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你是否苦于恋爱，有心仪的人但是无法表白？”
镜子上冒出了这么一行血淋淋的字。
是真的血淋淋的，看起来与其说是恋爱咨询，不如说是情杀现场，连最后问号下的爱心都显得鬼气森森。
伦纳德下意识往克莱恩身上看了一眼。
克莱恩当然能让魔镜换一个问题，甚至只要他稍微给点暗示，镜子就会迅速装作刚才什么也没发生，但不巧的是，他对这个答案很感兴趣。
这镜子还挺善解人意。
克莱恩咳了一声:“比起处罚，我建议你选择回答。”
伦纳德心里呼喊“老头”的声音已经快从胸膛中溢出来了，但是当着克莱恩的面，他没法直接问帕列斯·索罗亚斯德，这会显得他在质疑克莱恩的判断。
他挣扎了几次，张口又不知道说什么，挣扎得像是在考虑最喜欢的诗人和克莱恩掉进水里先救哪个的问题。
可诗人有很多，以前有以后也会有，而克莱恩只有一个，这问题不需要思考，难度完全不在同一等级上。

“好吧，我知道了，有。”克莱恩替他回答道。
伦纳德倒吸一口冷气，僵硬地问:“你知道什么了？”
“你有喜欢的人。”
而且一眼就看的出来。伦纳德在这方面完全没有撒谎的天赋，估计以后连私房钱都藏不住。
谎言大师自觉比他的前同事被迫优秀很多，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长期装神的经历——应该说，没几个人有。
“呃……”
克莱恩表现得过于自然，这让伦纳德没有那么尴尬，但他仍然是有些面红耳赤。
何况这面镜子还不依不饶地浮出“你答对了”这几个同样从血浆里捞出来的字，附赠了简笔画版的烟花。
伦纳德哐当把镜子按下去了，换面普通镜子怕已经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但是这面魔镜完好无损，连个划痕都没有，完全不给人毁灭物证的机会。
“什么都没发生！”伦纳德清了清嗓子，说。
克莱恩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关系，我懂，我们是不是说要去吃饭来着？”

你懂什么啊。
伦纳德有些崩溃——但是跟克莱恩吃饭，肯定要去，当然要去。

[2]

“老头，你说我该怎么办？”
已经病急乱投医到拿天使当情感咨询用的伦纳德问。
暗恋令人性格扭曲，失去理智。
帕列斯:“……”
“你不是结过婚吗？连后代都有了。”
帕列斯:“……”
“你现在不应该去想这么多，”帕列斯镇定地说，“你应该先去找教堂测试一下你的脑子还剩多少。”
金手指老爷爷是拿来这么用的吗？虐主流的主角都想暴打你。
“那还能怎么办？”
“红手套”小队一群单身狗，大家凑一块那结果只能是“我不是人，你也是真的狗”。零乘无限大也是零，何况这乘的还是一群零。
“你们俩隔几天就在灰雾之上见面，跟深夜幽会有什么区别？现在你问我怎么办？”
金手指老爷爷快要被气得再死一次。
伦纳德迅速抬起头:“所以我有机会？”
帕列斯:？
希望你能听懂人话。

穿黑呢子大衣的绿眼睛帅哥看起来遭受了不小的打击。
“要是我会写诗就好了。”伦纳德叹了口气，“徒有感慨但是不能描述。”
帕列斯实在有些看不过眼:“你那前同事知道你什么水平，要想念诗你借别人的他也不会怪你。”
“你说得对。”伦纳德思考了一下，缓慢地点了点头。


[3]

记忆了很多诗句的诗人同学没等到它们派上用场的那一天，反倒是等来了第二次使用魔镜的机会。
伦纳德注视着它，目光有一瞬间凝滞。
“我们就不能换个方式？”他难以置信地问克莱恩。
作为官方正统非凡者，他每次使用封印物都得做好心理建设，克莱恩这种照魔镜跟照镜子一样的行动方式他真的有些不适应。
但这也许就是克莱恩能扮演好格尔曼的原因之一，冷静的疯狂。

其实原因没这么复杂，就是绑定监视卫星的谷歌搜索太好用了而已，人工智障……智能自动筛选答案以及实时录制回放，私家侦探都馋哭了。
“不需要我们去亲身涉险就能得到答案，我想不出拒绝它的理由。”克莱恩敲了敲桌子，理性分析，“如果你不想回答问题，可以让我来使用。”
反正这镜子也不敢问超格的问题，搞搞文字游戏就过去了。

伦纳德思索了一下坑自己和坑克莱恩之间的分量。
尽管他没什么恋爱经验，以他正常的情商来说，他也懂得这时候坑自己是加分项。
伦纳德咬了咬牙，拒绝道:“算了，还是我来吧。”
克莱恩有点诧异地看了伦纳德一眼。他原本以为这位同学被羞耻play过一次之后就得避这镜子如虎狼，结果居然没有，难道是突破了自己的耻度下限？
既然有愿意赶着抢答的选手，克莱恩也没有阻止，只是叮嘱了一句:“不要勉强。”

不勉强，一点也不……勉个鬼。
这面魔镜——魔鬼一样的镜子——提出了它新的问题，还是血淋淋的字体:“继续上次的问答，你所求之不得、深藏于心的人的名字是？”
伦纳德手里的笔砸在了桌面上。
“我选择惩罚”这几个字几乎要从他齿缝里钻出来，但是伦纳德突然意识到，还有比这更合适的机会吗？
只有他们两个存在，外加一面无法说谎的魔镜，如果表白心意，还有它可以证明，这比一切华丽的诗句都要更加动人——因为它完全真实。
伦纳德回头看了克莱恩一眼，握紧了手指。

这可能对伦纳德来说真的是很难回答了。克莱恩很好奇这个答案，甚至因为一些不可言说的原因好奇得有些过度。
但是他并不想过度逼迫伦纳德，克莱恩本着良心，想要对镜子说换一个人来回答问题。伦纳德不知道这面镜子到底能不能换人，他对“一答换一答”以外的所有规则一无所知。
当他想开口的时候，他听到伦纳德故作镇定地回答:“……克莱恩。”

魔镜的惩罚，那道银白色的闪电仿佛砸在了克莱恩自己头上。
他的“什么”还没有出口，就看到镜子撒了花花:“答对了！”
落下来的粉红简笔花和最后的感叹号越看越浮夸。
克莱恩一瞬间懂了伦纳德想摔镜子的心情。
他难得地感到不知所措起来。

[4]

伦纳德面对这个情景，脑子里冒出的不是各种各样的情诗，不是“我喜欢你是寂静的”，不是“请求你听听我的倾诉”，而是飞快地抄起镜子问:“克莱恩喜欢的是不是我？”
这个时候他已经意识到了，比起成为诗人，一个果断的“红手套”成员更适合他。
他缺乏诗意，但幸好，不缺乏行动力。
镜子不情不愿地、像是被逼迫一般，冒了个“是”，整个字缩成小小的一个点，看起来就像是没擦干净的污渍。

伦纳德重新看向克莱恩，被他注视的人悄无声息地红了脸。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