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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哈】重逢

作者 : 曲奈归

分级 少年 同性(男)

警示 主要角色死亡

原型 哈利·波特 德拉科·马尔福 , 哈利·波特

标签 德哈

状态 已完结

218 8 2023-3-6 13:40
导读
由一场死亡揭开的戏剧帷幕。
1.万事通们

他打量着面前的男人——黑色、笔挺的制服上正闪着光的纽扣与他那一头乱糟糟的红头发,这样奇怪的组合实在让人疑惑,但不论怎样他显然都不属于这个落后的边陲小镇作为这个镇子上的万事通,他实在对这个不速之客充满好奇。

“怪事?”听到这位年轻人的发问,万事通先生有些发懵,下意识反驳:“怎么可能!我们这个小镇…”他蓦的嗓子一紧,忽然想起这几天流传在镇子中的不实传言。“如果你非要说的话…”万事通先生在夸张的环顾了四周后凑到了男人身边,刻意压低声音:“有人说他看见一个巷子里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而且那人死的那天晚上天都变了颜色!不过那巷子里连滴血迹都没有,谁知道是真是假呢?还有昨天晚上忽然有两个人住到旅馆里,但白天又消失不见了...”

听到这些话后,那男人不再停留,道声谢后便匆忙离去。

“罗恩,这就是你能找到的全部信息?”赫敏从冥想盆中抬起头,皱着眉看向面前的的红发男子——罗恩。

“敏,你知道的…”罗恩有些手足无措,“这件事实在太过于离奇。”他的眼眶渐渐红起来,就如同他的红发般。

赫敏看着罗恩严重的泪光,心里一阵泛酸。是啊,谁能想到呢,那个曾经打败了黑魔王,两次在杀戮咒中逃脱生还的魔法界英雄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了一个麻瓜小镇的巷子里,他的遗体在深夜被凶手用魔法传送到了魔法部大厅,而其他与他相关的一切——他的冬青木魔杖及其他随身物品,都消失在了这偌大魔法界,悄无声息。

办公室里的气氛因为二人的沉默逐渐冷了下来,罗恩从沙发上站起来,缓缓走到壁炉边,拨弄了几下不太旺盛的火苗。他看着那火苗在壁炉中不断跳跃,眼泪再次涌上眼眶。“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难不成?…”他努力压住话音中的颤抖,妄图掩饰内心的悲伤。

赫敏从背后抱住罗恩,安抚般的轻拍了几下罗恩。“我已经做好计划了。”她与罗恩一同走到办公桌前,拿起一张写满字的纸:“去找他,毕竟现在还能自由行动的食死徒也只有他一个了。”

她把那张纸递给罗恩,耐心等待他看完后解释:“魔法界现在最有嫌疑的就是他了,不止一个人猜测是他越过了魔法禁制实施这场报复。或许我们可以从他那里找到我们想要的答案。”

罗恩小心翼翼地将那张纸放进抽屉的最内侧,并对那张纸施展了数个隐藏咒与保护咒。他盯着桌子上的文件:“部长他现在也正密切关注此事,我们尽量快些解决,也是给他一个交代。”他像是忽然想到些什么,声音突然低下来,“也是给他一个交代。”

“敏…你觉得现在这一切真的值得吗?”

“罗恩,不要想这些,无论如何我们都无法去置喙一些事。”

赫敏拿好桌上的魔杖,对罗恩一笑:“罗恩,我们去吧,去找到那隐藏在积雪下的真相。”

2.囚徒

“所以,你们现在就来找我了?一个没有魔杖、被软禁在庄园里的可怜的小食死徒,忽然在那天晚上突破你们魔法部设下的重重魔法禁制杀了伟大的救世主?”

马尔福看着坐在对面的二人,右手指节在椅子扶手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他的脸色极其苍白,如同一个吸血鬼,脸上颧骨的突出分外明显;那双浅灰色的眼眸如落了灰一般黯淡无光。显然,他并没有想同罗恩、赫敏二人有更为深入交谈的倾向。

罗恩强压着内心的激动,几次深呼吸后便压稳嗓子询问面前这个与他势如水火的男人:

“庄园的检测魔法显示哈利死亡的那天晚上马尔福庄园出现了魔法波动。一个没有魔法的庄园是怎样出现魔法波动的?马尔福先生,请你对此作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多年的傲罗经验已使罗恩在正经工作时怀有不怒自威的气势。他双眼直盯着马尔福,妄图在马尔福的小动作中揪出一些许的心虚。但可惜的是,他失败了。

狡猾的斯莱特林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个近乎诡异的笑容——他的脸在这笑容的衬托下愈显苍白。“韦斯莱先生,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虽然格里莫德广场12号被我的舅舅小天狼星布莱克送给了别人,但如今布莱克家族的血脉只有我一个人怀有。如今波特意外死亡,在他没有医嘱的前提下,我是格里莫德广场12号唯一且合法的继承人。”他的右手仍在一下又一下的敲着扶手,似乎在凸显出主人的不耐烦。

“你们比我清楚,格里莫德广场12号中有个精灵,它在那天晚上通过精灵特有的幻影移形来到这里。”

马尔福顿了顿,扫了一眼赫敏与罗恩的神色,满意地开口:“这边是你们口中魔力波动的来源。我这个被重重禁制锁住的巫师也不过跟麻瓜一样,怎么会触动这些禁制呢。”

赫敏环顾了马尔福庄园的整个大厅,失去了魔法打理的庄园光辉已不再,只剩蛛网在角落慢慢的侵蚀着大厅的物件。她直视着马尔福,数次开口却并不能说出什么话语,干脆站起身:“既然如此,我们便没有什么可叨扰的了。”

她拽起一脸不解的罗恩向门外走去。

马尔福庄园厚重的大门再一次被打开,日光穿过了层层监禁魔法监禁那狭窄的缝隙中,雀跃地跳进阴暗空旷的大厅。无名的风伴随着阳光掀起积灰的落地窗帘。

赫敏回过头,看到宽大的窗帘在风中扬起。挤在一起的灰尘被风吹起,在空中肆意翻滚着,为阳光开辟出一条光路。这些灰尘在阳光的应和下倘若散落人间的星屑,闪耀着独特的光芒。而马尔福正躲在那阳光照射不到的阴影中,愣愣地看着地上的光斑。

明明看到了风的调皮动作,但不知为何赫敏却并没有感受到风的存在。不知是谁促使她叹了口气,就像是为这马尔福庄园的衰败而心痛一般。她不再多想,同罗恩离开了马尔福庄园,回到了他们在魔法部的办公室。

“敏,我们还有很多事情没有问清楚,你怎么就忽然把我拽回来了?”罗恩感到非常懊恼,一遍揉着他那头蓬松的头发一遍做到沙发上。他的头发似乎显得更红了。

赫敏拿起一张白纸,准备将先前问到的事情仔细誊写下来:“已经够了。马尔福庄园中有阻止巫师使用魔法的魔法禁制。他确实没有办法从同时被施展魔法屏障与诸多禁制的马尔福庄园中逃出去。”话音落下。她拿起羽毛笔在白纸上随意画了几个点及横线。

“这是......?”罗恩张了张嘴,像是注意到什么,急忙向门的方向瞥了一眼,随即便转过头来:“那我们接下来是要去找部长汇报阶段情况吗?或许我们能从部长那里知道更深的内幕。”

“没错,罗恩。准备好,真正的战役才刚刚开始。”

他们将魔杖别在长长的魔法袍下,确保看不出魔杖的存在后,大踏步地向门外走去。

3.记忆瓶

送走两位麻烦的客人后,德拉科绕开仍在飘飞的窗帘,径直向自己的卧室走去。

卧室与大厅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除了多了一张床外,一样的灰暗,一样的破败,一样的沉重。马尔福家族多年的历史或许还能撑住这金玉外壳,但内里的腐败却是无法阻止。到底是这个庄园在腐败,还是庄园的主人在一天又一天的孤独中慢慢腐败,谁也无法知晓。

几个装着闪亮液体的瓶子被随意放在床边,代替太阳成为新的光源。瓶子上被标好了序号,似乎是在暗示着什么。而瓶子的旁边,一根不该出现在此的魔杖正安静躺在柔软的床褥中。

德拉科用手捏起序号为1的瓶子,将其悬在自己眼前。他略微眯起眼,注视着瓶子内正翻腾的发光液体,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手臂垂下,手掌放在床褥上,德拉科低下头,任由头发模糊自己的视线,只留眼前因瓶子而产生的光斑。他本想起身走出房间,但身体却在目光碰触到那根魔杖的瞬间僵硬起来。

“波特啊波特,你可真是给我安排了一个极好的烂摊子。本来我还以为我会慢慢等待自己的死亡...罢了。”

德拉科攥紧瓶子,将瓶中的液体——哈利·波特的记忆倒进床边的冥想盆中,一头扎了进去。

一阵天旋地转后,熟悉的霍格沃茨走廊出现在德拉科的眼前。走廊上唯一的巫师,黑发的格兰芬多,正抱着课本如一阵风般向前跑去。‘他要迟到了?下节课是什么课?’哈利的身影正逐渐消失在走廊尽头,来不及多想,德拉科小跑着跟上他。

他跟着哈利跑过了学校的旋转楼梯,跑过了一个个抱怨的画像,从窗棂间逃脱的阳光柔柔打在他与哈利的身上。恍然间,德拉科心中升起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他现在还是霍格沃茨的学生,正在急忙赶去上课。与这感觉重逢的过程十分奇妙,德拉科在心中默默祈祷,祈祷这过程可以漫长一些,似乎这样便可以抵消之前数年的不愉。

黑发的莽撞狮子在魔药课教室的门前停下了脚步,他急匆匆的抹了下乱糟糟的头发,扶正那副圆框眼镜,深呼吸几次后便推开门:“报,报告!”

“看来我们的救世主已经对魔药胸有成竹了,要是我不擅长魔药,我一定会早早来到教室。”一道声音从教室中钻出来,耀武扬威地刺向哈利。正是年少时的德拉科。哈利竖起眉毛,瞪着坐在教室内拍拍隔壁斯莱特林同学之后又指着自己的德拉科,正准备开口反驳,却在斯内普无情的批评垮下脸来。

德拉科用手扶额,少年时期的不遮拦让他尴尬不已。‘真混蛋啊,难为他能忍受的了当时的我。’他注视着年少的自己不加掩饰的左摇右动,抿了抿嘴,不再继续想下去。

蓦的,德拉科忽然感觉一道如鹰隼狼顾的视线正死死盯着正在挨训的哈利·波特。‘是谁?哈利的记忆中看不到这个人的相貌,我要过去看看!’他跟随着那视线穿越在魔药课教室的学生群中,对着一张张模糊的脸再三确认。“一个格兰芬多?”他惊呼出声。
‘怎么会,格兰芬多为什么会用这种眼神看他,’德拉科俯下身想要看清模糊的相貌,脑中的记忆却并没有做出相应的回答。‘我不认识的格兰芬多?’记忆的迷雾横在德拉科与这位格兰芬多中间,可无论怎样重现记忆,他始终无法寻到这位格兰芬多的真实身份。

一节魔药课在这苦思冥想中悄悄溜走。格兰芬多和斯莱特林的学生纷纷收拾好自己的物品鱼贯而出。那位奇怪的格兰芬多正不紧不慢的收拾着自己的物品,与旁边急匆匆跑出的学生们格格不入。

‘他一直在看着哈利?’眼前这位格兰芬多的奇怪行为使得德拉科心中警铃大作。不怀好意的目光与不为人知的关注,种种反常的行为都在彰示这位格兰芬多对哈利不加掩饰的厌恶。可惜不论是哈利本人还是三人组又或是哈利的其他朋友,都对这不加掩饰的恶意加以屏蔽。

那位格兰芬多终于站起身向教室外走去,弓起的背与刻意低下的头使他在人群中的存在感不断降低,而他那双眼睛,则死死盯着走在前面的哈利·波特。猎人自然要跟进猎物,那位格兰芬多紧紧跟着哈利·波特的步调或快步或缓慢逐渐走出狭窄的地下室走廊。

德拉科跟着他走出地下室,走出暗沉的地下室,沐浴在霍格沃茨或庄严或优美的环境中。但他此刻无心关注周遭的风景,只是关注前面的人,妄图找出一丝端倪。

格兰芬多的脚步忽然停住。德拉科顺着他的眼神望去,赫然看见走廊上墨绿与深红的校袍交织在一起,而年少的他与哈利是这场舞台剧的主角。“圣人波特竟然也会迟到?”德拉科目睹着年少的自己贱兮兮的挺起背叉起腰,大声嘲笑哈利迟到;而哈利脸上虽有愠怒之色,但只是给了少年德拉科一个白眼,便绕过他向着休息室的方向走去。

微风携着树叶轻抚德拉科的脸颊。看着连光芒都青睐的两人,德拉科一时间百感交集。数十年的黑暗生涯早已消磨尽年少时的恶劣行径已,却也裹走年少自己脸上青春洋溢的笑容与周身轻快的气质一去不返,再无痕迹。他知晓坏习惯的消逝值得庆祝,他也为这坏习惯付出代价。可那一去不复的年少时光在十年中几次褪色,不知何处。他是否还能回忆起当时的开心?他出神地跟着那位格兰芬多与哈利,反应过来时已走到格兰芬多休息室的门口。

哈利与罗恩赫敏对着醉兮兮的胖夫人说完口令后便钻入休息室。受哈利记忆的限制德拉科不得已也进入温暖的格兰芬多休息室。壁炉的火焰熊熊燃烧着,挟裹着热意窜遍整个圆形的休息室,坐上柔软的沙发,火焰精灵捕捉起溃逃的疲惫四散开。虽是第一次来到格兰芬多休息室,红金色向斯莱特林的德拉科张牙舞爪,但他并无感到不适。他无端的想起之前的马尔福庄园,即使装潢截然相反。

德拉科回首,门前空间无人走动。‘那个格兰芬多怎么没有进来?’德拉科向休息室外探出身,胖夫人仍在画像中提着自己的酒瓶吃吃的笑,走廊上却空无一人。‘魔药课是最后一节课,他能去哪?’德拉科返回温暖的休息室,瞄了一眼哈利的课表,魔药课赫然在今天的最后一节。

‘除非,他并不是格兰芬多?!’德拉科不寒而栗,围在他周围的温暖气息顷刻逃离,他似乎又重新回到了阴暗的马尔福庄园,潮湿、冰冷正友好的向他致意。

‘他会去哪?一个不是格兰芬多的人,却伪装成格兰芬多.......’德拉科用左手掌撑起另一臂的手肘,右手紧紧握成拳头,下巴抵在那拳头上,皱着眉思考着。

他企图再次钻出格兰芬多休息室一探究竟,但一阵天旋地转,眼前的画面绞成水波模糊张扬地大笑着,这段回忆到此结束。德拉科从冥想盆中抬起头,脸上的水滴正滴滴答答的向下流淌。马尔福庄园的一切亘古不变,风穿不过厚重的窗帘,或许这里连阳光都畏惧,滴滴答答的声音夹杂着德拉科的喘气声不停回荡在房间中。

伪装成格兰芬多的人,对哈利·波特莫名奇妙的恨意,编号为1的记忆。种种怪异之事纠缠交叉,拉着整个事件的真相沉溺在冰川之下。德拉科一遍又一遍的扎到冥想盆中回顾哈利回忆中常被忽视的细节。“格兰芬多”搅浑清澈的池水,不可思议的想法跳出浑浊。
‘拉文克劳?他是个拉文克劳?两个学院的休息室本就顺路,而拉文克劳的休息室需在经过格兰芬多休息室后继续向上。突然消失或许就是因为这。’无数次推翻猜想后,德拉科得出了这个比较可信的结论。

‘哈利...他会不会之前就已经察觉到这个人的存在,所以才将有关他的记忆全部封存到记忆瓶中传送给我。他是否知道那人是谁,他是否真的没有预料到死亡结局?’

