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监考.暧昧初期
-以身涉险后的一点摩擦
-考场文＋回忆杀＋线索
-he，一发完
-主游惑视角

“...本轮题目已发放完毕，请考生作答......”

......
视野边缘的光线似乎变暗了，身侧成排的书架被阴影庇护着，融化了失焦的轮廓。眼眶内像是被扫进了尖锐的沙砾，模棱两可的，滞涩到疼痛。一旦融入了落针可闻的境地，半小时前会议室内的争吵便泛衍成了耳侧晦暗不明的低语。游惑抬手狠捻了一下耳钉，拧着眉闭上眼睛。

面前书桌的纸页上印刷着最为平淡无奇的斜体字，稍加阅读便能够对其中无趣浅薄的内容知掠全貌，身侧的落地窗不吝慷慨地将落日的余光成片投进窗框，连带着印进了周边楼宇林立的大片弘阔风景。

“本轮收卷倒计时，10，9，...”
系统嘶哑的电流音在敛目的空茫里失了真。

这里是图书馆，也是系统白灯区。考生面前的纸页上所拓印的童话 不是孩子们童真的幻梦，而是零散拼凑出的，关于考场谜题的 最为晦涩阴沉的臆想。


............
......

“监考官A，于25日在系统检修区滞留时间过长，经系统判定，存在不合规行为，处罚白灯区单次，即日执行。”
...
就这般袭遍全场静默。

周例会上照本宣科的系统公示 与“考官A”这一稀有名词的碰撞 携着千仞海啸卷走了两分钟前会议室内混乱的纷争，强硬派，温和派，所有人都谨慎地保持静止，除了监考官Gin。他紧紧地握住手中的玻璃杯，指尖收攥，手背青筋暴起。

“检修时间长算违规，还罚到白灯区？”原先漫不经心的语调被使用者罕见地刻意收回，于是这份脱鞘的质问斟透着刺骨的冷意。

游惑垂眸，淡然无视了所有人探寻的目光，却唯独避开了秦究的眼睛。

独自行动的计划在被“主要隐瞒对象”发觉的那一刻，过往两周会议中逢场作戏的争执 瞬间蜕变为一场真正意义上的固执己见。张口掷出的诘问被系统驳回的下一瞬，Gin翻转手腕，扬手掀翻了桌角的玻璃杯。

“呵，系统还真是谁都不放过。”

杯中盛装的半杯水毫无遮掩地淋在地砖上，玻璃迸溅声碎了一室。

曾经针锋相对的惯性携着尖锐的热度一不小心就灼伤了人。系统后续还在播报些什么，大抵是对Gin的处罚通知。单调的机械音像是从渺远的地方飘来，沉没进耳畔的轰鸣声里，游惑没能听清。

他只是依稀记得自己抿着唇没有说话，恍然出神至¹那晚，清吧的吧台侧，他曾失手碰碎过一只玻璃杯......

............
......


“...3，2......”
踩着收卷提示的尾声，游惑睁开眼睛。

原先所有的学生NPC在大厅里凭空消失，一同带走了图书馆内司空寻常的翻书声。周围散落的木质椅子不知是在哪一瞬间被收放回原处，椅背整齐地抵死在桌面边缘，就连桌脚预留的缝隙都是同样贴合的。他被困在这份矫枉过正至诡异的秩序里，静默，工整，险峻，独自一人。

只身面敌的现状似乎这才扩散开来，在死水荡起一圈深色的痕，又迅速消隐进更深的湖里。游惑站起身，眯了一下眼睛，右手指尖寻到口袋里的一把折叠刀。

室内的顶灯闪烁了两下，然后倏然熄灭，再度亮起时，冷白的灯芯幅射出大片触目惊心的红光。考官A转身，审视的目光停留在身侧大片的窗玻璃上，浓稠的血液沿着窗框的缝隙向下，如同厚重的帘幕，遮覆了整扇落地窗，在空气中堆积满刺鼻的腥锈味。

状似礼貌的敲门声携着风雨骤变的前奏姗姗来迟，只是叩响了两次便再次没了声音。游惑迈着步子大幅向图书馆入口处走去，一时间偌大的考场仅剩下军靴踩踏瓷砖的闷沉声。直到唯一的通行口被当事人置若罔闻地开启，素来雷厉风行的考官A抬手，赶在门口的怪物张开双臂扑上肩膀之前，
------把手中的折叠刀插进了对方的左肩。

