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迁新居】全站开放中
注册 / 登录
支持我们
浏览分区作品
原创 二创
登录
注册
Wid.3519784
《囮鸟》cp:宿虎

作者 : 六柏过桥

分级 大众 同性(男)

警示 主要角色死亡

原型 咒术回战 两面宿傩x虎杖悠仁

标签 宿虎

状态 已完结

1975 49 2021-3-22 15:07
导读
飞鸟症设定,he,涩谷逃亡虎,字数1w+
《囮鸟》cp:宿虎





[2021年,2月19日,天气晴]

[宿傩容器虎杖悠仁死亡确认,特级咒物两面宿傩气息消失,咒灵大规模退离东京涩谷地区。]

人类世界,海晏河清。

身后是悄然散去的焚烧物品形成的烟灰,身前是栏杆下百废俱兴高歌欢颂的人们,破旧的断壁残垣中长出一簇又一簇新生的柔嫩的花朵,伏黑惠就从山腰俯瞰着人世,眼中收纳了这些希望的信息——这是一个没有了虎杖悠仁的人世。

“节哀。”

伏黑惠没回过去头,面色淡然地回了句谢谢。家入硝子把手中的烟头拧在垃圾箱的顶板上,然后反手扔了进去。她也把手搭在了栏杆上,因为没怎么注意,铁锈蹭到了硝子的外套袖子上。

“没想到家入小姐会来,”伏黑惠习惯性地摸索着手上的疤痕厚茧,“虎杖的葬礼没通知多少人。”

能理解。家入硝子回答伏黑的时候也没去看他,给宿傩的容器虎杖悠仁举行葬礼是不被允许的事情,从18年涩谷事变开始,这个人就一直是个被通缉的叛逃咒术师。尽管虎杖悠仁没主动去杀任何一个人,尽管虎杖悠仁猎杀了无数咒灵,但他体内有十五根宿傩手指,男孩的存在本身就被否定了。

因为两面宿傩,他纵使一身清白,也要戴上罪枷,被判了死刑。

“接下来打算做什么?”硝子下意识又去摸口袋里的烟支,犹豫了一下还是空手放回了栏杆。

“虎杖还有五根手指没找到,”失去高专指引,虎杖悠仁孤立无援,一方面要应对追杀,另一方面还要剿灭成群的咒灵,再加上交通瘫痪,搜索范围受限,他体内吞噬的宿傩手指就此停滞在了第十五根,“如果有什么夙愿的话,他大概是希望能找齐宿傩的手指。”

硝子叹了口气,还是没忍住把烟夹在手指间,只是始终没有去点燃,“你们这些孩子怎么都考虑得这么超前。”

大人会很伤心的。但是大人之所以自称是大人,不就是面对无能为力去改变的事实而接受得更坦然吗。家入硝子抬起眼帘,耸起肩膀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

“其实我主要是来和你说一个事情。”

伏黑惠没有动静。

“虎杖悠仁三个月前来找过我。”

硝子话语刚入耳,伏黑惠就听见宁静幽深的蔚蓝天空突然划过一声凄厉悠长的鸟鸣,抬头看去,是一只白色的鸟儿穿过了醇厚的云彩,带着自由的风正在逐渐飞离视野,然后在遥远的堆砌着废墟的天际没去了身影。




无聊,是两面宿傩重生后面对这个死寂的世界唯一的想法。街道如常,却没有人流涌动,高楼耸立,却只是冰冷的钢筋水泥,昼夜依旧更替,天空依旧澄澈,唯一的不同大概只有这个世界的常驻生物是咒灵,而不是人类。

咒灵的肉就像是焖烂了的牛皮,还有怎么腌都无法去除的一股腥臭味。难以下咽。两面宿傩难得在诅咒横生的里世界仗着剩余五根手指重生,却没办法满足口腹之欲。

明太子饭团。

两面宿傩站在空无一人的便利店里,面前摆了一排包装简单的饭团。等他回过神时,自己就已经把拿起的饭团塞进嘴里了。糯软的米饭碰到嗓子眼还有些凉,红色的鳕鱼卵就着海苔在唇齿间爆出了香甜。饭团不大一个,宿傩三下两下就吃了个干净。

味道一般。他这么想着,随手又捞了几个饭团塞进衣袖里。

但是那个小鬼生前吃得很开心,一脸“世上怎么有这么好吃的东西”的蠢样子。

还有什么?

