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这一切其实是有征兆的。但是被自己不负责任地忽略了。

朔间零想起几个月前的那天，他从纽约的姐妹校回到梦之咲，曾经见过天祥院英智和青叶纺在一起。

那时他从教学楼二楼的阳台看见他们在中庭，朔间零向比较熟识的青叶纺打的招呼。

楼下的两人一齐抬起头来。朔间零看见许久未见的那双澄蓝色的眼睛。他同青叶纺说着话，心想天祥院是安然出院了，穿着制服还是一副精贵小少爷的模样。

"抱歉打扰到你们了。"朔间零的视线转向天祥院英智，他的笑意温柔了一些。

"没事。"天祥院英智回给他天使般的笑颜，眉眼弯弯的十分柔和，久违的赏心悦目。

朔间零的心情很好。虽然他第二天又要动身去上海，全世界到处飞的繁忙行程令他不清楚学校最近的情况了。朔间零让青叶纺有空跟他好好讲讲。

如果后来青叶纺跟他细说时，他有问那天天祥院英智在和青叶纺谈论什么就好了，他应该就能及早察觉。

不，也许天祥院英智也不会让青叶纺向他透露多少蛛丝马迹。毕竟天祥院英智从一开始就在提防他朔间零。


"是这样啊，你也是朔间零的好朋友。"天祥院英智凝望着朔间零刚才摆摆手潇洒离开的方向，眼中的水色变得有些冰凉。

他没有再听青叶纺说什么。当然，跟青叶纺讨论三奇人到五奇人的构想并不会动用他多少私人感情。

那种时候让他动情的，大概是「偶像」本身。

「英智监测手环」发出的警告音提醒着他时间不多了。

他的身体也在警告他，这是最令天祥院英智不安的。不知何时何地他的身体就会发出警报叫嚣它即将停摆。心悸，晕眩，眼前发黑，天祥院英智金发底下白净的额头渗出虚弱的冷汗，他局促着呼吸强撑着自己不能倒下，不要被别人看见。

他被时间追逐得精疲力竭，不行......他必须加快行动，他生怕想做的事情还没做完自己就会死掉......在这个学校里天祥院英智经常可以看见自己未成形的梦想，在那梦想的虚影之后是随时准备站上舞台的日日树涉。他小时候在电视上通过日日树涉看见了舞台的光芒，从那时起他就梦想着自己也要去到那「光」里。那「光」令他忘记「死亡」。

而现在，当他了解了偶像业界差强人意的现状之后，他的梦想已经不止于自己进入「光」里。他还要让那「光」再度闪耀绽放，甚至更加耀眼夺目。他要令「偶像业」拥有自己强力的「生命」。不再依靠「个人」，即使再有「超级巨星」陨落也不会再折损「偶像」的「光芒」。他要令那「光」长久地夺目下去，比他天祥院英智的生命长很多很多，那是他生命之上的「生命」。

他将这些想法告诉莲巳敬人时，莲巳敬人推了推眼镜，说: "之前朔间也说，以「天才」的存在为主轴，系统不可能长久地维持下去。要创造即使以弱小又愚蠢的大众为主体，也能够坚强且正确运转的结构。"

"所以我说他很危险。"天祥院英智说。相似的想法，容易被看穿。

「给我认真活着啊。」他没由来地想起朔间零这句话。也许因为这两天朔间零在学校里，他才想起来。

是的，朔间零马上就能真正地看到他 「活着」了，天祥院英智愉悦又兴奋地想。他期待自己在朔间零面前撕掉「无害」伪装的那一刻，太期待了，即使他正被虚弱的身体所拖累，他仍像一头备战的年轻雄狮那样威风凛凛地兴奋着。

天祥院英智过分燃烧的精神力令他那双蓝眸美得光采绚丽，对比苍白的脸庞，强撑着的身体显出一种特别的优雅凛然。他要跟朔间零好好厮杀一场，他的力量很弱，但朔间零会掉进他布置的陷阱里，他早就擅于用计谋来补足自己的力量了。

"咳咳...！"天祥院英智捂住自己压抑的咳嗽声。幸好，他没有咳血出来。否则他不知道在学校里的朔间零会不会嗅到气味突然出现。

虽然天祥院英智曾经两次冲动地想看朔间零因为他的血而失控，但在如今设想完整的计划面前，天祥院英智一点都不想让那种莫名的「情绪」或他的血和朔间零之间微妙的「关联」来干扰他的设局。他要好好地、心无旁骛地来战斗。就让他享受他的计谋，直至最后一刻，希望他能坚持到，最终品尝到自己的战果。


