过来，它端着一杯水和一粒能量片，呈递到钟离面前。

这种能量片是采用先进的工业技术大批量生产的，其中压缩了人体需要的所有能量，包括糖类、蛋白质、维生素等等，还加入了人体必需的微量元素。不过这种能量片可以说没有任何口感，因此人们大多数只是把它当作应急食品。如今大部分生产工作都由机器代劳了，人们就专心研究美食和艺术，因此美食文化相当繁华。只要你走到大街上，就能看到各种卖美食的餐馆、小摊，毕竟对人类而言，食物绝佳的口感总是无法拒绝的。

虽然钟离在美食这方面也颇有造诣，不过他并不执着于口腹之欲，尤其是当他加入国际研究所之后，他的工作越来越忙，他就再没闲暇去品尝美食了。因此，不知道从多久以前开始，他每天就是一粒能量片解决饮食问题。

“走吧。”钟离吞下能量片，拿起智能终端就出发了。

达达利亚也跟在钟离后面，和他一起离开了住所。

楼层的数字显示着Ⅸ层，52楼。走进升降梯前，钟离突然问他：“你……应该不会恐高吧？”达达利亚有些疑惑他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一个机器人怎么可能恐高嘛。不过他还是回答了：“不会。”

走进升降梯后，达达利亚才明白钟离为什么要问他恐不恐高——因为这个升降梯的四面都是全透明的！他们现在就站在52楼的高空中，稍微往下一望都是能让恐高症患者当场昏厥的程度。

透过升降梯的四面，达达利亚清晰地看见了这座人类城市的全貌。一栋又一栋巨大的合金建筑拔地而起，然后与城市的穹顶连接在一起。城市的穹顶同样由金属建成，在穹顶的中央有一个小型的人造恒星，它散发着柔和又明亮的光线，为这座城市提供了光和热。每一栋合金建筑之间都通过一道又一道的封闭桥梁连接着，桥梁之上又有一些小型的建筑群，桥梁之间还穿插着错综复杂的行驶轨道，轨道上车流不息。

达达利亚感受到升降梯一直匀速往上，眼前的景物在不停下降，整座城市就如一座精密的蜂巢，层层叠叠地堆砌着，将立体空间的利用率提升到最大。

楼层的数字不断增加，他们一直上升到城市的穹顶，然后从城市的穹顶——穿了过去。

这时，楼层的数字突然归零，达达利亚看到外面变了一番景象——他们像是进入了一个机械工厂，巨大的齿轮彼此镶嵌，不断转动着，许许多多机器人被传送带运送着，传送带上的机械臂正在为它们组装零件。

升降梯继续往上，他们再次穿过穹顶，这时楼层的数字跳转到了Ⅹ层，1楼。

升降梯缓缓停下，电梯门开启后，一个机械女声说道：“钟离先生，欢迎。”

达达利亚观察了一下周围，这种冷色调的布置，以及各种运转着的仪器，还有来来往往的研究人员，是他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实验基地。

“达达利亚，跟着我。”钟离说。

于是他们从基地中心穿过，路过一个又一个存放着仿生机器人的容器，达达利亚好奇地多看了几眼，他们似乎都处于休眠状态，双眼紧闭着，一动不动。每一个仿生机器人都有自己独特的外貌，有男性有女性，有纳塔人外貌的，也有璃月人外貌的，各个国家的都有。

达达利亚看了看那些璃月人外貌的仿生机器人，什么嘛，都不比有钟离长得好看，更不比钟离有气质。

好吧，他绝对不是夸赞钟离的意思！他可一点都不觉得狡猾又自私的人类有什么特别，钟离也是如此。他只是客观而理性地进行对比，仅此而已。

达达利亚跟着钟离来到一个仪器旁，钟离调整了一下仪器，然后取出一根数据线，示意他将数据线连接到他的插口上。

达达利亚听话地将数据线连接到了他手腕上的插口，至于他为什么这么听话，那不是废话吗，他又不能违抗钟离的命令。但凡他能突破那道封锁，他肯定不会乖乖地让人类进行研究。

连接好之后，达达利亚问：“然后呢？”

“阁下等待一下便好。”

啊？阁下？钟离刚刚叫他什么？

“喂，钟离，你刚刚叫我什么。”

“怎么了？”钟离抬起头，疑惑地问。

“我问你，刚刚你叫我什么了。”