电视里看到的银座限量巴菲,路边闻到的中华料理,烤鲷鱼,天妇罗,盖浇饭,肉丸子……虎杖悠仁生前吃过很多东西,宿傩在里世界也会偶尔去尝试一下这些食物,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嘲着虎杖悠仁劣质的口感然后摆摆手就走。

他能意识到,虎杖悠仁就连死了也要在他的生活里参上一脚。但是最开始两面宿傩觉得无所谓,毕竟他是诅咒之王,他的生命与天同长,时间会无情地冲垮虎杖悠仁在他记忆里留下的任何痕迹。

直到他站在镜子前,看到自己的那张脸像是记忆里爬出来的冤魂——那是虎杖悠仁的脸,是他受肉于那个容器而获得的面容。两面宿傩真正不爽的地方在这里,擅自融进他的灵魂,改变他的形态,像是在无耻地向他挑衅。虎杖悠仁只来过一次,却要留下永生的痕迹。

“既然死透了,就不要给我留下任何东西,自大又狂妄的小鬼。”两面宿傩对于这样的小把戏却也接受的很快,毕竟他作为人类已经死过一次了,现在是继诅咒而生,诅咒的形态多样,更丑的他也见过,现在这样好歹也有个人形,那就先屈尊借了这小子的模样吧。



靠在阳台边的藤椅上,两面宿傩能通过皮肉清晰地感受到藤条的粗糙,能亲自感受到夜风撩过头发。这样的宁静是他在这里重生的一周后才换来的,毕竟里世界汇集的咒灵没有脑子,基本单细胞生物,看见他还是会莽上来,然后就被做成了切片。来来回回杀戮了几次,咒灵依旧生生不息,却也没有不识眼色的家伙敢再来叨扰他了。

于是他又觉得,这个里世界真的无聊透顶了。

这么想着的时候,一道雪白色的影子突然掠过了明月,翅膀哗哗地扑扇着,是只白色的鸟儿拖着月光落在了两面宿傩身旁的栏杆上。

他歪着脑袋,施舍给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鸟儿一个散漫的眼神。那鸟没有畏惧诅咒之王的气场,两只粉红色的爪子扒着栏杆都没有抖动分毫。

“啧。”两面宿傩转过身子撑着脑袋去打量这个通体雪白的小生物。他大体比划了一下,是能轻松被他握在手里然后捏成肉泥的大小。然后,然后就是......

这只鸟有一对金色的眼睛。

澄澈又温暖,好像融进了焦糖的琥珀,两面宿傩很大方地承认,他上一次见到这样的眼睛还是虎杖悠仁活着的时候。

于是他笑出声,恶劣地拍了拍鸟儿的小脑袋,对它说:“虽然眼睛像,但你可比那小子强多了。”

最起码你能活着,能在天穹下翱翔。可是虎杖悠仁连自由都没有好好体会过,就已经死了。两面宿傩继续和鸟儿嘲着故去之人,“看,是不是很可怜,没办法,都是他太弱了。”

两面宿傩活了这么久,见过了数不尽的尔虞我诈,他看得分明,什么死刑什么通缉,全是平庸的人类加给虎杖悠仁的束缚罢了。但是小鬼却不吭一声,大言不惭地说因为这是只有我能做到的事情。被日夜追杀甚至再无好觉的时刻,两面宿傩曾把虎杖悠仁拉到生得领域里,对他说把身体让给他,因为他很强,可以帮你杀出一片安宁和无忧。

意料之中,虎杖悠仁不仅拒绝了,还跟他打了一架。他气不过,觉得怎么有生物如此冥顽不灵,于是没有直接削掉虎杖悠仁的脑袋,像是泄愤一样单方面压制地跟对方肉搏。

是啊,就是因为虎杖悠仁没有答应我,才会孤独地在一片废墟里草草的死掉。

他这么说着的时候,鸟儿扬起了头,金色豆粒一般的眼睛像是在质问他一样。两面宿傩对杀一只羸弱的鸟不太感兴趣,也不想尝试鸟肉的滋味,于是放任了小鸟的不敬,只是警告性地啐了一句:——

“把头低下去,不知好歹的小东西。”



[2021年,3月1日,天气晴]

