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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瓦特游记·烈火与晨曦之歌·风花之颂

作者 : 子淥

分级 大众 常规

原型 原神 迪卢克 ,

标签 迪荧 , bg

状态 已完结

文集 提瓦特游记

1891 26 2021-10-10 13:56
导读
正文风花节迪荧约会bg甜饼。
谁也没有见过风,更别说我和你了。

谁也没有见过爱情,直到有花束抛向自己。

又到一年蒲公英满天飞舞的时节,浪漫的蒙德人为风神的国度披上盛装,大街小巷里遍是芬芳馥郁的酒香,伴着清丽高昂的诗歌,蒙德人在这样的时节歌颂自由与爱情。

这是个好时节,酒庄的酒水销量暴涨。加入时令的特殊原料,再打上风花节限定的标签的新品,轻而易举就卖到脱销的程度。

迪卢克漫无目的地走在街头。

他本来在自家酒馆顶班,因为风花节期间生意实在是太好了,人手紧缺到连酒保查尔斯都不得不去送外卖。但是没想到,旅行者和那个吟游诗人来了一趟过后,他就被自己的下属毫不客气地撵了出来。

查尔斯的理由表面看起来还挺充分的:“这里已经够忙了,老爷您就别添乱了。您往后门去看看,您不在这儿的时候,店里收到的鲜花就已经堆那老高了。你要是往这儿一站,等消息传开了,又得招多少女孩子?果汁的利润又没有酒水高不说,到时店里店外全堆着送给你的花,别人一看还以为‘花语’的分店都开到我们这儿来了。”

就仿佛当初疯狂嚎叫“再没人帮忙酒馆的招牌就要砸了”的人不是他一样。

呵,外卖送完了的人,就是有底气。求人顶班的时候叫别人‘敬爱的老板’,用完就叫别人‘添乱的’。迪卢克在心中暗自吐槽,但他其实也明白,查尔斯只是好意。

毕竟查尔斯只是一个没有神之眼普通人,也并不知道那位诗人的真正身份。殷切地希望他和旅行者能够早日成婚的下属,很自然地把她身边的适龄未婚男青年当作了他的潜在对手。

风花节,善于咏唱的浪漫诗人,还有比这更具威胁的情敌吗?

很遗憾,虽然风神并不是他的情敌,但是他的处境也并不算太好。明明占尽先机,却不知怎么弄成了现在这样。他有些后悔成为旅行者的冒险团副团长了,如果没有接下这个职务,仅以男朋友的身份,就可以理直气壮地要求那些碍眼的玩意儿离她远一点。

但是作为副团长,就必须要考虑更多,成员的战斗力,元素属性,和其他队员的搭配,人脉关系……毕竟团长是风暴的中心,昨天是特瓦林和奥赛尔,明天又是谁呢?要保护她,要站在她身边,他就没有拒绝的权力,相反,他必须未雨绸缪,尽可能地把一切可以利用的力量都握在手里。

这是甜蜜又痛苦的烦恼,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常常翻看旅行者给他提供的冒险团绝密名单,从西风骑士团的女仆,到高高在上的璃月七星,从流浪荒野的狼孩到仙众夜叉,从愚人众的执行官到南十字船队的海盗首领……而这些成员,还无一例外都是神之眼的持有者。

这是足以颠覆一国的力量,而心知肚明的两位正神对此却毫无意见。这已经是赤裸裸的明示,预示着以后的危机并不会比直面奥赛尔来的轻松。

“呼呼!是迪卢克老爷,真是难得的稀客,您也是来买花的嘛?”

芙萝拉的呼声把迪卢克飞远了的思绪唤了回来。

原来他不知不觉走到了花店的门前。为数不少的客人正在挑选那些精心包装好的花束,蒲公英,风车菊,塞西莉娅花……

芙萝拉也是个很会做生意的小姑娘,提前做好了充分的准备,所以门店里并没有过于拥堵。最棒的是,他环顾了一圈,也没看到那位叫唐娜的女店员,可能也是像查尔斯一样送外送去了。

这真是太好了,不然他可能立马就得落荒而逃了。

“是的,麻烦您了。”迪卢克礼貌地冲这位花店的小店主点了点头。风花节是个好时节,他不应该再想这些东西,就像旅行者她说的,愉快的假期还想这些有的没的,就是加班,是辜负时光和岁月的不良行为。

“呼呼,那您想要什么花,是要献给风神还是送给重要的人?”芙萝拉意有所指,目光闪烁地盯着眼前的贵公子。

迪卢克老脸一红,毫不犹豫地开口:“献给风神。”

他才不会给别人八卦的机会呢。

“诶?可惜,迪卢克老爷明明也到了年纪呢,竟然……”芙萝拉遗憾地说道,看着迪卢克冷漠僵硬的脸色,又马上转口,“您心目中的风之花是什么花呢?蒲公英?风车菊?还是塞西莉娅花?噢,不对,迪卢克老爷有一座种满塞西莉娅花的苗圃,所以一定不是来买塞西莉娅花的吧?”

蒲公英,风车菊,塞西莉娅花,这三种花都不是最好的选择,以他对旅行者的了解,送给她这些恐怕和送甜甜花没啥区别,都是被她收起来,当作提高团员实力的素材。正好冒险团最近在为琴和砂糖筹备第五次突破素材。

于是,迪卢克沉吟着说道:“请……给我一束玫瑰吧。”

“玫瑰?玫瑰的花语不是守口如瓶吗?”

芙罗拉疑惑地重复了一遍,但还是转身跑进了店里。

她似乎很好奇,为什么会有人献给风神守口如瓶的花?这是有钱人的怪癖,还是需要保守秘密?或许干脆就是觉得玫瑰好看,不想像大众一样献上那些热门的种类?

