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篇 解雨臣四次嫌弃他的灵魂伴侣,一次他认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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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是因为黑眼镜不认为自己是个任人摆布的傻子。
他只是活了太久,对功名利禄实在是提不起兴趣,甚至对活着本身都没什么执念。和陈皮阿四就是普通的商业合作,但对方非得用下作手段想拴住他,无所不用其极。
黑眼镜倚在墙角,看陈皮阿四为了一批货在那颠倒是非,实在是觉得他太猥琐了。尤其跟旁边坐着的年轻又俊俏的解雨臣一比,简直就是云泥之别——这位小九爷在道上的名号很响,人如其名“解语花”,粉色衬衫更是独一份的标志。
黑眼镜想起胸口上陪伴自己多年的粉红小花,很是满意地挺挺胸。对正好看过来的解当家做了个飞吻,看到那人无语的小表情,黑眼镜十分恶趣味地笑了。
三天之后,黑眼镜找到机会偷偷摸进解家,在书房找到了被他吓一跳的解雨臣,十分直截了当地把陈皮阿四卖了。
解雨臣很快冷静下来,沉默地思考着,半晌抬头问他:“为什么找我?”
黑眼镜摸摸鼻子,心想:我总不能说因为咱俩是灵魂伴侣,所以我绝对信任你——就算我说了你也不信啊。
“因为……”话在舌尖打了个转,他在想是逗逗人还是随便扯个谎。
解当家很有耐心地坐在过于宽大的红木椅上等他的后半句,背后是昂贵但陈旧的屏风,稳稳地立着仿佛镶嵌在这个宅子里,又似乎随时会倒下来把他单薄的身体砸得粉碎。
黑眼镜不自在地咳嗽一声,最后选择了一个模棱两可的说法。
“因为我觉得你也需要我。”
寡廉鲜耻,私心昭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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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是因为黑眼镜不认为自己是个犹豫多虑的懦夫。
但解雨臣的确值得让他辗转反侧、夜不能寐。黑眼镜捏着手机,盯着屏幕里的下单信息,跟个毛头小子似的心神不宁。
他已经摆脱陈皮阿四很久了,又回到当初明码标价自由接单的散漫日子,跟解雨臣的关系也熟络了一些,也对四九城的斗争有了更多了解。
解雨臣这一回要真正接管解家了,带人下斗只是个幌子,方便让各方躁动的势力自己露出马脚。解雨臣的后招早都布好了,就等着收网。
黑眼镜摸摸胸口,很是遗憾地意识到自己的无能为力。他能做的只有陪着他的灵魂伴侣走上一趟,之后再皮笑肉不笑地恭喜一句:解当家好能耐。
解雨臣大概会周道地递给他一个红包,亲切又客套地说:还是多仰仗黑爷。
唉。
黑眼镜手心贴着粉色小花的印记,忍不住感慨道:“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呐……”尾音含混地拖长,黑眼镜自嘲地笑笑,他比谁都懂知道树欲静而风不止的道理,解雨臣并没有选择——从来都没有。
但或许……自己可以带走他。
黑眼镜盘算着,管他洪水滔天还是生灵涂炭,他可以带他离开这个人吃人的地方,让解雨臣去做点什么他真想做的事,比如…当俄罗斯方块比赛的专业选手?
黑眼镜被自己这自欺欺人的弱智想法逗乐了。他嘿嘿笑了两声,却没什么悲喜。
还是赶紧睡吧,明早还要去给他夹喇嘛。
年逾百岁的齐先生这么劝自己,把手机放到枕边,确保自己可以在第一时间接起电话,保持着手掌搭在胸口的姿势阖上眼睛,但还是忍不住想着解雨臣。
如果可以就这么带他离开……
一枕黄粱,痴心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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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次是因为黑眼镜不认为自己是个拔屌无情的渣男。
——但不代表解当家不是。
解雨臣腰酸背痛地坐起来,恨恨地用鹅绒枕头使劲拍黑眼镜的脸。黑眼镜伸手挡了一下,讨好地抱住他,低声下气地哄:“宝贝别气,我给你揉揉。”
“嘶——你别、别碰我……”解雨臣嗓子哑着,又一汪春水似的软在他怀里,身上全是暧昧而淫乱的红印。
“怪我怪我。”黑眼镜低头去吻他的额头、眉眼、脸颊,最后落到嘴唇上,轻轻啄了一下,“我错了,下次还敢。”
解雨臣有气无力地瞪他,黑眼镜笑起来,握住他的手腕,侧头亲在那个“齊”字的印记上。解雨臣觉得痒躲了一下,又被黑眼镜扯回怀抱。
“你这几天压力太大了。”黑眼镜长手长脚地把解雨臣整个人都圈在自己怀里,“跟你共感的我都要崩溃了。”
解雨臣难得有些心虚,黑眼镜半真半假地继续抱怨:“都怪瞎子我没本事,不能帮解老板分忧。唉,只好出卖肉体给您解压啦!”