德拉科不再犹豫,拿起序号为2的瓶子,快速倒入冥想盆中。

4.端倪

罗恩摔进沙发中,卸下浑身防备,疲惫之余用魔杖召唤出自己的守护神。银色的猎狗趴在他的脚边,尾巴不时左右甩动。

“敏,你有收集到什么吗?”他举起魔杖,注视着尖端的光亮。魔杖并没有吐露出关于哈利死亡线索的信息。罗恩不免有些失望。

“没有。不过,他未免太过于轻松。”赫敏眯起眼睛看着窗外的阳光,向罗恩解释,“哈利的死亡对魔法界有巨大影响,但他不紧不慢,甚至对此有些漠不关心,就算他不是真凶,也肯定与真凶有脱不开的关系。”她注意到罗恩脸上的失望,继续补充,“乐观点,罗恩。最起码我们已经揪出来真凶的尾巴了,他终究会被我们揪出真面目。那个文件就是最好的证明。”

罗恩闭着眼,任由沙发支撑起他的重量,静默了一会后开口:“哈利一直瞒着我们一些事,我本以为他会说出来和我们一起面对,但没想到最后......”

“这是哈利自己选择的。”赫敏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外界将整个魔法界的责任都压到了他身上,他选择了承担。我们无权改变他的选择。”她轻轻甩动魔杖,一只水獭腾空而出,降落在办公桌上。

赫敏轻轻抱起水獭,轻靠在罗恩身上。“我们在明敌在暗,要时刻注意,整个尾巴早晚有露出来的时候。”她将水獭放在身旁,捏起罗恩双颊向上拉扯。“好啦,笑一笑,虽然我们现在还不知道真相,但总有人会知道的,哈利他已经筹划好了。他也在等我们完成他未竟的愿望,打起精神吧,刚才只是第一次。”

罗恩轻握住赫敏的胳膊,拉下扯住他脸颊不放的手,轻轻叹气:“要等他寻找出真相了,毕竟我们都活在那位的监控下。之后还有不少事情要做。”

“所以打起精神吧。我们现在去霍格沃茨一趟。去看看藏在有求必应屋中不可告人的秘密。”

赫敏看了一眼窗外,风骤起。这阵风跑过魔法部肃穆的广场,跑过霍格沃茨古老的城堡,在掀起一帘水做的皱褶后,跑进了马尔福庄园的重重禁制中。

德拉科仔细回想着刚才看到的画面。再一次的魔药课,古井般不变的模糊脸庞与愤恨眼神,已经烂熟于心的魔药制作方法。即使重复多次,德拉科也并未从中寻到新的线索。
在水中游动的记忆被魔杖牵引着重新回到瓶内,如月光照耀下的海滩半,不安地撞着玻璃瓶壁,打碎浪花。

德拉科只好拿起第三个瓶子,再次进入到哈利的记忆中。

深夜的霍格沃茨走廊被黑色笼罩,偶有清泠月光透过玻璃窗斜映在地面上、反射到墙面上。少年德拉科一个人快步走在走廊里。墙面反射的月光打在他的侧脸上,照出一跳深深丘壑。他脸上的一半五官都隐藏在这阴影中,亦真亦幻不甚清晰。灰色的眼眸中藏着被生生压下的不安与畏惧,少年德拉科不停用手扯松领带。

德拉科没有看见哈利,想来他应该是披着隐形衣悄悄跟在年少自己的身后,企图调查清楚年少自己的事情。跟上年少德拉科,他开始回想自己起自己这时的遭遇。

伏地魔卷土重来,卢修斯再一次投靠伏地魔成为食死徒。而他,在最开始以为跟随那所谓的黑魔王、自己的家族被那所谓的黑魔王赏识是无上的荣耀。随后才发现这一切是将整个马尔福家族拖入无尽的深渊。伏地魔对自己父亲的不信任与威逼利诱终于蔓延到了自己身上。

他还记得那一天,伏地魔的威胁与狞笑阴森地向他吐着蛇信子,那张灰白的脸上溢出对自己乖乖听话的满意和想要毁掉自己的恶意。即使再不愿意,他也无法拒绝自己父亲的狂喜与期盼,抗拒伏地魔的威胁。他的左臂从此被烙下永远无法洗去的黑魔印记,他也被永远钉在魔法界的耻辱柱上。

伏地魔给他了一个任务:让食死徒可以进入霍格沃茨,杀掉邓布利多。他用他那冰冷的手拍拍德拉科的肩膀,以示对这年轻的食死徒的鼓励。蛇吐露出猩红的蛇信子,发着光的红眼赞赏地看着坐在位置上僵硬不已的年轻人,缓缓走回主位,开始畅想未来的一帆风顺。

一开始他还十分得意,认为自己得到了伏地魔的重用。少年德拉科壮志酬筹,似乎能看到经年后史书上对自己的吹捧。可目睹蛋白石项链差点断送两条生命后,经历伏地魔的死亡威胁与杀鸡儆猴后,他清醒过来,发觉他所作所为的荒谬与可恶。一夜之间,他开始反省起之前的过错。可惜一切都为时已晚,阿兹卡班中父亲的怒吼与家里母亲心疼的泪水,他必须向前走下去,他必须...杀死邓布利多,即使他不想这样。

他是马尔福,他既然享受了光鲜亮丽的物质条件与无忧生活,也必须承担起来自于马尔福家族的卑劣与不堪,用自己的鲜血将马尔福家族的骄傲与偏见继续传承下去。

德拉科看着眼前年少自己单薄苍白的背影,双手不自觉攥成拳头。回想起过去的那些不堪并不能改变此刻向前行走的年少的自己,如同太阳必须西落,年少的自己也必须踏入自己选择的命运,即使其残酷又无情。

少年德拉科并没有敲开有求必应屋的大门,而是爬到了天文台上。他坐在漫天繁星前出神,幻想着自己更美好的人生。母亲说他的名字来源于天龙座,但他终究不是故事的主角,不是天龙座的天龙。他只不过是众人生活中的一个小丑,一个木偶,一个围绕着天龙的飞虫。想到这,年少德拉科再也忍不住眼泪。

一阵声音忽然响起。

“谁?”他回过头。身后空无一人,少年德拉科抽出魔杖,警惕地对着前方。他忽然看到前方的空白中出现袍角。

“原来是我们亲爱的救世主。”少年德拉科自嘲的笑了笑,“罢了,大不了你把我杀死吧,你如果不杀死我,霍格沃茨和邓布利多就要毁在我手上了。”他把索性魔杖扔在一边,躺在天文台的地板上,于广阔无垠的星空中寻找自己名字中的天龙。

哈利脱下隐身衣,走到少年德拉科旁边,抬起脚拨弄两下德拉科的手臂:“你说的这些是真心话吗?”他捡起少年德拉科的魔杖,握在手中“以防万一,在我走之前你的魔杖就在我这里了。”

“随便你。”双手放在头后,沐浴在漫天星海中,这或许是少年德拉科这几个月来最为放松的时间。他无暇顾及以往与哈利的不和,只希望身旁那位黑发的格兰芬多可以快些离开这里。

哈利自然没有如他所愿:“你这几个月鬼鬼祟祟的是在干什么,是伏地魔给你了什么任务吗?卢修斯都已经进阿兹卡班了,我可不希望你也进去。”常年敌对的关系已让哈利习惯对面前的斯莱特林直言直语,但在这广袤星空下的宁静总,看着少年德拉科脸上茫然失落的表情,他意识到自己的失言,赶忙道歉,“对不起,我并不是刻意提到卢修斯的...很抱歉。”

“没什么,可能我未来的路就是这样吧。”少年德拉科卷起左边的衣袖,袒露出狰狞的黑魔印记,努力保持平静。但声音中的哭腔出卖了他:“你看,我已经是食死徒了,我还能怎样呢,我已经看不到我的未来了。”

眼泪不听使唤,争先恐后的逃离眼眶的束缚,少年德拉科干脆不再掩饰:“黑魔王让我找到能让食死徒进入霍格沃茨的方法,以及,杀了邓布利多。”

“怎么会!”哈利惊呼出声,“他疯了!不过,你现在应该是很得意的吧,你承担着这么重要的任务,我是不是要说句恭喜你被重用了?”

“重用么?”少年德拉科勉强扯起嘴角挤出一个冷笑,“这几天我想了很多,想到我之前的混蛋,以及之前我父亲的错误选择。黑魔王他根本不是在重用我,他只是利用我来发泄对我们一家的不满罢了。但我又能如何呢?我根本反抗不了。”

他坐起身子,两眼直视着哈利那双绿色的眼眸,泪水不停冲刷他的面颊,有几滴流到他的嘴里,苦涩不已。少年德拉科忍受口中的苦涩,对哈利道歉:“对不起,我之前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混蛋,只因为我的嫉妒心就不停挤兑你,我对此感到十分的羞愧。至少在我死前,我终于有机会向你道歉了。”他低下曾经高昂的头颅,垂下的刘海遮住了他的眼睛。

“光道歉可不够,马尔福。你还害的两个人险些丧命!”哈利理清德拉科的任务与先前凯蒂与罗恩的反常状态,忍住胸腔中汹涌的气愤尽量平静的指责少年德拉科。

“我知道这些我都做错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去求得他们的原谅。或许只有死亡。我已经活不长了,我根本完成不了这些任务。”少年德拉科已是泣不成声。高傲的天龙并不是真正的天龙,他被撕破了表面的伪装赤身裸体的展览在星空下——这一切都令少年德拉科羞愧万分。他不停向哈利道歉,妄图洗刷掉自己身上的罪恶与不堪,即使他清楚这个想法只是妄想。

哈利注视着头顶的星星。星子的闪烁光芒在他绿色的眼眸中更为美丽。他不知该如何安慰这位曾经厌恶之人,不过那些厌恶或许已在今夜烟消云散,只留下一些复杂的情绪——气愤、难过,亦或是同情。他同情他干什么,哈利轻嗤。不过...他忽然想到一个主意。

“马尔福,用你的行动来赎罪吧。”哈利下定决心,转头看着仍在哭泣的少年德拉科,“我们缺一位忠心的卧底,”他眯了眯眼睛,“不过,你敢和我许下牢不可破的誓言吗?”他像是想到什么,嗤笑一声,“现在的你有这个胆量吗?”

听到哈利的话语后,德拉科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望向哈利的双眸,双手止不住的颤抖。他瞟到左手臂上的黑魔印记,闭上了眼睛。“我敢,如果这可以让我、让马尔福家族的罪孽减轻的话。”

哈利伸出右手,握住少年德拉科。

“你是否愿意成为邓布利多军的卧底,为邓布利多军及时提供伏地魔行动的真实情报?”

——“我愿意。”

“你是否能愿意从此忠心于邓布利多军、忠心于邓布利多,不会透露半点邓布利多军的计划?”

——“我愿意。”

“你是否愿意成为其他人都不知道的邓布利多军成员,在战时忍受他人的误会与指责,但仍忠心于邓布利多军?”

少年德拉科愣了几秒,随机便严肃开口:“我愿意。”他的手反握回去,紧紧拉住哈利的手。

牢不可破的誓言生效,金色的丝线缠绕在两人的手臂上,闪着如星子一般的细碎光芒。少年德拉科弃暗投明,划去罪恶书中的条条框框。他好像看到眼前一道大门正向他打开,门后是万丈光芒。虽然不知道前路究竟如何,但少年德拉科清楚,他已经开始向好的方向走去了,他开始祈祷未来,祈祷他能真正如他的名字一样。

记忆到此结束。

德拉科从记忆中抽脱出身,仍沉浸在方才的画面中。从那时他便开始劝导父亲不要过于忠心于伏地魔。虽然父亲并不认可他的所作所为,但为了他、为了马尔福家族,卢修斯开始慢慢退出食死徒的中心圈,甚至有时会主动为德拉科提供一些难得的情报。

联系起后来的种种,他无法辨清这个选择是否真的带来了如年少自己祈祷的生活。不论如何,那是他重新鲜活的时刻,是他这卑劣不已的一生中最为正确的一个选择。

他是从那之后开始和哈利熟悉起来的。斯莱特林的蛇与格兰芬多的狮子收起嘶嘶作响的蛇信子和火焰冲天般的气势,开始一同讨论起之后的作战计划。哈利是他唯一的情报接收人,他们总是会在特定时间的天文台中会面,他汇报收集的情报,哈利则说清邓布利多军的计划,希望德拉科可以在计划施行前尽量为其铺平道路。

相处下来,他们不得不承认不敌对时他们实在是一对极好的战友。一个眼神就能传达信息的默契和种种契合催动着德拉科心中的情感树苗。或许是在他仰头望向天文台上灿烂繁硕的星空时,又或许是在立牢不可破的誓言之缠绕在他与哈利手臂上的金色丝线时,亦或许是在更早的时候,他不得不承认,他已经对哈利暗生情愫。

——你的名字是天龙座吗,我还从来没有看到过天龙座流星雨呢。

——我们伟大的救世主会有闲情逸致去看一场流星雨的时候,应该是几年后了吧。

——好吧,我真希望我们两个能一起看看那场流星雨。麻瓜们都说流星雨盛大梦幻,可惜我从来都没有看过。

——好了我们亲爱的救世主,请听听我带来的情报吧,解决掉眼前的麻烦你才能拥有享受以后的权利。

这段对话忽然蹦出德拉科的记忆宫殿。哈利为什么要将这段记忆单独拿出?他不可抑制的散发自己的思维,唇角在不经意间勾起。不会的。他轻摇脑袋,摇掉这些甜蜜的烦恼,忘掉他方才重新萌芽的旖旎心思后,便倒入下一个记忆瓶中的记忆。他还有更重要的事。

暗无天日阿兹卡班的逐渐展开在德拉科眼前,牢狱阴暗潮湿,老鼠窜动的声音在四面八方响起,铁锈与腐烂的味道令人作呕。住在这里的犯人们或癫狂地滚动或吃吃地笑着,双眼无神令人不寒而栗。

哈利在监狱区域外与一人对峙。

“你不能动用摄魂怪!金斯莱已经将它们全部驱逐了,将它们召回来是违反了魔法部的规矩。况且我早已举证过,马尔福家族从大战开始便一直是邓布利多军的卧底,一直为我们提供伏地魔方的消息。这场战争的胜利他们也有功劳!”