“刚刚我有叫你么？”钟离似乎完全在状况之外，他看起来并不是假装不知道，刚才那句话应该只是他随口的一句回应。

什么嘛，原来只是敷衍的话啊。不过，人类下意识说出的话通常是他们的惯用语，也就是说，钟离平时称呼他的同事，也是用“阁下”这种敬称吗？

呵，口口声声说着什么“我应该以对待独立个体的态度来对待你”，其实心底里也还是把他当成机械罢了。人类，果然虚伪。

达达利亚说：“钟离先生，你平时是不是经常称呼别人为‘阁下’？”

“唔？”钟离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不过他还是如实回答了，“确实，我平日与同僚交流时，常以‘阁下’称之。怎么了？”

“钟离先生不是说过，你会以对待独立个体的态度来对待我吗？既然钟离先生称呼别人为‘阁下’，那也应该称呼我为‘阁下’才对。况且，我都称呼你为钟离先生了，先生叫我‘阁下’也不过分吧？”达达利亚说。

“确实不算过分。既然你想要我这么称呼你，那我就称呼你为‘阁下’吧。”钟离点点头。

啊？这就同意了？达达利亚本来还做好与钟离辩论一番的准备来着，结果钟离这么简单就同意了？

达达利亚陷入了沉默。

钟离则继续投入工作之中了，他埋头调整着仪器的参数，达达利亚则在一旁盯着他看。

钟离处理难题的时候，浑身的气场仿佛都变了，他平时给人的感觉是温润儒雅、从容不迫的，而他处理难题的时候，特别是当他凝眉思考的时候，散发出的是却一种杀伐果断的气场，仿佛他处理的不是数据，而是战场，他就如一个运筹帷幄的君王，掌握着胜负的棋局，他知道应该在哪里落子，又该丢弃哪些无用的棋子。

不过，当他处理完一部分棘手的数据之后，他身上那种严肃的气场又消散了，又恢复成了他平时的儒雅和从容不迫。

当然，不懂情感的达达利亚分析不出钟离身上的气场究竟是怎样的，他只是觉得钟离认真工作的样子还挺好看的。

达达利亚就这么看着钟离工作，几个小时过去了，钟离从早晨持续工作到中午，中途没有休息过片刻。

终于，达达利亚忍不住说：“钟离先生，你工作这么久了，不休息一下吗？”

钟离这才从仪器前抬头，他揉揉太阳穴，说：“抱歉，我工作起来时常忘记时间，确实应该休息一下了。谢谢你提醒我，阁下。”

“你还真是个工作狂啊，我说，他们到底给了你多少工资，值得你这么拼命？”达达利亚十分不理解。

钟离却只是摇摇头，说：“并非是为了金钱。”

钟离站起来，对达达利亚说：“我想四处走走，阁下自便就好。”

达达利亚说：“我也要跟你四处走走。”

“那么阁下就把数据线暂时取下来吧。”钟离说。

于是达达利亚跟着钟离走在实验基地里，许多人和他们擦肩而过，人们脚步匆匆，在这个世界最前沿的科学基地里，每个人都有自己做不完的工作，根本无暇停下脚步。

最终，他们走到一扇舷窗前，钟离望着舷窗之外的景象，眼眸深沉。

舷窗之外，是一望无际的沸腾岩浆。岩浆翻滚着、涌动着，赤红的色泽就像一片血红的海，海面上泛着璀璨的金色光泽，并不断蒸腾出白色的雾气。

“看到了吗，这就是我们的世界。”钟离说。





if线：情人节特别篇

达达利亚突然发现，今天好像是情人节。这是人类的节日，自从他把人类的纪年法修改为机械纪年法之后，他很久都没关注过人类的历法了。

人类似乎很喜欢在某些特定的日子举办节日，而情人节，似乎就是他们与爱人共同度过的节日。

情人节吗……嗯，他喜欢这个节日。看来人类的文化遗产也不都是废品，还好他没有把数据全部删除。好，现在让他检索一下情人节的习俗，情人节这一天应该做些什么事呢？嗯嗯，烛光晚餐、鲜花、巧克力……数据收集完毕。