迪卢克摸了摸下巴,之前旅行者曾把一小朵玫瑰别在他胸前。那是诺艾尔送给她的,她还喜笑颜开地告诉他,虽然玫瑰在提瓦特的花语是守口如瓶,但是在她的家乡,却象征着爱情与勇敢。

这真是极配她的花语,要说勇敢,还有比她更勇敢的女孩子吗?不管是在面对敌人,还是在面对爱情上,被倒追的某人这样想着。

“迪卢克老爷,这是店里最好最新鲜的玫瑰了,拿的时候请小心扎手,虽然已经经过了修剪,但是为了保持花朵本身的风情,花枝上端的刺还是保留了下来。”

芙萝拉捧着一大束玫瑰艰难地挪了出来,她的个子和她抱着的花比起来都显得有些小。

迪卢克连忙接了过来,这些带刺的花朵确实很新鲜,饱满艳红的花瓣上还沾着露水,开得华丽又绚烂,被粉红色带着爱心的包装纸妥善地包裹着,还用丝带扎着漂亮规整的蝴蝶结。

“这……”这包装的品味……恋爱的气息是不是有些太明显了?

迪卢克板着脸看向芙萝拉,似乎在质疑她的审美。一个二十多岁的成年男性献给风神的花,用粉红色来包是不是过分了?

“啊,抱歉,迪卢克老爷,店里给蒲公英和风车菊准备的包装纸比较充足,所以我就选了和这些红色花朵更配的粉色,但想来风神也不会介意的吧?”芙萝拉背着手,歉意地笑道。她没有提价钱,反正她的花店常年为天使的馈赠提供装饰用的鲜花,月底埃泽先生来会账的时候,一并算进去就是了。

“但愿吧。”迪卢克无言以对,只好顶着其他客人诧异的目光,抱着这一大束红色的鲜花转身离去。

已经包好了,在这么忙的时候,他总不好小题大做地让芙萝拉一个小女孩重新包装,这未免太不绅士了。

迪卢克面无表情地抱着鲜花,穿过贩卖水果和拐上在铺上绿色地毯的迎宾大道,头顶和周围都是居民们用鲜花编织的彩带和花环,极具节日的气氛。

认真算起来,他从小到大还没有认真地享受过风花节,或者说,他还从来没有这么悠闲过。

在被选拔进入骑士团之前,他还太小,不懂风花节的真正含义,只是小孩子凑热闹。等他长大一点了,又总是在作为一名骑士执勤,要不跟在别人屁股后面,要不就是自己带队。有任务在身,又要分辨来参与节日的客人中有没有可疑分子,实在是难有享受节日的心情,更何况还要应付那些麻烦。

不光是那些在骑士团门口堆成小山的示爱的花束,他少年时脸嫩,又总是带着阳光热情的笑容,有些胆大的女孩子甚至会勾搭着闺蜜一起,直接把鲜花往他身上扔,然后再一齐跑掉。砸到脸不说,还得顶着前辈的调侃老老实实地扫地,以至于他后来不得不套上包括面甲和头盔在内的全副盔甲。

待他成年游历归来过后,情况倒是好了许多,也不知道是因为他总是板着一张脸不爱笑了,还是从少爷变成老爷更让人望而生畏了。他懒得想,反正她不会在意这些就行了,她可是放出豪言壮语要包养蒙德首富的女人啊。

他想到那把自己爱不释手的血红色大剑,脸部的线条都不由得柔和了许多。

狼的末路?那是他的末路,就像不知死活的蜂蝶跌入甜蜜的尘网,还自觉地给自己加上了盖子。

他想起那天,她半夜三更,一脸兴奋地从他卧室的窗户里摸了进来,然后从背包里拿出来这把大剑摆在他面前,一脸豪横地对他说:“看看这是什么!嫁给爷!这就是你的了!”

她眉飞色舞地,像极了想要强娶民女的纨绔。

他还没来得及吐槽,那把由精铁铸造,却满是伤痕的红黑色重剑在瞬间就夺走了他的全部注意力。

那实在是太美了,黑色的剑柄闪烁着黑曜石一般的深沉暗光,厚重剑刃上的笔直饮血槽被积年的鲜血堆成红色,又被凌厉的狼爪痕迹贯穿,任何人只要看见它,就知道这是一把历经了艰苦战斗,有着辉煌过去的史诗武器。

和人类通过铸造技艺能达到的顶峰不同,史诗级别的武器不是重大事件的见证,就是蕴含着神力的神明造物。它需要使用者以鲜血浇筑,以战斗喂养,以时间和岁月来沉淀,在机缘巧合之下,才能化为史诗武器,秉承着旧主的意志留存于世,哪怕旧主已经归于尘土。

当他摸上它,听到那剑身中传来的一声饱含战意的狼啸,那是一头随风流浪却曾和人类一起并肩作战的狼灵,他就更加确信了这一点。

没有任何一位剑士能拒绝这样一把足以镇国的重剑,除非他拿不动。

真不知道她从哪里弄来的,他还记得她又心疼又高兴地跟他说,这把剑虽然很贵,但是背在他背上的话,一定很配他的黑色制服和红发,所以值得。

如果这样的武器,靠买就能买到的话,他能买到自己破产。她想来付出了很多,却故作轻松地说着因为配色合适所以值得的话。迪卢克回想着过去的事情,眼中甚至带上了几分温柔的笑意……

“听凭风引,迪卢克老爷,您看起来心情很好,这是要去风神广场吗?”

迪卢克一抬头,眼前的正是他的同行,猫尾酒馆的老板娘玛格丽特,也是一个敏锐又美丽的女人。这一路上,他拿这捧花挡着脸和上身,几乎没被其他人认出来。难道因为是竞争者,所以她格外关注些?

他迅速地收敛起表情,沉稳地说道:“托风神庇佑,新品承蒙大家的喜爱,销量很好。”

“您还真是谦虚,晨曦酒庄的新品,风花节限定的苹果鲜花酒在市面上已经炒得买不到了,要想喝一杯都只能去您的酒馆里。”优雅妩媚的女老板娇俏地埋怨道。

天使的馈赠有充分应对节日狂欢的经验,苹果鲜花酒每日限量出售,并且不卖整瓶,而是论杯卖。

“抱歉,这是为了防止倒卖的必须手段,如果是您的话,稍后我会让查尔斯送几瓶来。”

玛格丽特这才喜笑颜开:“那真是多谢迪卢克老爷了,我的酒馆里也推出了新品的饮料,不知道您是否品尝过呢?”