怀里的人被逗笑了,像只鸟似的扑向黑眼镜:“才不是。我只是……最近好几笔帐收不回来。”
这一听就不是实话,但灵魂伴侣的默契让他们谁都不去深究。
解雨臣也学着黑眼镜刚刚的语调,他说:“我快养不起你了,生怕你哪天跟别人跑了。”
黑眼镜也笑,伸手揉揉他的头发,没给任何承诺,他知道解雨臣不信这些。他们只是又开始缠绵地亲吻。
所有人都觉得他最后会回到荒戈壁,但他又何尝不想醉倒在温柔乡——即使看尽两个世纪的风霜雨雪,黑眼镜也勉强还算个凡人,总还是有个软肋。
还是一样朝思暮想,一样逃不过儿女情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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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次是因为黑眼镜不认为自己是个虚情假意的混蛋。
他很确信解雨臣是喜欢他的。
因为解雨臣会隔着电话调笑地问一把年纪不怕痛风么,会认认真真地吃掉自己强行塞给他的腌菜,会婉转呻吟着承受猛烈的顶弄。
但黑眼镜也知道,即使最意乱情迷的时候,解雨臣的头脑也是理智的。
解当家向来收放自如、张弛有度,连灵魂伴侣的共感都拿捏得分毫不差。他的情绪从来不曾真的给自己造成过任何负担。反倒是他眼疾突发的时候,内心的恐惧不经意间传达给了解雨臣。
那人半夜打来电话,语气急迫但沉稳:“怎么了?你在哪?”
黑眼镜眼前一片晦暗,他想不顾一切地告诉他的灵魂伴侣:有一天我会真的瞎掉,那时候我就没办法帮你,再也护不住你,甚至看不到你……
他很难受,但还是强打起精神说:“在床上躺着,刚做了个噩梦,梦到你毁容了。”
对面沉默着,可能是对这回答感到非常无语,最后也只说:“睡前少喝酒,快休息吧。”然后挂断了电话。
黑眼镜捂着胸口躺下来,眼球被压迫的感觉很不好,阵阵刺痛让他视野发红发猩。他努力平复着心情,直到后半夜才昏昏睡去。
转天一早又接到解雨臣的电话,对方说就在门外。一夜过去,视力恢复得差不多,黑眼镜没事人似的给他开门。解雨臣上上下下打量他,最后轻轻叹气,说起关于长神仙的情报。
黑眼镜想起自己问的那句“下金蛋的鹅和脑子里结钻石的人,你喜欢哪个?”解雨臣没有回答。
没关系,黑眼镜也并不是真的需要他的回答。他们是灵魂伴侣,他当然知道他要的是什么。
黑眼镜笑起来,用轻快的语气说:“行,那就交给我吧。”
万死不辞,甘之如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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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有一次,黑眼镜承认自己是个惊天动地的大傻逼。
他只恨自己意识到的太晚了。在华美的繁星一样的冷光中,他的灵魂伴侣被悬在高空。黑眼镜的呼吸都静止了。
解雨臣掉下来时痛得全身颤栗,但他依旧迷迷糊糊地分辨出那些痛楚并非全都来自身上的伤口。
下一秒,他在黑暗中猛地坠入熟悉的怀抱。
铺天盖地的痛苦情绪瞬间吞噬了他,肉体的遍体鳞伤霎时显得不值一提。惊涛骇浪般的痛楚席卷涌动着,无声又咆哮,隐蔽又疯狂。解雨臣在被折磨的同时却也感到一丝安心。他知道那是谁的情绪。
解雨臣脱力地倒在黑眼镜怀里,嘴唇翁动:“……疼死我了。”
前所未有的心痛压得黑眼镜也快喘不上气。他如视珍宝地轻抚解雨臣的脸,眼底发涩。他有些无措地道歉:“对不起,我忍不住。”
解雨臣环住他的脖子,在心里叹了口气。
黑眼镜小心翼翼地避开他遍布全身的伤口,背起他和对面打手势。他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一时只希望不存在什么灵魂伴侣的狗屁共感。
……别让他痛啊。
耳畔全是解雨臣破碎的呼吸,黑眼镜如处荆棘之中,无可奈何地心如刀绞、肝肠寸断。解雨臣的手搭在黑眼镜胸前,勉力地用手腕上的“齊”去贴他胸口上那朵小花的位置。
黑眼镜感受到他的动作,艰难地扯起一个笑。他追悔莫及地对着一道道惊雷赌誓发原。
——有生之年,再不辜负。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