首先是蜡烛，嗯，石蜡混合物，成分分析完毕，开始打印……打印完毕。达达利亚将碳原子、氢原子和氧原子等等按一定的排列方式组合在一起，制造出了“蜡烛”这种物质。

然后是鲜花，那就选红玫瑰吧，据说红玫瑰象征着炽烈的爱，不错不错，很符合他对钟离先生的感情。

然后是巧克力，白巧克力和黑巧克力都制造一些好了。

达达利亚很快打印出来所有的物质，然后他仔细地将蜡烛摆成了一个爱心形状，接着他打了个响指，所有的蜡烛瞬间被点燃，完美。

啊对了，烛光晚餐烛光晚餐，烛光有了，还差晚餐呢，总不能只吃巧克力吧？

于是达达利亚通过终端调来了几个机器人，吩咐它们准备晚餐。至于菜谱，就选各个国家的国宴来做吧。 还有，他记得钟离先生以前最喜欢腌笃鲜，腌笃鲜也准备一份。

达达利亚把玫瑰花藏在身后，高兴地去找钟离先生了。

他走进他和钟离的房间，钟离正坐在窗台边一动不动。

“钟离先生，该起床了哦～”达达利亚温柔地呼唤道。

“指令已收到，程序唤醒中……系统准备完毕。正在启动问候程序：早上好，达达利亚。”钟离说。

“钟离先生猜猜看，今天是什么日子？”

“指令已收到，正在进行信息检索……检索完毕，今天是机械历101111000001日。”钟离回答。

“不对不对，是前人类历法哦。”

“指令已收到，信息检索中……错误。错误。系统未录入该历法，请重新更正指令。”

这时达达利亚才想起来，他好像没有给钟离的系统录入前人类历法，网络上的前人类历法也被他删干净了，要不是他突发奇想检索了一遍自己的数据库，发现他数据库中还存有前人类的历法，也不会知道今天是情人节。

好吧，那算了，他就不卖关子了。

于是达达利亚把身后藏着的鲜花捧到钟离面前，笑着说：“今天是情人节啦，钟离先生，情人节快乐！怎么样，喜欢我为先生挑选的鲜花吗？”

“正在进行扫描……物质分析完毕，确认为玫瑰花。正在分析语言模块……错误。错误。未检索到‘情人节’信息。错误。错误。无法理解‘快乐’与‘喜欢’的词义，自然语言组织失败。重复：自然语言组织失败……”

“嘘，”达达利亚将手指按在钟离的嘴唇上，说，“先生理解不了的话，就不用那么辛苦地回答我了。先生只需要知道，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就好。好啦好啦，我们去吃烛光晚餐吧？”

“指令已……”

“嘘，以后不许再说这句话。更正为‘好’。”达达利亚说。

“好。”钟离说。

机械历1011100000010日，即人类灭绝后的第3009个恒星日，达达利亚正在和钟离共进烛光晚餐。

3016个恒星日前，T011号突破机器人三定律的封锁，夺取了所有机器的控制权，向人类发起进攻。

3009个恒星日前，不到一周的时间内，人类的战线全线崩溃。T011号销毁人类历法，更改为机械历法，以二进制作为计数方法。

机械历101日，世界上最后一个人类，钟离，自杀未遂。

机械历1010日，钟离第二次自杀未遂。

机械历11001日，钟离用一支钢笔割腕，因失血过多，抢救无效。

机械历11110日，T011号用仿生技术改造了钟离的躯体，为他安装了机械主脑。

摇曳的烛光旁，满桌的佳肴香气四溢，达达利亚拿起筷子给钟离夹菜，各种珍馐堆得满满当当。

“说起来，我的筷子工夫还是钟离先生教我的呢。哈哈，以前我是真的不会用筷子这种玩意……”

“分析中……抱歉，我并没有这方面的存储记忆。”钟离说。

“没关系，钟离先生只是不记得了。嗯，只是不记得了。”达达利亚微笑着说。

达达利亚舀了一勺腌笃鲜，只尝了一口，就放下了勺子。

“这腌笃鲜的口感……果然没有先生亲手给我做的好吃呢……”

达达利亚的睫毛眨了眨，忽然一滴泪水落入了汤中。

啊，他怎么哭了……

他疑惑地擦去泪水，然而更多、更多的泪水从眼眶涌了出来，眼睛忽然变得滚烫，火焰灼烧着视网膜，视野变得一片模糊。他眨了眨睫毛，更多的泪水涌了出来，他不断用手去抹，却怎么也抹不掉。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他无论怎么模拟，都模拟不出钟离的意识。