白灯区用作处罚的单人考场内没有幸存者，除去作为外来者介入的监考官A。可倒在地上的怪物穿着校服，腐败的青蓝色皮肤中漫流出的血液 却是正常细胞富氧后的鲜红。“我是谁？”他喃喃自语着，溃烂入骨的手臂微抬又垂落。少年模样的NPC眼中的迷茫如此真实，令游惑猛得一怔。

“我不知道。”立场相悖的主导者近乎是柔和地给予了这份无望的回应，然后抬手，彻底结束了于它而言悬而未决的审判。

“可我...不想被遗忘。”可少年最后的呓语如同刺骨的冰刃振碎了杀戮者最后一层危薄的防备，在胸口激起一阵迟缓的隐痛，游惑擦拭刀刃的手指一顿 ，口腔内满是绽开的苦涩。

不合时宜的犹豫如同一个休止，不过一个节拍的中断将和弦拉扯进更为急促的节奏，越来越多的学生涌进图书馆，他们的皮肤表面覆盖着相似的青蓝色瘢痕，眼眶和嘴角都无一例外地涓流出血泪，他们挥舞着僵直的手臂，步履蹒跚却极为迅速向考官A身处的方向推攘前进，翼动的唇齿机械地重复着相似的，关乎自我身份的询问，嘶哑单调的质疑如同磁带机刻磨沙砾的刮擦声。

游惑维持着防御的姿势，瘦削的肩胛绷得很紧。口袋里那把小型折叠刀早就先前的打斗中折断，刀锋不知道嵌在哪个NPC的身体里，大抵是深入骨骼，再也无从取出。考官A侧身抬腿，借着转身的关系又撩倒一个向前扑撞NPC，在这些学生攻击的间隙里猛得抓起身后的椅子，向书桌的边缘砸去。

细钉固定木质板面分崩离析，暴力拆解下的椅子腿滚落在地上，又当事人当做武器捡起。游惑抡直手臂，用长棍捶碎了左侧怪物的头颅，却没能躲避掉身后NPC尖锐的指爪......

挥击，侧身，躲闪......时间都缺失了知觉的考场里，渗血的伤痕与渐尽的体力被用作新的“长度概念”。深重的喘息与过度的心跳钝化了主监考以往敏锐的视听，断层的木屑在掌心擦出一片红痕，有限的体能终究还是没能敌过类生命体无穷无尽攻击，最后一件不趁手的武器在击打中彻底碎裂后，游惑被一个NPC学生卡住脖颈，脊背狠重地砸上血染的落地窗。

意识在深彻的窒息里涣散成稀薄的雾，游惑偏过头，有些迟钝地闭上眼睛。怪物口腔里嘶哑的复论似乎不见了，身体很沉，像是从未如此疲惫过，可他明明已经拖着将行就木的身躯行进到了极限，他走的太久，似乎不得不停下了。

耳侧窗玻璃裂痕延展的细微声响在失去视野的黑暗中清晰可闻，不合时宜的记忆 在濒临昏迷的本能间如同燃烧的烛火，²或许是那晚 某位死对头对着他不慎碰碎的高脚杯残片笑得太过灿烂，所以传说中冷酷悍利主监考，才会在意识散尽的最后一刻具象出那人嘴角揶揄般的笑意，肆无忌惮到耀眼......

......
“本轮收卷倒计时，10，9，...”
下一瞬，像是被人从深海中捞出，游惑从书桌上撑起身子，猛得睁开眼睛。

他坐在图书馆的座位上，身体完好无损，制服外套一尘不染得看不出任何打斗痕迹，就连衬衫领口的翻折都是贴熨平整的。眼前的桌面仍是那张拓印着无趣童话的纸页，周围的NPC俨然还是普通学生的模样，窸窸窣窣的翻书声搭构了阅读室的主色调。

这是一个循环，而现在，他回到了原点。

啧。

窗外状似晴朗的日光再度幅射进窗子，虚伪得令人厌烦，先前绝境里滋生痛楚尚未褪去，游惑抬手揉了一下太阳穴，眯起眼睛，视线颇为不耐扫向纸页上板正到枯燥的字迹。

“人们说与世隔绝的孤岛上拥有着世界上最为美丽的日出。
可是，我没有看到。

我的肢体在变色，我在深夜的静默中溃烂，没能等到下一个日落。

我的生命被定性为灾难，我被称作，“感染者”。
我的死亡在报纸上蒙尘，我被歌叹，“悲惋的牺牲”。

我的苦痛被量化作数据，它是的人类破开血路的钥匙。
可遗忘如同故步自封的宿命，它不紧不慢地走近，最后，笼罩了我。

隔离区是一座孤岛，我被现实抛弃，我栖居于梦。
现在梦境里的陌生人，请问，你是否还记得我。

告诉我，拯救我。
或者，
叫醒我，摧毁我。”