隐藏在日常表面下的暗潮汹涌，等意识到时，一切已经发生得太快。

「五奇人」这个名称的出现，让朔间零多了几个新的朋友，虽然他仍奔波在世界各地。梦之咲的各所姐妹校中层出不穷的、此起彼伏的乱子令他应接不暇，渐渐地筋疲力尽。朔间零意识到不对劲，偶尔回到本校时，校内的气氛也变了: 学生会，梦幻祭，五奇人成为众矢之的，fine，五奇人被讨伐......

他留在校内的那些坚守阵地的代理人也全部被消灭了。而这一切的幕后黑手，已经在朔间零的思考中浮现出轮廓，他终于不得不仔细正视莲巳敬人身后的那个「影子」。

"不要随随便便跟我搭话，阴暗的混蛋。"朔间零讥讽地笑道。他很少对人产生真正的厌恶，他总是对人类抱有莫名的心软，但如今这不包括天祥院英智。

(『御前，妖魔有没有和人类一样的感情呢？』)

他们不记得轮回之前的事情。他们的命运早已又开始纠葛。

讨厌我了吗？真叫人伤心啊，朔间前辈。天祥院英智觉得平时的自己一定会这样说。但不知为什么面对朔间零的时候，他不愿意将这种话说出口。

因此朔间零看见天祥院英智那张天使般的脸上露出漠然却依旧赏心悦目的微笑，他纤美的身形走到幕前来与自己对峙。他甚至愉悦地跟朔间零评价那些被他操控的大众: "不会独立思考的愚蠢之辈，他们放弃了思考，选择委身于比自己地位更高的人。就像向母亲撒娇的幼童一样。"

眼前的表象越是给人赏心悦目的感知，朔间零越觉得厌恶。他眯起红眸不爽地说: "是该早点让他们断奶的啊，免得被那个坏心肠的后妈随心所欲地玩弄于鼓掌之间。"虽然天祥院英智没有说错，朔间零觉得必须为这表象冠上恶毒的形象，否则天祥院英智太容易让人掉以轻心了。

"你有实力和资格这么做，但你却没有行动。这是你的罪过哦。"天祥院英智澄蓝色的眼睛冷彻了下来，他以严肃的表情揭开了自己的真面目，那是站在权力顶端的野心家，不计手段贯彻一己理想的暴君。在权谋与抱负方面，他足以站在顶点与朔间零对话: "「五奇人」的朔间零，你到底在顾虑什么？"

真是小看他了啊，朔间零面无表情地想，他之前在自己面前还真是会装样子。那副人畜无害的温和模样，其实是藏着利爪且十分狡猾的野兽。

"强大过头也是不幸，同时也是束缚呢，"天祥院英智继续道，"就算你本来只是想抱紧对方，但是对方却可能因此死掉。"看吧，朔间零想，他连这一层也知道。

"看样子你在我不在的时候，干了一些很厉害的事情啊，"朔间零凛起红眸逼视向天祥院英智，"事到如今也许是多此一问，最近在全世界梦之咲姐妹学校里接二连三发生的变故......那些也是你的杰作吧？"

确实不必问了，但是天祥院英智谨慎地只给了朔间零一个暧昧的答复。

调虎离山，让朔间零疲于奔波在全世界的姐妹校之间，但在梦之咲学院内进行的这场战争中，朔间零却什么也做不了了。这是天祥院英智的谋划，他从最开始就认识到了朔间零的强大，但他不是不可被打败的。虽说无法战胜的对手始终是无法战胜的，天祥院英智想到的是，他要不战而杀之。

"你确实干得不错，"朔间零确实身心俱疲，半条命都被拖得感觉跟平时在他面前的天祥院英智差不多了，他插着腰训诫道，"不过，别让事情波及到梦之咲之外、甚至是波及到国外去啊。大家都很头疼。"

"我可不管哦。在那些遥远的国家里发生的事，大多数人都不会在意的。不如说会产生共鸣、伸出援手的你才不正常。"