新品的饮料?听旅行者说过,芭芭拉向她推荐了这款饮料,结果排队的人太多,只好做罢,改为品尝芭芭拉亲手制作的辣味饮料。

叫什么来着?迪卢克认真地回想,什么梦什么珊瑚茶?


迪卢克看着一脸期待的玛格丽特,按照商业互吹的规则,他应该能说出对方新品的名字,但……他清了清嗓子:“之前听朋友聊起过,猫尾酒馆的排队太长,所以她很遗憾地没有买到。”

“这样啊,那正好,请您到猫尾酒馆来坐一坐吧,由我来为您亲自调配,不知道您的朋友当时想买的是哪一款?”玛格丽特眨了眨眼睛,“也当做是感谢‘天使的馈赠’长久以来的照顾……”

毕竟‘天使的馈赠’虽然是蒙德最好的酒馆,实际上却只是晨曦酒庄对外展示酒品种类,并收集客户反馈的一个窗口。晨曦酒庄利润的大头,其实是在酒业协会拍卖会上的大宗酒品交易,所以根本没有和其他酒馆竞争的必要。对外提供饮料只是为了打发那些尚未到年龄却偏要到酒馆来的小客人,所以常年只提供冰钩钩果汁、树莓薄荷饮、和苹果酿这三种,也没有推出风花节限定的无酒精新品。

“那就叨扰了。”虽然迪卢克本能地想拒绝,但玛格丽特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他也不得不接受对方的谢意。

无法,他抱着这一大束玫瑰跟着玛格丽特来到了猫尾酒馆,刚一靠近就听到酒馆里喧嚣的说话声,在风花节时期,即使是白天,前来饮酒作乐的居民和游客也大有人在。他没有走进去,而是选择了酒馆外的餐位,毕竟他这样的人,去里面的话,可能更像砸场子的。

进出酒馆的客人好奇地看着他把这一大束玫瑰放在桌子上。这些探究的目光让他有些不自在,本能地开始垮着小猫批脸释放冷气。

玛格丽特笑着问道:“哦,对了,迪卢克老爷,您的朋友当时是想买哪一款?”

哪一款?还有不止一款吗?迪卢克皱起眉头,试探地问道:“珊瑚茶?”

“是珊瑚气泡茶哦,具体是哪一款呢?”玛格丽特掩面笑起来,菜单也摆在了迪卢克面前,“要加几分冰?饮料里还可以加薄荷果冻和切块树莓哦。”

迪卢克低头看着菜单上的饮品名字,脸上的表情不由得更僵硬了。这都是什么没有品味的奇怪名字?

他隐隐约约记得旅行者说的好像是这一款,可是实在是有些难以启齿:“……”

玛格丽特期待地看着他,好像一点没有察觉这有什么不对劲。

“请来两份……了不起的……梦幻忧郁……珊瑚气泡茶。”迪卢克强迫自己用上了全部的力气,面无表情地念完这奇怪的饮料名字,脸颊上已是泛起一点清浅的粉色。这可比去猎杀丘丘人和深渊法师费劲儿多了。

“要冰吗?要加薄荷果冻或者切块树莓吗?”

迪卢克大窘,欲盖弥彰地说:“加冰吧……天气有些太热了。”

“好的,要一份堂食,一份打包?还是?”玛格丽特小姐笑盈盈地问道,仿佛什么也没有看见。她是个长袖善舞的人,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但她笑盈盈的目光仍然让迪卢克如坐针毡,迫不及待地给出了回答:“两份都打包。”

“真是太遗憾了,我还以为马上就可以得到迪卢克老爷的评价呢,请稍等。”玛格丽特这才款款离去。

迪卢克忍不住松了口气,他刚才背上都冒汗了。如果这位老板娘再说点什么,保不准他就要当场社死了。

他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结。考虑到加冰的饮料不能存放太久,得尽快把人叫回来才行。只是不知道,他乐于助人的小姑娘现在又跑到哪里去了?

明明之前还在和他抱怨,海灯节的璃月人都在团聚,她却在到处做义工,编霄灯,还没有三倍工资,生产队的驴都没有这么能干的。他不知道生产队的驴到底是什么处境,但以旅行者的语气和神态来判断,大概是旧贵族时期的农奴差不多吧。只是,蒙德的风花节是自由与爱情的节日,为了避免误会,大家轻易是不敢随意派发委托的,旅行者却仍然一天天跑得人影都难见,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迪卢克吹起了鹰哨,取出随身携带的便签写下一行字:诚邀您在初次相遇的地方见面。

他埋了一个小小的陷阱,如果她跑错了地方,跑到了他的酒馆里,他可是会不吝嘲笑的。然后他郑重地盖上了自己的私人印章,又快速地卷起来,系在从天空中飞落的棕翎鹰的鹰爪上,吩咐道:“去找旅行者。”

棕翎鹰腾腾地扑扇着翅膀表示抗拒,他只得揉了揉它的脑袋:“不会被箭射的,去找她,找到有冷鲜肉吃。”

听到有冷鲜肉吃,他的鹰这才不情不愿地飞上天空。没办法,旅行者有囤积物资的习惯,自然不会放过可以免费获得的禽肉。更别说不久之前加入冒险团的麒麟半仙甘雨,不好好在海月亭当七星秘书,反而跟着旅行者在蒙德不务正业。她那一手霜华箭,指哪儿射哪儿,范围还大,好在经过严肃的探讨,旅行者已经许诺不再对猎鹰和人工驯养的信鸽下此毒手。否则,长此以往,整个蒙德的通讯系统迟早要瘫痪。

一个人孤零零的等待很是无聊,迪卢克又瞥到角落里猫尾酒馆的留言板,忽然想起,他自己之前也在这里留过言。那时候他游历归来,才刚接手家族的产业。虽然他不打算投身商业,但是也不愿让父亲一生的心血在自己的手中衰败,所以还是费了几分工夫,亲自考察了蒙德的酒业和那些竞争对手。

而这家猫尾酒馆,对‘天使的馈赠’根本毫无威胁,甚至本身也不过是靠着猫咪和老板娘独特的个人魅力勉强支撑。难听地说,这家出品的鸡尾酒,全部加起来还不如这块留言板有意思。如果不是后来邀请到了清泉镇的那位小猫调酒师,说不定早就破产了。