......
“...4，3，2......”
系统倒计时仍在继续。游惑下意识向内拉了一下领口，他没来由得觉得冷。

早在进入考场时，考官A便检查了图书馆里陈列的书籍，所有的书本皆为无法被翻开的摆设，游惑没能在其中找到任何关乎学生的信息。没有剪报，没有新闻，正如这段文字所描述的，这些感染者或许是真的被这个世界遗忘了，拯救与摧毁的选项从一开始就是伪命题，系统在考题设置之初，就在逼迫考生选择后者。

室内顶灯随着计时结束熄灭，窗玻璃的夹层又一次溢涌出深红的液体，游惑拉开图书室的大门径直走向楼梯口，没有等待那阵既定的敲门声。

“我是谁...”身后的铁门在考官A走出阅读室的那一刻自动闭合，无措的呓语伴着喉管嘶哑的共鸣声再度在身侧响起，肢体扭曲的受难者拖着同遗骸无异的躯体聚集在游惑周围，向唯一的外来人伸出畸变的指爪。

“你该醒了。”游惑任由最初的学生抓住自己的肩膀，尖刻的指甲深陷入皮肉，自始至终波澜不惊地注视着对方被血泪涤染眼睛。

“所以这是，梦？”左肩上的牵制力度突然松懈，最后的轻声确认里隐约浮现着学生们曾经澄澈的影子。真相脱口而出的那一刻，虚构的梦境被倾覆，世界幻为泡影。

“公元4000年，一场罕见的疫病在一所中学爆发，伴随着第一例感染者的死亡，积聚的恐慌瞬间席卷蔓延了整所学校。

感染的学生被全部封锁在学校隔离，在配合实验中结束了最后的生命。科研人员用感染者血清研发出疫苗，拯救了世界上最后的幸存者。至此，这场事故被强行终止，同历史上其他所有的灾难一样，被人们冷却和淡忘。

但逝去的学生不愿被遗弃，他们困在梦里，日复一日地重复着生前最后那段正常的人生。

他们从未放弃询问梦境之外的陌生人自己的名字，可执念终究不能拯救一切，甚至包括他自己。

这便是梦境的真相。”

“恭喜考生游惑完成考试，请考生立即返回监考区登记。”

考官A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他湮没在信息的洪海里，他听不清。

...执念不能拯救一切，包括他们自己......

系统单调的机械音如同咬合的齿轮，字句均匀地补全了这座考场最终的故事，通往主控台的悬梯就在眼前，游惑垂着眸，琥珀色的眼睛近乎全部被掩进了额前略长的碎发，令人辨不清神情。

昭然若揭的结局是一份警告，布满尖刺的暗示如同饮血丛生的荆棘。系统精心铺设的考题在脆弱的玻璃茧房砸下一击重锤，多重玻璃碎裂声便在下一瞬层叠迸溅：会议室里秦究抬手砸碎的玻璃杯，考场上被撞击出裂痕的落地窗，³还有......不安如同玻璃碎片上折射出的光碎，晃眼到引人盲目。

摧毁系统的目标于游惑而言是别于生命束之高阁的信仰，可是早已失去关乎自己记忆的某个人呢？他像是站在动荡的甲板上，靴下是起伏不定的海面，有一瞬间，游惑似乎真的为这份执念感到动摇，直到他走出白灯区，抬腿转身，便是那个思念成疾的身影。

对方一只手撑在蓝灯区的电梯门框上，身上的衬衫有两处破损，手上还拎着沉重的制服外套。他显然是刚从蓝灯区回来，像是在等着什么人。

目光交汇的那一瞬，那人扬起眉毛，从容明了地向考官A站立的方向走去。系统骤然拉长的警报夹杂着处罚区独有的硝烟，秦究却俨然没听到似的，不顾警告般地大步走近，心口那点莫名的情绪猝不及防地翻涌起浪潮，游惑任由自己被定在原地，一时间没能错开视线。

首先被触碰到的是半蜷的指尖，然后，指关节被柔和地擦过，所有贴触到的皮肤，都在一触即收间沾染了温热的暖意。掌心被塞进了什么东西，游惑低头摊开手掌，是一颗心形的青色葡萄。

“说来奇怪，A先生。我所在的考场里布满了畸形的葡萄藤，像是要我还你那晚这颗⁴葡萄似的。总之，这是赔礼。”

状似随意的玩笑不过轻飘飘的调侃落在肩头，无伤大雅得令再为苛刻的系统都挑不出毛病，肇事者对着冷若冰霜的系统总监考官粲然一笑，在后者神情松动的前一瞬转身抽离，他们在长鸣的警报声里擦肩而过。

掌心的葡萄带着玉石般的温润触感，奇形怪状却恰好长成了卡通心脏的模样，青绿色的外皮上隐约可见淡黄色的斑点。

真丑...

