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养了个小孩。
那天你去食堂打饭食堂，看着同事们说说笑笑抱着孩子给孩子擦嘴喂饭听孩子叽叽喳喳，你有些羡慕。害，谁不想要一个这样的小孩在自己身边吵吵闹闹呢，只是你懒得去谈恋爱罢了。
你父母在你很小的时候就离异了，两边都不乐意养孩子便把你扔在外面定期给你打钱，这些事导致了不愿意迈入婚姻，便拖拖拉拉到了三十多岁，成了所里有名的王老五。
你擦擦嘴把一次性餐具扔进污物桶里往外走，拐过一个路口，你听见旁边草丛里猫儿似的哭声，你心下一惊，哆嗦着手把草丛扒拉开，看到里面有一个小婴儿。小孩嘴唇哭的青紫青紫，大冬天就一层小棉被裹着，小手皱皱巴巴拽着被子边，连眼睛都没有睁开。
你颤着手把小孩抱在怀里，拉开羽绒服将小婴儿裹起来。说来也怪，小婴儿被你塞到怀里以后就不哭了，两只小手死死抓着保暖衣，小胸脯一抽一抽，就那样靠着你慢慢睡着了，还在你深灰色保暖上留下了一道口水印。天怪冷，小孩身上也凉得厉害。
你觉得这孩子跟你有缘，瞧着现下没人照顾孩子，这孩子又实在是哭得疼人，就抱着小孩回了自己租的小单间。抱回来好说，可是你不会养孩子啊。无奈之下只好比着自个儿的破三星手机上现找的教程安置好小孩后叼着烟圾拉着拖鞋现去楼下巧她娘开的用品店买奶粉。
一罐奶粉怪贵的，巧她娘斜睨着你，冲你手里的烟努努嘴：“去走亲戚？小孩可不能抽二手烟。你也三十了，咋也不结个婚啥的。”一边说一边给你找零钱。两张红票子找回来三张皱巴巴的靛青色儿票子，你看也不看直接塞自己钱包里，两只手指头掐着奶粉和赠的小奶瓶道了声谢低着头出去了。
小孩真娇气。你想着。你深深抽了一大口烟，仿佛整个肺泡都被烟浸满了，找了个垃圾桶把烟头按灭在桶盖上，留下一个黑漆漆的坑。
网上教程说，给小孩冲奶粉的时候还得在手背上试试烫不烫，你搓搓手，瞅着奶粉被摇匀了往手上滴了一下，飘出来一股子奶味。
应该是不烫了。你这样想着，小心翼翼扶着小孩脑瓜把奶瓶递到小孩嘴边。小孩倒也省心，两只猴儿似的小手捂住色号明显深好几轮的你的手指头小嘴一鼓一鼓嘬奶吃。小孩脑瓜比你手掌还小一号，毛绒绒软绵绵的，让你想起来前两年去黄渤海动物园时摸到的小猴脑袋。约莫小孩是饿狠了，一瓶奶很快就下了肚，小肚子微微鼓起来。小孩还吧咂着嘴，本来青紫的小脸也回复了正常。
你没忍住，伸手戳了一下他脸蛋。软乎乎，像个白鸡蛋似的。你心里对自己说。小孩被你戳了脸也不哭闹，俩黑玻璃珠似的的眼睛瞅着你笑出两个小酒窝。
哄着小孩睡下，你突然就舍不得这小孩了。但你还是给110打了电话。民警接了电话以后往这边赶，你瞪着窗台上的落灰愣神。深秋了，窗外爬山虎变成了深红色，跟着风一颤一颤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从藤蔓上掉下来。你嗓子痒得很，伸手掏裤兜想摸根烟出来抽。你想起来床上还睡了一个孩子，手指头在烟盒上摩挲了两下，又发狠似的把烟扔进了垃圾桶。
民警来登了个记，本想把小孩带走，谁知这小孩警觉得很，不管是男民警还是女民警，一抱就哭，嗓子都哑了。这小孩哭的时候也和你见过的别的小孩不一样，他非得瞅着你哭，哭得跟小猫似的，你怪心疼的。伸手从民警手里接过来这小孩，小孩便趴在你怀里抽抽搭搭不哭了，小胸脯一抽一抽的，你心里也不是滋味。
