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空气中死一般的安静，凯亚坐在对面他双手合十，像是在想些什么。
迪卢克起身，他走到旁边点开了旁边的一盏小灯。
昏暗的光照亮附近一小块地方，打在凯亚身上。
“你来找我，你想说什么？”迪卢克坐了下来，他红色的眼睛沉静地看着凯亚。
凯亚笑了一下，他顿了顿，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我…我一直都在想”他一向伶牙俐齿，此时说话竟然有些结结巴巴的，“从我被收养开始，那时的我想，我未来会怎样和你们撕破脸。”
迪卢克没有说话，他沉默着。
他想起第一次见到凯亚，还是孩子的凯亚衣衫褴褛，头发乱糟糟的，身上也很脏，长期营养不良的原因，瘦小而脆弱。
小迪卢克并不生气或嫉妒父亲的收养，他只觉得自己多了个弟弟，多了个玩伴。他的弟弟很可怜，又瘦弱，身为哥哥，他认为自己需要保护并爱护他。
迪卢克垂下眸，他是这样想的吗。
他灰蓝色的眼睛一向多情，此时却有些暗，凯亚的语速不快，一字一句，他在刨开自己的心：“最初，我以为你们会让我当个佣人，或是将我送进福利院。可是没有，你们收养了我，将我当做自己的孩子来抚养。”凯亚的手颤了颤，“我......我从来都没有感受过，我很慌乱。我以为哥哥会讨厌我，可是没有，你对我很好，保护我，爱护我。克利普斯老爷……父亲…视我为亲子。”
“我很愧疚…你们对我视如己出，而我是来自坎瑞亚的间谍。然后我又想，我该怎样瞒着你们。”
迪卢克顿了顿，他垂着眸：“我记得12岁那年，蒙德的夏天。父亲有事出去了，”他坐着，沉默了一下，“我跟你在晨曦酒庄的葡萄园玩。那天…天气很热，是下午。我和你玩累了，在葡萄园里散着步。我那天…我告诉你我的理想，我对你说：我想成为一名骑士，守护蒙德，我想成为一名英雄。那是我，也是父亲的心愿。”
“我记得我跟你说完，你愣了一下。然后对着我笑，你告诉我：你会一直在我身边，我守护蒙德，那你就在我身后守护我。”
迪卢克轻声道，“我信了，凯亚。”
凯亚看着垂着眸的迪卢克，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只觉得心里疼极了。
不是的。
他说：“没—”
迪卢克打断他，问道：“你想回去吗？”
凯亚抬头：“去哪？”
“坎瑞亚，回到你亲生父母身边。”
凯亚愣了一下：“坎瑞亚啊……我，不知道坎瑞亚曾经是什么样子，从我记事的时候起，坎瑞亚就已经不复存在。”
他转过头，看着身侧的灯，夜晚的灯光昏昏暗暗，凯亚伸出手放在灯前，黄色的光打在他手上：“我说过，坎瑞亚的子民有着深渊的诅咒。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有。因为这样，他们认为我是坎瑞亚的希望。”
“至于我，我并不想回去。”
为什么不想回去？迪卢克手紧了紧，像是没想到这个回答：“为什么？”
凯亚看着他，笑了一下：“我生长在蒙德啊迪卢克，从我记事开始，我一直都在逃亡，我的母亲在我七岁的时候被深渊吞噬。我的父亲，他将我扔在蒙德，告诉我光复坎瑞亚。我以为七国都是暴民，可笑而卑贱，但不是的。我那时，是一只可笑的井底之蛙。”
迪卢克的手紧了起来，他长长的睫毛扑闪着，像是一只蝴蝶。
“你们收养了我，我才知道，蒙德是风的城市，人民自由而幸福。是你们教会了我知识，教导我做人，告诉我礼义廉耻，告诉我什么是爱。”
凯亚蹲下身，凑近他，用手抚摸哥哥的脸，迪卢克没有挣扎，他沉默着，凯亚看见他的瞳孔在颤：“我已经不属于坎瑞亚了，它不曾爱过我。”
他摸着迪卢克的脸，想起什么，忽然笑了：“我要你看着我，迪卢克。”
迪卢克看着他：“你说什么？”
“我要你看着我，盯着我。我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这一切由你来评判。”
迪卢克的神色厉了起来：“好。”
说完凯亚轻笑，他凑近迪卢克。太近了，迪卢克伸手按住他的头发想要阻止他的靠近。。
发丝上的神经传来微微的撕扯感，凯亚没管，他只是凑近，近到迪卢克微微松手，两个人额头轻轻相撞。
凯亚抵着他的额头，迪卢克停在他的发上：“倘若我是蒙德的威胁，那就由你亲手杀了我，哥。”
只有你，迪卢克，只有你。
两个人的呼吸交错，凯亚深邃灰蓝色的眼眸映出兄长红色的眼睛。他说道：“只有你能杀我，因为你是我哥，因为你是迪卢克。”
迪卢克沉沉的看着凯亚，他侧过头，最后闭上眼：“好。”
凯亚笑了起来，他灰蓝色的眼睛里散发出快意：“哈哈哈哈。”他抱住兄长，想要吻他，“哥，我要你看着我、拷着我。迪卢克，你要盯着我。”
迪卢克没有挣扎他的拥抱，而是抓住他的下巴，掰了过来。
红色的眼睛盯着男人，他的声音有点愤恨，冷冷地说：“记住，凯亚。你要是敢做什么，我会亲手杀了你。”
那双眼睛是那样漂亮，是这个世界最名贵的红宝石，热烈又冷漠，高傲而锋利。凯亚看着那双眼睛，凑过去轻吻迪卢克，这次他吻到了那双嘴唇，他说道：“好，我不会做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