宿傩容器的话题终归是易燃点,为了避开“窗”和其他监视,伏黑和家入只得几天后避了风头,再偷摸着继续虎杖相关的谈话。

他们选了一个很隐蔽的咖啡店,店内装潢简单,主要是有几个隔音的小隔间,家入硝子果断地把咖啡上的拉花搅匀了,淡定地看着伏黑惠翻着自己拿来的资料和记录。

“这是真的吗,”伏黑惠翻过笔记本的最后一页,有些将信不信地看着家入硝子,“我从来没听说过。”

“所以说你们还是小孩子啦,”硝子挑了挑眉,伸出手用大拇指和食指象征性地比个距离,“在阅历上还是要差一截。”

顿了顿,也许是受不了对方的审视,硝子放下手继续搅和着咖啡,又补充道。

“不过到不怪,这东西只存在于很久远的记载里,我也是第一次见到‘飞鸟症’的真实病例。”

家入硝子又抿进一口咖啡,试图让自己疲惫的神经清醒一点,她继续说,虎杖悠仁找到她的时候带着兜帽,把自己裹了一身黑。

尽管面容有些变化,那个男孩见到她却还是跟三年前刚入学时一样羞赧地笑着,说,不好意思,有件事情可能要麻烦家入小姐了。

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病症。虎杖悠仁挽起衣袖,露出了藏在布料下满是伤痕的胳膊。或深或浅的伤口,留了疤的结了痂的,纵横交错扭曲着扒在男孩的皮肤上。然后她看到虎杖悠仁不动声色地刺啦撕掉了一个刚生上痂壳的伤口,登时血肉撕裂,鲜血溢出,家入皱了眉头的同时,莽然听见了一声清脆而短促的鸟鸣。

是一只尖锐的鸟喙挣扎着就要破开温热的血肉,鸟儿啄着肉丝,喉间泣血一般发出凄厉的长鸣。虎杖悠仁的那一道伤口被鸟儿的挣扎撕裂开,纯黑色的鸟就此附骨而生,带着粘稠的血液从裂口里撑开了翅膀。尽管羽翼上还黏着血浆,在桌上留下深红色的血迹,那鸟却依旧张开了双翼,扑棱了两下从窗口飞了出去,徒留被它挣得狼藉一片的伤口。

家入硝子震惊地说不出话,微微张开的嘴一直没发合上,她反应了有一会儿才匆匆取来绷带要给少年包扎。虎杖悠仁以只是个小伤口为由拒绝了。

听宿傩说,这是飞鸟症。

家入小姐了解这种病吗?他边说边捋下袖子,盖住了怖人的胳膊,比起伤口虎杖悠仁似乎更关心答案,脸上甚至还有藏不住的一丝焦虑。

我想治好这个病……我,还不能死。

那个男孩像是败落的犬类,藏起伤口独自舔舐,早就苟延残喘了,却仍然不甘心地想与命运硬碰硬。

额头两侧的太阳穴不住地突突直跳,家入硝子从刚刚见到虎杖悠仁的那一瞬间就觉得自己摊上了一个无法拒绝的大麻烦。

“说着想赶紧送走,”家入硝子抽回伏黑惠手里看完的资料,小心地放回自己的包里,“结果查了一个晚上才找到点相关记录。”

“飞鸟症啊,是一种会从没有痂壳的伤口里飞出黑色鸟儿的绝症。”




飞鸟症听说过吗?两面宿傩觉得自己是疯了才会这么去问一只鸟这种难涩的知识,但他只是想到什么就说了,以排解在这个世界里分泌出的无聊情绪。

“那小子就得了这样的病啊。”宿傩刚闷了一口便利店里捞来的不知名的啤酒,觉得口感恶心得炸裂,苦涩瞬间就腐烂他的味蕾,于是心情愈发不爽快,语气也有些咄咄逼人。

“多可怜的小鬼,本身就伤痕累累了,还得了这种罕见的病症,”他摸了摸下巴,继续讽刺着,“而且这可是绝症。”

两面宿傩寄宿在虎杖悠仁体内快有三年了,那小子是因为什么才患了病他也不知道。直到有一天,男孩躲避着追杀,这破碎的世界突然间簌簌下起雨来,虎杖悠仁满身是伤,在雨水的冲刷下根本无法痊愈,反而越泡越严重。