迪卢克翻起留言板上贴得层层叠叠的留言,因为都是匿名的,老板娘又会认真地挨个回复,所以很多客人都愿意趁着酒劲,在上面吐露自己的心绪。就像他,当时本来也只是看个乐子,结果没想到看看看着,竟然也被那些真情流露的留言触动,留下了自己的一份。

他找到了那一张压在很下面的留言,怕被人认出来,他没有用自己平时惯用的那种优雅端庄的字体,还换了左手,故意写得潦草又丑陋:

‘即使是我,也会偶尔想起以前悠闲的生活。骑士团的温暖也好,友谊也好,父亲大人也好,当时的一起都是那么美好。但是已经无法回到过去了。
为了未来,不能沉湎在美梦当中。又或者说,为了让人们有沉湎在美梦当中的余裕,必须有人醒过来,面对黎明前的黑暗。
有些事情,理智上虽然明白,是必须割舍的,但情感上还是会有些怀念。真是让人烦恼。
祝贵店生意兴隆。酒业的竞争可是很激烈的。’

迪卢克难堪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看来当时脑子确实是因为醉酒不太清醒,这样中二的留言,和自爆有什么区别?还换什么字迹啊?在蒙德,敢嚣张地一边调侃着‘酒业的竞争可是很激烈的’,一边向其他人下战书的,除了他家的晨曦酒庄和天使的馈赠之外,还有别人吗?

他尴尬得要命,往下一看,结果玛格丽特还认真地在下面留了回复:‘人生就像酒,需要经过提炼和变质才会成熟呢。但猫尾的大门总是会向所有人敞开,即使对竞争对手也一样。谁都无法回到过去,但谁都能回到猫尾,暂时放下烦恼和忧愁哦。’

放下烦恼和忧愁?他现在烦恼和忧愁全部涌上来了!!!!

之前就不该答应玛格丽特。她不会是故意想趁机调侃他吧?

迪卢克心慌意乱地板着脸,警惕地扫了一眼周围,假装无事发生,镇定地按着留言板把这一张撕了下来,正打算揉成一团,毁尸灭迹,结果却发现,这张留言的背面竟然还有着几行字迹:‘没想到冷酷凶残的迪卢克老爷也有柔软的一面呢,真是人不可貌相呢。’

下面又是另一行完全不同的字迹:‘哎,大猫猫想爸爸了,借酒浇愁,好心疼qaq,要是我能早点来陪着他就好了。’

是旅行者,这生疏又认真的初学者字迹,这独一门的哭脸图案,显然是她。而且之前旅行者偶尔说漏嘴的时候,确实管他叫‘红色大猫猫’,只不过她马上就会遮掩过去或者转移话题,他又不好意思追着问。那第一行字肯定就是她那个飘在空中的小朋友派蒙。

完了,黑历史被人看到了,还是两个。

迪卢克脑子嗡嗡的,汗毛都炸开了,他捏着这张薄薄纸片的手就像被雷史莱姆电了一样,脸上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粉色也腾地一下变成了浓郁的红霞。

完蛋完蛋完蛋完蛋……‘大猫猫想爸爸’又是什么羞耻的措辞啊,这是能写在纸面上的吗?书面的用语难道不是应该写‘思念亡父’吗?!!!旅行者的提瓦特通用语是谁教的来着?派蒙还是谁来着?如果是派蒙,这么低幼的用词倒也不足为奇。

因为下面还有字迹,他强忍着心中羞耻,继续往下读:‘太好了,这只大猫猫以后就归我了,我会好好照顾他的!克利普斯爸爸在天之灵,可以放心了。虽然要让他笑真的好难啊,但是我会努力的……让他露出少年时一样的笑容!’

“啪”的一声,迪卢克垮着脸,面色凝重地将手中的纸片拍了个对折,然后一丝不苟地把它折了起来收好,严肃地就像在收纳商业机密或是什么贵重的情报一样。

只是天气太热了,迪卢克老爷的脸都热红了,要不然怎么会来猫尾酒馆喝冷饮呢?

他坐回椅子上,回想着纸片上的字迹,这一行的新旧程度和上一行不同,而且写得工整得多,显然和上一行隔了很是一段时日。可恶,竟然还特意跑回来留第二次,要不是写在背面,应该不会再被其他人看到,他都没脸见人了。

可迪卢克心里又不全是羞耻,他心跳得厉害,就仿佛蒙德城里的风车栽倒在果酒湖里,风车的叶片却没有停下,搅得湖水哔哔啵啵地作响,连带着他的心情也被荡漾的水波冲得七零八落的。以简单的逻辑来讲,如果旅行者也管他的父亲叫‘爸爸’,那是不是就四舍五入等于已经嫁给他了?不然的话,不是应该叫伯父吗?这可是白纸黑字,她自己写的呢。

迪卢克正襟危坐,一脸严肃地思考着这个简单的问题,脸色却深处地如同正在考虑要不要让猫尾酒馆破产一样。

如果她嫁给他的话,夫人的喜好,就算有些小小的不合理,是不是也应该郑重地考虑?‘大猫猫’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是旅行者在猫尾酒馆撸猫的,所以把猫和他联想在了一起吗?还是又被那个愚人众灌输了什么奇怪的癖好?

迪奥娜的猫耳朵和尾巴,看起来毛茸茸的,确实像是会讨旅行者喜欢的样子。但是清泉镇的那些有着凯茨莱茵血统的居民,也不是各个都那么可爱的,特别是那些成年男性……即使长着猫耳朵和尾巴,也没见多看谁两眼啊。

唔,伤脑筋,难道是因为他的红发太长了吗?洗完澡刚擦干的时候确实会有些蓬蓬的,旅行者她每次撞见他洗澡出来都要抢着帮他擦头发,难道是因为感觉像在撸猫吗??他开始忍不住胡思乱想,想象自己长着猫耳和猫尾巴是什么样子。可是,如果是他的话,就算长出耳朵和尾巴,也是红色的吧?哪有红色的猫啊?那也太奇怪了。就算是红狐和红尾鼬,毛色也不是纯正的红啊。

他越想越难为情,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僵硬,直到玛格丽特拎着打包好的饮料推门走了出来,脑子里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才霍然绷断。