另外那位德拉科从未见过。他的脸尖尖的,一双眼睛眼尾上挑,闪着雀跃的光芒,细短的眉毛如虫子一样黏在他的脸上。只听他略有些刺耳的嗓音不急不慢地驳回哈利的请求:“金斯莱又不知道,就算知道了,我也只是为摄魂怪重新找到一个能够约束他们的地方罢了。至于马尔福家族,”他轻嗤一声,“除了你也没有别人可以证明他们是卧底吧。老马尔福对伏地魔的忠心耿耿我们都清楚;至于小马尔福,就算他是卧底,你也无法提供足够的证据,何况他手臂上还带有黑魔印记。为了平息民愤,只是将他监禁在马尔福庄园已是我网开一面的判决了。”

他不再理会哈利,走向黑暗的监狱区域:“如果我是你,我就会来好好送老马尔福一程,谁能想到呢,伟大的救世主居然爱上了一个小食死徒。”他停在哈利身边,睨了他一眼,“既然你们情谊这么深重的话,我想这个判决结果交由你去说,应该是再好不过。只是可惜了,没有办法当众庭审,不然在群众的声讨下,他们是生是死都不一定呢。”

“你不怕金斯莱会撤销你的职位吗?只要金斯莱知道你钻营的一切马上就会因为这个判决而消失。而你这些年的汲汲营营早晚会变为子虚乌有!”哈利回瞪回去,铿锵有力地反驳他。

那人却忽然大笑起来:“怎么会!我筹划了这么些年,怎么会因为这个毁掉!金斯莱不会再担任魔法部长了,告诉你也没关系,他已经被我用夺魂咒控制住了,就算你说出去又怎样?金斯莱的嘴里是不会出现你设想的那些词的!谁能想到呢,在你们都在对付伏地魔时,我却在你们背后偷偷做手脚。而你,”他猛地沉下脸,恨毒的盯着哈利,“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早晚会是我的!”

哈利一愣:“我不记得我们有过什么恩怨。你早晚会被我摘下人前那副人畜无害的面具!我发誓,只是早晚的问题。”

“恩怨?我们的恩怨可大着呢。”他的面容不停扭曲,眼球鼓出眼眶,看起来十分可怖,“看看你现在愤怒的样子,简直让我想起来我的童年,一样的愤怒,一样的无话可说。不过那又怎样,我已经脱离了你的阴影了,现在魔法部大半都被我控制住,你现在做什么都是无能为力了,如果你安安心心做你的吉祥物,我倒是可以留你一命,不然.......”他眯了眯眼睛,转而又大笑起来:“谁能想到呢,最让人看不起的我竟然是最后的赢家!”
他拿出一张纸,献宝似的轻轻放进哈利的手里。他那双眼睛青蛙般鼓起,显得可怖又疯狂。“看看吧,我们亲爱的救世主,就算我把这个给你,你又能怎样呢?好好拿着它吧!我允许你摆脱糊涂人这个身份。”他快速移开自己的手,用力甩了甩,随机便恶狠狠瞪着哈利:“这些东西再也禁锢不了我了!”

他睨一眼哈利,嗤笑着转身。

“金斯莱的通知应该到了,你该去完成你的任务了。”他不再留恋,转身向阿兹卡班外走去。

赫敏在此时慌慌张张地幻影移形到哈利面前:“哈利,金斯莱说,”她看着哈利脚下的地板,十分无措,“你要去传递马尔福家族的审判结果。”看到哈利脸上悲伤的神色,赫敏急忙开口:“哈利,不是我们不相信你,我们都在劝说金斯莱,但金斯莱他打定主意,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哈利已是面无表情。他光彩流转的绿色眼眸空洞不已,往常向上勾起的唇角不再,只是僵硬地站在原地。哈利慢慢闭上眼睛,遮住自己眼中溢出的无助,轻声安慰赫敏:“谢谢你,赫敏,等会我就去说吧。”

赫敏看到他眼中那层薄薄的泪水。她忽然察觉到什么:“哈利,你是不是...?”

她的话音被打断。哈利木然地摇了摇头:“我好像没有再去说明的资格了。时间差不多了,我要去宣布结果了。敏,你不用跟过来了。我自己一个人就好,不要跟过来,求你。”

他一步步极其缓慢地走入监禁区域的无边黑暗中,摄魂怪在牢狱中等待着,癫狂与痴笑包围着他。黑暗最终吞噬了哈利的背影。他慢慢走到被守卫与摄魂怪包围严密的牢狱前。

马尔福一家在里面坐着。他们脸上或多或少都沾了些污渍,不复几年前的骄傲得意,如同被压在泥地里的孔雀,满身脏污,羽毛不剩几根。

少年德拉科看到哈利走过来,眼睛一亮,重新燃起希望:“哈利,我们可以出去了吗?”他注意到哈利灰败的神色,匆忙补充,“就算是我的父母都被监禁在马尔福庄园也没事,只要我们都能活下来就好。”

哈利忍住全身的颤抖,他该怎么说出那些无理的判决,将这些刀子无情插入为凤凰社卧底多年的德拉科心中?他本以为他可以让马尔福一家有所善终,可惜理想的丰满终究无法比拟这冷得让人窒息的现实。

是他太自大了。

哈利感觉自己此刻已经被摄魂怪抽走灵魂。他的灵魂飘在潮湿的上空,局外人般,听见自己机械的吐露出最后的结果:“经威森加摩判决,卢修斯·马尔福两次成为食死徒,且参加数次食死徒的任务,将处以摄魂怪之吻;纳西莎·马尔福,多次知情且隐瞒,但念在最后时刻拯救哈利·波特,处以监禁,永生不得踏出马尔福庄园。”

少年德拉科的希望轰然破碎,他没由来地感到眩晕。眼前的黑暗水一般扭曲变形,扩散开来,而他身在其中,被无情的卷入蚕食。过往摆在他身前的深渊重新出现,张着黑暗的大口,猖狂地嘲笑他,而他正往下坠落。泪眼迷蒙中,他听见朝思暮想的声音无情地响起。

“德拉科·马尔福,虽有哈利·波特证明为我方卧底,但因证据不足,且食死徒身份属实,判决,”哈利闭上眼睛,泪珠滚落,“摄魂怪之吻。”他已是泣不成声。

不敢睁开眼睛看到少年德拉科眼里破碎的星芒,哈利闭着眼睛,强压着啜泣,下达判决:“判决即刻执行。”泪珠跳进嘴里,微微咸,却苦的惊人。哈利睁开眼睛,直视少年德拉科,但少年德拉科却在眼神接触的瞬间避开眼神。他们曾经默契到一个眼神就能知道对方要做什么,而现在少年德拉科不愿意再看他的眼神了。

眼泪怎么会苦成这样,哈利心想。

“我有一个请求。”纳西莎站起来,走到栏杆前,半是哀求半是悲伤地看着哈利。她温柔而决绝。

“我愿意与我的儿子——德拉科·马尔福交换判决结果。”少年德拉科猛地跳起来,大声喊:“我不同意!”纳西莎没有睬理他,只是与哈利交汇这视线,眸中含泪:“这是我作为一个母亲最后的要求。”

“不要!母亲,您活下来吧,您没有黑魔印记,您是无辜的,这不应该波及到您......”德拉科疯了一般,抱着纳西莎,崩溃不已。纳西莎仍是定定地看着哈利,无声哀求他。
哈利不知道自己是否该答应这位母亲的请求,尤其是这位曾经救过自己一命的女性。踌躇不安中,他望向纳西莎那双充满决绝和哀求的眼眸。他忽然明白了过来,就像是当年莉莉心甘情愿为他挡了那个索命咒一样,纳西莎也心甘情愿为德拉科挡下摄魂怪之吻。

他没有理由去拒绝。

“好。”

“这...是否不大合适。”一些守卫提出异议。

“我会担负起责任的。”哈利双眼被泪水糊住,他看不清守卫的不满,看不清纳西莎的哀求,也看不清德拉科的无措与崩溃。他第一次感到无力,为自己对狡猾之人的忽视、为不能保住无辜之人的性命、为自己的渺小而感到无力。

哈利深吸一口气,开始接下来的流程:“请小马尔福先生先出来吧。”

守卫一把拽出抱住纳西莎不肯松手的德拉科,粗暴的将他的脸摁在监狱走廊的墙壁上。少年德拉科的脸上已是布满泪水,一双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正在走进监狱内的摄魂怪,不停挣扎着,嘴中喊道:“哈利,哈利,求求你,让我去死,我的母亲她是无辜的!求求你放过她,让我去死吧,这本来应该是我去的!求求你...”

少年德拉科看到摄魂怪那腐烂结痂的手掌慢慢摘下兜帽,开始疯狂的扭动,企图挣脱守卫的控制,泪水决堤般涌出:“不要!!父亲!母亲!不要!哈利,求求你,放过他们吧,求求你,他们最后没有做什么事了!”
卢修斯和纳西莎一同看向如虫子般不停挣扎的少年德拉科,脸上充满悲伤。他们站直了身体,就如同他们以往做的那般,优雅从容。

“小龙,我想过很多次,我加入食死徒是不是从一开始就错了,幸亏有你的劝阻,我没有错上加错。没能保住西茜和你,是我作为一个父亲的失败。”一股灰白色的气息围绕着卢修斯,他的双眼逐渐失去光芒,“对不起,小龙,你要照顾好你自己。接下来的路,只能你自己走了。”一滴眼泪划过他的眼角,无声落在脏污的地面上。

纳西莎温柔的嗓音应和着卢修斯:“小龙,照顾好自己,爸爸妈妈很爱你。”她温柔笑着,仿佛仍身处于马尔福庄园。

“不要!!”少年德拉科徒劳地喊着。摄魂怪摘下兜帽,露出那张空洞腐烂的脸,将“嘴唇”,或者是一个洞,慢慢贴上二人。二人的眼眸彻底失去光泽,膝盖一软,趴倒在阿兹卡班脏污的地板上,不再有任何动作。

他们离开了这个世界。

“不!!!”德拉科撕心裂肺的挣扎着,他伸长手臂,想要触摸到卢修斯与纳西莎,可惜很快便被多个守卫制服,摁压在地板上,只能任由眼泪顺着脸颊不断留下,洗刷掉脸上的脏污,却再也洗刷不掉内心的空洞。

“把他交给我吧。”哈利已是泪流满面。

守卫架起身体绵软的德拉科,将他放到哈利的身上,被哈利支撑着。哈利用魔杖抬起卢修斯与纳西莎的尸体,一声幻影移形后,便同德拉科及二人尸体离开了黑暗孤寂的阿兹卡班。

昔日金碧辉煌的马尔福庄园早已残破不堪。花园里的残花斜斜歪倒在土地、其他花的花枝上,树木拦腰截断,压倒周围的花木,杂草顺着缝隙迎风摇摆。高大的建筑物蒙上厚重的灰尘,显得可怜又无助。

哈利把少年德拉科扶到沙发上,轻轻将卢修斯与纳西莎的尸体放到地面上。他不知该如何面对德拉科,曾经为了保护德拉科、保护整个邓布利多军的条件弄巧成拙,被别有用心之人利用,化作刺入两人内心的匕首,刺的两人鲜血淋漓。哈利手足无措,只好僵硬站在少年德拉科面前,微微低着头。

少年德拉科硬撑起无力的身躯走到父母身边,泪眼朦胧中,他感觉父母好像并没有离开,马尔福庄园的辉煌依旧存在,一切都没有改变。可当他抬起头,目光触摸到大厅内的腐朽破败,他才反应过来,一切都已经改变了。

他想到刚刚入学霍格沃茨的自己的自大骄傲,父母的宠爱与顺从,想起自己原来看似顺风顺水的人生,彼时自己还不知何为天高地厚,仗着父母的疼爱肆无忌惮;他又想起伏地魔卷土重来时父亲的的喜悦与胸有成竹,想起自己被所谓任务压倒时的绝望无助...

他曾经以为所有的苦难会在他成为卧底的那一刻结束,他有能力保住马尔福家族。就算卢修斯失去自由无法外出,但好歹他们一家人都还存活在世界上。可现在,只剩两具冰冷的尸体无情的提醒他:幻想已经破灭,徒留一些粘在地上的肥皂泡等待清扫。

他们一家从一开始就错了。垫在心底最隐秘角落的认知终于被正确对待。他之后的所有努力,不过是给这不稳的地基不断浇筑水泥,企图让水泥淹没歪斜的地基,企图粉饰太平。

他错了。正如歪斜的地基无法撑起参天大楼,无根的树木无法长到枝繁叶茂,马尔福家族终是树倒猢狲散,只剩一地鸡毛。

少年德拉科不禁失声痛哭。泪水珠子般落在灰尘堆积的地板上,打出花的形状,他为自己年少骄傲自大而后悔,为自己家父亲的侥幸而羞愧,为自己家族的狡猾卑劣而无地自容。有生以来,他第一次不想担负起马尔福这个姓氏,不想承担马尔福这个家族的责任。

但已经晚了,所有一切都不会等待他改变了。

哈利看着跪在地上痛哭的德拉科,不敢再看下去。内心的愧疚与自责一遍遍绞杀着他。这或许就是心如刀绞吧。哈利轻按胸口。我会让德拉科走出来的。他深吸一口气,在协助无力的少年德拉科安葬好父亲母亲后,便匆匆离开了马尔福庄园。

走到庄园大门前,哈利下意识地回头看向大厅内的情形。残破的窗帘卷着灰尘随风高高扬起,阳光透过积灰的窗棂斜射进马尔福庄园的大厅,灰尘和着光在空中不停飞舞翻滚。而少年德拉科正躲在阳光照射不到的地方愣愣地看着刚刚放置二人尸体的地面处,那里此时只剩光斑。

哈利攥紧拳,却又无力松开。我一定会让你好起来的,一定会揭开那人的阴谋,一定会...他深深望了望木然站在大厅的德拉科,毅然决然走出了残破的马尔福庄园。一缕阳光穿破浓雾照耀在他的脸上,他绿色的瞳仁晶莹剔透,闪闪反光。

该继续往前走了。

德拉科猛地清醒过来。刚才那场记忆里的一切宛如光怪陆离的梦境,他身处局外却置身事内。擦净脸上的泪痕,他回忆起方才记忆中哈利坚定的脸庞。

从那之后哈利便隔三岔五来一次马尔福庄园,劝导他走出阴影、帮助他恢复马尔福庄园的旧貌,即使德拉科一直持消极态度不愿多听哈利讲话、一直坚持不让他碰马尔福庄园的一点一滴,自己亲自去恢复,但哈利留下的印记到现在都有迹可循。

他还记得哈利在某一天搬来一个光秃的花盆,执拗地固定在马尔福庄园空荡的客厅中。他忽视德拉科的嫌弃和冷眼,笑着说这盆花马上就能开了,说德拉科的生命将会从这盆花开之时重新开始。

德拉科被哈利眼底的希望定在原地,不敢向前。

但不知道从哪天开始,哈利便再也没来过。当时德拉科仍处于消沉状态没有留意这件事,现在想来,应是和记忆最开始的那个人有关。如果他没猜错,那位会是拉文克劳吗?

