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泥鸿爪，春水浮云。”

01
五条和惠的关系并不好。
开始是因为他父亲，后来是五条不满意他总粘着夏油老师。尤其在惠只是偶尔被带来高专做客的那段时间，如果夏油没能成功把五条支走，他很难忍住不凑过来挑衅。虽然说些甚尔和禅院的八卦对惠来说不痛不痒，但他不得不承认，这是个比家入前辈难搞得多的家伙。
惠随夏油搬到高专来，他和五条在休息日碰上偶尔的争吵，逐渐成为在夏油监督下幼稚有序的娱乐。在惠长成一位比较大的小朋友后，他有时会阴暗地猜想，这或许是老师让他自己免于参加幼稚争吵的策略：为五条准备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这种男人成熟度上微妙的质疑被五条飞快地察觉了，他们日渐重复乏味的娱乐重焕生机，甚至启发出更多创造力。
惠并不会像夏油那样纵容五条轻率的论断，五条对幼崽又不能先比划比划谁拳头大，他讲歪理的水平随着惠年龄增长稳步提升，到了夏油偶尔会觉得欣慰的地步。
不过成年人的世界说归说，打还是要打过的。

02
雨天。
惠上初中以来，他和夏油就较少在城里的公寓住了。咒术师的任务负荷愈大，五条甚至常常整月不见人影。惠也需要进一步学习咒力使用并熟悉术式，不用上学时他都会尽量到高专来，创造条件腻在老师身边。
等到毕业就会到高专来……惠走了下神。今天老师只是需要临时周末开会，并不用外勤，惠害怕去道场练习会错过，就等在他的寝室里。等到高专来上学，他需要从老师这里搬出来吗？
夏油接手教职后换了房间，寝具却还是他和惠最初一起挑的双人床，店员推销时说保底能用二十年看起来是毫不含糊。二十年，惠趴在床上想着，他整个人的岁数也就比一半稍多一点。
在他陶陶然将有些睡意的时候，惠听到了骤然响起的雨声。
雨声清冽分明，听起来几乎让人感觉出力道凶猛，雷声闷闷地传来。眼下季节多是阵雨，来得快去得急，惠却坐不住了，等雨势稍弱，取了两人的伞向教学楼走去。
惠在教学楼门口看到了正在等雨停的老师，他撑着伞过去。惠的身体最近长得很快，夏油确实相当高了，他把伞抬一抬倒也能进去。夏油迎向他站定，刚要接过手来，一个毛茸茸的脑袋钻进了他们伞下。
惠没想到，好久不见他了，五条悟今天竟然也在。
他仰起脸来，用熟悉的撒娇般的没分寸感语气抱怨着：“你们打算就把本大爷丢下啦？我也要来。”
他的发丝还散着着向你跑来时沾上的雨水，更多雨水顺着伞缘落下，打湿了他的衬衫。碧盈盈的那双眼从墨镜上方露出来，半是打趣地盯着你；比溪流剔透，比宝石璀璨，那是塞舌尔，加纳利，大溪地或者别的什么不可一世的美的东西，精妙地混上完整的星云，似乎仍在缓缓运行流变。
又眨了眨，活色生香。

03
碧蓝成了惠心湖的泉眼，明星安宁妥帖，层叠细密的水波和着打在伞上的雨滴，痒痒的叫人失神。
在心脏之外仿佛还有一个心脏，不知它是何时生长出来的，或许很久以前，或许，或许就在刚刚，怦，它跃动了一下，伏黑惠感到生命的某一部分醒了过来。
他所无法领会的所有古老语言，他在爱的闪电中明白了极其有限的一部分。新苏醒的生命，它的欢愉与悲哀，抚藉与伤害，它通向其他生命的坚定和勇气，仍在为往后的许多时光与故事保留。
但此刻的伏黑惠，与昨天那个心思纯然的天真孩童已经全不一样了。通向成人世界的邀请函递交到他手上，他将要有私情，有秘密，告别童年的伊甸园，去踏人生的荆棘地。
他学会做个少年，便先一刻学会了动心。

04
悟还是很喜欢找他吵架，老师笑盈盈地看着，有时还和硝子姐取笑他们。但偶尔这笑容会表现出一种奇异的包容，仿佛在包容少年人——包容青年人应得的秘密。
但悟不是个秘密。他只是凌汛时停在春水上洁白的绒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