朔间零看着天祥院英智碧蓝色的双眸里露出无辜甚至天真单纯的神情，不由觉得他哪里坏掉了。

活像个坏掉的漂亮洋娃娃。

"朔间零，你是品性高洁的优秀之人，"天祥院英智看向朔间零的纯色蓝眸里终于透出些许险恶，"你必须为爱而死。"

"正因为你爱着人类，你背负的重担会将你压死。你会被爱撕碎，被爱毒死。"

天祥院英智凝视进朔间零的红眸深处，在他话音说完的那一瞬，似乎在那里看见某种更浓重的血色。

(『吾辈早已为爱而死。』) 

那血色逼近上来，是朔间零走近他，但天祥院英智似乎恍惚不明白正向他走来的这个黑发红眸的男人究竟是谁。

(『吾辈的皇子啊，吾辈确实为爱粉身碎骨，尽成灰烬。但是汝亦魂飞魄散了再也看不见，所以汝永远无法满足吧。吾辈亦永世无法忘记与汝之间有约定，吾辈应承汝。』) 

深紫色和服上散着片片金箔的幻影......幻觉，天祥院英智好像听见了什么，好像又什么也没听见。

眼前是朔间零近在咫尺的红眸。朔间零蹙眉看着他，心想这才是天祥院英智真正的模样，冷冷的视线毫无畏惧地与自己对峙，胜券在握的挑衅。但是，方才这蓝瞳深处有一瞬难以觉察的动摇是怎么回事？

"这里的确已经没有我能做的事了，最后我就送你一个诅咒好了，"朔间零低沉的声音将天祥院英智拉回现实，"你啊，从很久以前起，就已经是「我们这边的」了。"

( 宫中有妖孽作祟，说的究竟是零御前，还是皇子天祥院英智？除了他们自己无人知晓。)

( "拜托你们也到 「这边」来吧。" )

"你这个人啊..."朔间零凑到天祥院英智耳边，留下恶魔的耳语，"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再遇见无可替代的挚友。因为你无情地践踏和扼杀了本有可能成为你无可替代的挚友的人。"

(『我这样做零会生气吧，会恨得杀了我吗』)

"真可怜啊。"朔间零的语调中有他自己也辨不明的情绪。

他与天祥院英智擦肩而过。

"这对我来说是最棒的赞美了，"天祥院英智沉静如水的双眸没有丝毫波澜，"谢谢你......前辈。"他似乎还笑了一声。

朔间零侧首瞥了他一眼，然后继续离开。

天祥院英智注视着朔间零远去的背影，渐渐松懈下来的表情透出虚弱，脸颊也渗出了冷汗。

"英智君，"一旁的青叶纺来扶住他的肩膀，担忧地说，"你脸色都白了......"

"稍微等一下，"天祥院英智抬手挡开了青叶纺，"至少等到看不见他为止。"他仍望向远处朔间零的背影，不明白他刚才靠近自己时是怎么回事。他只知道自己的心脏突然非常非常的难受。

脸颊冰凉的，脸上的血液都褪去了。等一直撑到完全看不见朔间零了，天祥院英智才倒下去。

他在朔间零面前真正「活着」了。「活着」然后，看见「死亡」。


( 他分明就看见死亡的黑幕向他压下来。他动不了，想逃也不能，只能惊惧着表情被零御前的尖牙刺进咽喉。他终于切身体验到零御前是什么。)

天祥院英智醒来时正躺在保健室的床上。他好像做了一个沉沉的梦，却什么都想不起来。只觉得有些怀念，又有些心酸，奇妙的，让他依恋的感觉。

还有，他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和以往惧怕死亡的感觉又有点不一样，他觉得接近死亡的地方好像有什么黑色的美丽的东西，那美丽的东西让他害怕，似乎又带着有力的怀抱可以救他。

梦里他好像一直在看着那样东西......不，他一直在看着那个人......看不清楚......他觉得死去会是很遗憾悲伤的事情。

天祥院英智的思绪突然被打断，居然是日日树涉来找他。按日日树涉的说法，他是来向天祥院英智确认明天作为反派被杀死的剧本。

这让天祥院英智完全回到了现实。虽然转眼间，日日树涉来去如风。天祥院英智又怀疑起了梦境与现实的分界。

但不管如何，终幕就在明天了。fine的战斗，就差最后一步了。


最后这一步走得天祥院英智几乎「死去」。他毫不意外地赢得了胜利，但在谢幕之后，当终幕的帘幕还未完全降下之时，他就已经站不住了。这时候站在他旁边「五奇人」中最后的宿敌日日树涉支撑了他一把，然后很凄惨的，天祥院英智吐血了。

