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志摩坐在急救室外的长凳上闭目养神。

那盏钨丝灯明暗不定，能照亮的只有一小块地方。他看见香坂坐在面前，敬了他一杯威士忌。有人拍了他的肩，他回头，直直撞进伊吹的视线。他的眼睛像那杯威士忌一样，澄澈透明。气泡浮升间他看见两个人同时向他笑了，笑意直达眼底。

梦醒了。

他捏了捏鼻梁恢复了些精神，抬头望向还是红灯的提示板久久无言。大大的“手术中”刺得他眼睛生疼。他抬手看表，才发现时间仅仅过了半个小时。


“我是……死了吗？”伊吹看着自己的手，使劲捏了捏自己的脸。“不疼……”他抬头看了看进入工作模式的志摩。他晃到志摩面前伸手在他眼前挥来挥去，“啊，真的看不见。”
接着他站在墙角回想了一下自己追捕犯人的过程。
他刚跑出去没多久就看见踉踉跄跄从地上爬起来的犯人——他还带着头套，实在太好认了。
“站住！警察！”
对方听见他的话吓的跑的更快了，手里的刀都握不住掉在地上。
他快，伊吹更快。在跑步这方面，他还没输给过任何人，接力不算。
“要是让你跑掉了志摩酱会笑话我的。”

他追着犯人进了一条小巷子，跑进去的时候伊吹减慢了速度。他的直觉告诉他很不对劲。对方明明已经慌到路都走不顺了，却有目的的跑向这里。最坏的情况，这里可能有对方的同伙。
正当他准备向志摩报告位置的时候，从旁边扑出来一个人把他往墙上撞。伊吹反手抓住对方肩膀，屈膝踢向对方腹部。一眨眼的功夫把位置调转了过来。
他重新抓起别在衣领上的麦克风，刚刚接通志摩的频道就感觉一阵头疼——有人偷袭了他。
他倒在地上，映入眼帘的最后一幕是两个人慌张离开的脚步。

伊吹甩甩头，把那些不好的念头全都甩出脑海。
“明明说了自己生命线很长的……”他摊开手，盯着那条生命线喃喃自语。

06.

志摩站在伊吹遇袭的现场。

阵马和九重正在走访附近的居民。鉴证科的取证已经结束，辖区警察的调查也已完毕。按理来说他们的工作已经结束不该再出现在这里。但是……

“我把这个案子争取过来了。”桔梗从包里取出刚刚送来的搜查资料。
九重也开过几次，凑过来拿起桌上的搜查资料。阵马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把手里刚喝了一口的水放下，直直看着桔梗。只有志摩背对着众人面朝黑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桔梗看了眼一言不发的志摩，继续自己的话题。

“店内的监控摄像头拍到了持刀伤人的过程，”她把U盘插进电脑投到大屏幕上。“犯人是1人，带着头套。伊吹遇袭的现场发现了两双不同脚印。另外在小巷内外分别发现了带血的刀和铁棍。刀上没有指纹，铁棒上有。已经送去鉴证科确认了。”九重认真的看着视频做着记录，阵马也坐到会议桌旁。志摩仍然没有动静。阵马见状给桔梗递了个眼神。
“志摩。开始工作了。”
志摩深吸了口气，站起身坐到阵马对面接过九重递来的资料开始查看。桔梗和阵马对视一眼都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
九重悄悄凑到阵马身边小声询问：“真的没问题吗？志摩桑是不是应该……”他想说志摩应该排除在搜查之外，阵马把他的话打断。“那家伙已经调整好状态了，不会感情用事的。”说罢还拍了拍他胸口。
九重直起身，又想起大家对志摩的评价——优秀的前搜查一课刑警。

九重和阵马的走访结束了。得到的证言和辖区警察的差不多。这里没有摄像头，居民大多是老年人，目击到犯人正脸的可能性可以说是微乎其微了。
“只能寄希望于铁棒上的指纹吗？”阵马叹了口气，正想抬头询问志摩的意见才发现他根本没在旁边。“志摩？”
志摩并没有回话，他蹲在不远处的花丛里不知道在干什么。阵马和九重等了他两分钟他才站起身，走向他们。

“凶手可能是有预谋的。”他指了指巷子外，“一般犯人抢劫会事先观察好地形以确保自己可以顺利逃脱。然而他却跑向了这个是死路的小巷。”然后他指了指身后的花丛，“那里的脚印属于同一个人却不止一双，说明他在那里站了很久。”
他摘下手套继续说，“店内监控记录的受害人被刺伤的时间到我们到达的时间之间是有时间差的。所以……”
阵马接过他的话，“犯人是有预谋地吸引警察来这里。”
志摩点了点头。“但也不排除犯人的同伙是偶然出现的可能性。”

“我们走吧，去询问一下受害人。”志摩抬脚就要走。阵马拉住他的胳膊，“那边还需要医院的同意，先不着急。你先去医院看看伊吹吧。”
志摩迟疑了一下，点了下头。

07.