他仰头注视着屋顶的吊灯,不禁自我嘲笑,德拉科啊德拉科,其实从记忆瓶纷至沓来的那一刻,你便走出消沉了吧,哈利他说到做到了。他低声笑了笑,摇摇头。真是要感谢你,哈利。

拿起第四个,也是最后一个记忆瓶,德拉科目光凛然。他要为哈利的死、自己父母的死讨回一个原本该公之于众的真相。

日光冲出重重窗帘所构造的囹圄,雀跃着舞动。

让父母摆脱掉罪恶的骂名,他在心里默念,也是让你不白白死亡,他顿了顿,假如我有这个权利的话。

5.序幕
    “咳咳。”罗恩从一堆杂物中抬起头,擦去蹭到脸上的灰尘。有求必应屋中的废弃物品堆在一起,常年积灰。罗恩跻身于杂物中,不停翻找着,他的衣服上被印出一道灰色的痕迹,脸上也沾了几道粉痕。

“敏,你确定这里有我们要找的东西吗。”他狼狈不已,翻找的同时大声对同样在杂物堆中翻找的赫敏提出疑问。

“没错,”赫敏的额头上满是汗珠,她喘着粗气穿梭在高高摞起的杂物堆中,“我们一定要找到,那是最后的希望了!尽快,那人说不定...”

“找到了!!”罗恩高喊一声,激动地从杂物堆中跑出来,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听到此言,赫敏也大步跑出杂物堆,靠着罗恩。

二人盯着罗恩手中小小的金计时器。罗恩抬手拭去了它身上厚重的灰尘,星星点点的光芒从金计时器身上涌出。

“时间转换器,”赫敏半是怀念半是伤感的感慨,“我三年级时曾用它完成课业。根据我的调查,魔法部在多年前丢失了一个时间转换器,而那个转换器是从霍格沃茨中不见的。”

“所以,我们要用它回到过去?”

赫敏认同:“没错,虽说那位学生的姓名被抹去,但还是要感谢他。”她从罗恩手中接过时间转换器,捧在手心中,“回到昨天晚上10点,也就是二十小时前,哈利还在格里莫德广场12号的时候。”

“问出事情真相,阻止哈利死亡。”罗恩下意识地补充。

“如果可以的话,我们不要再让哈利死亡了,哪怕这会改变现在我们的轨迹。不过,为了哈利,这值得。”赫敏扬了扬另一只手中的隐形衣,“我们走吧。”

他们披上隐形衣。时间转换器的齿轮在不停向前转动着,云彩形状在二人眼前变换着,漫天星光消失在夜空中,徒留层层阴云。

二人赶去了格里莫德广场12号,敲响大门。
哈利打开了门。他的头发仍是乱糟糟的,好像已经数天没有打理过一般,一双眼睛在黑暗中亮的惊人。奇怪的是,他穿戴整齐,一身崭新的巫师袍服帖的挂在哈利身上,衬得他整个人精神十足,但他身周却隐隐流露出死亡的气息。

罗恩和赫敏披着隐形衣趁机跑了进去,等到哈利关上门后才拿下隐形衣。他们一脸严肃的站在哈利身后。

哈利回过头,看到的便是好友二人如丧考妣地直盯着他,是从前从来都没有过的严肃。
他被吓了一跳。眼睛弯成月牙,哈利开玩笑的打趣二人:“你们怎么了?怎么这么看着我,是伏地魔又卷土重来了吗?”正说着,他领着二人坐到沙发上,给他们端上一杯水。
罗恩与赫敏对视一眼,领会到赫敏的意思后,点了点头,凝重开口:“哈利,你知不知道,你今晚会...死去。”红色爬上他的眼圈,罗恩本不想说出死亡二字,但为了扭住哈利死亡的结局,他犹豫之后还是说了出来。
哈利僵直在沙发上。

“魔法部是不是要害你?你知不知道?你不要出去,不然,不然,”罗恩无法压抑住自己的情绪,话语和着哭腔一股脑地倒在哈利面前。他不知道该如何对好友说明其将要死亡的未来,以及自己心中的难过与不解。“你知道些什么?你别瞒着我们,我们一起面对,会好起来的。”

罗恩眼眶已是通红,他直勾勾地瞪着哈利,企图瞪出他死亡的原因,他所隐瞒的一切。
哈利也湿了眼眶。他微微笑着,抚摸着手中的魔杖,显得温柔又不近人情。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他深吸一口气,按耐住胸中的难过与不平。泪珠打在沙发上,划出一道泪痕。

赫敏突然感觉哈利像极了邓布利多死之前的模样,一样的平和,一样的温柔,一样的难过,她忽然涌出不好的预感:“哈利,是不是不论我们怎么阻止,你都会去赴死?”

哈利点点头,低下头去。火光映照中,他的表情模糊不清,仿佛他的灵魂已经去到了另一个世界,而火舌将他与罗赫二人分割开来。

“我们都不满意他的统治吧。明明我们努力打败伏地魔是为了魔法界更好的明天,然而现在的情形,怎么样都算不上一个好字。有时走在魔法界的街道上,看着民众脸上的灰暗时,我不禁怀疑自己,我之前做的一切是否正确?我感觉我只是一个冒牌的救世主,我救不了整个世界,甚至连自己爱的人都救不了。从未有哪一刻像那一刻一样让我感觉那么挫败。”

“现在已经来不及告诉你们真相了,”他的语调很轻,轻到像在念诗一般,又像精灵的耳语,伴随着火焰吞噬木头的声音落在房间中,轻轻地落下,却将罗赫二人震得不轻。

“我已经选好死亡的地方了,我的死亡是早晚的事,”哈利将全身都靠在沙发上,仰起头,将头垫在沙发靠背上,“我无法说出那人的名字,但他已经容不下我了。很好笑不是吗?曾经我们敢说出伏地魔的名字,如今我却被那个别有用心之人束缚住,无法动弹。”泪珠划过他的眼角。

“你们也有这样的感觉吧,被监视的感觉。他已经控制住了魔法部中多个重要的人,这几年我已经努力唤醒不少人,但也正因此他察觉到我的反抗。我本想快速收集证据将他绳之以法,但是他已经策划了太多年,他的根系已经牢牢扎在魔法部中。”哈利长叹一口气。“与其坐以待毙,不如用我的死,撕开这舞台剧表面的平和,撕出新世界的序幕。”
哈利直起身,微微笑着,泪光闪烁:“我已经把所有相关的记忆都存放在记忆瓶中,连带着一些纪念。罗恩,赫敏,你们能帮我最后一个忙吗?”

罗恩垂着头,不愿回答,用尽全身力量抵抗着这无法改变的未来。

赫敏已是泣不成声,听到哈利的请求,她连忙答应:“你说,只要我们能做到,我们一定会去做的。”

“在我死之后,让克利切拿着这些记忆瓶与纪念物去马尔福庄园吧,这个房子唯一的继承人只剩他了。我害怕克利切会不想离开这里。这里肯定会被魔法部的人好好清算一番,克利切继续留在这里注定会遭到那些人所给予的皮肉之苦。”

“还有,我死后就立刻传信给魔法部的一位老先生吧,我已经拜托好他让他明天在魔法部待一整天,假如...”哈利声音越来越低。

罗恩将手掌蒙在脸上,遮住他的泪眼迷蒙。赫敏闭上眼睛,重重点了点头。

室内被沉默笼罩。哈利坐在沙发上,无端想起来五年级时他们坐在此处围着炉火嬉笑打闹,那时小天狼星还在,会故作凶巴巴的阻止他做一些危险的事,但在他做了之后又给予支持;卢平会在一旁温柔的笑着,递上莫丽刚做好的甜点,时不时为他们的计划做一些补充;唐克斯顶着她那头粉色的头发分享自己曾经的经历;韦斯莱双子又开始实验他们的新恶作剧产品,并在成功之后哈哈大笑逃离莫丽的指责;邓布利多则会举着手中的黄油啤酒慈爱地看着各位......

格里莫德广场早已物是人非。这场战争太过漫长、太过惨烈,足以吞噬那么多人的鲜血,毁掉很多人关于开心的记忆。每个人都在战后努力奔走重建魔法界,但心头的伤痕就算早已结痂,再被撕开时仍是鲜血淋漓。哈利本以为战争早已结束,他可以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但别有用心之人的算计俨然已经让不露于文字的战争再一次开始。而这次,他也要用他的鲜血去结束这一场战争了。

十二点的钟声敲响,传遍了整个格里莫德广场,哈利意识到自己的生命已经快结束了,他透过窗户看到黑暗中若隐若现的国王十字车站,那是他这一生真正开始着上色彩的开始,现在也要目睹他的死亡了。他陷入回忆,想起霍格沃茨的种种,想起自己爱的人们,想起德拉科。关于德拉科,他说不清自己心里到底抱有着何等复杂的感情,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在多年的接触后,他的心里已经对他抱有不能为外人所知的情感。他希望德拉科能明白,又不希望他能明白。

“我要走了。”哈利回过头看着木楞的二人,温柔笑着。或许邓布利多死前就是这样的感觉吧,他想。

罗恩与赫敏慢慢站起来,无言地看着哈利。赫敏拿起隐形衣,递给罗恩:“你和他一起去吧,我在这里守着克利切。”罗恩没有伸手去接,他瞪着那双通红的双眼,一字一字地说:“我们一起去,我们三个可是铁三角。”
赫敏抬起头看着罗恩,点点头,随机又看向哈利。

哈利抱住二人,将他的头埋在二人颈旁。
“麻烦你们了……”

炉火已经熄灭,阴云密布的天空透不出一丝月光,格里莫的德广场12号冷清又寂静。昏暗好像已经将室内所有物品淹没。

二人披好隐形衣,跟随着哈利走出建筑。他们路过国王十字车站,经过一个又一个光芒不曾照料过的角落。他们都默契的选择不用幻影移形,想让旅程更长一些,可终点总会到达,他们来到了白日里罗恩曾驻足的麻瓜小镇。

“再见。罗恩、赫敏,再见。”

他们躲在屋顶的烟筒后面,看着一阵绿光打在哈利身上,大难不死的男孩身体软下,倒在了黑黢黢的巷子里。披着黑斗篷的凶手捡起了他掉落在地上的魔杖,随机便将哈利的尸体传送离开。

罗恩忍着泪水施展出守护神咒,几次失败后终于成功,那守护神虚空一踏,不知去往何地。

这只是个麻瓜小镇普通的再不能普通的夜晚,偶尔有几个醉鬼路过巷子看到倒在地上的巫师,但却并不在意。阴云被一阵光穿破,月亮逐渐露出身体,天光乍破。

罗恩与赫敏捂着嘴巴施展无声的幻影移形,重新回到格里莫德广场12号。他们强忍着浑身的悲愤清理掉他们来过的痕迹,找到睡在厨房中的克利切。

年老的精灵耷拉着耳朵,大大的眼睛中含着一层泪水,他抱着记忆瓶与其他东西,深深地看了二人一眼,再环顾整个屋子之后,彭的一声消失不见。

屋外涌进一些杂乱的声音。格里莫德广场在静默中改变了继承人。天空的帷幕刚被拉起,而哈利生命的帷幕已被拉下。破门声响起,罗恩与赫敏对视一眼,果断施展幻影移形离开。

他们又回到那个麻瓜小镇,匆匆找到一个旅馆住下。一夜的惊魂未定使他们无法入眠。
天色逐渐拂晓,黎明之前的黑暗过去,阳光又重新洒落到地面上,镇子里人们问候的声音逐渐响起,新的一天到来了。

只有再一次到晚上他们才能回到正常的时间流逝中,为了补足精力,二人断断续续地小憩一会。在太阳彻底升起后,他们默默离开旅馆,在街上漫无目的的游荡。

他们看见罗恩穿着笔挺的制服不听的向过路人打听事情,以及一个戴着眼镜穿着宽大衣服的年轻人夸张地比划着什么。

随着罗恩的离开,两人也离开小镇,穿梭在魔法界的大街小巷中,挤在熙攘的人群中,仿佛哈利还伴随着他们一般。他们穿过人声鼎沸的对角巷,韦斯莱魔法把戏坊的牌子上小丑不停地摘帽子戴帽子;他们路过魔法部门前的广场,想起当年神秘事务司中陆续落下的水晶球;他们又重新回到霍格沃茨,战争的阴云早已散去,破碎的城堡早已修复完好。

他们就这么走着,沉默着,难过着。等待黑夜降临的时间是他们这些年来为数不多不需要防备外人的时刻,也是为数不多不需要思考未来的时刻。他们从时间转换器中偷来了着几个小时的喘息时间,漫无目的的乱逛在此刻似乎也是如此的浪漫了,如果在这个时刻他们只是霍格沃茨的学生,他们并没有亲眼看到至交好友的死亡,并没有对自己感到无力的话。

不知过了多久,赫敏打破两人无言的难过:“我们要找到真相,不能再这样乱走下去了。我知道我们该去哪里,”她牵起罗恩,语气坚定起来,“去找马尔福,哈利将记忆留给他,那就去他那里找到真相!”