他被转移到空着的保健室，等待救护车来。

当保健室的门口悄然出现人影时，几乎快要失去意识的天祥院英智凭经验知道这样没什么动静的不可能是救护车上的医护。他绝望地想那会是谁呢？fine的成员不会来的，他们只是合同关系，最后这一战结束fine就解散了。就算有人曾以为他们不只是合同关系，他和青叶纺也已走到两相失望的结局......啊，他的身体状况糟糕导致脑子也不清楚了，他明明任性地不许声张自己倒下的事情，所以这是连敬人也不知道，不会来的。

难道会是知道的日日树涉吗......不，天祥院英智看着已经近到映在保健室床位隔帘上的高挑暗影，他想到死神。

隔帘被撩开，他看见妖异的黑发红眸，居然是朔间零。

天祥院英智瞪着朔间零，他的身体已经不能动弹了。然而朔间零的状态大概也不太好，他显得凶恨又阴郁，像是压抑着什么，因此显露出昨天没有在天祥院英智面前完全暴露出来的疲惫。

隔帘在朔间零身后又落下了，保健室半封闭的床位空间里，两人之间沉默却剑拔弩张的气氛令空间显得十分局促。看这情形天祥院英智明白过来朔间零为什么会来了，他刚才吐血了，身上白色的演出服上还沾着未干的血迹。这血味想必很浓。

天祥院英智瞪着朔间零的蓝眸里突然浮现出笑意，他知道即将会发生什么，所以对朔间零笑得很是得意。反正这场布局的最后一步已经完美收线，剧本已经杀青，他不必再克制一直以来想看朔间零失控的冲动了。天祥院英智喉头腥甜，他恶意的笑脸混入一瞬痛苦的表情，一口鲜血又咳出来。触目惊心的红色溅上他苍白的脸和衣襟，还有更多的血红流过嘴唇和下巴。

"咣一一！！"保健室的铁床承受不住朔间零突然爆发的怪力，发出很大的声响。朔间零撑上来的双手深深陷进天祥院英智两侧的床褥里。都已经把他累得个半死了竟还有这么大的力气，天祥院英智羡慕地想。

新鲜的血味太浓郁了，朔间零一双发暗的红眸闪出狂乱的血光，狠狠地盯着身下的天祥院英智。躺在下面的人明明该是吐着血的凄惨模样，一直笑看朔间零的表情却愉快又挑衅，显得疯狂极了。

"恶心的家伙，"朔间零眯起眼来，俊俏的鼻尖忍不住嗅了一下，"虽然闻起来这样香......"他侧首靠近天祥院英智颈边，但又好像讨厌触碰他。天祥院英智只感到凉凉的卷曲发梢贴到自己脸缘，然后大概是朔间零尖尖的犬齿，慢慢划过天祥院英智颈部低跳的动脉。

朔间零顿抬起脸来，"我的家族当然有办法抑制我对你这种血味的感觉。"他耍弄道，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

天祥院英智眼中的笑意消失，变得十分冷漠。"啊，好无趣。" 天祥院英智的声音虚弱但清晰，完全不感兴趣地把脸转向旁边。

朔间零钳过他满是血的下巴，"不，也可以变得有趣些。"朔间零的手劲用得很大，居高临下地说。他蔑视的艳红色眸光暗了一下，冷酷却美极的脸又俯近，拇指与食指毫不温柔地搓沾着天祥院英智脸上的血，视线顺着自己玩弄的手指。朔间零伸出舌尖舔了舔拇指上的血迹，不知为何顿了一下，继续妖异地舔起来，随后就近狠狠吮住天祥院英智同样沾血的嘴唇。

天祥院英智睁大的蓝瞳不经意泄露出单纯，朔间零艳丽的红眸近距离看着他，"血不就是从这里出来的......？"他嘲弄道，钳着天祥院英智下巴的手使劲迫他松开牙关，来回舔净齿列上血液的舌头撬进去。

他是骗天祥院英智的，他根本没用什么抑制的方法，全靠强忍着。他不会让本能的冲动控制他的心智，是他愿意要天祥院英智的血了才要。要多少，什么方式，掌控权不在天祥院英智，必须在他朔间零。

