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野里，两侧的高楼低屋看起来像是在朝身后驶去。但后座一脸严肃的青年心里再清楚不过，离开的其实是自己。



    黄灯亮起，司机最终还是刹了车。白线前两侧来车开始川流不息，大约都在急着赶路。

    “小伙子这是去哪？”他记得这个十字路口红灯往往很长，司机自然也清楚，就搭起了话。

    “K市。”

    “旅游吗？K市好地方啊，挺漂亮的。”

    “不，工作调度。”后座青年似乎在思琢着用词，停顿片刻才开口，“Q市我很喜欢。以后，应该还会经常回来的。”

    “喜欢为什么要走呢？就没想过留下来？”

    青年点点头，却又随之微微摇头。面色如常，目光微澜。



    是啊，喜欢为什么要走？

    周光义回头象征性地看了看视线之外的霸图大楼——四年光阴，留下的是他周光义的青春，带走的是那张季冷。



    也许，让大多人遗憾的，会是这张账号卡的离去吧？他笑得有些苦涩。事实上不需要也许，论坛上愤怒的言语已堆积如山。

   当年一道银刃惊艳地结果了斗神的骄傲，助霸图拿下夺下最为璀璨的荣耀，止住了三冠王朝。从此人们一提起霸图的辉煌，就必然会想起季冷风貌。

    所以，就像人们一提起百花缭乱就会想到百花一样，季冷，似乎天生就就是属于霸图的——虽然是刺客，平素却强攻硬朗，一如这个战队的风格，但在总决赛使出了那甚少用及的舍命一击，牺牲自己，但求一胜。

    也真是赶巧，百花缭乱跟着张佳乐去了埋着他有关荣耀所有记忆的霸图，而他却带着季冷去了还染着张佳乐色彩的百花。



   “冠军属于霸图。”季冷夺冠那天对蜂拥而上的媒体激动地重复着，这个往日不算引人注目的刺客，一夜间大放光泽。

    “冠军属于霸图。”周光义加入霸图那天，季冷对他这个继任者郑重其事地说着。

    而季冷也属于霸图。

    周光义明白，将和自己同名的账号卡签给战队，前辈绝不止是为了惯例抑或金钱。

    “大概，这话会由我交给下一任操作者。”当时他想。



    自第五赛季帷幕备好，训练，常规赛，季后赛，一路走来。他的拳腿曾踢碎蓝雨的脚踝，直踏百花的前胸，他的刺刃曾割破嘉世的咽喉，穿过微草的心房……虽然不是一鸣惊人，但也还稳扎稳打，开始小有名气，在霸图的出场名单能有个算是稳定的位置。

    他以为，自己也会就这样一直待在霸图，天荒地老，带着这张卡拼完自己的职业生涯的。



    可未来就像天气一样，虽能预报却永远无法料得确切。林敬言和张佳乐前后而至，让近年来战绩不算太好的霸图，团队顿时变得分外强大。而强大的代价，是还不那么强大的人不得不退至一旁。

    更多的比赛，还是坐在场下，观望队友拼下一冠？

    他像是一个已走在横道线上的行人，看着前方绿灯闪烁了起来，踌躇着是要跑过马路，还是回到起点等待呢？

     时间虽是宽裕许多，对他的重要性却让他更加急切，也更加犹豫不决。尤为严峻的是，他似乎还没那个实力，快速地跑过去。

     霸图，很重要。然而，像其他每个人一样，他渴望比赛。这才是他一朝签约，正式加入联盟，成为荣耀选手的原因。而这职业寿命太短，他没那么多机会可战。

    正当他踌躇之际，百花给他亮起了左行的绿灯。这支同样以强攻主导的队伍，容许他作为主力纵横沙场。

    没错，胜利的奖杯很美。但于他而言，能上场，更是荣耀。



    想到这，周光义的右手忍不住摸索着拍了拍左肩，韩队最后一掌的沉重感似乎还落在身上，遥想起初入队伍时也是这么一掌，意味却大有不同。

    “一如既往！”

    他当时楞了一下，话却如鲠在喉不得而出，只能在心中暗思：一如既往？这倒是韩队的风格，可是自己没有坚持留在霸图，还怎么一如既往？

    想想这位老队长，任谁也不由得感叹万千：年复一年，从第一赛季坚守至今，任不少训练营里被培养的接任者都纷纷离去，也从未放弃荣耀。



    “这路近，但前面太堵了。”司机看着反光镜，商量似的口气问着，“换小道吧？目的地都是一样的。”

    “好的。”目的地都是一样的？周光义忽然茅塞顿开——所谓一如既往，难道不都是为了荣耀吗？无论在哪个战队，初心都不会改变。

    绿灯亮起，车左行，绕过拥塞的车群，从八车道拐进本地人都有些不知道的小路，一路风行向前。



   “我很喜欢Q市，但还是要走。”看着有些狭窄的前方，周光义却觉得世界豁然开朗，勾起嘴角再次开口，回答着早先的问题，“虽然路又窄又远，但畅通无阻。也许路况不算太好，但能到我想到的地方。”

    目的地，K市。百花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