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峰】【NC17】非常规热恋追求法则(三)
林峰是军工,按说不该住士兵宿舍——他是想拗来着,但贺权毫不客气地当面道他,就你那个臭脾气人家那些军工会愿意跟你住?林峰便像个小孩子一样气得鼓鼓的不肯说话了,末了还是抱着铺盖卷跟了关大能。
高等进来的时候关大能刚端着盆子洗漱去了,林峰看到他愣了愣,然后转头继续忙叨手上的活计,只口中不冷不热地道一句:“快吹熄灯号了。”
高等听到他这话简直气不打一处来,这意思无非是赶他走了。自打那天夜里林峰因为他带大家找贺权的事而发了火,两人到现在为止还没说过话。在冰冷的大雨里站了三个小时,换来的却是林峰劈头盖脸一顿骂,高等心里不是不委屈,可他还是没法不惦记林峰,可是林峰呢?永远这么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好像只要他高等还能喘气儿,哪怕十年不见他也不在意的样子。除了他的死活,他怎么就不能多在意自己那么一丁点儿呢?
我就是不走!高等恨恨地想,他仿佛没听见似的晃悠到林峰跟前,往他手上瞧了瞧后忍不住转头翻了个白眼,嘴上酸不溜秋地呵了一声:“呦,擦鞋呢,这是想见谁去啊还得打扮打扮……”
林峰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没有吭声。
高等心里更气了:“我就说呢,有些人怎么死活不愿意进扫雷队,原来已经惦记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了,忙着找对象呢。”
“高等你有完没完了!”林峰扔下手中的帕子,警告般地提高了音量,“滚回去睡觉!”
高等最烦的就是他这幅样子,永远把自己当个无理取闹的小孩,他说什么自己就得听,简直就是一方恶霸!……比这更可恨的是,他竟然都没反驳自己!敢情还真让自己说中了?高等简直要火冒三丈了,他一把抢过林峰的鞋藏到身后头:“国、国家拿钱养着你,不是让你假公济私的!爷们在外头玩儿命地帮你回雷场,你在这里借着买菜的机会谈情说爱,你、你个怂蛋你!”
这下林峰也彻底火了。说实话那天晚上吼过他们之后他是后悔的,一帮不知深浅的毛孩子,为了他这么一个完全不配、不值得的虚假的人拼尽全力,他并非全无感触。尤其是高等——别的人也许只是为了口义气为了句公道,但他知道高等是发自真心地希望他好。事后他想着那个浑身湿淋淋,在冷雨中站了最久、却也是唯一一个被他怒叱时没发一言的男孩子,不由便觉得有些心疼。一个明明最受不得委屈的人,那样的沉默不是因为顺从,而是因为难过吧。可当时的林峰只能愤怒,比愤怒更加愤怒,因为不然他便会心软。他太容易心软了,教高等排雷、带高等下山、为高等重新出山……每一件都是他下定决心绝不会做的事情,可每一件他都为高等做了,他看着高等,就没有办法放着他不管。所以他只好不去看他。
这次本也一样,他的愧疚就差一点便要压垮了他的决心,然而高等却没给他这个机会。这臭小子打从进门起都是犯了些什么病啊!他按照内务条例保养一双穿了快两年的军靴竟然都能引出他一堆阴阳怪气来,又是谈对象又是假公济私的,嗡嗡嗡地挑衅个不停,听得林峰一头雾水加一团怒火,现在的林峰已经没有任何愧疚感了,他只想揍人。
“我他妈让你管了吗?”林峰猛地站起来,“我说过我想回去吗?我就是想过这种窝囊日子,我就是愿意每天买菜烧火做饭!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把鞋给我放下!”
“和我有什么关系?和我有什么关系???”高等拎着他的鞋拿手指戳嗒着自己,简直气得要跳脚了,“和、和我关系大了去了我告诉你!”
林峰便摆出一副“行,你使劲说,我让你说”的架势瞪着他等着他的下文,结果高等呼哧呼哧喘了半天气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反、反正你就是不准去!你要是敢去,我我我……我就和她们说你是在部队里养猪的!你谈成一个我给你搅黄一个!”