马尔福庄园的大门被一丝昏黄的阳光挤开,二人披着隐形衣在德拉科打开正厅门时趁机钻了进去。

德拉科回过头便看到站在客厅里的二人。不可否认,他们简直就像之前的哈利一样莽撞,但有了之前被哈利数次吓到的经历,在看到突然出现的二人时德拉科只是微微愣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

他明白二人是为何而来。顾及到他与格兰芬多从来都没有的默契,他谨慎地选择等二人说清来意。不过,不同于其他格兰芬多他和哈利还是很有默契的。想到这里,德拉科的唇角微微勾起。

“马尔福,我们想知道这一系列事情的真相。”赫敏开口,凛然地看着德拉科。她想起她与罗恩第一次做客马尔福庄园时德拉科的态度,胸腔内的震动带动全身颤抖起来。
她忽然想起早晨光顾马尔福庄园的光景。小马尔福先生端着一脸的不耐烦,瘦削的指节不停敲击着扶手。本以为面前的小马尔福会表现得像一个典型的斯莱特林一样对此事逼之不及,不成想他竟然会通过麻瓜的方式给他们传递信息。

——我手中有一些证据,虽然暂时不能告诉你们是什么证据,但请相信我。我想尽我之力还哈利一个真相。

——我有办法走出马尔福庄园,不必顾及到我,你们尽力找就足够了。

——我想,你们可以在今天下午来找我,届时我将恭候二位。不过掩人耳目之事便是你们的责任了。

摩斯密码。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且会使用这项麻瓜的发明的。赫敏掩下眸中复杂的情绪。聪明的女巫此刻已推演出答案:有一阵子哈利突然如有神助一般预知到伏地魔的所有活动,那时她便怀疑哈利找到了一个卧底,不过也只是猜测与怀疑。而早晨的摩斯密码,则证实了赫敏的猜想。

听到这些话后她下定决心回到魔法部搜查关于魔法部长的端倪。她随手将这句话所对应的摩斯密码写在白纸上,伪装成她心烦意乱的产物,让罗恩反应过来德拉科立场问题,也让他意识到魔法部长的端倪——这是他作为一个多年傲罗的直觉。

先前格里莫徳广场12号的所见闪过赫敏眼前。自觉已经抽碰到一层薄膜的赫敏意识到她似乎应该告知德拉科这件事。以防万一,她一遍假装审问德拉科,一遍敲击起身旁的沙发靠背上裸露的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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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 saw Harry die with our own eyes.)

短敲一声,指节快速离开,随机便长敲两下,指节停顿些许。赫敏敲完他们的经历,顿在原地,挖掘着德拉科的表情。

清脆的敲击声钻入德拉科的脑中,他不由得一阵晃神。眼圈微微泛红,嗓子里像有东西卡住一样,他数次张口,却并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语。哈利最后的景象赤裸摆在他面前,德拉科的心口一阵发紧,他尝试用手去攥住胸口的衣服,却抹不掉那丝丝抽痛。略微设想哈利最后的所思所想,心痛之余,德拉科不禁有些隐隐的期盼:哈利最后会想起他吗?

随机他便摇摇头,甩掉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他定下神,对上赫敏破碎却坚定的目光,仰起头来,缓缓回答:“二位请随我来。”

穿过马尔福家族的长廊,壁画中的马尔福们鄙夷地看着走廊上的三人。似是嘲笑似是无视。

德拉科忽视掉他们刺眼的目光,一路带领二人走进他的卧室。他拿出序号为四的记忆瓶。瓶子里的液体欢快的翻动着,散发出细碎的荧光,一如它的主人那样。

“你们再来晚点我就要开始看了。”德拉科打开记忆瓶,慢慢走近冥想盆。赫敏与罗恩跟随他的脚步,走向宽大的冥想盆。

无须多言,德拉科倒下记忆瓶。三人一同沉没到哈利海浪般的记忆中。

“我忽然发现我犯了一个很严重的错误。”哈利坐在镜子前。镜子里的他憔悴不已,黑眼圈大咧咧的挂在眼下,未刮的胡茬逗留在他的下巴上。而哈利只是无力的靠着椅背,双眼似是在望着天花板。

“现在已经太迟了。我没有料到布雷特他竟然会抱着这种想法,不,我们都没有料到。”哈利用双手掩住脸颊,吞咽下喉咙中的呜咽。几分钟,抑或是不到一分钟后,他垂下自己的双臂,身体前倾,将手肘撑在大腿上,托着下巴。

他不敢看向镜中的自己,兀自开口。

“还是从头到尾整理一遍吧。我们的敌人,布雷特,和我们同级的拉文克劳。不知为何他对我有莫名的敌意,而且他对我的行为习惯了如指掌。我有种感觉,他似乎能通过我的习惯来推断出我下一步的计划,这真让我不寒而栗。他应该是从四年级开始布置他的计划。具体如何我并不知晓,但有一点可以确定,他已经通过一些特别的魔法控制住金斯莱及一些威森加摩的官员,其他重要官员是否被控制我并不能确定。他的目的应该是控制魔法部,或者是整个魔法界,但并不类似伏地魔那样的控制。”

哈利叹口气,缓缓闭上眼睛,看起来十分痛苦。

“我们都忽视掉了他这个大灾难。以至于现在这种局面的造成。我对于德拉科是凤凰社卧底这件事的证词在他的运作下完全不起作用。是因为我才导致了这个局面……”哈利的声音越来越弱,他把头埋在膝盖里,如同婴儿般蜷缩成一团。

德拉科不受控制的心悸了一下。他想起来自己被软禁在马尔福庄园后的悲伤与麻木,以及一次次冷脸相待前来劝说他走出阴影的哈利。他感觉自己的心被绞成一团。这到底是谁的错呢?悲剧是从哪一刻开始的呢?他想起曾在成为卧底后阅读过一些麻瓜作品。他和哈利,是否就如同罗密欧与朱丽叶,明明心意相通却无法圆满而终?

罗密欧,你为什么是罗密欧?哈利,你为什么是哈利?否认你的姓名,抛弃你的身份吧,也许你不愿意这样做,那么只要你我宣誓做彼此的爱人,我将不愿再姓马尔福了。化用

‘那不是你的错!’德拉科在心中大声呼喊着。他忽然想起阿兹卡班中哈利脸上的泪水,心里充满自责。

画面变换。仍是熟悉的镜子,哈利穿着笔挺的傲罗制度,右腿搭在左腿上,显得十分严肃。

“初步调查,布雷特确实曾几乎一天都和我上同一节课,但奇怪的是,拉文克劳与格兰芬多的课表并不一致,他是如何在监视我的同时出席拉文克劳德课程的?我有想过时间转换器,但可惜魔法部记载中时间转换器并无缺失。”

罗恩猛的看向赫敏:“敏...你是怎么知道那个时间转换器被丢失的?”

赫敏从怀中取出小而精致的时间转换器,金色的时间转换器流光溢彩。她沉重的开口:“魔法部关于时间转换器的卷宗上有一个十分隐蔽且复杂的咒语,解除咒对它没有作用。我也是不小心施错咒语后感受到咒语的魔法波动后才发现的。”

她低下头看向手中的时间转换器:“看样子,布雷特应该是在当年借到时间转换器与我们上同一堂课,之后又抹去他曾借过时间转换器的痕迹,并将它丢到有求必应屋中成堆杂物间的隐蔽空隙中。”

“他的筹谋倒是周密。”德拉科冷笑一声,“他当时有格兰芬多的院服,而且似乎顶替了你们格兰芬多的一个学生,也正是这样他才能顺利进入你们的课堂。”

三人梳理完当年布雷特所作所为后,沉默下来。这位敌人实在是比伏地魔还要难缠的存在。

赫敏皱起眉,想要补充些什么,但随即长叹口气,闭着眼睛摇摇头:“继续看吧。”

时间再次流转,即使哈利仍身穿傲罗制服,但脸上的疲色与眼下的乌青明晃晃显示出时间的不同。

“金斯莱果然如他所说让出魔法部长之位,并指明让布雷特任职。会议中并没有太多人表示异议。他在魔法部扎的根有够深的。不过也好,我大概了解有多少人受他控制了,还好有仍有一些官员仍是正常。这是我现在最庆幸的事情了。我现在正调查他是通过怎样的手段控制这些官员,接下来便是一边调查一边唤醒一些未被控制过深的官员了。”

他自嘲的笑了笑:“当初的烂摊子现在竟会发展成这样。现在布雷特的高压统治,真是和当年的伏地魔如出一辙,他是真的很害怕呢。可惜民众对他的政策越来越不满了,他还能坐在那个位子上多久呢?”

哈利翻找着柜子里的文件。片刻后,一张被揉皱的纸被他拿在手心,他慢慢将其展开。纸上并没有字,任谁来看这也不过是一张无用的废纸。

“这是布雷特在那天给我的。根据他说的,我想这应该是一份很重要的文件。可惜我试过了很多魔咒却仍未发现异常之处,不知何时才能解开其中的秘密了。”他叹了口气,“现在我知道的还太少了。”

画面再次转换,哈利眼下赫然挂着一对显眼的黑眼圈。他揉着太阳穴,从喉咙里挤出声音。

“我找到让被控制的官员恢复的方法了。说来可笑,他控制人的手法不过如同摄魂怪一样,吸取他人脑中的念头使其逐渐忘掉自己的记忆,之后便在他人脑中植入他的想法。”
“守护神咒,让守护神穿过被控制人的身体,一点一点让他回想起开心的事,进而开心的事便会牵出记忆,布雷特的把戏自然就无效了。”

哈利勾起嘴角,淡淡地笑着。

德拉科蓦然想起他与哈利在天文台上相处的时光,那时的哈利也是这样笑着的,只是一抹不艳丽笑容,沉静与肆意交杂着。当时德拉科想,这种笑容正适合救世主,就像专门为救世主而生一样。

“威森加摩的有关官员现在已经逐渐摆脱控制了,只要再来上几次,他们便能彻底清醒过来。”

哈利挥动着手里的魔杖,魔杖尖碰射出些许银色气体,但顷刻便消散在空气中,无法成形。他似乎是叹了一口气,然而轻不可闻,只剩那些消散在空气中的细碎光点。

魔杖不停的在哈利手中转动着,“我会继续的。”

记忆中的画面呈水波状不停转换,哈利的脸色随时间流逝愈发憔悴,但他那双眼睛里的光却越来越盛。

画面跳转。

“我的时间不够了。布雷特已经察觉到我的动作了,他现在应该想要让我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吧……真自大的人啊。但有一点能肯定,他现在应该不知道我是用何种方法唤醒被沉睡的官员,这也是我最后的机会。我会将有关布雷特的一切都放到记忆瓶中,希望看到这里的....”哈利淡淡笑起来。

“布雷特虽然处心积虑步了一个大局,但这局也让我破开了多个口子,总有一天,我会结束掉这场无硝烟的战争。魔法界不需要这个唯我独尊的独裁者。”

.......

“他已经等不及杀死我了,我的生命也终于要到头了。没想到他会以为这是我作为救世主特有的能力,呵。这几天这么多次试探我,我也试探出他的底细了,他已经非常狂躁,想要不计一切代价来结束我的生命,好像这样就能继续他的白日梦一样。我注定躲不过这场屠杀了,不过我并不害怕。即使我死了,藏下的唤醒被控制人的方法也会被我交到信任的人手上,布雷特的高压统治总会被扑灭。”

“我现在已经没有多少遗憾了,唯有的一件,等我再和他相见的时候,便能解决掉吧。”哈利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那双像极了莉莉的绿眼睛仿佛是在穿透记忆的束缚看向某个人。
回忆到此结束。

三人皆是沉重不已。

“哈利在‘昨晚’塞给我一个东西。”赫敏打破僵死的沉默

赫敏从口袋中拿出被团成团的一张纸,将其展开。纸泛黄严重,看得出来已经有好些年头,上面空无一字。

“这是…布雷特给哈利的那张纸?”德拉科颇有疑问,“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阴谋?为什么布雷特会平白无故塞给哈利他所谓的原因?”看到罗恩不解的目光,德拉科意识到他们还没有了解前三个记忆瓶中的事。他简单讲述了关于布雷特的那部分记忆。至于其他的,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出来,也就索性略过了。
“原来还有这些事情,”赫敏将手攥成拳抵制下巴,仔细思考,“综合你与哈利的说辞,布雷特可能已经有精神方面的问题了。不过这张纸,我们还是要打开看看,或许这里面有更为重要的线索。”

德拉科和罗恩同时点头。

“但是,敏,万一这是布雷特的阴谋呢?”罗恩不免有些担心。

“我让克利切守着我们,一旦有异常便让他带你们离开。”德拉科垂下眼。

赫敏抬眼看向德拉科,她似乎察觉到什么,想要开口,但最终只是及时制止住嘴边汹涌欲出的话语,转过头看向突然出现的克利切。她向这位年老的小精灵点头示意。

“我们开始吧。”

三人尝试多种魔法,但打在那张薄薄的纸上便泥牛入海,不起半分作用。直到下午原本带些清亮色彩的阳光彻底剔出那丝活泼清澈的光线,只剩金箔般的丝缕光线仍在等待白日的告别。附在纸上的魔法仍是守护着秘密的坚硬城墙,不见半分倒塌。

“怎么办,”德拉科不耐地抓头发,视线划过整个房间。他突然把视线停在克利切身上,“克利切,你来试试吧。”

小精灵有些犹豫,这是他认可的小主人,他自然乐意听从他的吩咐。但是这魔法实在太过离奇,他不能保证一定能解开。

德拉科注意到克利切的犹豫。他走到克利切面前,蹲下身,平视克利切:“我保证,我会保护好你,如果解开魔法后会是意想不到的情况,我一定会保护好你,请相信我。你可以同意吗?”

年迈的小精灵听到这番话,大大的眼睛覆上一层薄泪:“德拉科少爷,您和雷古勒斯少爷真像。”他伸出颤抖的手,抹去眼泪,“我会努力的。”

罗恩有些震惊,他下意识地戳赫敏。赫敏明白他的意思,心下有些了然。她拍拍罗恩的肩膀作为安抚。

克利切拿起那张纸,念出最简单的解咒咒语。

那张泛黄的纸突然发出亮光,缓缓飘向上空,不断延长。黑色的手写字在上面逐渐浮现。德拉科知道,他赌成功了。光芒散去。

纸张随着重力下落,落在德拉科的手上。

“小精灵的魔法和我们有些区别,可能这便是克利切能解开的原因吧。”赫敏轻喃。

德拉科看着纸上的字,皱着眉头念出来。

“今天我又挨罚了,姑姑姑父不满意我的卫生打扫,让我一天不能吃饭,我现在真的好饿啊。刚才我看到表哥已经有自己的魔杖并且马上就要去魔法学院了,他说他要像救世主哈利·波特一样拯救世界。不过拯救世界为什么要拿我当靶子呢?他的魔咒打在我身上,我现在感到又痛又饿。万能的救世主哈利·波特啊,你可以来救救我吗?”

