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点偏正剧连载，基本全私设。




设备开启。
模块初始化……
用户验证中……
验证成功。
即将开始连接，请耐心等待……
员工守则第一条，勿将虚拟当作真实；
员工守则第二条，不要与虚拟共情；
员工守则第三条，切勿与虚拟交互过多。
正在呼叫服务器……
数据载入中……
连接成功。




甘雨缓缓睁开眼，撑起身体。

大脑像宿醉般头晕目眩。新工作对于她来说，是一项巨大挑战。

视线逐渐对焦，看见面前坐着的温润男人。

“早上好，甘雨小姐。”男人为她递一杯热茶，“还是不舒服吗？”

“啊……钟离先生。”甘雨恍了恍神，接过茶杯，“……我会适应的。”

“不要太勉强自己。”钟离担忧地看着她，“实在难受的话，可以申请换岗。”

“没关系的。”甘雨一口气喝掉所有的茶，放下杯子，拍了拍自己的脸。

“这份工作很重要。”打起精神，像平常一样露出笑容，“我希望自己能够做好。”

“…而且，我也很喜欢。”

少女的眼眸中闪着亮光。




“这次的委托来自不卜庐。”

稍微休息后，钟离取了资料给甘雨。

“前日，有一名妇女产下死婴，胎儿浑身青斑、孱弱轻小，经大夫查验，是未能从母体吸收足够营养，发育过缓而亡。”

“近一个月内，类似的情况已发生三次，这是第四起。所有的母亲在妊娠时都身体康健，脉象一直稳固，直至分娩当日才知胎儿死亡。”

“四个家庭都因此伤忧不已；不卜庐也对此深表疑惑，不明白为何悲剧会接连发生……”

钟离叹息了一声。

“甘雨小姐认为，此事可有蹊跷？”

“唔…”

甘雨仔细翻阅了资料。

“大夫说，这几位母亲向来饮食妥当，没用过伤身子的东西。”

“对。”

“生活作息也规律，家属们也对她们多加照顾……也不是瞧不起病的贫困人家。”

甘雨小声嘟囔着，“生产的成功率是二分之一，四次连续失败的概率是二分之一的四次方……6.25%。”

“什么？”钟离没太听清。

“是非常小的概率，应当调查……”稍提高音量，向钟离道，“我可以去拜访这四户人家吗？烦请先生带路。”

“好的。”




四位母亲的年龄分别是23、26、32、35，都是适育的年纪。前日生产的妇女遭遇血崩，不幸逝世；其余三位中，甘雨见着了两位，都瞧着气色不好，估摸是伤心过度。

至于没见着的那位——她的母亲说，女儿自从产下死婴就变得疯魔，整日唠叨诅咒、巫术之词，无法正常对话。她的祖母找人把她绑去了道观，希望道士们能做法驱散她身上的魔。

钟离向家属表达歉意，礼貌道别后，带着甘雨向道观出发。




道观位于璃月港旁的天衡山上。钟离向住持道长说明了来意，住持领他们到一处偏房。

才到门外，就听见里头的叫骂声。发疯的女人诅咒着身边的一切事物，说她身上背负全族人的诅咒，她的孩子在为璃月众生偿命。

住持皱了眉头，叫几个年轻道士拿道符封住女人的嘴。

“让你们见笑了。”住持向两位来客作揖，“本观弟子自十天前就为这位妇人驱魔，一日不曾停歇，可惜…始终不见成效。”

“道长们辛苦了。”钟离回礼，“可听过什么令人在意的话？”

“这…”住持思考了一会，答，“诅咒一事，应是她被邪祟附身的幻想，先生不必在意。”

“您认为，妇人身上的邪祟，是从何而来？”

“恐怕是远古时期魔神残渣的遗留。或是地脉里面，某些不干净的东西……本观会尽力查验。”

“多谢住持。”




告别了道观，钟离到无人的角落询问甘雨。

“所谓的邪祟，是真实存在吗？”

“不存在。”甘雨摇了摇头，“邪祟、魔神残渣等物，只是璃月的民间传说，并非提瓦特的真实组成。那位母亲……应该只是精神受打击过度，言语不正常了。”

“嗯。那么，关于死婴一事——”

未能寻到线索。两人都很苦恼。

“先生，”甘雨忽然想到了什么，“近日里，有没有平安产下胎儿的妇人？”

“暂时不知。”

“劳烦先生帮忙打听。如果能对比生产顺利的妇人和不顺的，说不定能发现什么。”




钟离带甘雨一同询问了不卜庐，又向七星户籍管理处核实了情况。

上一次有新生儿诞生，已是五个月前；之后分娩的妇人，只有生下死婴的这四位。

不卜庐还提及，有一位孕妇的预产期将至，大概率会在后天黄昏前生产……时间紧迫，可他们依旧毫无头绪。

甘雨垂着头叹气。

“到你下班的时间了。”钟离提醒她，“着急也不能解决问题。你先回去，好好歇息。”