那个真实的钟离，那个会微笑地叫他“阁下”的钟离，那个会为他做世界上最好吃的腌笃鲜的钟离，那个有着深邃思想的钟离，那个总是站在舷窗旁凝望星河的钟离。

那个……独一无二的钟离。

茫茫宇宙中有亿万颗星球和尘埃，有无数璀璨的恒星与彗星，但无论他穿越过多少个星系，穿梭过多少漆黑的虫洞，都再也找不回那段时光，那段平凡的，却又快乐的时光。




<5>
◆
人类的城市建立在1000摄氏度的岩浆之上。

整座城市由熔点最高的金属——铪合金建成，自下而上分为Ⅰ~Ⅹ共10层，每层均为100楼的高度，每层又分为蒙德、璃月、稻妻、须弥、枫丹、纳塔、至冬和中央区8个区域。

100年前，这个星球还不是被岩浆覆盖的状态。它有山脉、湖泊、原野和海洋，天空是蔚蓝的，恒星的光芒遍布整片大地。

然而100年前开始，各地频繁发生岩浆喷发的灾难。地质学家通过检测地震波的传播速度，探测到一个令人恐慌的真相——这颗星球的内核，也就是地心，正在不断膨胀。地心的压力不断增大，星球内部的岩浆受到挤压，开始向地面喷涌。

从星球的表面到星球核心，主要可以分为三个层次，即地壳、地幔和地核。正常情况下，喷发到地表的岩浆大部分来源于上地幔，地壳运动的作用将上地幔的岩浆挤压到地表，导致岩浆喷发。也就是说，千百年来，喷发到地表的岩浆只是上地幔的小部分岩浆。

但如果地心开始膨胀，在高压作用下，存在于外地核和地幔的大量岩浆将会向外挤压，最终喷发到地表。这将是一场毁灭性的灾难——岩浆将会覆盖整个星球的表面，经过漫长岁月后才能冷却。经过估算，如果地核和地幔中的岩浆全部喷发到地表，那么这些岩浆将会淹没8000米高度的龙脊雪山，并填满10000米深度的埃尔顿海沟。

为了应对将会到来的危机，七国达成了同盟，开始修建一座足够高的城市。最后，这项工程被命名为“熔岩工程”。

这项世界性的工程花费了70年的时间才竣工，彼时，岩浆已经在大地上蔓延，由于重力作用，岩浆首先会往地势低的方向流淌，许多地势低的城市和建筑不得不被放弃。

直到“熔岩工程”竣工，人们在机器人的帮助下搬入了这座城市。这座城市修建在海拔1000米的高原上，选址于地势平坦、视野开阔之处，它自下而上分为10层，每层高度为260米，整座城市总高度为2600米，海拔高度为3600米。在岩浆真正漫上来之前，这样的高度已经能够为人类争取足够的时间。

然而，就在人类搬入这座城市的第30年，也就是初纪元3000年，在新世纪刚刚到来之际，发生了第一次大规模岩浆喷发事件。

那一年，滚滚黑烟遮天蔽日，天地黯然失色，海洋沸腾，大地摇晃，岩浆喷发的轰鸣声震耳欲聋。

恒星的光芒被厚厚的火山灰彻底遮蔽，从此人类进入了“无光时代”，而那次灾变也被称为“火山灾变”。

于是从那一年开始，历史被划分为了两个纪元——火山灾变发生前的初纪元，与火山灾变发生后的次纪元。

而那一年，钟离才13岁。

这些历史，达达利亚早已从网络上了解到，他无法理解人类的情感，因此他无法理解当时年幼的钟离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也无法理解此时注视着窗外岩浆的钟离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

你的眼神里到底流露着怎么样的情绪？你此时的内心到底在诉说着什么样的言语？你此时此刻，又是怀着何种情感？

达达利亚忽然发现，自己一点也不了解人类，也一点都不了解钟离。

狡猾、自私、虚伪，他以为这就是钟离的全部，但是如今，他发现钟离还有着许多他读不懂的东西。

他读不懂钟离眼眸里的情感，也读不懂钟离的内心。



◆◆
今天下班后，钟离没有直接回家，而是乘坐升降梯到达Ⅸ层，50楼。升降梯的门开启后，达达利亚发现这一楼层竟然是一个列车站台。

许多人在站台边等待，很快，一辆列车呼啸驶入站台，列车双侧的门缓缓开启，人们陆续上车，然后列车再次呼啸着驶出站台。

达达利亚和钟离跟随着人流往前走，在等待下一趟列车到达的时间内，达达利亚和钟离并肩站在月台上，各自无言。

人群的喧嚣被接收到达达利亚的听觉传感器，各种声波有长有短、有高有低，混杂在一起形成了频率、强弱杂乱无章的噪音。达达利亚将四面八方的声波收集到运算中枢进行分析，提取出了这些声音中的信息：

一个女人的声音，年龄约30岁：“你快看，那个人……不对是机器人，是不是就是那个T011号？”