也许这是上天对他仅剩的一丝怜悯,大雨给他开辟了生路,那些咒术师没能追上虎杖悠仁,这男孩草草找了个废弃的小公寓,身上的伤口几近泛白,肉都要翻了出来。

靠在惨白的墙面上,虎杖悠仁一直在大口地喘气,雨水混着汗液混进了有些泛黄的血液里,他承认今天疲惫得过头了,浑身又冷又麻,他甚至觉得自己下一秒死了都不为过。

但是不能死……

不是不想死,只是不能死。

头昏昏沉沉的,视野也在不断地出现黑点,虎杖悠仁依稀感觉灵魂要脱出肉体了,死亡边际的弥留让他整个人都飘忽忽的,天旋地转之间什么也意识不到了,乃至他都没听见两面宿傩在他体内的叫骂。

从小鬼到臭小子,从臭小子到虎杖悠仁。

他一声也没听见。

随后,乍然间电闪雷鸣,屋内被打过的雷光照得彻亮,一声凄厉的鸟鸣紧随其后骤然拉长了调子,突兀地在这间沉沉的屋内爆发,将虎杖悠仁即将离去的魂魄叼了回来。

冲破血肉的束缚,纯黑色的鸟儿们带着温热的血液从道道伤口中破茧而出,没有温度的羽毛柔软地划过他有些僵硬的肌肤,疼痛终于能够渐渐唤回虎杖悠仁的意识了。

虎杖悠仁困惑地仰起头,有些失焦的眸子里倒映着层出不穷的黑鸟,然后泡在冰冷的血潭里,他被这些突如其来的生命逐渐包围、淹没。



“那些黑鸟会撕裂伤口,加重伤势,对于那时的小鬼来说,完全就是雪上加霜的境遇。”

“虎杖悠仁学得很聪明,懂得小心行事以减少伤口了。”

两面宿傩得意地向他唯一的听众炫耀自己的往事,他摸着下巴,笑得促狭:“但是这么有意思的事情,怎么能让这臭小子轻易就躲过去了呢?”

只是一些无伤大雅的小玩笑。两面宿傩每次都要趁伤口刚结好痂,就念句“契阔”,夺来一分钟身体主权,然后撕下了痂壳,或者制造新的伤口。

等虎杖悠仁的意识重新回来的时候,黑色的鸟儿早就耐不住焦躁的生命,一个又一个地从他残破的躯体里涌出,代替痛苦地匍匐在地蜷成一团的虎杖悠仁展翅高飞。

旧的伤口好不了,新的伤口又少不了,虎杖悠仁的黑色外套早就让干涸的血液侵蚀得邦硬,拖着日渐不堪的肉体,他有一次靠在断壁残垣间,淋着有点冷的阳光,想着这样下去,也许下一秒,也许明天,他就要死了。

蓦然喉头一紧,铁锈味慌不择路地涌入了鼻腔,虎杖悠仁身体前倾,两腿一软只得半跪在地上,他一边抓挠着瘙痒又剧痛的嗓子,一边发出痛苦的嘶哑的声音,热血混着口水从无法闭合的嘴里流出,掉在地上,反射着男孩狰狞的面目。

轻盈的羽毛划过舌根,剧烈的呕吐感趁机不断刺激着腭垂,虎杖悠仁被迫吐出了舌头,一只黑色的鸟便带着粘糊的血液,从嗓间探出了身子,这小小的生物全然不在意自己出生的鸟巢,撑开翅膀发出清脆的鸣叫,便果断地从虎杖悠仁的嘴里飞了出去。

“咳哈……咳呃……”
他还在干呕,酸水、血液、眼泪等一切乱七八糟的液体混杂在破碎的水泥面上,异物感与疼痛像固定了形状扒在他的喉咙里。

两面宿傩笑着收回了指头,那在少年嗓间里平白无故长出的小手终于停止了在软肉上制造伤口,然后开始发黑、腐烂,带着腐肉的腥臭滑进了食道。

“真是一番美景,”他回忆着过往,将少年的痛苦和自己的愉悦随意地搅拌成了大杂烩端到白色鸟儿的面前,两面宿傩继续说,“以自己的血肉为温热的息壤,孕育着可以翱翔的自由的生命。”

过去和现在,他都在嗤笑着。
“多么美啊,多么高尚啊,虎杖悠仁。”