但是这血的味道......太奇妙了，仿佛醉人的独特甘蜜，令朔间零一旦尝过了，就不准备再克制狂性。反正他也决定了现在要天祥院英智的血，才不管自己这次怎样对待他。朔间零狠狠享用着天祥院英智口中的蜜液，舌头搜刮着口腔里面每一处，直窜到喉咙口。朔间零自己的喉咙里发出"咕......"的吞咽声，一手死死扣住天祥院英智的后颈，一手大力抱紧他，迫使他仰头弯折起身体好让自己尝到更多。

"嗯......"天祥院英智发出奇怪的声音，他好像很难受。已经动弹不了的身体拼了命才抬起左手抵上朔间零，但天祥院英智完全没有力气推他，那只徒有形式抗拒在朔间零胸口的手只能轻轻颤着。

沉迷于吮吸中的朔间零忽然哼出一声低音，是天祥院英智发狠了咬破他的舌头。朔间零本能地退出来，没想到那只虚颤的手突然抓紧他胸前的衣服，天祥院英智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他凶狠地瞪朔间零，回咬朔间零的嘴唇也将自己的舌探进去寻找刚刚咬出来的伤口。于是两条舌头纠缠在一起，天祥院英智也喝了吸血鬼的血，虽然他们很快就分不清彼此嘴里的血是属于谁的了。

过分香甜的血味叫朔间零头昏脑胀，他双手移上天祥院英智纤细的脖子，捏住。他一心想要征服身下这不听话的、可恨的人。可手中的脖颈好像他一用力就会断似的，他还没怎么使劲天祥院英智就全没了与他抗衡的力气，整个人软下去，睁着的澄蓝色眼睛浮出缺氧的泪意。

(『...呜......救......零......救救...我......御前......求...你......』) 

眼前的泪眼与什么模糊的画面重叠到一起。

( 那双半阖的蓝眸泪眼模糊好像看不清他，泪水与浊液纵横的姣好脸蛋上，面色苍白，痛苦，又平静。他的皇子殿下流着泪说: 御前，求你，救救我。)

朔间零恍惚看见金发迷濛的幻影，像是身下的天祥院英智，又好像不止是天祥院英智。那人垂着和天祥院英智一样惹人怜爱的眉，痛苦又平静地流着泪，祈求自己救他。那幻影令他又爱，又恨，又痛。他的双手早已慌乱地松开。

"...咳咳......！"天祥院英智咳出声来，好像又有血沫出来，他也不在意，只艰难地微笑说，"我差点死了......朔间前辈...你很想杀了我么？"

(『零会恨得杀了我吗』)

( 可是谁用咒印缚住他？是谁将他的高傲踩在脚底下？是谁就算这样了也不识悔改？)

( 天祥院英智从一开始就反对利用朔间零。)

"前辈...你看，你的诅咒这么快就应验了哦...除了你来......就算我刚才被你杀死了也不会有人知道呢...当然我也是自作自受。不过...我依然觉得我没有错哦，这一切都是...必经之路......"

( 是谁就算这样了也不识悔改？)

胸中翻腾的巨大痛苦几乎逼得朔间零也将「死去」。

"......所以我很恨你啊。"朔间零抚开天祥院英智浅金色的额发，神色复杂地说。他不清楚那个幻影是怎么回事，他不清楚胸中纷乱翻涌的情绪是怎么回事......他只知道自己很痛苦，天祥院英智也很痛苦，他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在这场梦之咲的革命中战得这样浑身鲜血淋漓。

"不过你的那个诅咒，大概也快实现了。"必须为爱而死。朔间零意识到，有些事情，他确实也错了。

"哎？"天祥院英智不解地看着他。

朔间零笑笑，他凑近又舔天祥院英智唇边的血沫，手指持续抚弄在金发间。天祥院英智张口让他舔进来，但是不能接受自己单方面被吸血，于是又去绕朔间零舌上的伤处。

他们像两只斗得两败俱伤的兽，互相舔舐着伤口。当他们唇舌间纠缠得到的温柔感和奇妙的舒适感似乎渐渐抚慰到他们肉体与灵魂上的创伤，朔间零和天祥院英智才意识到，他们是在深深地接吻。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