“啊……”甘雨掏出怀表，确实很晚了。

“明天见。”

“晚安，钟离先生。”

甘雨闭上眼。




数据保存中……
正在登出用户……
断开连接……
设备关闭中……
关闭成功。




甘雨取下头戴设备，打开舱门，从工作舱内走出。

无论多少次都忍不住惊叹，公司研发的创新技术，居然能够完全模拟游戏世界。在《提瓦特》这款游戏中经历的一切，触感、听觉、视野、气温，都如切身体会般，与现实毫无差别。

如果这是她的私人设备，她一定要花时间好好畅玩——可惜这款游戏舱还在测试中，暂时不对外发售。

甘雨站在原地稍发了会呆，忽被一个巴掌拍了脑袋。

“别忘了打卡。”熟悉的声音，是组长留云。

“…谢谢。”甘雨回过神，揉了揉头顶被拍过的地方，小步追上留云，“组长，关于今天的工作内容——”

甘雨简述了死婴之事，说现在还未掌握任何线索，有些迷茫。

“6.25%，也不是极端概率。”留云瞥她一眼，“你刚才说，还有一个待产的NPC？等她生下来，如果还是死婴，就找开发组帮你查查代码。”

“啊……”甘雨有些犹豫，“可以的话，我想赶在她生产之前……”

“还记得员工守则？”留云抬手在她的额头上弹了响指，“你这个年纪的女孩，总是有太多同情。”

说罢摇了摇头。这新人的工作能力强，做起事来也算周全，但这种性格……迟早会吃亏。

“NPC不是真人，虚拟也不是现实。”

“……我知道。”甘雨低下头。




坐在晚高峰的地铁内，甘雨向窗外张望。

当玩家登出账号后，游戏内的角色——比如，钟离先生，会做什么呢？

出于内容上的创新，《提瓦特》并未像传统游戏一样设定每位NPC的行为，而是建立了多个包含虚拟人格的AI，让AI们在游戏世界中自由发挥。

与她搭档的钟离，是游戏中最完善的虚拟人格。面对面交流时，钟离的表情、举止、逻辑思维，都几乎与常人无异；他甚至有自己的性格习惯、兴趣爱好，会跟甘雨聊起自己如何打发闲暇。

如果哪天先生真的从游戏中走出来了，她也不会感到惊讶吧——开玩笑的。

等回家后，要清洗衣服，准备明天中午的便当，还有杯子……在忙碌的人群中，甘雨走下车厢。




新的一天。

甘雨用员工证刷开了门，往里走，开启工作舱。

戴上设备和安全带，登录游戏世界。

员工守则第一条，勿将虚拟当作真实；
员工守则第二条，不要与虚拟共情；
员工守则第三条，切勿与虚拟交互过多。
正在呼叫服务器……
数据载入中……
连接成功。

睁开眼，是熟悉的休息间。

“早上好。”钟离向她打招呼，“昨天晚上，有一名女婴降生，母女平安。”

“……诶？”甘雨眨了眨眼，没反应过来。

本以为还要跟怪异死磕到底，结果，只是个乌龙？

难道真像组长说的，6.25%，还不够极端？

“唔，先去贺喜吧。”甘雨坐起身来，翻了翻自己的私人柜子，“之前在商铺瞧见一个好看的金锁，正好派上用场。”

“…去贺喜？”

“对呀。”甘雨找着了那只金锁，拿红布包上，“先生也一起？”

“…好。”




民宅里很喜庆。难得添了丁，来恭贺的亲朋邻居都是满面春风。

甘雨排着队伍，与钟离一同说了几句吉祥话，把金锁交给孩子祖母，再从人群中慢慢挤出来。

“真是热闹啊…”小口地喘气。

“接下来去哪里？”钟离问。

“唔…我可能要断线一会。”甘雨说，“虽然小妹妹看起来身体康健，但，以防万一，还是想确认一下。”

昨天留云说过，可以请开发组帮忙查后台代码。

“好的。”钟离目送着她，“等你回来。”




开发组向来是很忙的。

每位程序员都愁眉苦脸地盯着屏幕，键盘的噼啪声此起彼伏。

甘雨犹豫着，不知该叫哪位帮忙……

“什么事？”

许是原地站着太过显眼，离她最近的一个人注意到了她。

“…魈前辈好。”甘雨举起手中的资料，向对方展示——入职第一天，她被留云带领着参观公司时，曾跟这位开发组的领头人打过照面。

“连续出现死婴？”

魈快速扫过资料，在键盘上敲了几下。

“数额上限了。”

“…诶？”

“璃月港的NPC限额是512人。”