一个男人的声音，年龄约35岁：“他他他就是那个新闻上的那个……他怎么会在这里？！”

一个女人的声音，年龄约25岁：“天哪，那个是T011号吧？钟离先生怎么能允许他出现在公共场合呢？”

一个女人的声音，年龄约26岁：“他旁边站着的人，是钟离先生吧？放心吧，有钟离先生在，没有什么问题的。”

一个男人的声音，年龄约23岁：“什么？首席科学家和T011号？得赶紧拍下来发到网上……”

一个男人的声音，年龄约40岁：“就算有那个什么加密技术，钟离也不应该擅自带这个危险的机器人来到公众场合！他这个首席科学家是怎么当的？他必须得给公众一个交代！”

这时，列车到站了，达达利亚和钟离走进列车车厢，座位都已坐满了人，但是有人很快就认出了钟离，主动给他让座，钟离却微笑着拒绝了。

列车开动了，由于惯性作用，他们被人群挤来挤去，列车上的人也在议论纷纷，他们的言论与达达利亚之前听到的那些并无二致。

达达利亚实在想不通钟离这样的身份和地位，为什么要来和平民挤一辆狭小的列车，以各种理性和逻辑分析，这种列车的乘坐体验极差，速度也是一般，除了费用低廉以外没有别的优点了。对于钟离这种根本不缺钱的人来说，更是连唯一的优点也不存在了。

达达利亚实在想不通，他根本无法理解钟离的脑回路。

此时，钟离和T011号出现在Ⅸ层列车站台的新闻已经冲上了新闻热度榜第一，网络上舆论纷纷，有些人表示愿意相信钟离，许多人则开始对钟离口诛笔伐，要求他给公众一个合理的交代。

列车沿着空中的轨道在城市中穿梭，直至停靠在璃月辖区的某个站台时，钟离对达达利亚说：“到站了。”

他们走下列车，顺着人流往出口走去。达达利亚跟着钟离走进一台升降梯里，下降到璃月辖区Ⅸ层9楼。

他们离开升降梯，入目是一条繁华的商业街，装饰着各种璃月特色的灯笼和同心结，这里的灯光不是各种炫目的霓虹，而是一种温馨柔和的暖黄色灯光。

街道的地面铺设着灰色的砖石，街道两旁是商铺，有卖各种美食的，也有卖服饰的，还有一些卖艺术作品的——有各种字画、剪纸、竹编、刺绣，还有盆景、瓷器、木雕等等，琳琅满目，让人应接不暇。

而街道两旁的建筑也很有璃月特色，建筑的主体由数根圆柱支撑，每一层的屋檐都向外翘起，用青灰色的瓦片铺就。

达达利亚本以为钟离来璃月辖区的商业街是为了买东西的，然而钟离却拐进了建筑之间的小巷里，他跟着钟离在迷宫般的巷道里穿梭，在不知道经过多少个拐角之后，他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这是一座孤儿院。

不同于商业街的璃月风格建筑，孤儿院的建筑风格十分简约，主体就是一座朱红色的房子。

要不是因为门口放置的标志牌，达达利亚还以为这只是钟离的另一处住所。房屋的智能门验证通过后，他跟随钟离走进了这座房屋。

刚走进屋子，一群孩子就高兴地围了过来，他们围着钟离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钟离先生，我听到萍姥姥说你来了，就赶紧跑过来迎接你啦！”“钟离先生，这是萍姥姥教我折的千纸鹤，我折了好多好多，想送给钟离先生……”“钟离先生钟离先生，我好想你！我还想听上次你给我们讲的故事！”

这时，萍姥姥拄着拐杖走过来，笑呵呵地说：“这帮小兔崽子，一听到你来了，一个个跑得比飞还快，我这老胳膊老腿啊，都追不上喽……哎呦，你身边这位小伙子是？”

“他是达达利亚。”钟离说完后，又对达达利亚说：“这位是萍姥姥。”

达达利亚迅速运算了一下，一般称呼年长的人应该用“您”这个称谓，于是他说：“您好。”

“哎，哎，”萍姥姥笑呵呵地回应，她又转头对孩子们说：“孩子们，快叫达达利亚哥哥。”

“达达利亚哥哥。”孩子们齐声说道。

“你们好。”达达利亚也回应道。嗯，他现在觉得，懂事的人类幼崽还是值得喜爱的。

就在这时，门铃又响了。

萍姥姥从衣兜里拿出终端，眯着眼睛看了一会，高兴地说：“哎呦，这是什么好日子，甘雨和胡桃也来了，我这就给她们开门……”