白色的鸟儿始终不去恭维两面宿傩的恶劣,甚至连一声清脆的鸣叫都没有给予。

也许是感受到了冷落,又也许是想起什么了,那几声嗤笑渐渐带上了些嗔怒的味道。

“但是虎杖悠仁却死了。”

两面宿傩重新陷进沙发里,抬起头看着天花板,像是说给自己听的一样呢喃着。

“他自杀了,死透了。”





“如果患者自杀了,体内会飞出白色的鸟,这鸟儿呢就会飞到他的心上人那里。”

家入硝子能给虎杖悠仁提供的信息很少,男孩听到这话有愣一下,大概是不知道这病还有这种情况。

“如果你相好30天内认出你了,你就可以复活,反之嗝儿屁。”

虎杖悠仁听了不好意思又有些落寞地笑了笑。那看来我必死无疑啦。

对自己相好这么不放心的吗?家入硝子翻资料的时候摸到了几颗水果糖,正好扔到小孩的面前,权当医生对这个可怜患者的一丝怜悯。

不是。虎杖悠仁低下眉眼继续说,只是将死之人了,不想去耽误别的女孩。




“但是你猜怎么着?”家入硝子两手垫在下巴上,有些好笑地看着伏黑惠,胳膊旁边的咖啡不知何时已经见了底。

“虎杖悠仁自杀了。”





这是一场单方面下注的赌博。

厚重的乌云一直压迫着涩谷的高空,大范围的术式扩展像是波浪一样肆意地在废墟的角角落落里席卷着,以探寻逃亡者的动静。

虎杖悠仁刚与几个咒灵厮杀过,身上遍布着大大小小的伤口,仔细看去皮肉上已经有挣扎外翻的痕迹了,想是鸟儿们早已离去了温热的巢穴。

拖着这样的身子,虎杖悠仁却被咒术师发现了,他挨了好几道咒力的锋刃,鸟儿们破开皮肉争先恐后地向后方飞去,迷惑了咒术师们的视线,虎杖才乘隙得以出逃。

生命早就让侵蚀得破败不堪了,躲在黑魆魆的废墟下,虎杖悠仁连喘息都轻缓了很多。现下已然是山穷水尽之时,要么在这样一个角落里失血过多死掉,要么被咒术师抓住死在他人手里,但是虎杖悠仁知道自己有更好的选择。

他熟练地将自己的全部咒力汇入血管中,血液汩汩地流淌着轻易就包裹住了咒力,像是生命总会回归自然,这些浸染上咒力的血液穿过曲折百回的血管回到了心脏的位置,在心房扎了根。

不远处带有试探性的术式还在扩大范围,碰到每一处爬满苔藓的建筑就会荡起圈圈涟漪。虎杖悠仁咬住后槽牙,骤然汇集了更多咒力注入血管,无法承受住压强的细微血管纷纷断裂,皮肤从泛出血印起渐渐开始溃烂。

“你就算死了,”诅咒之王看出端倪,却嗤之以鼻道,“我也还有五根手指在这世上。”

男孩溢出一行热血的嘴角笑了。
“那就算追到天涯海角我也会杀了你。”

虎杖悠仁根本不知道两面宿傩早就让里梅把手指送到了里世界,也不知道就算他死了,两面宿傩也能在另一个只有咒灵的世界重获新生,甚至不需要他这个容器。

人类怎么可能追到里世界。

那里是宇宙的平行空间,是镜子的背面,是一切阴暗透过漏斗汇流进来形成的世界。没有叶绿没有花开,只有不成形的咒灵像原始生物一样贯彻着弱肉强食的准则。

虎杖悠仁的自杀在两面宿傩看来又讽刺又可笑,拉锯了这么久,诅咒之王大获全胜。

他靠在骨山之上,睥睨着血液带着波涌的咒力逐渐捏紧人类的心房,两面宿傩什么也不想做,甚至不屑于去嘲讽虎杖悠仁这样的败者。

于是他闭上了眼睛,决定睡上一觉,醒来迎接一个没有虎杖悠仁这不自量力的小鬼的世界。

所以他没有看见,男孩站在废墟里,敞开胸怀张开手臂,像是要迎接死亡以回归自然,又像是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登时血管炸开,皮肤皲裂,黑色的鸟儿蚕食了他的生命,从虎杖悠仁这个温热的巢穴中纷涌而出,簇成了一团黑色的云雾在废墟下四散而飞。