在警察局查监控的时候，你抱着呼呼大睡的孩子偷偷问那个看起来面善的女警察道：“同志，要是找不到这孩子爸妈，我能收养这孩子吗？”
那位民警同志笑了笑，跟你说要是六十天没人认领，你身体也没太大毛病的话就能收养。你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一半来。
后来也没查出来是哪个丢的孩子，那条街上街角的监控正好坏了。又过了俩月，那孩子上了你的户口。你瞅着自己户口本上的父子关系几个字儿，捏了捏小孩嫩呼呼的手指头轻声对孩子说：“从今往后就我们两个相依为命啦。”小孩听不懂你说的话，没牙的小嘴咬着你的手指头咯咯笑。
小孩长得很快，你眨眨眼的功夫这孩子就该上幼稚园了。小孩眼里含着一泡泪跟着老师进了幼稚园，你冲他挥挥手，他扒拉着篱笆喊你：“爸爸，你要记得来接我啊。”你差点舍不得他入学。你只好冲他点点头，学着小孩的样子两只手卷成个喇叭状：“爸爸记得了！”
你打死也忘不了那一天，你从研究所里出来去接孩子，还未走到小学门口边听得一声凄惨的哭嚎。你心下好奇便凑上去瞅了瞅，那人群中心有一个婆子，瞅着四十五六的样子，一把鼻涕一把泪糊在哭逡的脸上，手里却死死拉着你家小孩不放，小孩儿的老师在一旁拉着小孩另一只手不让那婆子带走小孩。
你一瞅便急眼了，好嘛，光天化日之下强抢小孩。你往那婆子脸上一巴掌过去，扭着那婆子胳膊强迫他放手，拎着人领子把人举起来，冲她赤急白脸一顿骂。
你平日还挺文雅的，但在小孩的事儿上，尤其是这种事上你差点不能保持冷静。
那女人也不是好欺负的，嗷一嗓子冲你胳膊上来了一口便开始撒泼：“打人啦，人贩子打人啦。”你一把把她掼倒在地，把小孩拉到你身后，咬着后牙槽冷笑：“谁人贩子？正好这片的警察同志还没下班，我们去找警察同志理论理论。”
小孩儿一双手紧紧拉住你的两个手指头，从你身后探出小脑瓜来看。小孩身体温温热热轻轻靠着你，像某只不知名小动物。
那婆子一听慌了，也不在地上哎呦哎呦打滚了，拍拍棉裤上的土爬起来冲你啐一口就想走。你顾忌着小孩在场打人影响不好，嘱咐老师赶紧打报警电话伸手捞过婆子的胳膊一拧卸了关节又给人按地上了。
警察来了以后才发现那就是个人牙子，专门拐小男孩卖的。你心里暗自庆幸，多亏了自己那天早到了些，不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你从那以后就开始专门给小孩儿准备手机了，哪怕是老师再不满你也要求小孩带着，还为此专门去学校沟通了好几次。不过后来小孩再也没让你操心过。小孩很优秀，自打小学开始年年都考得不错。你为了离小孩上学的地方近一点，攒钱买了套房子。虽然小是着实小了点，但小孩每天晚上做完了作业都把家里收拾的干干净净，一点也不用你操心。
小孩发的奖状你舍不得贴墙上，都好好收拾起来，压在床底，生怕起了褶皱。后来你跟做木匠活的朋友订了一个展示架，把奖状都裱好挂了起来。
但是你最喜欢的那张奖状，没在里面。那是小孩给你发的一张奖状，你很宝贝着它。
一张四四方方本子纸用红蜡笔涂了色，黄蜡笔歪歪扭扭地写着：“最佳好爸爸奖”。
你把他藏到了日记本封皮的夹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