考官A淡色的唇微张又闭合，没有发出声音。白灯区通道内渗出的冷光打在墙面上，浸透了主监考官身形笔挺的影子。

这个系统是一座囚笼。日复一日漫长的撕扯，尖刻的烈痛，举步维艰的真实，最终铸就了孤独的自我放逐， 身居系统监视中心的主监考  曾试图以漠视对抗亘古不变的侵蚀，在完美的伪装中几近麻木， 可被强制忽视的记忆如同翻飞的蝶，在肢体向后倾倒和坠落的途中挣脱了苍白的茧，他好像又一次回到了那个晚上，那人从喧嚷的人群中走过，拿走了自己酒杯边沿 插着牙签的那颗青提......

............
......

“数据分析表明，通过适度参加团体活动，提升你在监考区亲和力的可能性为，62.01%。”

“所以？”

“所以今天晚上的酒吧团建，你必须去，考官A。”
......

最初，这不过是一场不得不应约的群体活动，游惑一席制服一如既往，接过调酒师手中的调酒，在吧台最角落的位置坐下。无形的克制独自分割出一方带阴影的空间，他如同置身事外的审判者，用安静的淡漠将自己包裹成壳。

直到秦究携着人群的喧嚣走进他的空间，打破了这份既行将止的疏离，他拿走了游惑酒杯里的那颗青提，在对方赋予警告的一瞥中举杯。

苦涩的隐喻，顺势而发的错愕，不合时宜却无从言说的期待.....这所以的一切汇聚作一场骤雨，彻底淋透了他。考官A敛眸，无措中微蜷的指尖磕碰到了高脚杯细弱的玻璃颈，清脆的玻璃瞬间声没进了音乐与鼎沸人海，本应无从得知的角落里，他失手打碎了那只玻璃杯。

青色的酒液携着无从遮掩的窘迫 沿着指尖下落，游惑蹙着眉，没有去接秦究递过来的纸巾。

“A先生就这么讨厌我？”上扬的嘴角不知是暗含着戏谑还是其他什么，那人自顾自把纸巾放在游惑手里，指尖在纸巾的遮掩下一触即离。游惑借着对方递送的台阶不动声色地擦拭自己手指上的酒液，余光却沿着台座边缘，向秦究所倚靠的方向瞥去。后者拿起酒杯指关节上，有一点晶莹的水痕。

............
......

“考官A，你的目光在蓝灯区入口停留时间长达5秒，远超于通常情况下人类的不经意注视时间，你在想什么？”

“与你无关。”

“你的行为关乎系统安全......”
系统似乎还在说些什么，游惑没有去听，他攥紧了手中的葡萄，脑海中满是那个肆意坚实的背影。

放弃执念？放你妈。

那夜斟落的高脚杯融进了重叠碎裂的玻璃声里，削平了最后不安的震荡。

他会记得的，
----如果铭记是一种救赎，他将毫不犹豫撕碎考场上那份荒诞不经的命题，踩着系统的遗骸选择前者。

他会记得有一群在灾难中丧生的学生，也会记得，炽热明亮的那个人。

孤军奋战的时候，你以为世界平等的对所有人弃之不顾，而可“世界”什么也不是。它不过是一个高度概括的抽象集合，它具象的那一瞬，只存在于你的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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辅助理解：
游惑白灯区的考场是主线，“不可被遗忘的执念”的考题是一份警告，同样，秦究蓝灯区的考场里满是畸变的葡萄藤，也在暗示系统察觉到他们在吧台的动作，从结尾的反应来看，两人都敏锐地发觉了这一点，而文章结尾的“铭记与救赎”，是先前考场上斜体童话的扣回，也是整篇文章的主题重点；
以身涉险后会议室的摩擦插叙进文章作为背景补充；
清吧里失手打翻的那杯酒是贯穿全文的线索，文章中用小数字¹²³⁴⁵标记，在结尾展开描写。

以及，最后一句高亮，送给所有人。

备考焦虑，又开始摸鱼写儿童文学了，结构乱七八糟的，文后打个补丁怕被骂太惨（偷偷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