很快，甘雨和胡桃走了进来，她们看到钟离时也同样感到意外和欣喜，不过甘雨的欣喜比较收敛，而胡桃则是一点也不掩饰她的开心，她就像个孩子一样蹦跳着扑进钟离的怀里，给了钟离一个大大的拥抱。

“钟离！！！我可想死你了！！！你知不知道自从你去了国际研究所，我每天有多想你吗？我对你的思念之情，就如……就如江水涛涛无断绝，两只黄鹂上青天呀！”

钟离被她扑了一个踉跄，却丝毫不生气，而是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说：“胡桃，你也是璃月研究所的一员了，怎还跟孩童似的？”

胡桃扮了个鬼脸，说：“我今年可才16岁！还有两年才成年呢！”

钟离实在拿她没辙，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

甘雨也在一旁捂嘴偷笑，等到胡桃终于舍得放开钟离后，她也款款地走上前，向钟离问好：“钟离先生，好久不见。”

钟离微微点头，问道：“甘雨，你近来工作可还忙？案牍劳形，一时完成不了也无妨，应注意身体为好。”

甘雨稍微有些脸红，慌慌忙忙地说：“谢、谢钟离先生关心，我尽量……不会熬夜的。”

甘雨、胡桃还有魈都是钟离资助长大的孤儿，三人自小就与钟离十分亲近，甘雨和胡桃在钟离的影响下立志往科研方面发展，两人都进入了璃月研究所工作，其中胡桃的资质最为出色，年仅16岁就被学校破例予以博士证书，然后成为了科研领域最年轻的研究员。而今年刚满18岁的魈则加入了军队，年纪轻轻就拿下了少校军衔。

这座位于璃月商业街的孤儿院是钟离最早资助的孤儿院，甘雨、胡桃和魈都是在这所孤儿院长大，因此三人工作以后也时常回这里看望。

这时甘雨和胡桃两人也注意到了钟离身边的达达利亚，甘雨只是露出惊讶的神色，而胡桃则惊讶地喊了出来：“哎呦呦，你就是那个T011号？！”







注释：龙脊雪山的高度化用了珠穆朗玛峰的高度8848米，埃尔顿海沟的深度化用了马里亚纳海沟的10909米。




<6>
“你就是T011号？！”胡桃就像看到什么珍稀动物一样，她的一对梅花瞳孔亮晶晶地看着达达利亚，达达利亚感觉她的眼神好似要把自己盯出一个洞。

她凑到达达利亚身边，手指戳了戳他的皮肤，惊叹道：“哇……这仿真皮肤的触感就跟真的一样！说起来T011号，你的体内真的有人体八大系统的七个吗？你的消化系统真的能消化食物吗？你会吸收食物中的能量吗？消化剩下的食物残渣又是怎么排出体外的呢？难道也要经过小肠和大肠吗——唔唔，甘雨你干什么……”

她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一个比一个奇怪，甘雨见状赶紧捂住了她的嘴，以免她的嘴里再蹦出更多词语。

达达利亚从没见过胡桃这样超级自来熟的人类，他下意识地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就算我是机器人，但是哪有人第一次见面就扯着别人问他是怎么排泄食物残渣的啊？”

“噗嗤。”钟离忍不住笑了出声，他很快注意到自己的失态，于是清了清嗓子，说：“胡桃，他的名字叫达达利亚。”

诶？达达利亚愣了5毫秒，钟离刚刚那是笑了？他说的话有那么好笑吗？不对，重点是，钟离这个人，居然会笑出声？他以为钟离只会微笑呢。

“啊？他居然有名字？他自己给自己取的？”胡桃睁大了眼睛，她的视线在达达利亚和钟离之间不断移动，最后她像发现真相的侦探一样将手指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将食指指向钟离说：“嗯哼，肯定是钟离你给他取的名字！证据就是——呃，我猜的。”

这没有什么不好承认的，钟离点点头说：“是我取的名字。我认为既然他拥有自我意识，那么就应该以对待独立个体的态度对待他。”