外界的咒力不断地触碰到黑色的鸟儿,觉察到虎杖悠仁气息的术式逐渐变成红色,那些鸟冲上天霄,没入乌云,又有几只落在栏杆电线上,越来越多的生灵飞向了各个地方,掠过大厦,停在断壁颓垣,涩谷的每一处就因此遍布了虎杖悠仁生命的痕迹。

然后,虎杖悠仁用咒力捏碎了自己的心脏。

“呖———”

最后一只鸟儿从心脏的肉块里探出头,冲破肋骨胸膛,它展开翅膀从黑色鸟群中飞了出来。也许是那鸟的叫声过于清脆,又也许是一片阴沉的黑色里,那一抹白色太突兀了。

所有咒术师,甚至废墟里苟活着的人类都看见了那只鸟,它从黑色的鸟群里出生,呼扇着羽翅,仰着头向空中飞去,扎进乌云里去。这鸟儿打破了笼罩在涩谷上空的阴霾,一丝阳光便从那破口倾撒下来,照在了不知道哪里的废墟上。紧随着,像是起了连锁反应,乌云开始出现一个又一个破口,阳光肆无忌惮地带着希望和生命的温暖涌入,蔚蓝的天空再次降临了涩谷之上,此时术式撤去,咒术师们在废墟里找到了虎杖悠仁覆满羽毛的遗体。

他的心脏处还落有一根沾染血迹的白色羽毛。





[2021年,3月18日,天气晴]

他从来没见识过有哪个人类比虎杖悠仁还莽,捏碎自己心脏这种事情不是谁都敢做。在这一方面上,两面宿傩到挺佩服虎杖悠仁的勇气。但是转念一想,懂得自己结束这乱七八糟毫无意义的生命,虎杖悠仁也只是尽了应有的本分。

两面宿傩没料到的是,那之后他的心脏也开始疼了。

像是被人攥在手心里,一寸寸捏紧,最后停在碎裂的边缘,将疼痛逐一放大并持久地刺激着他的大脑皮层。

也许是两面宿傩和虎杖悠仁的灵魂融合后的同频共振,虎杖悠仁来不及感受到心脏破碎的痛苦就死掉了,而重生在里世界的两面宿傩却承担了这本属于虎杖悠仁的痛楚。

于是两面宿傩有时候也会想,诅咒之王并没有大获全胜。

模样也好,痛苦也罢。
都是虎杖悠仁留给他的,难以磨灭的痕迹。

“你想跟到我什么时候。”

他承受着败仗带来的后果,却又享受着无聊的自由。两面宿傩活了这么久,反而对什么都索然无味,接受现实,再打破既定的规则,才是他一贯的作风。

那只白色的鸟跟了他快一个月,没索要过食物,也没离开过他半步,像是被遛逗的宠物,又像是在监视两面宿傩有没有做坏事一样。

比起简单的屠杀,两面宿傩有更好的想法应对这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东西。

“不打算离开吗?”
他摸了摸下巴,继续说,“那要不我把你做成一只囮鸟?”

白色的鸟儿歪着脑袋,豆粒大小的眼睛似乎还沉淀着一只小鸟所不能理解的困惑。

“唔姆,我还活着的时候训练过几只囮鸟。”

两面宿傩丝毫不忌讳自己生前的事情,他笑道,“模样比你大一点点,毕竟是要做诱饵的。”

囮鸟本来也只是巢中一只微不足道的生灵,被人类驯化后就染上了不自知的奴性,看似无二的外表混入鸟群中,叽叽喳喳地与鸟儿们打好了关系,以为交到了朋友认识了同族,却下意识地将自己的同类带去了猎人的陷阱里。

它还是只可以飞上天空的鸟儿,骨子里却刻有磨不去的卑微与臣服,然后一次又一次地将同伴送去死亡的身边。

人类用肮脏的手段,练就了一种可悲而又劣性的生物。

而囮鸟存在的目的,就只是诱捕同类的鸟儿罢了。

这么解释了,那白色的鸟却依旧没理会他,两面宿傩像是自讲自话的疯子,顿觉无趣,摆摆手说算了,这里的鸟也少的可怜。

能诱捕出其他鸟儿的囮鸟,也许永远只能存在于他过去的生命里了。

连同死去的虎杖悠仁,化为再也无法飞上天空的尘土。





“你说什么?”钉崎野蔷薇昂起头,气势有些咄咄逼人,“不打算去找宿傩手指了?发什么神经?”