确定了对方看不见，他干脆直接坐在了桌子上看志摩工作。志摩正在写报告书。从右下角的日期来看，不出他所料，现在正是志摩还在搜查一课的时候。
他还在仔细阅读志摩报告书的时候，志摩突然穿过他的身体拿起了被他坐在屁股下的现场资料。吓得伊吹赶紧蹦下桌子。
“喂喂志摩酱，搞突然袭击这可不行啊。”他捂住自己的屁股，随即意识到对方并不能触碰到自己。反而露出一副很沮丧的表情。如果志摩看得见，他一定会用“不能出门散步的狗”来形容此时的伊吹。

伊吹看着志摩快速写好报告书——就像在机搜一样，然后把资料整理好装进文件夹，起身和香坂一起前往会议室。会上的志摩当着系别不同的众多刑警发表了自己的看法，逻辑清晰证据有力，给搜查指明了方向。而志摩在一片掌声中淡定地坐下。
虽然听不见，但伊吹也贡献了相当大的掌声，他吹着口哨赞美了他的搭档。“真不愧是志摩酱，脑子真好使呢。”

一个人得到的赞赏和诋毁是对等的，得益于敏锐的听力，伊吹一下就听见这片掌声中的不和谐声——是刈谷。

“哼，一副看不起人的样子。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知道收敛。开会这么重要的场合给我把领带系好啊。”

“那个老头。”伊吹气势汹汹地走向刈谷的座位。他早就看这老头不顺眼了，这次没有志摩拦着他很快就冲到了刈谷面前。但是他触碰不到对方。只能使劲在对方耳边碎碎念来缓解自己的不满。

“喂，”刈谷问他身边的年轻警察，“你不觉得这里太冷了吗？”
“没有啊。”

直到看到刈谷起身离开伊吹才发现到了散会时间，他连忙看向志摩的位置，还好，他还在。
伊吹赶紧凑过去以防跟丢，还跟对方分享自己刚才碎碎念的内容。虽然被骚扰者听不见吧。

志摩烦躁的解开了领口的两颗纽扣。他自己也不太明白这股烦躁劲是从哪来，就好像是……有人一直在他耳边唠叨一样。紧跟在他身旁的香坂看见他的反应默默的退了半步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

09.

志摩独自驾驶蜜瓜车前往医院。
他余光瞥见悬挂在后视镜上的护身符，随车厢颠簸而四处摇摆。往常伊吹不开车的时候做的最多的就是靠在窗边撑着脸去拨拉。

“那绳子是不是有点磨损？”志摩心想。“改天给它换条绳子吧。”

车开了大概20分钟就到了警察医院。

伊吹早就脱离了生命危险。伤得不重也没有后遗症，更没有转入ICU的必要。可他就是到现在都还没醒。

那天志摩在手术室外坐了很久，久到伊吹都已经转入病房他还在手术室前坐着。
他抬起手遮住眼，仰头靠在椅背上。整个人卸了力全靠椅子支撑。最后是桔梗找遍了医院才找到他。

那天晚上志摩只是在窗口看了看他的搭档就离开了。直到今天他才第一次踏入伊吹的病房来看望他。

此时正是太阳最大的中午。伊吹的病房没有拉窗帘，阳光透过玻璃反射入房照在伊吹身上，恰到好处地避开他的眼睛。他呼吸平稳地躺在床上，安静地和像幅画一样。
他的眼睛本该像这束光一样熠熠生辉的。

“礼物，你想吃的蜜瓜包。”志摩把手里的纸袋放到桌上。随手拉开椅子坐下。
“……”
平常都是伊吹喋喋不休找话题和他聊，现在轮到他，着实不知道怎么开口。
“咳，你不在我都不能出外勤了。再这样下去我们会被队长开除的。”
桔梗问过他是否需要临时搭档。
“阵马哥和九重分担了很多工作。他们都熬了一天没睡觉了。”
志摩昨天晚上看了监控录像一晚上。
“火腿酱需要你送她回家。”
羽野麦安全得很。
“所以，你快点醒过来吧。”

“搭档。”

“嗡——嗡——”
“怎么了？”
“医院那边的许可下来了，可以去询问受害人了。”
“我知道了。”
志摩放下手机，最后看了一眼伊吹，起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