“辛苦了,玛格丽特小姐。”他不动声色地站起来,优雅得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迪卢克老爷,让您久等了,今天的太阳似乎太大了……”玛格丽特带着歉意的笑容,将特制的饮品放在了桌子上,她的表情没有一丝异常,似乎真的以为对方是因为太阳太晒,所以才晒红了脸。

“不碍事,是我多有打扰。我还有要事在身,就先去风神广场了,祝你生意兴隆,青春常驻。”迪卢克抱起那一大束玫瑰,提着包装袋就转身就走。

留下玛格丽特小姐似笑非笑地站在原地,总觉得迪卢克离去的背影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呢……”

往年迪卢克献花的时候,没记错的话,是他自己亲手栽培的,品相绝佳的塞西莉亚花才是。虽然献给风神的花是由每个人自己决定的,但因为节日的整体装饰往往是清新自然的浅色,所以就算是今年突然想要换一种,也不该选这种鲜艳到夺目的红色花朵才是呀。莱艮芬德家的人不可能连这点讲究也不懂呀,而且她刚才分明还看到迪卢克红了脸。

“啧,到底还是个年轻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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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卢克拿玫瑰挡着脸,走上喷泉广场,走过猎鹿人餐馆后左拐。虽然在炼金工坊右拐其实会更近一些,但是右拐的话,就会必须路过他自家酒馆的门口,他实在是不想再被自家的下属看见了,所以宁愿绕路,走上一大圈,再趁着周围没人注意,悄悄拐进哥德大酒店背后那座风车。

这些风车,分布在蒙德城的各处,承担着为所有居民供水的重任,由专门的风车管理员进行管理。但是没有关系,迪卢克他有钥匙,毕竟暗夜英雄也是需要一些隐秘又适合落脚的地点的。

这座风车就很适合,站在顶端不仅可以很方便地俯瞰整个商业区,西风骑士团和风神大教堂也一览无遗,更别提脚下就是哥德大酒店,可以很方便地监视里面的愚人众。因为地理位置太好了,他派来这里蹲守的属下还时常和凯亚的线人撞在一起。

不过风花节应该不会再出现这种窘迫的情况,因为盗宝团有乔装潜入蒙德城的迹象,所以凯亚把他的人手都撤回了蒙德,相对于的,迪卢克则把他自己的属下撒了出去,重点监控石门一带的商路。只要他的鹰早点找到旅行者,那他就能在夜幕降临之前离开,自然也就不会出现什么让人尴尬的意外。

迪卢克抱着这一大束玫瑰花,踩在‘咯吱咯吱’的木质楼梯上,连带着他的心情也跟着‘咯吱咯吱’了起来。为什么会有种忐忑的感觉呢,他蹙起眉头,应该没有人要害他才对啊。

他透过墙壁上的窗棂向外看了一眼,莹白的蒲公英的飞絮飘得满天都是,隐约还能听到动人的歌谣。

凯亚应该在骑士团总部替琴处理公务;那位公子被愚人众传唤去了北国银行;摩……钟离阁下也和那位叫胡桃的小姑娘回去处理往生堂的事务了,连带着那个总是跟在钟离屁股后面的仙众夜叉,一见钟离阁下离去,也说着对风花节没有兴趣,转头回了望舒客栈……仔细数来,这次风花节应该不会有任何意外。

他沉稳地站在顶楼,把鲜花和冷饮都放在小木桌上,自己靠在窗边,遥遥地望着热闹的风神广场。

就像一只站在树上的夜枭,迪卢克默然地看着那些在风神广场上奏乐歌唱,欢声笑语的人群。他们或是独自一人,或是与他人牵着手,在漫天飞舞的蒲公英里,在风神雕像面前献上自己心中的风之花。

他想起凯亚之前说的,旅行者是今年的风花节之星,她会选择什么样的花作为风之花呢?或许,她会直接去问那位诗人?

呵,以那位温迪阁下的性格,不会是喜欢啤酒花吧?迪卢克虚掩住脸,又清咳了两声,差点没把他自己都逗笑。

虽然作为蒙德人,应当对风神保持敬仰,而巴巴托斯的所作所为,也始终贯彻了他自己的信条。

风神是秉承自由的神明,蒙德也是自由的国度。他是一位值得敬仰的正神,即使千年不曾像岩神那样在众目之下降下神迹,但他并非对自己的子民不闻不问,特别是当神明亲自对特瓦林说出那句“被自由之神命令的自由,还是真正的自由吗?”

即使他自以为内心已经足够成熟,却还是深受触动。

风神亲自参与风花节,真是无拘无束的自由之神,虽然他的化身实在是过于不正经,但想来神明看到这样的风花节,也会欣慰的吧?

他坐回摆着玫瑰花的小木桌旁,拿出那从猫尾酒馆留言板上撕下来的,被他好好折叠起来的纸片又翻来覆去地看。

没想到这一坐,就又坐到了黄昏。

旅行者不会是被那个愚人众摇到璃月去了吧?这也像他能干出来的事情。

迪卢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内心突然有一点动摇,他本来想着旅行者应该在蒙德城里玩或者是去玩那些冒险家协会组织的游戏,应该很快就能回来,所以才把自己的鹰放出去找人。

但……如果找不到人,他正犹豫着要不要采取一点行动,就看见窗台上伸出了一只手。

浅金色头发的少女扒着窗台就翻了进来,她脸上带着灿烂甜美的笑容,笑得就像是盛开的花。

“迪卢克!我来了!”她矫健地扑进他的怀里,清丽的声音里充满了活力和快乐,“怎么想到来这里?暗夜英雄在风花节也要上班吗?”

“……”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差点被旅行者噎住的迪卢克嫌弃地别过头,却没有把骑坐在他大腿上的少女撬开。

她明明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却又在故意逗他。

但他思索了一下,又转回头来,破天荒地没有纠正她的用词,反而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即使是风神,在风花节,都应该认真地享受节日,何况是我呢……”

风花节,可是自由与爱情的节日。

他揽住旅行者纤细的腰肢,让她在自己身上坐得更稳,然后轻描淡写地问道:“去哪里玩了?玩的开心吗?”