“我他妈养的就是你这头猪!”这下林峰是彻底丧失了耐心,一脚踹翻了凳子冲上去就要动手。他简直是出离愤怒了,他既不知道高等不让他去干什么,也不知道今晚他莫名其妙跑到自己这里是什么目的,要是他就是皮痒了想挨揍,那行,他成全他。
“哎哎哎,哎哎哎……”关大能进门便看到林峰揪着高等的领子抬手正要挥拳,高等一手攥着林峰的腰一手握住他抬起的大臂,只摆了个防守的架势,并没有打算还手的样子,“林哥林哥,这是干嘛呢干嘛呢,咱有嘛话好好说,恁么动手啊……”关大能急忙去拉林峰。
怒气中的林峰很难有人拉得住,关大能好容易才拖着他退开几步,全没顾得上留意倒好像是高等握在林峰腰上的手比林峰揪住他衣领的更难分开些。
林峰推开关大能,一脸怒意地狠狠扯了扯身上被拽得乱七八糟的短袖衫,高等在原地带着暧昧不清的表情看着他,半晌扬起脸来简短地开口道:“后天上午训练场,你过来。”他的语气是霸道的命令而绝非商量,林峰愣了一下,待要张嘴时高等已经转身走了。
高等将双手插在裤兜里,在夜风中缩了缩肩膀。他轻叹了口气,突然莫名想起林峰那句关于猪的气话,又忍不住被逗乐了般笑出声来。接着他的思绪飘到方才手掌下因愤怒而轻颤的躯体上,他想知道那细瘦的腰肢在高潮时是不是也会像这样绷得紧紧的。
和预备队比试那天林峰竟然真按高等说的去了,可去是去了,这老东西胳膊肘往外拐不说,回头还又是劈头盖脸一顿骂,半点情都不领。这回高等是真不乐意了,他付出了那么多,比他以往追过的所有女孩加在一起还要多,而且第一次不是为了成全自己死磕的性子,只是希望他好,可怎么就是捂不热那颗心呢。
他不是计较付出,他知道林峰为他做的比他多得多,可他开始想要回报了——感情的回报。他再不敢像追姜锦时那样说我只是做我自己想做的,你安心接受我对你的好就是,不回应也没关系。因为这回他有关系了。他不再觉得喜欢他可以是自己一个人的事,他急切地渴望着拥有他,希望他看到自己,他不能想象林峰属于除了他之外的任何人,他想都不敢想。
他的“真不乐意了”一共维持了二十三个小时又两分钟。在雷场边听到林峰从对讲机里的呼叫时他用上了十成的自制力才没有立马乐颠颠地飞奔过去接。他摆好一副公事公办的大爷语气才拿过崔明的对讲机,林峰那头也一样,两人仿佛都不记得先前的过节了似的。
林峰说让他一个人进雷场时的语气就仿佛是在让他逛大街,他听起来像是现场所有人里唯一一个不在乎高等性命的人。可是高等心里却嘚嘚地美起来,他知道林峰再不会对第二个人这样说——他信他,正如同他信他,这种毫无来由的信任从很早以前就存在于他们之间了,他们的步调一致到仿佛灵魂也是一体的。高等对自己能想出这么诗意的描述而颇为满意。
林峰是信他。可没有人知道在发现高等的生命置于危险时林峰心里有多慌。他想给高等全部的机会成长,他不怕他受伤不怕他失败,但是每一次性命攸关的时候他都会保证自己站得比他离危险更近一点——他从不会要求他退出,最危险的经历会在今后成为他的救命符,但也没有人留意过真正有危险的时候林峰永远都在他身边保护着他。于是在发现雷场形势有变时他几乎是一瞬间抛下对讲机冲了下去,比陈晨的反应都更快些。
直到到了高等跟前他才真正松了一口气,而对方依旧是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欠揍嘴脸,明明前一秒还踩在悬崖边上一副怂样,现在又立马生龙活虎地挖苦埋怨起自己来了。林峰也不知道最近两人之间是怎么了,好话歹话总是要说得夹枪带棒的,像两个闹别扭的小孩儿。
他知道高等这两天受了不少委屈,可他也不是个会道歉的人,别别扭扭把手上的小旗子递给对方就算是和解了,嘴上还得再凶上他两句。高等这边可真是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了,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啊!自己一受害人还没捞得半点好处呢,你个加害者倒先横着走路了。高等跟在他后头“老东西”“山大王”地小声骂着,于是出雷场的路还没走到头两人又别扭上了。
贺权是所有人中唯一一个看出来的——当然不是指高等那点儿悄咪咪的小心思——晚上忙任务回来他便去伙房找了林峰,为了两个包子而挨了一通抢白还觉得挺美的,一边喜滋滋地啃着一边冲坐在对面的人道:“你不说你往后什么都不管了吗?怎么你那个小徒弟一出事,你蹿得比兔子还急。”
林峰无奈地翻了个白眼,粗声粗气道:“我还能看着他们死在雷场里吗?换你你能啊!”