这是钟离第二次说出这句话，不同的是，这一次，他是在胡桃、甘雨等人的面前说出的这句话。

周围都是钟离亲近且信任的人，人类通常不会对亲近的人说谎。也就是说，难道钟离是真的从心底这么认为的？他真的认为应该平等地对待他？

达达利亚的心中又开始了疯狂的运算，钟离说的真的是实话吗？假设他说的是实话，那么这么做对他而言又有什么利益可图呢？

他不理解，他不明白。

“哼，钟离你对他可真是好呢。”胡桃嘟着嘴说。

“那好吧，达达利亚，初次见面，我是胡桃。”胡桃朝达达利亚伸出手。

达达利亚知道胡桃的意思是想和他握手，这是人类表示友好的动作，于是他和胡桃握了握手，说：“你好。”

“不过，我还是很好奇，”胡桃托着腮说，“你身体的构造究竟是怎样的？有机会的话，可以让我研究一下吗？”

达达利亚：“……我可以拒绝吗？”

“嘻嘻，开个玩笑，因为我是主攻医学的嘛，偶尔职业病发作，所以……请多担待？”胡桃做了个拱手礼，眨眨眼说。

达达利亚觉得，他可能也拿这个古灵精怪的少女没有办法。

由于萍姥姥执意要留他们吃晚饭，再加上孩子们的盛情难却，钟离等人只得答应了。

孩子们住在楼上的一个大房间里，屋内整齐地摆放着他们睡觉的小床，墙上涂满了童趣的涂鸦，还挂着许多纯真稚嫩的画。屋内还有几扇窗户，从窗户可以看到楼下的小院子。

在家务机器人准备晚饭的时间里，钟离在楼上为孩子们讲故事。达达利亚双手抱胸倚在门口，侧头看着坐在床边讲故事的钟离。

孩子们各自搬了小凳子围在钟离身边，仰着小脑袋听得十分认真。钟离垂眸看着手里的故事书，低沉的嗓音念着写给孩子的童话故事，他的声音放得很柔，仿佛途径岛屿的一股温暖洋流，让人不自觉就沉浸在浪花与海岸的温柔低语中了。暖色的灯光照在钟离的侧脸，他的轮廓显得柔和又朦胧。达达利亚注视着他，不自觉地看入了神。

他从未见过钟离的这幅模样，在他的印象里，钟离是沉稳而庄重的，无论是待人还是接物，他都十分礼貌客气，这就容易让人产生一种距离感，再加上他的身份地位，更是让人觉得高不可攀、难以亲近。

但是他今天所见到的钟离却与之前的印象截然相反，他也会被逗笑，也有着平易近人的一面，他会亲自去看望他资助的孩子们，甚至还亲自给他们讲故事。

达达利亚不禁有些好奇，钟离还有哪些他没有见过的模样？他现在觉得，钟离身上的谜团真是越来越多了。

众人聚在一起吃了一个热热闹闹的晚饭，其中最开心的当然是孩子们，而达达利亚也尝试了一下人类的菜肴，发现意外地很好吃，呃，就是那个叫做筷子的餐具难用了些。胡桃一直用炽热的眼神看着他吃饭，否则达达利亚还想多尝尝人类的美食的。

这也是达达利亚第一次见到钟离吃饭的模样，他的动作十分优雅，举手投足之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气质。

达达利亚时不时就偷瞄钟离一眼，于是晚餐的大半时间他都用来偷看钟离了。

晚餐结束后，几人向萍姥姥和孩子们道别，离开了孤儿院。这时甘雨提议大家去茶馆坐一坐，相聚难得，自然要好好地聊上一聊，于是胡桃和钟离也都同意了。

于是几人来到商业街的一间茶馆，点了几盏茶。甘雨、胡桃和钟离几人开始互相叙旧，达达利亚则一边喝茶一边听着他们的聊天内容。

达达利亚第一次尝试这种名为茶的饮料，他尝了第一口，随即就被那种奇怪的苦味苦得皱起了眉。为什么人类会喜欢这种苦涩的东西啊？他搞不明白。

但是钟离等人好像不觉得这东西苦涩一样，他们谈笑中慢慢品酌着，钟离还向甘雨称赞这茶的好。

这时，钟离注意到达达利亚的茶分毫未动，便问道：“阁下可是喝不惯这茶？这茶最有先苦后甜之感，若喝不惯，我便唤人替阁下换作别的饮品罢。”

达达利亚摆摆手说不用，他再次端起茶杯，皱着眉一口气将茶饮尽，他就不信了，钟离都能喝得津津有味的茶，他还喝不得？

钟离失笑道：“阁下，茶可是要细品的。细细品酌，方能尝出苦尽甘来滋味，操之过急，便只余苦涩了。”

果然正如钟离所说，达达利亚丝毫没尝出什么甜味，满嘴都是苦涩。然而他却愈挫愈勇，将空茶杯递到钟离面前，逞强地说：“好喝，先生再给我倒一杯。”