说到玩,旅行者眼睛都更亮了:“开心,冒险家协会组织的小游戏和秘境都很有意思,我还拿了好多奖品呢。”

然后她兴奋地与他分享起她的经历,什么温迪的三箭齐发射气球有多方便;什么温迪的飞行技术有多好,怎么教她摘那些在空中飘动的花冠;什么温迪弹琴真的太厉害了,她弹不过的,温迪一遍就弹过了,还一个不错。突出了一个中心思想:温迪牛逼。

呵,合着来这么晚都是因为和温迪去玩了那?迪卢克突然感觉自己有点笑不出来,虽然他脸上本来也没有笑容。要不是他确信旅行者对于矮子没有那方面的兴趣。迪卢克恐怕会以为自己的情敌又要喜加一了。

“抱歉啦,我还和温迪去了风龙废墟,帮特瓦林梳理了废墟紊乱的风场,希望它也能享受一个清爽的风花节。”旅行者这才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其实梳理完风场你的鹰就飞过来了。但是温迪还要教我弹琴,所以才回来晚了。”

干点正事吧,巴巴托斯!!!

在这一刻,迪卢克深切地感觉自己和特瓦林达成了理解和共识。但他还是不动声色地问道:“那你学会了?要教你这样的初学者,以我的技术也足够了,不必事事劳烦温迪阁下。”

他面无表情地,心里甚至开始考虑让蒙德的酒馆把温迪拉黑这一可能性。直到旅行者摸上迪卢克的侧脸,少女乐不可支的表情让他脸上又泛起了粉红。

他已经尽可能地没有在话语里带上更多的个人情感,但旅行者是何其敏锐的人呢?她笑盈盈的眼眸,分明就是在告诉他,她看出来他吃醋了。

或者,这次也是一样,她干脆又是在故意逗他。她可不是真正傻白甜的无知小姑娘,在这种场合,怎么会做出这种句句不离其他人的愚蠢之事?

“我已经学会了。”她笑着扭头,伸手摸向桌子上的玫瑰花束,“这个是送给我的吧?”

“……不是。”迪卢克看着旅行者亮晶晶的琥珀色眼睛,一把拦住她的手,嘴角勾起轻微的弧度,“这是献给蒙德人民敬爱的风神的。”

旅行者:“……”

哼,也叫她尝尝吃瘪的滋味……迪卢克看着愣住的旅行者,深红的眼瞳里浮现出一丝抑制不住的笑意。

“那饮料总有一杯是我的吧?”

旅行者吹胡子瞪眼的模样让迪卢克心情大好。平时总是旅行者变着法的撩拨他,风水轮流转,现在也该换他来逗人才对。

“什么饮料?”迪卢克假装不懂。

“就这个啊,了不起的梦幻忧郁珊瑚气泡茶。”旅行者不服气地叉起了腰,和成年男性面对这样独特名字难以开口的窘迫不同,由如同塞西莉亚花一般的金发少女来念这样的名字,不但没有一丝违和感,在可爱女孩子的映衬之下,连奇怪名字的饮料也变得不那么让人难以接受。

于是,迪卢克移开视线,优雅地理了理自己的袖口,沉稳地说道:“不,我喝两杯。”

“???”旅行者倒吸了一口凉气,看向桌子上两份大杯的饮料,拿起其中一杯就往迪卢克的嘴边凑,“好,你喝!如果迪卢克大人今天喝不完的话……我可不会让你走哦~”她眯着眼睛,坏笑起来,威胁人的语气却暧昧又饱含深意。

坏了,似乎把人逗急了。

但迪卢克并不着急,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旅行者,自然而然地低下头,含住了吸管,吸上了一小口,含着水果清甜和茶叶芬芳的味道从舌尖蔓延到整个口腔,却并不下咽。

他轻轻地哼了一声,伸手揽住旅行者的后颈,对着她的唇吻了上去。

而旅行者,自然也不会阻止和躲避,相反,她乐见其成。迪卢克这样克制到了极点的人,每一次主动都应该好好珍惜。她一手举着饮料,一手却自然地顺着迪卢克的肩膀搂住了他的后背,直到结实紧致的胸肌和柔软圆润的胸脯紧贴在一起,就像互相纠缠的藤蔓,他们两个拥抱着亲吻在一起。

其实迪卢克原本并不喜欢,甚至有些嫌弃这一交换体液的行为,这既不卫生也不得体,在这位贵公子看来,那些热恋的情侣简直让人难以理解。即使要亲吻,嘴唇互相触碰难道还不够吗?

直到他遇到了命中的克星,旅行者,她是偷袭的好手,一个热衷于强吻的小怪物。从第一见面趁他不备偷亲在脸颊上,到正式会面含着魔药强吻他到失去意识……

迪卢克不得不承认她实在是技术高超,总是能准确地抓住他没有防备的时机。相处的时间越久,就越是能深刻体会到这一点,他的机警与防备在面对她的时候根本毫无作用。就像结在树上的日落果,只要她轻轻地踮起脚,拉下翠绿的树枝,轻而易举地摘走甜美的果实。好在,她的亲吻并不让他感到讨厌。

饮料全部咽下喉咙,他们这才暂时地分开。

“被迪卢克老爷亲自调制过的果茶,出乎意料地甜呢……”

金发的少女心满意足地舔了舔嘴角,她环着迪卢克的脖子跪直身体,居高临下地用自己的鼻尖蹭着他的,语气暧昧又性感。

“……如果迪卢克老爷是想用这样的方式作弊,我可是很愿意接受……贿赂的。”

她说着挑起迪卢克的下巴,活脱脱就像一个要欺压民女的恶霸。可是她的眼里,琥珀色的瞳孔里倒映出他如火焰燃烧的红发和白皙的面庞,她的眼睛里都是他,饱含着压抑不住,喷薄而出的炽热爱意和毫不掩饰的坦荡的欲望。

这大概就是为什么旅行者能向晨曦酒庄的主人索取性贿赂还没有被当场打死的原因吧?