贺权挥了挥举着包子的手:“你啊,也别嘴硬了,你就是个操心的命,事情但凡沾上了一点,就全扛在自己身上了,这辈子都放不下。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啊,就是拿命护着你那个小徒弟呢。”
林峰叹了口气,半晌道:“是我把他引到这条道上来的,我不能看着他丢命。”
“那勘界扫雷的事儿也不用我多劝你了,野狼谷里有什么你比我清楚,你教他的那点东西保不保得住他你也比我清楚。”
林峰没有说话。
贺权教他盯得浑身不自在,包子都咽不下去了:“你看我干吗呀!”
林峰一脸你知道为什么的表情:“你把他招来干吗?”
“谁啊?”贺权装傻充愣,“高等啊?他也不是我招来的啊,我来的时候他都能跟在你屁股后头打酱油了。”
“装,”林峰沉着个脸看他,“胡一南跟他爹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令狐队长就这么一个骨肉,你还让他来!”
“我也拦不住啊!”这次贺权说的是实话,“令狐队长什么脾气你比谁都清楚,他这个儿子和他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可不只是脸。你要是能拦得住不让他上山你去,我求之不得。”
林峰沉默了半晌,最后开口道:“我上山,参加勘界扫雷。”
“你想好了?”这下贺权反倒有些吃惊了,倒不是他没想到林峰会答应,只是他没想到让林峰动摇的会是胡一南。从林峰退伍那天起他费了这么多劲,绕了这么久的弯想把他带回来,早知道事情这么简单,当初只要早点让他见到胡一南不就成了。
而林峰想着他的生命尚且真正鲜活着的最后那一天里漫天的硝烟和无休无止的爆炸声:“……这是我的命。”
“也是我的。”贺权看着他道。他是在还欠林峰的债,还了这一次,便两清了。
可林峰已经想不清自己是在偿还什么了,他有太多东西要还,他活着一天,这便永远是他的命。
两人安静地沉思了片刻,贺权的声音突然又打破了沉默:“……我有点好奇啊,要是到时候你那个小徒弟和胡一南只能救一个,你救谁?”
林峰瞪了他一眼,没有理他。
贺权便复又啃着包子嘿嘿地乐起来:“你们这师徒俩真是一样有意思。哎,昨天那小子和预备队比完之后又来找我谈判,我说你在这费劲巴拉地瞎折腾,人家又不领情,到头来还要劈头盖脸挨一顿骂,你有意思吗?结果那小子怎么说的,”贺权颇觉有趣地看着林峰顿了顿,“‘你和你老婆干仗了,你就不管她了啊?’”
林峰听了也禁不住莞尔,继而颇为头疼地点点头:“是这小子能想出来的狗屁不通的比方。”
“……我说你们这对师徒真是一样能折腾,”贺权继续道,“他说你也知道我们是师徒,我还没出师呢,你得把我师父还回来。”他塞完手里的最后一口包子总结道,“要我说啊,你疼他也算是没白疼,这小子有点意思。有良心,有血性,关键时刻敢站出来,当你徒弟也不委屈你。”
“他早已经出师了。”林峰转头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半晌又低头道,“……是我还没有。”说着他站起身来毫不客气地收了贺权面前的餐具:“打烊啦,滚吧!”临走前突然又停住,回身没头没尾地开口道,“我会救胡一南。”他顿了一顿,仿佛无奈又仿佛自嘲般苦笑了一下,“我远比你想得有私心得多。”
贺权看着他渐渐被昏暗的灯光吞没的背影,不知为何他确信远在他问起之前这个问题在林峰心中就已经有了答案——一个甚至不需要思考和犹豫的答案。他突然开始好奇高等在林峰心里究竟是怎样一个特别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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