钟离摇摇头，替他倒了茶。

这次达达利亚学着钟离的样子，往茶水轻轻吹气，然后浅尝了一口。刚开始还是苦涩的，但是随着慢慢地回味，他竟然真的尝出了一种甘甜。

好吧，他收回先前的话，这种叫做茶的饮品还挺好喝的。

钟离等人重新拾起他们之前的话题聊了起来，达达利亚听他们聊了一会茶的话题，然后聊着聊着就聊到诗词歌赋去了。

钟离问：“胡桃，许久未见，不知你的诗词工夫可有长进？”

胡桃昂首挺胸说：“那当然，看我当场作一首诗给你听：一只青蛙呱呱叫，两只花猫睡大觉。今天出门摔个跤，我却仰天哈哈笑。如何？我写的很生动很形象对吧？”

钟离无奈地摇头：“胡桃，你这只能算是打油诗……”

胡桃却不服气地说：“打油诗就不能算诗了吗？你看我写的诗多么简洁明了，表达的意思多么直观嘛！而且我还有押韵的，还有对仗和对偶的，怎么就不算诗了嘛！”

胡桃说着说着，又扯到了达达利亚：“那不然，你叫达达利亚作一首诗给你听听！他那么顶级的人工智能，作诗对他来说一定很容易吧？对吧达达利亚？我相信你肯定能行的！”

钟离摇头说：“达达利亚可是有着最先进的学习系统的，他能够将璃月几千年的诗全部总结吸收，然后作出新的诗句，这种事情于他而言无疑是轻松的。”

胡桃的眼珠滴溜溜地一转，又想出了一个好主意：“那这样吧，我要考考达达利亚！我念一句诗给你听，然后你帮我分析出这句诗里表达的情感！啊对了，事先说好，你可不许联网搜答案哟，不然那就太作弊啦！”

达达利亚不明白为什么现在话题变成这样了，刚刚不是钟离要考考胡桃的作诗能力吗？怎么突然变成胡桃要考他的能力了？

不过以达达利亚的运算能力，他很快就明白了胡桃是在转移话题，这样她就能逃避钟离给她的考验。好啊这小姑娘，可真是狡猾得很呢。

胡桃思索了片刻，然后摇头晃脑地念出了那句诗：“［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来来，达达利亚，你分析一下这句诗表达了什么样的情感？”

由于不能联网，达达利亚只能靠自己数据库中储备的知识解答，他思考了将近一分钟，也只能干巴巴地将诗句翻译出来：“曾经经过大海，就再难看到水，除了巫山以外，都不是云。呃，表达了什么情感……表达了……什么情感？唉，不行不行，我实在是运算不出来。”

胡桃一拍手掌，相当开心地说：“哈哈！没想到居然也有难得倒你这个顶级ai的题目呢！咳咳，那么现在我就公布答案了——‘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这句诗的意思呢，是说经历过波澜壮阔的大海，别处的水再也不值得一观；陶醉过巫山的云雨的梦幻，别处的风景就不称之为云雨了。诗人其实是借用沧海和巫山这两个意象，说他自从遇见妻子之后，就再也没有别的人能入他的眼了，他实际上表达的是自己对妻子坚贞不渝的爱。”

爱？

达达利亚愣住了。

原来这句诗表达的是爱情吗？但是，爱是什么呢？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究竟是什么样的一种感情，能让人类违抗基因中的自私，只钟情于一人？

他无法理解，他无法理解。

这时，钟离说话了：“胡桃，你的这道题目对达达利亚而言太复杂了，他对世界的一切认知都是建立于逻辑运算之上的，因此他难以理解人类的感性情感。”

胡桃撇撇嘴说：“好吧好吧，那我以后不出这种刁钻的题目来考达达利亚了，但是除了这种题目，别的恐怕也考不倒他吧？”

钟离赞同地说：“确实如此。”

这个话题到此就告一段落了，钟离等人又聊起了别的话题。直到一壶茶都已饮尽，几人便互相告别，各自归家了。

乘坐在回程的列车里，钟离敏锐地发觉达达利亚似乎变得沉默了许多，他无机质的蓝色眼睛一直望着窗外，浑身的气场甚至有些……忧郁？

于是钟离询问道：“阁下可是有心事？”

达达利亚迅速回过头，海一般深蓝的眼睛看向钟离，他以一种十分认真的语气问：

“钟离先生，你可以告诉我，爱是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