“我向家里的家养小精灵讨到些使用魔法的技巧,并成功改变了一朵花的形状!看样子我并不是姑姑说的麻瓜呢!我今年已经十岁了,明年我便能上魔法学校了!不过魔法学校有哪些呢?不管了不管了,我能去上学就已经是非常好的事情了!我从表哥的书中偷看到救世主哈利·波特和我同龄,我是不是能和他成为好朋友,然后请他来打败姑姑与姑父?这样我就不会再挨打挨饿啦!”

“姑妈看到我施魔法后变得好可怕,他就像一个怪物一样使劲撕扯我的手臂,我感觉他好像十分愤恨,他的眼睛都变红了,这是为什么呢?姑姑知道之后也对我冷嘲热讽,可是我明明和表哥一样都能使用魔法啊。伟大的救世主哈利·波特啊,你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呢?”

“原来表哥是个哑炮,那个魔杖是姑姑的,怪不得,怪不得。可能这些年来打在我身上的魔咒都不是表哥施展出来的,是姑姑,还是姑父?我现在的境遇越来越差了,我几乎每天都只能吃一片极小的、可怜的面包,我真的好饿啊....为什么哈利·波特还不来救我呢?他不是救世主,可以拯救世界上的所有人吗?”

“我的霍格沃茨录取通知书到了。这可能是我今天最开心的事。看看我表哥的那副嘴脸吧,真是让我想笑,我看见姑父拿起魔杖想要烧毁它,不过我怎么可能就让他烧毁呢!多谢教我魔法的家养小精灵们,我把表哥施上魔咒,让他在他人眼中看来就是一封录取通知书,所以他现在正满屋子打滚呢!”

“我看到哈利·波特了,我真羡慕他,他一开学便有朋友了,不像我。”

“哈利·波特又出风头了。这可能就是救世主吧,连梅林都眷顾着他,偏爱着他,我算什么呢?梅林啊,你能不能看我一眼呢?明明我的魔法更厉害。”

“为什么哈利波特就能拥有一切!?”

“我不该这么想的......”

“哈利·波特的名字出现在火焰杯里了,连梅林都允许他参加成年巫师才能参加的盛赛。而我呢,就算样样精通,不过只是哈利·波特这颗太阳下不起眼的陨石罢了,我可真是生不逢时.....明明他魔药一点也不好,为什么这些机会不给我呢?”

“我要毁掉他。”

德拉科抬起头,他从罗赫二人脸上看到与自己相同的震惊。嫉妒真是个可怕的东西,曾经他因嫉妒做出错误的事情,推着自己走向深渊;而布雷特则深陷其中,逐渐被嫉妒所玩弄,成为嫉妒的牺牲品。哈利·波特已经是他严重如同沙子般的存在了。

天色逐渐昏暗下来。墨蓝天空的尽头衔接着五彩的边际,它们彩虹般规则排列,散乱的云朵被印上火红的印记,默默与那墨蓝色构成如油画般的天空。

“我们的时间快到了,得回到霍格沃茨了。”

商量好计划后,罗赫二人披上隐形衣,向德拉科道别。罗恩目光复杂的瞥向德拉科,深叹口气,消失在隐形衣下。

德拉科闭上眼睛,等待二人脚步声消失后便走到床边。四个闪着细碎光点的记忆瓶正正整齐摆在床头柜上。德拉科拉开柜子,拿出一根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魔杖——无论从德拉科现在这个正被监禁的犯人角度来说,还是从这跟魔杖的角度来说,这跟魔杖好像都不该出现在这里。

这是属于哈利·波特的冬青木魔杖魔杖,是奥利凡德定做给大难不死的男孩的魔杖。

手握魔杖,一股久违的熟悉感涌上德拉科心头,他并不是没有摸过这跟魔杖,在什么时候呢?或许是天文台上,或许在马尔福庄园的冷嘲热讽中,他早已与这跟魔杖结下不解之缘。

他忽然想起那几年中他与哈利少有的对话。
——“值得吗?”

哈利回过头。阳光擦过哈利的发丝,直直射向德拉科的眼眸中。他的脸庞在耀眼的金色阳光的衬托下不甚清晰,但德拉科好像透过哈利脸前的阴翳看到了他眼底里坚定的光——正如哈利身周的光一样灿烂热烈。

他听见哈利的言语:

“可能你看到这世界上的腐烂与不堪,看到人们粗重的呼吸与濒死的挣扎,看到所谓政客们酒池肉林的奢靡。但德拉科,参天大树中不可能没有吸血的害虫。而我要做的,便是拔除这些害人的虫子,让人们更为安居乐业,让魔法界重回安宁。我相信,我这个小小的理想会实现的。”

“你看,就像这朵花,它终于开了。”

德拉科怔住。

“德拉科,你也要走出来了。”

——“你回去吧。”

德拉科看向卧室窗边,哈利软磨硬泡搬进马尔福庄园中的花一如当年灿烂热烈地绽放着,就像哈利的人生,即使落幕也仍是充满希望。

他攥紧魔杖,牵着克利切的手走到会客厅。经过赫敏严密的测试,小精灵的魔法并不会触动庄园外的检测魔法,德拉科准备让克利切带着自己走出庄园。

他已经有好多年没见过外面的世界了。风吹起落地的窗帘,为月光铺设出玩耍的通道。德拉科能感受到月光在自己脸上慢慢流动,明亮安静。他克服掉内心的恐惧,温柔对克利切说:“准备好了吗,我们要走了。”

小精灵点点头。

嘭的一声后,马尔福庄园重回寂静,唯有月光不停流淌。

6.重逢

恍若隔世。

德拉科痴痴看着眼前久违的对角巷。鹅卵石铺成的长街上巫师们来来往往。年轻的小巫师跟随父母先后走进摩金夫人长袍店、丽痕书店,有些还会去到奥利凡德魔杖店。韦斯莱笑话商店外的木偶扯着灿烂的笑容不停拿下或戴上帽子。

他呆在马尔福庄园的死寂中太久了,久到他已经忘却曾经市井中的热闹繁华,忘却了人群中的希望,而人们也遗忘了他。经过他身边的人只当他是一个前来采购的普通巫师。德拉科忽然在心中获得一些久违的认同感——他并不是该死的食死徒,他只是个普通的巫师,在这平平无奇的一天来到了对角巷。

但他心底的激动冷却在他仔细看向人群的那一刻。

不应该如此的。在看到那副景象后,德拉科大脑只剩一片空白。

夜晚早已拉开帷幕,天上的星子低垂闪烁。但德拉科所期望的战争后的景象却没有出现。空洞的眼神贯穿了整条街,人们的步伐沉重无力,只有谈话声一如既往——或许也不是,带有希望的话语不该这般无波无澜。德拉科无端想起伏地魔掌控下的对角巷,若不是他经历了战后的种种事情,他可能会以为现在仍处于战争时期。

怎么会这样呢?他半是难过半是心疼地低下头,不自觉攥紧克利切的手。天文台上哈利恳切的语言支撑他扛过难熬的卧底时光,尽管他在哈利面前从不承认,但不可否认,他的理念早已从哈利一字一句的坚定和他曾经的所见所感中逐渐改变—他们都在为魔法界的未来而奋斗,不仅是他与哈利,还有那么多躲藏于灯光后的巫师们,他们立志要打破伏地魔的恐怖统治,还魔法世界一个本该拥有的和平安定。

可这算什么呢?这究竟算什么呢?他胆战心惊的卧底生涯、哈利三人反抗斗争永不停止的步伐、凤凰社成员绽放一瞬后永久落幕的生命,这些都算什么呢?!

克利切担忧地看向德拉科,他攥得它太紧,却又尽力保持住自己的情绪,克利切只能从德拉科微微泛红的双眼中窥出一丝端倪。它不无担忧:“主人.......”

小精灵尖细的腔调刺破覆盖在德拉科眼前的梦魇。他垂下眼睑,灰色的眼眸中蓄满的泪水在风的抚摸中渐渐离去。方才萦绕在眼前的幻境全然消失不见,对角巷熟悉的景色又出现在他面前。不,他一直在这里。

是他一叶障目了。哈利选择死亡就是为了破除多少人前仆后继所期盼的世界,他不能再沉浸在过去的悲伤中舔舐那到无法愈合的伤口——或许伤口早已愈合,只是他视而不见。

他带领克利切走到对角巷人烟稀少的角落中,依据计划他应当在几分钟后赶去魔法部与罗赫二人会和。冬青木魔杖久违发出点点荧光,德拉科口中默念因许久不曾接触而略微生涩的魔咒。

“马尔福!”

魔咒的施展被骤然终止。他猛地抬头看向声源,魔杖指向巷口若有若无的光亮,咒语即将脱口而出。

“是我!马尔福!我和罗恩在回魔法部的路上被布雷特设围追捕,我们不敌他们,只能让守护神来给你报信。之前的计划全部废除,你去陋居找亚瑟,他会告诉你怎么办的!”

“注意保重。”

水獭的身形缓缓消散在空中,伴随着赫敏不知是唏嘘还是感慨的关切声化作光点升向空中。

他此刻只有一个人了。德拉科握紧魔杖,意识到现在只有自己才是最后的机会。一个被软禁多年淡出人们视线的囚徒,一个布雷特都忽略的手下败将,一张被哈利·波特埋藏在光芒之下的底牌。他感到全身血液在燃烧翻腾,激动久违爬上心头—已经太久了,他在阴影中已经太久了,就到他已经忘了曾经战斗的感觉。斯莱特林的毒蛇睁开金黄的竖瞳,张开嘴巴露出掩饰已久的毒牙,迫不及待的盯着目标的脖颈,渴望他苏醒后的第一个猎物。

德拉科带着克利切来到陋居。亚瑟·韦斯莱早已站在花园中,看到他们的到来并无惊讶之色,打开吱呀的木门邀请他进入这个一直都被哈利认为是家的地方。

亚瑟和莫丽并未过多的与他交谈,只是将哈利的隐形衣递给了他。

德拉科有些惶恐地接过隐形衣。轻抚着隐形衣,他小心翼翼抬起头,看向面前的两位长辈。

若是自己的父亲母亲都在,他们也是会这样的吧。他忽然感觉眼前有些模糊,眼球上似乎是蒙了一层泪水。

德拉科向亚瑟和莫丽深深鞠了一躬。或许只有他知道,在他头垂下、头发随着地心引力遮住他的眼睛时,一滴泪珠悄然穿破空气。

也或许是莫丽看到了那滴想被隐藏起来的泪,亦或许是她终于察觉到了德拉科手上魔杖的主人,想起来那个孩子映着光的眼眸,终不过凝结成一句叹息:“孩子,还有事情等着你去做,不要.....”太难过了,都会过去的。未竟的话语被吞咽回口中,莫丽走上前,给了德拉科一个温柔的、属于母亲的拥抱。

亚瑟只是上前拍拍他的肩膀:“跟我走吧,我们先进到魔法部里,至于之后怎么样,就看你自己了。”

德拉科点点头。

“对了,这个给你。”亚瑟从怀中拿出一张羊皮纸,“魔法部的地图,我想你应该会用的上。”他故作调皮的眨眨眼,将隐形衣套到德拉科和克利切身上。“我们家罗恩和赫敏就要靠你啦,跟好我。”

“我会努力做到的。”德拉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亚瑟的话。他在此刻忽然感觉到哈利当时的压力,原来他当时是这般感觉,所有人都把希望投到他一个人身上,竟是如此让人窒息。话毕,他将隐形衣的兜帽盖住自己,一手拉着克利切,一手牵着亚瑟的袖子走进壁炉。

几阵天旋地转后,魔法部的灯火出现在德拉科眼前。

“亚瑟,怎么回来了?”

“我有些东西忘在了这里。”亚瑟扯出笑容作为回应。

德拉科一直跟在亚瑟身后,进入魔法部。虽说此时已经繁星漫天,但魔法部中仍有不少官员行色匆匆,忙碌着。德拉科只是草草一瞥。不知道这些人中到底有多少是被布雷特控制的,他在心里盘算着,他该如何利用守护神咒去唤醒这些不甚清醒的人们呢?

一切都是未知数,从赫敏和罗恩被捕那刻起,他就只能靠他自己走下去了。或许也不只有他自己,德拉科摩挲着手上的冬青木魔杖,哈利也在这里,哈利也在和他并肩战斗。恍惚间,他感觉自己好像又回到了霍格沃茨的天文台上,而哈利正在根据他提供的情报仔细思考下一步的对策。

他一定会做到的。

德拉科眯起眼,仔细观察着电梯内的人们。已是下班的时刻,随着电梯上行的人们并不是太多,但是很奇怪,当亚瑟进入电梯后,或者说,当德拉科与克利切跟随亚瑟进入电梯后,放弃下班选择乘坐电梯返回自己办公室的人们忽然多了起来。

幸运的是电梯里还有些能让德拉科和克利切装作自己不存在的空间,他至少还能仔细观察电梯上的人们是否被控制——虽然他什么都看不出来;或者是想一想接下来的对策。

一个部员正在和亚瑟攀谈着,即使亚瑟曾经和他并不熟悉,不过出于礼貌和警惕,亚瑟还是小心地回答了每一个问题。他一遍和对方聊着,一遍观察着电梯上升的楼层,带着些许急躁地盼望着自己熟悉的那个数字的到来。

“亚瑟?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抱歉,我急着去拿东西,没听见刚才你说的话,你可以再说一遍吗?”

“害,你这人真是,电梯马上就能到了,急什么啊哈哈哈。那我就再说一遍啦。”

那个官员脸上挂着笑容,浑身散发着热情洋溢的氛围。德拉科只是淡淡扫过他一眼,电梯的等待时间似乎太过漫长,漫长得让他都开始留意起这番平平无奇的对话。

等等,漫长?德拉科忽然想到之前为了审判而来到魔法部时的电梯似乎并不似现在这样让人感到漫长。一切还是小心为上,他对克利切使了个眼色。

——克利切,听我讲,魔法部里并不能让巫师施展幻影移形,但我想小精灵的幻影移形应该是可以实现的,就想哈利曾经去过的那个藏有神秘人魂器的山洞一样,如果有什么意外,一定要记得先让亚瑟回到陋居。

——可是小主人,不,主人您?