伏黑惠皱着眉实意她小声点,末了又补充,“不是不找了,是没有必要了。”

肉眼可见的,钉崎额头上暴起一道青筋。

“哈啊?我觉得现在需要一个能说服我的理由。”说罢她“啪”地一声把锤子压在桌上,大有不解释清楚就要鱼死网破的架势。

“怎么说,虽然我也很生气,”伏黑惠的脸色有些阴沉,靠在座椅上两手环抱在胸前,“但是那家伙又擅自把一切都解决好了,你也能感觉到吧,宿傩的手指在这个世界上已经彻底失去踪影了。”

那家伙?

啊啊,简单想一想就知道是谁了。擅自决定自己的未来甚至生死的混蛋。钉崎顿觉得自己一拳头砸在棉花上,心里那股气憋的胸闷,嘴角始终抑制不住地下撇。

“但他不是没……没找到吗……”

“死后去找了。”伏黑说话倒是言简意赅的,反而迷惑性十足,叫钉崎额头上爆出了第二道青筋。

眼看这姑娘就要操起锤子给他来上几根钉子,伏黑把从家入小姐那儿复制来的资料递给了钉崎,顺道简单把这几天的事情解释了一下。

女孩听的脑子发懵,她不太擅长消化这种完全未知甚至超乎常理的东西,什么伤口里会飞出鸟,自杀了会变成鸟,这种猎奇的玩意儿拍成电影她都不会贡献任何一秒钟生命。

但是最后一段话她很在意。

自杀后变成白色鸟儿的患者,会飞去心仪之人的身边。如果三十天内被对方认出了,就会复活,反之永远消失。

虎杖悠仁生前并没有喜欢的人。这是钉崎和伏黑都确认过的事情,他们也都清楚,即使是被通缉期间,虎杖也不可能去找谁谈个轰轰烈烈、生死难忘的恋爱。

但是虎杖悠仁依旧自杀了。

仔细联系起了前后的内容,钉崎不由得打了个恶寒,“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她极度恶心的表情使姣好的面容都扭曲在了一起,“你想跟我说虎杖会心仪那种东西?”这一字一句像是沾满了恶臭的腐殖质,吐出来都叫人避之不及,难以接受。

伏黑皱了眉头,似乎对这说法也有些生理不适,却喟叹一声,“倒不是心仪,比这种感情强烈得多。”

“应该是难以罢休的执着。”

借着宿傩手指步入咒术界,靠着宿傩术式得以重获生命,最后又因为宿傩自杀于废墟之中。虎杖悠仁一手是宿傩给予的新生,一手是被赐予的死亡。问他活着要做什么,虎杖回答要去找齐宿傩手指,救更多的人。这样刻在灵魂上的,取代了爱情甚至比爱意还深刻的执着,给了虎杖悠仁活下去的机会。

多讽刺啊,他的生命是死亡的终点所恩赐的。

钉崎闻言攥紧了拳头,眼角泛起了一片红晕,她复又捏紧了故人的确诊单,小声骂着,“做什么伟人啊你。”

你应当是春日下迎着和煦的风飞往湛蓝苍穹的鸟儿,为什么又头也不回地甘愿落进深不见底的深渊里。

借着一个不知名的病症找到剩余的手指,不管最终会不会来到那穷凶极恶的诅咒身边,如果没有被认出来呢?谁也不敢去设想,虎杖悠仁究竟是走到了怎样的悬崖边口上,才敢纵身而跃下了这般胆大的决心。

论谁看,这都只是一场单方面下注的赌博。

“不说这些了,”伏黑惠侧身打开窗子,毫无遮拦的阳光像是旧友一般被招徕了进来,“最起码他还是给我们留下了东西。”

“这样一个不再阴霾的世界。”





[2021年,3月20日,天气晴]