面对她赤诚的目光,迪卢克的脸唰地一下涨红,眼皮也垂了下来。在他的怀里,旅行者柔软的身躯紧紧地贴着他,膝盖还故意顶在他的胯下,只要稍微再往前一点就会碰到……

如果真的这样和她分享一整杯,恐怕还喂不到几次,他就该硬起来了!以迪卢克对旅行者的了解,她多半就在等着这一刻。

“不行,这里等下可能会有别人来。”理智还在线的迪卢克表达了坚决的反对。

“唉……那就换个地方吧,你不是还要给风神献花吗?”旅行者思索起来,“风神广场和风起地人太多了,你家门口的可能会遇到酒庄的人,你肯定也不想去;那就只能去星落湖,风龙废墟,还有雪山上那座。”

“是给你的……”迪卢克低声嘀咕了一句,表情不自然地看向窗外。

旅行者噗地捂着嘴笑了出来,她当然知道是给她的。

她促狭地眨了眨眼睛:“迪卢克老爷,在风花节向风神献花可是蒙德人的传统。身为蒙德人,怎么能不敬风神呢?”

敬风神?敬这位不务正业的神明在风花节期间拐走别人心爱的姑娘吗?迪卢克挑了挑眉毛,忍住内心想要疯狂吐槽的冲动。

就算是神明也没有这样行事的道理。可那位化身的行事风格又属实是过于不着调,如果不是亲历了风魔龙事件,他真的很难保持对于风神的敬意。

况且,最不敬神明的人,难道不是旅行者她自己?迪卢克一边暗地里吐槽,一边识趣地反问:“你想去哪里……你来决定。”

“那就去风龙废墟吧!星落湖毕竟在路上,雪山也可能会遇上冒险家。”

风龙废墟?

所以选了个最不容易出现其他人的僻静的所在?而且她不是刚和温迪去过吗?这两个家伙不会联手在风龙废墟给他安排了什么“惊喜”吧?这个可能性很大,但是更大的可能性还是……

迪卢克蹙着眉,一言难尽地看着面露期待的旅行者,眼中似乎闪过了一丝挣扎,他心虚地警告道:“那你不可以在神像面前做出格的事情……”

迪卢克说不下去了,拿手背反掩住嘴巴,耳朵和脖子也开始跟着发烫。

之前他和钟离阁下一起挖矿的时候,从闲谈中得知了神像即是神明的耳目。不……不应该是闲谈,以钟离阁下当时别有深意的眼神,分明就是故意透露给他的。

他那时感觉就像被一道惊雷劈中,千头万绪一齐涌上心头,脑子也被彻底搅和成了一团浆糊……后来那位岩神见他神志恍惚,爬山的时候屡屡失手滑倒,还好心地安慰他说:现在他和巴巴托斯都没有神之心,在璃月和蒙德倒是不必太过在意。不过他以后若是要和旅行者去其他神明的国度,务必多加留心。

和不务正业的风神不同,邻国的摩拉克斯是可靠又可敬的神明。面对他似笑非笑的目光,迪卢克羞愧难当,差点没直接从悬崖上跳下去。

要知道,他和旅行者一起在璃月的山野间冒险的时候,他们不光在岩神像面前亲吻拥抱过,还时常图方便就在神像附近露营,趁着美好的月色把该做的和不能做的事情都做尽了。

钟离虽然话说得委婉,可话里的意思却分明在说他之前都看见了。

在来自星海的旅行者眼里,神像也许不过是座雕刻出神明外形的石头,于她而言,在神像面前与爱人亲热、激情,也许与在一颗大树前并无什么分别。

可是他是蒙德人,七国的子民怎么会在神像面前做出这样亵渎的举动?是他沉迷美色、忘乎所以,最后还被神明当面告诫。没有比这更尴尬的事情了,就像以为老师不在家,结果在老师家的窗户外干坏事的小孩子,在许多年后被老师拆穿一样窘迫。

自那以后他就很难面对钟离阁下,哪怕旅行者安慰他说,在岩神这样的存在眼中,人类的欢爱与蜻蜓交尾,青蛙抱对,蜜蜂授粉并无差异。但钟离阁下毕竟有人形,他实在无法把岩神当做是特瓦林之类的异类。即使因为战斗需要岩神那稳如磐石的护盾,旅行者非要把他和钟离安排在一个队伍,他也少言寡语的,拘谨得不肯再多说一句话。

“出格的事情,像这样?”旅行者一看就知道迪卢克的脑子里已经开始想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了。

她坏笑着放下手中冰块早已划掉的冷饮,在迪卢克的胸前的衬衣上恶劣地按上自己被饮料杯外壁上凝水打湿的手,再一松开,他的胸前就留下了一个纤细又明显的深色手印。

迪卢克只得红着脸把自己的风衣外套往中间拉了拉,遮住那个湿哒哒的手印。“如果你想,我们回去……”

“我想?明明就是某人自己在想色色的事情。”她凑到他耳边,笑着拆穿了他的不坦诚,这才说出自己的真实目的,“其实我学了一首歌,很适合在风龙废墟上唱,想唱给你听。”

误会了的迪卢克闹了个大红脸,本想再解释两句,却被旅行者拉着强行一齐传送走了,只留下桌子上的玫瑰花孤零零地躺在原地。虽然只是嘴上说着玩,可是真拿去献给风神,她又如何能甘心,那不如让谁都拿不到好了。



是夜,劳碌了一天的凯亚坐在天使的馈赠角落的座位上,端着酒杯,悠闲地打量着酒馆里喧嚣热闹的客人们。

虽然潜入城内的盗宝团已经被尽数收监,但是庆典的夜晚,仍然不容放松。越是欢乐躁动的人群,就越需要警惕。更何况蒙德是诗歌与酒的国度,而风花节是自由与爱情的节日。

在欢愉的气氛中,放纵饮酒到神智不清的游客需要妥善照料;耍酒疯要打架闹事的要提前镇压;还有仗着酒劲儿或许想要骚扰小姑娘的的,更是要干脆利落地打断第三条腿……噢,不,开个玩笑,西风骑士可不会滥用私刑,虽然也绝不会让那些流氓混混好过就是了。

凯亚饮下一口加冰的苹果鲜花酒,不得不说,迪卢克也很有调酒的天分,才接管晨曦酒庄不到一年,就很是弄出了些受到疯狂追捧的新品。虽然迪卢克本人现在更喜欢喝果汁,比如葡萄酒和苹果酿之类的东西。但从小和迪卢克一起长大的他,很清楚,迪卢克以前其实不是这样的……

哎,也不知道他现在人跑到哪里去了,不会又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大事要暗夜英雄加班吧?竟然不在天使的馈赠里镇场子,还要由他这个弟弟代为关照。

“先生……”一名冒险家打扮,面带急色的青年悄无声息地在凯亚的身边坐下。

凯亚瞥了他一眼,没有急于与交流,而是大大方方地举起手,优雅地冲着吧台打了个响指,大声地叫道:“查尔斯,给我的朋友来一杯风花节限定的苹果鲜花酒。风花节这样的好时节,可不能皱眉,有什么忧愁,只管喝完这杯美酒,忘掉它,露出你高兴的笑容。”

“呼!说得对!干杯!!!”