——幻影移形到魔法部随便一个地点。

他希望他所准备的一切都不会奏效。小精灵在接收到他的眼色后便在嘴里默念幻影移形的口诀,它的耳朵紧紧地靠在肩膀后,一双大大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接下来的话让德拉科如坠冰窑,他绷紧身子,右手拿起魔杖指向那个看起来热情洋溢的“路过者”。

“我说,亚瑟,这么晚了为什么还会回来拿东西呢?是有什么任务在身吧。”

话语落下,亚瑟惊诧地盯住对方,右手不动声色地放在魔杖上。

“罗恩·韦斯莱和赫敏·格兰杰已经被我逮捕了。”那人挣得双眼眼球快要凸出来,一圈眼白围着瞳仁,如一个没有灵魂的娃娃般,眼睛大,却没有任何神采。

电梯里剩下的人忽然一同发声。

“你觉得你能违抗我吗?亚瑟·韦斯莱?”

布娃娃们一颤一巍,在发条的运作下一顿一顿地向亚瑟身边走去。电梯仍然停留在刚才的那个数字上,鲜红的数字使人顿生几分寒意。尖锐的警报在此刻铃铃作响,钻进人的脑海中搅乱思绪。

不好!德拉科暗骂一声,拽了拽克利切的袖子。小精灵心领神会,手指捏诀,指向亚瑟。魔法的光芒避开卡顿的玩偶们,精确地触碰到亚瑟。亚瑟察觉到德拉科此番作为的目的,但在下一刻便消失在这趟无法到达终点站的电梯中。

“谁?”

被控制的人们一同转过头,看向电梯内侧的那片空间。他们的眼睛虽然无神,但却让德拉科感觉自己已经无处遁寻。

“是谁?”

咔,咔。玩偶们迈着步子缓缓走向那片空白。

德拉科和克利切对视一眼。空间瞬间被扭曲,德拉科能感觉到盘旋的气流在自己耳边轰隆作响。

当一切都安静下来时,德拉科定住因眩晕而不停晃动的身体,看向眼前的事物。

钟表,全是钟表,钟表遍布了整个屋子。
他们大小不一,种类各异,有落地大座钟,也有小巧精致的旅行钟,或是悬挂在一个又一个站立着的书架之间,或是立在长桌上。

每个钟的指针都指向同一时刻,秒针运动的卡嗒咔嗒声环绕住整个屋子。旁边则是一个带有玻璃的壁橱,悬挂着各式各样的沙漏。
德拉科看向房间另一头——那发着钻石般跳跃光芒的角落,一个钟型水晶玻璃罩正无言地耸立着。罩子中一只蜂鸟带着它的蛋不停上下漂浮着,就在它悬浮在最上面的那一刻,蛋突然破碎。

刹那间,房间里所有的钟表指针不约而同的逆时针转动,越来越快,咔咔的声音奔跑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沙漏倒转,流沙飞速流回原来的空间。

德拉科眼前的景象不停变换,直到一个急速向前行走的男人划破怪诞的画面。

是哈利。

他行走在摆满小玻璃球的架子中。一些小玻璃球暗淡无光,如同一个普通的玻璃球;另一些则是发出神秘的流动的光,吸引好奇的人去探秘。

53排、54排,哈利在静默高耸的架子形成的通道中缓慢行走着,仔细观察每个玻璃球上的标签。走了一会后,他停在了一列架子面前,或是一个带着“摄魂怪”标签的小玻璃球面前。

他端详了一会那个小玻璃球后,便毫不犹豫地拿起小玻璃球,干脆利落地将其摔碎在地上。

一阵深蓝色的烟雾从小玻璃球的裂缝中冒出,于半空中汇聚到一起,显示出令人匪夷所思的画面。

布雷特。画面中的他正长大嘴巴,狰狞地吞咽着摄魂怪。德拉科甚至能看到他额头上布满的汗珠和放肆凸起的青筋。

摄魂怪发出凄厉的声音,企图阻止布雷特骇人耸听的行为。但布雷特却如无知觉般,继续大口大口的将摄魂怪吞咽入自己的腹中。

德拉科突然觉得有些反胃。如果说之前他尚且不能得出布雷特控制他人的方法,在看完这些画面后饶他如何愚笨也能推测出来布雷特的手段了。通过吞噬摄魂怪来获得摄魂怪的能力,吸取掉他人脑海中的快乐回忆,让那人处于消极状态,从而趁虚而入,植入自己满意的回忆于被控之人的脑海之中。

根据刚才电梯中的场景推测,植入记忆很可能是实时的。德拉科不禁感到毛骨悚然。魔法部众多官员们的脑子中都存在着一根线,而这根线的控制者正坐在魔法部的最上方通过一个个移动的娃娃们监视着魔法部发生的一切。

怪不得解决的方法是守护神咒。

烟雾散去,哈利用魔杖点了点小玻璃球的裂痕处。魔法牵引着完好如初的小玻璃球回到原位置。在施咒抹去到来的痕迹后,哈利原路返回,推开53排架子旁边的门。

方才的钟表再次映入眼帘。哈利站在那个闪着水晶玻璃罩前,与时间做了个交易。

“我想要将我刚才的经历存放在蜂鸟的蛋中,待到合适之人到来时便将这份经历释放给他看。”

——可以。

德拉科环顾四周,但这里除了哈利并无其他巫师。看着眼前咔嗒行走的钟表,他心里忽然有了一种玄妙的感觉,这来自于虚空的声音,或许正是时间本身。

“记忆再次开启的方式,”他望着眼前的冬青木魔杖,“这根魔杖,当这根魔杖再次到来时。”

“我需要用什么来交换?”

——在你身上我所需要的东西,我已经拿到了。

——这是时间的秘密,我会信守承诺,顺便在合适时机帮你一次。

——毕竟,那东西,实在太过珍贵了。

话语落下,钟表便顺时针飞速转了起来,哈利的身影慢慢消散在空中。德拉科环抱着眷恋深深凝视着那道虚影,直至它彻底消散,钟表和沙漏又恢复到正常的速度。

他大概猜到现在自己身处在哪里了。神秘事务司的时间之屋,也只有这样的地方,才能让时间亲自垂眸。

打开亚瑟给予他的地图,神秘事务司赫然在地下九层,而他,要闯过前八层的障碍,去到地下一层的部长办公室。

这实在是一个艰巨的任务。德拉科舔了舔嘴唇,不过若如他所想一般,似乎也并不是有多困难。

“叮”。电梯到达了神秘事务司。

德拉科自然听到了这个声响。时间之屋与电梯停留的地点——圆形房间紧挨着,他牵着克利切缓缓走入黑色的大厅。冒着蓝色火苗的蜡烛衬得本就阴暗的黑色大厅更加阴森,十二个相同的纯黑大门穿插在墙上蜡烛的缝隙中,而他们的敌人不知会从哪个门中走出来。

德拉科示意小精灵,试图通过幻影移形离开这里。

“主人,”克利切紧紧拉着德拉科的衣襟,大大的眼睛里蓄满了震惊和歉意,“我没有办法施展幻影移形了。”

德拉科在听到回答的那一瞬间不禁有些怔愣,那他们是如何来到这里的?为什么他们能通过幻影移形来到这里?

是时间的帮助。德拉科回想起在时间之厅看到的画面。哈利究竟用什么和时间做了交易?德拉科不敢去想。

眼下只有硬闯一条道路。对此时的他们来说,最大的问题便是如何突破被布雷特控制的官员们的重重包围。

呼神护卫。手中的冬青木魔杖喷射出银色气体,然而顷刻便消失在空气中,无法成形,不见踪影。

他果然还是没有办法施展出守护神咒。德拉科内心满是自哀。梅林在上,你该如何让一个内心满是疮痍的人寻找到一件真正快乐的事情呢?不过是镜花水月,沧海桑田,曾经的美好好像也只是在残酷的提醒着他,他的选择是多么的不堪,他这个人,是多么的不堪。

希望梅林能保佑他们;希望时间,曾经帮过他一次的时间,能再次垂下眼眸降下它悲悯的帮助。

他忽然想起最后一个记忆瓶中的场景,那个哈利没有施展出来的守护神咒。

但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

德拉科握住克利切因为害怕而变得冰凉的手,向它承诺:“没事,我会带你回到马尔福庄园的。”披好隐形衣,他举起魔杖,对着身前正轰隆作响的纯黑大门。

在被控制的傀儡们全部进入圆形房间的那一瞬,纯黑的大门迅速关上,圆形的墙壁开始旋转,墙壁上蜡烛蓝色的火焰在快速旋转下延伸成一个幽蓝色的圆圈。

玩偶们在圆形大厅中巡逻,追寻德拉科的踪迹未果后,便分散开进入门后的房间,只留两人在大厅内来回走动。

圆形的墙壁停止了旋转,十二扇大门又重新出现在德拉科眼前

到底那扇门后才是通往电梯的道路?德拉科不敢轻举妄动,只能一边避开巡逻之人,一边思考该从那扇门中出去。

或许他应该豪赌一次,去猜测他能否获得幸运之神的垂怜,去符合一次世人对格兰芬多的印象,去成为一个不像斯莱特林的斯莱特林。

德拉科拽起克利切向一扇大门跑去。漆黑的大门缓缓开启,电梯间出现在他的眼前,他忽然感觉全身畅快——他终于赌对了一次。按下电梯按钮后,他快速转过身,看着圆形房间内的情形。

傀儡们自然是发现一扇门突然地开启,第一时间便跑过去企图抓捕到德拉科。

“Stupefy!(昏昏倒地)”

人体撞到地板的沉闷声在圆形大厅内回荡着,越来越多的傀儡向这边跑来。

电梯在此时打开门。

德拉科拉着克利切飞速跑上电梯,下意识地按下一个按钮后便示意克利切按下电梯的关门按钮。他手中魔杖发出的魔法则在电梯门的缝隙间划出绚烂的轨迹,击打在陆续前来的傀儡身上。那些傀儡被布雷特控制了心智,哪怕被咒语击倒在地也很快爬起来,拖着因为咒语变得僵硬的身子一步一步爬向电梯,面目狰狞,身体弧度不似常人。

德拉科不间断施展着一个个咒语,略微感到有些吃力,好在电梯门终于关上,只剩傀儡们重重的砸门声不停响起,不过德拉科已经顾不上这些了。太久没有运用过魔法的他在刚才一战中消耗了不少体力,额头上不停涌出冷汗。

只是可惜他没有办法施展守护神咒,使那些被控制的巫师恢复正常。想到这里,他又想起方才脑海中闪回的哈利魔杖尖的银色气体。哈利究竟是当时并没有刻意施展守护神咒才导致这般,还是因为他也无法施展出守护神咒了呢?哈利曾经成功的施展过,应该是不会再失败的,但是为何守护神却无法成形;但想起哈利曾经通过守护神咒使一些官员恢复正常,德拉科不敢再仔细想下去。
或许是他不敢去触碰谜底吧。

电梯缓缓向上升起。德拉科终于留意到刚才自己按下的按钮——地下二楼。

是威森加摩所在的楼层,怪不得他会下意识地按下这个按钮,他曾经多次去往那个森严的地方,那个按钮自己曾多次目睹别人按下,现在轮到他按下了。他尝试着按下地下一层的按钮,但按钮没有响应。他明白他必须要通过二楼的楼梯上到一层了。

有惊无险,电梯停在了魔法法律执行司的楼层。电梯门缓缓打开,一个佝偻的人影立在正前方,拄着一根手杖。

或许接下来又是一场恶战。德拉科拿起魔杖,牵紧克利切,整个人呈防御姿势。

“你好,马尔福先生,请不要这么紧张。”那人温和地开口。

“我现在是正常的,或者说,我是被波特先生恢复正常的,”他用魔杖在空中画了一圈,一只猎犬从杖尖蹦出,蹲坐在那人旁边,“现在可以相信我了吧?毕竟布雷特的傀儡是不会有快乐的回忆支撑一个守护神的出现的,摄魂怪的作用嘛。”他俏皮地眨眨眼。
德拉科仍不敢轻举妄动。

“好吧,”老人把魔杖扔到德拉科脚下,“现在你可以相信我了吧?就算不相信也没事,就跟着我走一会。托波特先生的福你才能看到一个这么安全的魔法法律执行司呢,我可花了不少时间才让全部司员都摆脱控制。”

德拉科迅速捡起那人扔来的魔杖,仔细审视了那人一番后便带着克利切走出电梯,拿下隐形衣。

“请随我来。”

手杖敲击地面的声音回响在空荡的地下二层。

威森加摩熟悉的景象再次铺开在德拉科面前,他不免感到有些抗拒,眉头紧皱,但还是压制住心底的慌乱跟上那人的脚步。

脚步在审判席前停住。

“门钥匙就放在审判席上,这是我和波特先生之前合力做的,至于完成则多亏了韦斯莱先生和格兰杰女士。布雷特自从当上魔法部长后便关闭了通往那里的电梯,去找他只能在他的允许下通过飞路粉进入,所以之前门钥匙最后的锚点始终没有办法锚定。不过今天上午总算完成了。”

老人自言自语,也不管德拉科表情如何。

“不过韦斯莱先生并不能在布雷特的眼皮底下将锚点锚定,这个门钥匙只能带你去到地下一层。你需要闯过布雷特办公室外的层层人群才能见到布雷特本人呢。他现在应该已经很虚弱了。”

老人转过身看向德拉科,笑眯眯的,仿佛和德拉科是多年旧识一般。

“你好像还有什么想对我说的?或许我可以给你解解疑。”

但他却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或许你会想:波特先生是不是施展不了守护神咒了?”他瞄了一眼德拉科难看的脸色,“看样子是我猜对了。如你所想,他确实施展不了守护神咒了,从我第一次见到他起,他从未施展成功过。”

德拉科感觉一块石头狠狠砸在他的脑袋上,砸得他头晕目眩,不知所措——他心底里最不愿意承认的事情被如此直接的揭开。德拉科实在不敢想象,究竟是为何哈利才施展不出守护神咒,或许他已经猜到了。

“他让我回复正常的时候可是十分艰难,就靠着魔杖喷射出来的那点不成形的雾气。不过还好我被控制的程度并不是很深,还能有点自我意识,或许这也是他为何选择我。两三次的接触后,我便恢复正常了,布雷特也在我的伪装咒语下并未发现。后来我便协助波特先生使威森加摩的官员们全部恢复。”

“如今布雷特自顾不暇,控制的人少了几个他也并不能及时察觉到。至于波特先生,我并不知道他为何会施展不出守护神咒,或许马尔福先生你会知道吧。”那人似笑非笑的眼神落在德拉科身上。

德拉科脸色更加苍白了,此刻他就像一张纸片一样,摇摇欲坠。

“波特先生之前一直顶着部长的压力找了各种理由去马尔福庄园看您,又要回来准备这些事情,真是非常辛苦。”

“我们有时候啊,总是太过于在乎学院之间的区别了,总觉得格兰芬多生来就该勇敢无畏,斯莱特林理应攻于算计。其实这么说也没错,毕竟学院是根据巫师身上最显眼的特质分的,但是这些特质不过是我们身上的一部分罢了,格兰芬多也会有怯懦害怕的时候,斯莱特林有时候也会抛弃算计选择直率,这些不过都是我们身上多变的特质罢了。过去如何啊,并不是决定了我们未来如何的。”

“将门钥匙放在威森加摩是波特先生强力要求的,他有他自己的道理吧。”

“不能再耽误了,你该去地下一层了,但凡我再年轻一点啊,就自己去了。”老人刻意咳嗽了几声,“还有一个最重要的情报,布雷特他...”