距离虎杖悠仁自杀已到第30天。

两面宿傩其实没有什么追忆故人的习惯,毕竟他的生命太长了,来来往往路过了许多人,重要的不重要的,就像罐子里的芝麻,繁多又千篇一律。

但是快要一个月过去了,他稍微回想了一下,觉得自己确实施舍给了虎杖悠仁过多的念想。

是不是该适可而止了。

这么想着,他转眼又看到了围墙上卧着的白鸟,里世界的阳光没有外世界那般温暖,清清冷冷地给羽翼上遮了一层纱,但是那两颗金色豆粒还是温暖如常。

这样的反差叫人格外不爽。

脚尖正好碰到一块石子,两面宿傩想也没想就将石子朝白鸟的方向踢了过去,突然的袭击叫鸟儿有些受惊,扑棱着仓皇飞走还落下了两根羽毛。

两面宿傩毫不意外地看见那鸟笨拙地扇着翅膀又飞了回来。他这么赶过有好几次了,这鸟就跟牛皮糖似的,黏糊糊地赶也赶不走。他不介意身边多个跟屁虫,毕竟里梅不在了,宿傩确实需要个厨子。

但不是一只连叫一声听听都不给的鸟。

“差不多得了。”

两面宿傩把手插进兜里,低着头对地上那只蠢鸟说道:“也该走了吧?”

鸟儿没说话,也没抖动翅膀。

心脏处的疼痛在鸟儿的注视下逐渐显露,两面宿傩低声啐了一句:“你这样子够蠢的,我可不想认你。”

鸟儿的翅膀闻言鼓起。

“要死就死干净一点,变成累累的白骨然后成为自然的养分。”

白鸟张开了身侧的翅膀。

“我给过你很多机会离开了,怎么蠢得要死。”

那鸟鼓动着翅膀飞离了地面,悬在与宿傩视线平齐的位置,似乎再等着什么。

“哈,”两面宿傩嗤笑着,“既然不打算走了,那就留在这里一辈子吧。”

“虎杖悠仁。”

霎时间,一声清脆空灵的鸟鸣响彻世间,在两面宿傩听来却格外刺耳,他只感觉眼前突然炸开无数白色的羽毛,飘飘扬扬地从天而降,却堪堪遮住了他的视线,那些羽毛过于柔软,却落不到他心脏上,虎杖悠仁给他留下的疼痛也就没能一同化去。

突然“咻”地一声,两面宿傩感觉到有什么石头之类的东西从他身边飞过,锋利的,划破了肌肤带出了血液,他的胳膊顿时被一片温热浸湿。

“好有生气啊,”心下有些愠怒,又有些兴奋,两面宿傩看见生命在羽毛中成型,回忆里的小鬼依旧臭着一张脸站在他面前,手里还维持着扔出什么东西的姿势,“这不是活蹦乱跳的?”

“啊,”虎杖悠仁站在那里拍拍结实的胸膛,咬牙切齿地接过话头,“托你的福,没死透,但是别期望有道谢。”

诅咒猖狂地笑出声,完全忽略了心脏的痛楚,只觉得听到这愚蠢的戏言后身心都格外愉悦,他正要捏出一招术式决定拿这重生的小鬼练练手,却突兀地又听见一声鸟鸣。

黑色的鸟儿啄开血肉,露出了鸟喙,挣扎着从两面宿傩受伤的胳膊探出了身子,然后展开翅膀飞向高空。

两面宿傩抬头怔怔地看着那鸟,猩红的眸子里清冽地倒映着黑色的鸟儿与湛蓝的天空,直到鸟儿被薄云掩去,鸣叫声也依旧环绕在周身。

他回不过神,茫然地思忖了好久,渐渐地只觉得生前记忆里那只在天穹翱翔的囮鸟似乎又鲜活了起来。

掠过沧海桑田,高山雪原,囮鸟就这样远远地消失在嵌着废墟的天际,不远万里擦过了云雾,然后埋头坠入晨昏线另一端的黑暗,拂去了月光,最终落在了他的窗前。

然后它诱捕到了以宿傩身躯滋养的第一只黑色鸟儿。




此时,距离虎杖悠仁自杀已过720个小时。
此时,距离虎杖悠仁重获新生已过一分钟。

而淋着里世界中春日初降的日光,少年琥珀色的眸子依旧生辉而温暖。

那天谁也没等到一触即发的争斗,唯有最后一片没有落地的白色羽毛被微风轻轻送着,然后落在了崭新的少年同样柔软的粉发上。


—————————END—————————


收藏
文澜德Wland2.4.0 beta

Powered by kumame

hellowland.lofter.com

我们需要你的支持!
帮助中心
服务条款
公告栏
创作辅助工具
浏览器推荐
Keep Writing,Keep Think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