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悦与你"

这是两人之间的约定，无可取代的盟约，是天为证海为据，并以彼此坦诚的爱做为这签订契约笔下的承诺。

现在，这爱却成为了悬着她脖子上的死亡绳子一般，将荧如死刑犯处行一样在处行台下坠，随着自己越发模糊的重心摇摆，而呼吸被一点一点地夺取，直到自己窒息。

"我亦心悦与你"

爱是迷人的花蜜，是神秘的药水，是千丝万缕透明的蜘蛛网，是诱惑人靠近又叫人入迷的温床。荧爱钟离而钟离亦爱她，这美丽的宣告，这满盈的感情被心头的夜莺歌颂着其美妙，好似一名初见世面的水手在出航的船头上兴奋的叫嚷一般，而荧坠入与这大海中无法自拔。

或许正如爱之深伤之狠，当美丽的蝴蝶小姐发现自己被蜘蛛先生巧言密语，充满爱惜的话带入了陷阱之中，接一层又一层柔软的丝将她包裹让她甚至产生出了这是他关爱的方式的错觉，却最后被当成食物吞入果腹的背叛给占据，那也许疼的更是深刻。

不想见到任何人，不想听见任何事，黑暗里的温软是她唯一的安慰，这是她本想的。

但是为什么，棉布被褥里残留两人的味道却令她泪水止不下来?

黑暗的空间里，荧将自己包成了蛹，幻想着自己成了虫子一般拥有着自己的自我保护措施一般将自己从残酷感情的冬天季节里防御着，等到了春天，她便能放下所有而自由的展翅飞翔，投入未来的天空里，离开这痛苦之地。

透过被褥外头传来稳重的脚步声却阻止了荧这么做。

房门被小声的开启了，咦的一声将房内黑暗的世界照出了光明。荧的身体僵硬如石，手指正因复杂未被处理干净的情绪而颤抖得严重，泪水被新的泪水交替着，心里深知即将会听见的声音使她破防而害怕着。

"荧。" 磁性的声音低沉着嘶哑，是她喜欢的声音，但是她好讨厌。

"荧。" 温柔的指尖抚摸着她被褥地下明显突出的头颅，是她毕生喜欢的感觉，但现在带给她的只有绞痛的知觉，疼痛的刺。

"妳可否起来好吗? 至少，在妳为我定下我应有的惩罚前，我必须得做出我的解释。"

鼻子好酸，荧想。她从不曾不倾听自己男友的请求，就像他一直以来包容着她淘气霸道的祈求一样。荧一直把这些双方面的付出当成是理所当然，本当如此的事一样看待着，但现在，更了解到自己男友的为人与他那曾经的历史以后，荧现在压根儿都不想再管何为无礼，何为不敬可言了。

"请先生走，我不想听了。拿着你心爱归终小姐的琉璃百合走吧。"

带走吧，这些我曾经单纯地以为是属于我们之间的甜蜜，让我回到从前的孤零，以前的自由，这样或许使我能痛快些，让我忘了你。

但很可笑，明明自己真实切切地这么想着，诚实的说出了想说的话，那为什么，为什么心里却如此酸痛，如沾浓酸一样。

安静。被褥外是一片宁静，剩下的是彼此肉耳可听见彼此的呼吸声。接着的是一声沉重叹息。

"哇啊!!"

然后荧感觉自己突然被抱起。

她连人带被褥地被钟离抱了起来，挽入了男人的怀中。原本被褥里淡淡的他的味道因为自己鼻子接触到了空气与钟离衣服的触感换上了更为深重的气味。荧抗拒，抬起头要开口拒绝并准备大喊，却被钟离眼里充满了像是愤怒的情绪给看愣了眼堵住了嘴。

钟离，生气了吗?

为什么。

明明，自己才是那个应该生气的那个人才对。

"为什么不给我解释。" 钟离锐利的眼神直直的望入了她努力防卫的心。"情侣之间，若有互相隐瞒的事又不好好将之坦白亦然，只会有更深的误解。还是，妳已经决心把我蓄意断罪了吗?"