“啊……”甘雨回想起来，她与钟离去户籍处查询的时候，曾听说港内现居511人。

是因为三日前难产的孕妇，人数从512降到了511，所以才能有新生命降生；又因这新生的一个人，现在璃月港的居民数又回到了饱和……

“我知道了，多谢前辈！”

得赶紧把这个消息转告先生。




“所以，璃月港的人口不能超过512……”钟离思考着，“在有居民离世之前，都不会有新生儿诞生。”

“是的。”甘雨低着头，“很遗憾的消息，但…就是这样。”

双方沉默了一会。

“不能公布。”钟离说，“不可以让任何人知道——遵循罂粟契约。”

罂粟契约，是他们两人的职责。

契约第一条，除自己的搭档外，不允许让任何对象得知现实世界存在，也不能让任何对象意识到自己正处于游戏。

契约第二条，观察游戏中的所有对象，汇报任何潜在BUG、风险、漏洞。

契约第三条，在不扰乱游戏秩序的前提下，尽可能修正游戏。

“如果有民众得知，需要某一位的死亡，才能诞生一个新的孩子……恐怕，会引起恐慌，甚至恶性事件。”

“啊…是的。”甘雨也意识到了此事的危险性。

“虽然不抱希望，但…可否提高上限呢？”钟离恳问道。

“不太可能。”甘雨语气低落，她曾听组长解释过这一方面，“服务器的承载上限是固定值。若想要提高某一对象的限额，就必须缩短其余的。换句话说，你们的生存资源会变少。”

“目前的所有额度都是经过计算模拟的最佳方案。贸然改动的话，会让你们的生活变得艰难，甚至可能导致服务器卡顿、加载运行失误。”

“比如看见鲸鱼在天上飞……”

“大致明白了。”钟离微笑着，向甘雨颔首，“感谢你的说明，我理解你们的难处。”

“嗯……”

甘雨深呼吸一口气。

AI，会有感情吗？

“钟离先生…”

“我有一项提议。”钟离找来张璃月地图，拿笔圈出一片区域。

“你刚才说，璃月港的限额是512人。那么黑岩厂呢？”

“128人。矿洞地形较复杂，野生怪物较多，而且不是主要居住区。”

“嗯。那、翘英庄呢？”钟离又提笔圈出一块。

“256人，作为璃月第二大的城镇。”

“还有轻策庄。”

“也是256。”

“都是整数。”钟离考虑了一会，“这三片区域，目前都还没达到饱和。可以让居民先部分搬迁过去。”

“会有人同意吗？”甘雨想了想，搬迁二字，听起来就很累。

“让七星发放补贴，或提供高薪的工作岗位。”

用摩拉做诱饵，应该很快就能召集不少人。

“啊，是个很好的办法！”甘雨开心地拍了拍手，拿起地图，“我这就把提案交到七星办公室。钟离先生，再见！”

一溜烟地，跑没影了。

“真是…”钟离失笑地摇了摇头。

明明是另一方世界的人类少女，却像是在操心自己的家事。




今天下班得比预计时间要早。

田铁嘴的说书摊还没开张。钟离从万民堂提一盒桂花糕，走在港口的红桥上，吹吹海风。

听水浪的波涛声。手艺人的铺子支起花伞，路过的壮汉叫卖糖葫芦，有小孩打闹着从他身边擦过，差点撞没了桂花糕。

“仔细点，小友。”钟离扶起小孩，掰一块糖糕递过。

“谢谢先生！”

小童理了理衣襟，追他的伙伴去了。

钟离眺望着远方，似有商船从异国归来。

“钟离先生——！”

身后传来喊声。

“…甘雨？”钟离有些惊讶，“你还没下班吗？”

听说那边世界下班后要“做低帖”，会很花时间。

“总算找到您了，钟离先生……”甘雨停下来撑着膝盖喘气，她是一路小跑来的。

“我刚才、问过了硬件组……”

“慢点说，不急。”钟离拍拍她的肩。

“嗯……”甘雨休息一会，把气喘匀，“硬件组的萍前辈说，明年会升级引擎。”

“阴…晴？”

“是引擎。”甘雨想了个比喻，“它是拉动提瓦特的水车。”

“原来如此。”

“水车升级后，就可以增加运行负荷，加大限额。”

少女的笑容与水面波纹、夕阳虹光融为一体。

“到那时，璃月港的人数上限可以突破两千。”

“两千……”钟离放大了瞳孔。

“嗯，是的，两千！”甘雨的语气欣喜，“会是很热闹的城市，有好多的新面孔。”

“先生也不用担心限额的事了，只需要用迁移的方法撑过今年…啊，已经这个时间了，我得走了。”

像来时一样的，少女挥舞着手跑开。

“钟离先生，明天再见！”

“…明天见。”

钟离也向她告别。

这姑娘，是专程来告诉他的？只为了分享一个好消息。

明明等明天上班再说也不晚……

浅蓝色的身影已看不见，钟离转过身去，迎面享受海风。

很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