“被摄魂怪影响了,是吗?”德拉科抬起头,看向老人双眼。老人略微有些惊讶。

“哦?你竟然已经猜到了?不愧是波特先生选择的‘底牌’呢,请原谅我这么称呼你。”

“没错,如你所想,吞噬摄魂怪固然可以让布雷特拥有控制他人的能力,但这也是一把双刃剑,现在这把剑已经插在他身上。他的身体机能在逐渐崩溃,所以他等不及,在昨晚出手杀害了波特先生。他想吞噬掉波特先生体内的魔法。”老人揩去眼角的泪珠。

“在我和格兰杰女士、韦斯莱先生的努力下,波特先生的遗体被隐藏起来,但他也已经找到了隐藏的地点,就等待着魔法失效。”老人的眼神锐利起来,“今晚八点,这是魔法失效的时间。现在已经七点了,你需要尽快。”
德拉科点点头。

“门钥匙是那本麻瓜诗集,等你想好了便出发吧,我该出去了。这位小精灵也跟我一起出去吧。”

威森加摩只剩德拉科一人,他感觉威森加摩里暗暗涌动的气流让他的灵魂开始颤栗。

哈利为什么要将门钥匙放在这里呢?

他忽然想起老人刚才的一番话。

——过去如何啊,并不是决定了我们未来如何的。

哈利如同一个斯莱特林般布置下一个大局,德拉科如同一个格兰芬多般带着一个小精灵闯入魔法部。他们都不像以前的自己了,但他们仍是他们自己。

他好像将自己困在过去太久了。这么多年,他好像一直停留在威森加摩宣布审判结果的那一刻,固步自封,不愿走出。

那哈利呢,他走出来了吗?他一个人面对这些的时候,是怎样一番感受呢?他一次又一次于马尔福庄园无功而返后,又是怎样鼓起勇气再来一次呢?

德拉科感觉加在自己身上的锁终于彻底断开了。停滞在多年前的时钟苏醒过来,重新开始转动。

困在过去太久有什么用呢?时间已经向前不停转动了。

可惜他不能早点醒悟过来,如果他能早点走出茧壳,或许哈利就不会死。他最爱的三个人都去世了,而可悲的是,他阻止不了他们的死亡,因为他的怯懦,因为他的自缚。
沉重的悔意压在他身上,他从未有一刻想现在这样厌恶自己。哈利的死亡就像一颗炸弹一样炸毁了德拉科灰白的生活,炸得他无法呼吸,满眼热泪。

他悔不当初。

他不敢去面对这样的自己。就像他之前做的那样,因为不敢,而去逃避。德拉科想要去逃避。

不,他不能去逃避。不能遵从于他一直受到的教育去趋利避害。哈利布置的一切不能因他作废,哈利也不能白白死亡。他必须去面对,背着悔恨去面对,这才是几年前真正对他的惩罚,他如今才切身感受到。

他明白哈利为何要将门钥匙放在威森加摩了,或许就是为了他今天的新生——这是哈利先前一直想要做的。

我又欠他不少。德拉科轻轻按着略感酸涩胸口。我该怎么在接受了哈利这么多帮助的情况下去诉说我的感情呢,去用我这卑劣不堪的感情污染他已远去的灵魂呢?

他压住苦笑,竖起哈利的冬青木魔杖。或许此刻他该做的应该是通过练习尽快施展成功守护神咒,但心中的情绪却牵扯着他脑海中开心的回忆,魔杖连银色的雾气都无法喷出。

德拉科轻轻叹了口气。也罢,干脆直接和布雷特硬碰硬吧,趁着他现在身体虚弱,或许自己还有些胜算。

他的手颤抖着触碰那本麻瓜诗集,但出乎他意料的是,这个“门钥匙”并没有任何反应。德拉科感觉身体一下子凉了下来。

是老人骗了他?可是他确实能施展守护神咒,而且也知道不少内情...可眼前毫无反应的门钥匙让德拉科无法判断情形。

烦躁之下,他随手翻了翻这本诗集。诗集内夹着一个书签,被分开的两页上是一首诗。德拉科粗略地阅读一番,强烈的熟悉感混杂着悲伤席卷了他的脑海。

他在哪里听过这首诗吗?

“门钥匙”仍是毫无反应,德拉科焦急不已。时针从老人出去后已转了小半圈,继续待在此地只是有害无利。

他不小心碰触到了那个书签,随机便感觉到一个钩子以无法抵挡的势头将他向前一钩,他整个人向前疾飞着。

待到德拉科站稳后,眼前的情形令他头皮发麻——走廊的另一端挤满了人,或者说是被布雷特控制的傀儡。他们的头以不正常的角度转了过来,眼睛中似乎在冒着渗人的绿色光芒。

拿好手中的书签,德拉科向着离自己最近的傀儡施展咒语。

他躲过傀儡们的攻击——可能是布雷特太过虚弱,这些傀儡们并不能施展魔法,布雷特的身体已经到了最虚弱的时候——躲避的同时,将傀儡们击倒在地,再顺便补上一击“昏昏倒地”,让他们在短时间内无法醒过来。
这些傀儡没有办法再被布雷特控制着强行站起来,不过一会,德拉科便走到了部长办公室的门口。

“Alohomora(阿拉霍洞开)。”

部长办公室的大门在咒语的作用下缓缓开启。厚重的窗帘隔绝了窗户外的魔法天气,昏暗的房间内显得没有生气。一股阴冷的气息包围着德拉科,妄图侵蚀掉他的骨头血液。德拉科对此在熟悉不过——摄魂怪给人带来的感觉。阿兹卡班的记忆在眼前闪回,过往的灰暗在此刻卷土重来。

德拉科定下心神,不过顷刻眼前画面又恢复正常。多亏了方才的所思所想,他已经不会再被这些事情影响了,哈利用手铸成的盔甲让他摆脱了一直自怨自弃的灰白世界。

缓慢向房间内走去,房间内的蜡烛突然燃烧起来。办公桌后一个人影正虚弱的坐在椅子上,但他的眼睛却如同豺狼一般,恶狠狠地瞪着德拉科。

“我没有想到最后竟然是你来到这里。”在记忆瓶中听过多次的声音像淬了毒一样,“我防住了格兰杰和韦斯莱,又控制住了大部分垃圾,没想到波特最后竟然是将你送到了我眼前。”

“不过是你又怎么样呢?你根本没法施展守护神咒吧,只要等到八点,我的傀儡们就会将波特身上的魔法反馈到我身上,”

“Crucio(钻心剜骨)!”布雷特突然念出咒语。

但他手中的魔杖却没有任何反应,如同一根十分普通的树枝一样。

“怎么会?!这是哈利·波特的魔杖,为什么会对你一点作用都没有!”

德拉科看向布雷特手中的那根魔杖——他再熟悉不过了,是从他上学起就跟随在他身边的、以独角兽的尾毛为杖芯的山楂木魔杖。这是布雷特从哈利那里拿过来的。

德拉科感觉有什么东西似乎松动了。

他忍不住笑出声来:“这是我的魔杖,独角兽尾毛的杖芯,对第一人主人十分忠诚。你猜猜它为什么不会对我施展魔法?”

哈利原来是带着自己的魔杖去赴死的,也好,就算不是他本人,好歹他的物品也随他走过了生命的最后一程。

他大步走到布雷特面前,一手拽住布雷特的头发,强迫他看向自己,另一手用魔杖抵住布雷特的下巴,温和地开口:“这根才是哈利·波特的魔杖,下次可别认错了。”

“不过,也不会有下次了。”

“呼神护卫!”

魔杖喷出的银色雾气渗入到布雷特的血肉当中,他的五官瞬间皱缩在一起,脸色涨红,额头上青筋爆出,发出痛苦的嚎叫。

“就你这点...算什么用呢...根本无法撼动我...只要到了八点!...八点!!!”

德拉科冷漠地看着布雷特痛苦的模样,他内心的痛苦似乎也随着布雷特的嚎叫散去几分。忽视掉布雷特凄厉的惨叫,他持续施展着守护神咒,看着那点点银色肆虐着布雷特的身体。

“如果不是你,我的父母根本不会死;如果不是你,哈利也不会死。你现在很疼吧,但是比起你对其他人的伤害来说,这点痛算什么呢?”

布雷特听完这番话,却突然哈哈大笑。

“你们都是我的手下败将....手下败将!!哈哈哈,我只要忍过现在...你们...都不会好过的。”

布雷特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双眼死死地瞪住德拉科,一双眼球诡异的凸出。

“我们...是一样的人啊...你跟我一样啊...”

“我和你不一样,别把我和你混为一谈。”

德拉科冷哼一声,将布雷特摔倒地上。他看向左手的书签,又将视线转回布雷特,看着那人丧家之犬般狼狈地趴在地摊上。

“我会为了爱而改变。”

他想起来为何觉得那个麻瓜的诗熟悉了。原来,他所企求而不敢触碰的、属于哈利的爱,早就已经摆在他面前了,只是他当时被困在茧内,自卑着、忽视着。不知不觉间,他已泪流满面。

——德拉科,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来找你了,我...不管怎样,你能听完这首诗吗,听完就好。只要,只要你能明白。

——I offer you lean streets, desperate sunsets, the moon of the jagged suburbs.
(我给你瘦弱的街道,绝望的落日,荒郊的月亮)

——I offer you the bitterness of a man who has looked long and long at the lonely moon.
(我给你,一个久久仰望孤月之人的悲哀)
德拉科举起魔杖。

“Expecto Patronum!!(呼神护卫)”

——I offer you whatever insight my books may hold. whatever manliness or humour my life.
(我给你我的书中所蕴含的一切悟力,以及在我贫乏生活中所能有的男子气概和幽默。)

高大的牡鹿从冬青木魔杖里一跃而出,欢快的奔跑在昏暗的房间中,驱赶摄魂怪所带来的阴冷。随即它那闪着银色光芒的身体便穿过布雷特的身体。

德拉科冷冷地看着布雷特在地上翻来覆去的打滚挣扎,然而他就像牡鹿的皮球一样,被牡鹿追赶上,然后再一次被守护神穿过体内。

之后是怎样了呢?

——德拉科,我...我有些事情,得先走了,部长他要我过去...下一次,下一次再来的时候我一定会给你读完的,你等着我,好吗?
布雷特的身体上浮现出摄魂怪的幻影,冒着黑烟,剧烈的晃动着。摄魂怪和布雷特尖细的惨叫汇在一起,令人头皮发麻。

牡鹿毫不犹豫地冲向那幻影。

幻影破碎,布雷特身上的黑烟也散去。他整个人昏迷了过去,只是摊开在地摊上,像一头待宰的猪。

下一句是什么来着?德拉科回想着方才读过的麻瓜诗集。

——I offer you the loyalty of a man who has never been loyal.
(我给你,一个从未有过信仰之人的忠诚)

他看向那头高大的牡鹿,眼中闪烁着点点泪光。是哈利的牡鹿啊。德拉科在心中默默叹气。

——I offer you that kernel of myself that I have saved somehow -the central heart that deals not in words, traffics not with dreams and is untouched by time, by joy, by adversities.
(我给你我历经苦难仍不会改变的核心——不营词造句,不沉溺于美梦,不为时间、欢乐和逆境所触动的核心)

即使再如何改变,格兰芬多仍是最初那个勇于前进的格兰芬多。他经历了许多次的磨难与死亡,一颗心还是如当初一般。他拯救了不敢前进的斯莱特林。

哪怕后面他们会有所改变,但是他们仍然是他们自己,一如当年那个刚入学霍格沃茨的自己。

但是我可改变不少了。德拉科扯了扯嘴角。邓布利多当初是怎么说的?他说他是善良的。所以,他其实一直都是善良的吧,就算曾经走过了弯路,但善良的心是不会改变的。

——I offer you explanations of yourself, theories about yourself, authentic and surprising news of yourself.
(我给你关于你生命的诠释,关于你自己的理论,你真实而惊人的存在)

房间的场景突然变化,霍格沃茨天文台的幻象缓缓铺开在房间中。

德拉科惊疑地看向自己的守护神——那头高大的、代表哈利的牡鹿。神奇的是,它也在远处看着他,温柔地、静默地看着他。
德拉科忽然有种预感。

他嗫嚅着,几次开口却无法发出声音,眼泪再次覆上眼球。心脏的跳动声在他耳边不停回响着,他感觉到指尖脉搏的有力的颤动。
他笑着看向那头牡鹿。

“是你吗,哈利?”

——I can give you my loneliness, my darkness, the hunger of my heart; I am trying to bribe you with uncertainty, with danger, with defeat.
(我给你我的寂寞,我人格中的黑暗,我心的饥渴;我尝试用困惑、危险、失败来叩开你的心门。)引用

流星雨在窗外落下。

牡鹿飞奔而来,穿过德拉科的身体。

德拉科感觉自己置身于温暖平和中,他仿佛又回到了霍格沃茨的夏日,那只属于少年人意气风发肆无忌惮的夏日。

他看向窗外的流星雨。他曾经在哈利提到流星雨时,暗自发誓要在流星漫天下向哈利诉说出自己的爱意。

这是哈利给他们的一场流星雨,独属于他们的流星雨。

天文台的幻象随着牡鹿的消散而消失,办公室重新出现在德拉科的眼前。

“德拉科,好好活下去。”

他听到哈利的声音。

哈利啊,你要我如何生活在没有你的世界里呢?

“哈利,我爱你。”

他不知道哈利是否听到这一句话。或许是听到了,他似乎已经看见哈利那双绿色眼睛里的欢欣雀跃了,那是看向爱人的眼神。

他们二人的故事,连带着他体内汹涌的悔意和无限的爱意,一同随着这场流星雨落在了时间的旋律上,落在了魔法界每一块石砖上,落在了霍格沃茨奔涌翻腾的青春少年间。

他们在今夜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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