"难不成你没错? 而错在于我?" 荧忍无可忍地撕吼出口，泪水是止住了，但换上的是更为燃烧的怒火。"难道，爱你是我的错，爱一个依然还怀念着自己已逝的旧情人甚至还将旧情人喜欢的花赠送与现任女友做为生日贺礼的男人是我的错? 爱一个明明知道喜欢自己的人是对自己真心以待却将之玩弄于手心里的男人也是我的错?! 是吗钟离先生? 这些，不是你的错而是我自己的错吗?"

"当你对我说出你亦心悦与我的这一句话时，你是将我看成是归终的替代品看待吗? 你说，钟离先生你倒是用你那伶俐的口舌来为自己辩解啊。"

拳头已经打在了男人的胸口上，荧的愤怒已经溢出了自己预料的范围之外，但钟离却毫不作声，只有握在被褥下渐加紧崩的指头才稍微的倒戈出了男人自己内心的感情。钟离依然的抱着她，看着她，像是在想着，选择着自己接下来想要说的话一样。最后，他选择慢慢开口。

"其一，我与归终小姐并非爱人的关系。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道听途说的事，但是我可以明明确确的告诉妳我们的契约里仅仅只有互相帮助，补偿着彼此照顾子民的不足之处的条例罢了。而那花，我不是以那种心情将之赠送与你。它于你出生之日而盛开，承载着大地中的美好记忆与祈愿而盛开的花，尽管它为归终小姐所造，但妳的出生为我此生里最美好的回忆这件事是无可否认的事情。这件事，是我考虑不周使妳痛苦了。"

"其二，我从未撒谎。我亦然爱你，就算妳有朝一日会憎恶我，会离我而去，甚至会对别的男人另生情愫... 我依然地爱你。这是我对你下的承诺，我必遵循到底，而我绝非戏言，更别提玩弄妳的感情。"

"最后，" 钟离凝重的回应着荧的直视，那瞳孔里的深金如石珀般深沉的褐，流露出的情如蔓藤般紧缠着她已被钟离话语震愣的心。"妳与她，有着天大的差距。她是归终，是我已逝的众多友人里的其中一位。而妳，是穿越了星辰大海，居在了茫茫人海中的那唯一特殊的存在，是与我共食，与我共枕，与我共生又将与我共存的存在。"

"还请，妳别将自己看得那么不起眼。我是你的所有物，而妳也是属于我的所有物。这，是我们之间的契约，勿能忘记，否则将承受食岩之罚。"

钟离的语气已转为了温和柔顺，而荧直愣着他柔和的眼瞳看着，望着。

这个男人的眼睛为什么这么该死的美丽?

她好似落入了他眼中深沉的橘色深海里，在金褐色的水低下拼尽了全力地向岸游动着，却逃离不了感情低压的束缚一样，渐渐的沉入了名为钟离的海洋中。感情告诉着她，并切实地指责着她质疑着钟离真实的情感的行动，而男人耐心的解释使她感觉自己防御着厚厚衣层下的内心一瞬间赤裸了起来，使她产生了一种好像自己依然还是小孩子，正在被大人慢慢的指导归回正轨的错觉一般。荧不解这为何感觉。

而她更加不解的是，为何脸上所留下的泪是热的，而不是先前的冷，先前的痛。

"不哭了，好不? 是我的错，我理应早点将归终的事告诉与你，就能避免现在这件事的发生。"

"对不起，是我的错。是我怀疑了你。你不要道歉。" 泪是热的，心已被填满，而那绞痛化成了她心里的花慢慢地绽放着。

"好，我们都错。那我们互相原谅就行。" 钟离的手指划入了荧的发丝里，细细地来回抚摸着安慰，像是舔舐着受伤小猫的母猫一样，又好似讨好着荧使她不再哭泣一般。

毕竟，他不想看她哭泣。

他不想看见她心碎，即使是为他而碎。

手指从发线滑到了额头边，滑到了脸颊上又下落到了下颚边，钟离提了提荧的头使她更加的靠近他，继而代之的是温柔的一吻，而另一只手正将她的泪循循擦走，不留泪痕。

吻开之时，他们相互对望。

彼此之间的误会早已如雨后的云朵一般逝去不再。

"我亦心悦与你。这是我与你的约定，是永远的契约。"

他温柔的声音成了她的世界，她的磐石，像是她唯一的庇护所，随之伴入了夜里她的梦。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