“敬风神!敬自由!!”

那些看向凯亚的酒客,一齐为他的言辞呼和起来。端着啤酒杯的,厚厚的杯底重重地砸在木质的桌面上,举着高脚杯的,则拍着肩膀吹起口哨。二楼的客人站在栏杆旁向下看,即使不知到是什么情况,见着楼下鼓噪欢乐的氛围,也跟着拍打起了栏杆发出砰砰的声响,一时间,酒馆里热闹异常,喧嚣得好像房顶都要被掀了起来。

深夜到酒馆来,却不点酒,未免也太引人注目了,不是吗?

等到女仆呈上冒着冷气的限定新品,那位年轻冒险家才在凯亚的示意下端着酒杯和他一起去了酒馆的三楼。那里虽然不对外开放,但是他不同,他有钥匙。

“说吧,慌慌张张的,什么事情。”

“愚人众在风花节可能有行动,监控他们的暗哨被……”

凯亚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表情也变得严肃了起来:“哪一个暗哨?死人了还是被抓了?”

“……就是离这儿最近的那座风车顶楼,人员没有损伤,但是对方留下了示威的物品。”青年的表情变得有些为难。

“说。”凯亚不耐烦地眯起眼睛,这新人谁带的?还跟他卖起关子来了?

“是一大束玫瑰花,和一杯了不起的梦幻忧郁气泡珊瑚茶。”

“……”凯亚睁大了眼睛,“什么茶?”

“猫尾酒馆的新品……之前怀疑过下毒,但是拿到炼金工坊检测过后,发现确实只是一杯普通的了不起的梦幻忧郁气泡珊瑚茶。”青年尴尬地笑了笑,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朵红色的玫瑰,“这是其中的一朵玫瑰花,检测过后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不过艾迪丝博士说玫瑰的花语是‘守口如瓶’的意思。”

“守口如瓶?不对,不是愚人众。”凯亚喃喃自语,按照他对愚人众的了解,以愚人众的嚣张程度来说,如果是示威,绝不可能如此委婉,至少会留下一目了然的战书,而且人员也不太可能毫发无损。

那么,会是谁呢,又是什么意思呢?



旅行者拉着迪卢克一齐坐在破败高塔那已经被绿色藤蔓覆盖的穹顶上。

她不由分说地把从冒险家协会那里赢来的风花节纪念气球塞在迪卢克手中,希望他能帮助风龙废墟增添一些节日的氛围。

在烧红的晚霞下,迪卢克看着手中和夕阳一个颜色的气球,上面印着风车菊的图案,因为谁也不知道风之花到底是什么样子,谁也无法说服谁,只好姑且以风车菊的图案来指代,毕竟风车也同样是蒙德的象征。

而这样的风花节纪念气球,是历来风花节里,孩子们最喜欢的东西……也包括他。虽然迪卢克已经有好多年没有亲手摸过这东西了,但在他的童年里,他也曾高举着这样的气球,在父亲眼皮底下,跑啊,笑啊,就和那些孩子一样。甚至后面长大了一些,有了‘小大人’的包袱,他也会借口给弟弟拿一个,凯亚不玩,他就拿着气球逗他,正好自己也趁机偷偷地玩上一会儿。直到成为西风骑士团的骑兵队长,被执勤的使命约束,这才彻底没了机会。

想想还怪让人怀念的,虽然作为成年男性,玩气球显得有些幼稚,但是眼下并没有旁人,就当是为了满足旅行者的愿望吧。

和笼罩在欢乐氛围中的蒙德不同,苍凉破败得连风中都充满悲伤的高塔废墟是另一个世界。这里没有满天飞舞的蒲公英,风神雕像前也没有蒙德人精心的装饰和献上的花束。

即使风魔龙特瓦林已经恢复了神智,高塔孤王死后,残余力量化作的烈风,仍经年不散地环绕着那些荒芜的建筑。对于没有神之眼,无法施展元素视野的普通人来说,这里仍然是危险的禁区。更别提在风魔龙施加的屏障被温迪阁下破除后,聚居在这里的丘丘人也越来越多了。

除非风神亲自出手,以蒙德人自己的能力,的确无法改造利用这片土地,只能放任这里像达达乌帕谷一样,成为丘丘人的聚集区。

这让东风守护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有失公道。迪卢克一抬手,把印着风车菊的气球接连放飞了出去,在千风吹拂之下,这些气球逐渐向着夕阳飞远。

旅行者正在调试琴弦,她拿着同样是从冒险家协会兑换来的木琴,专注的脸上罕见地带着几分紧张和期待。

“咳咳……”旅行者尴尬地清了清嗓子。

迪卢克没能忍住,捂着脸,嘴角高高地翘了起来,眼睛里满是笑意,实在难得见到旅行者忸怩的模样。

“迪卢克,你不许笑,不然我咬你了。”

“咳……暂时还没有,不过等下你若是唱得难听,可别怪我不客气。”迪卢克抬头望天,假装出一副不近人情的模样,余光却偷偷地瞥着她。

“小爷唱歌会难听?难听,我就去就找温迪退钱。”旅行者嚣张地昂起头,纤细的手指一拨琴弦,不羁的音符迸发而出,视线也恰好和迪卢克对在一起。

原来,旅行者是找温迪学习诗歌去了。

在温暖的橘色夕阳下,她开口唱到:“在蒙德人的梦,有一种花。它在烈风与严寒中生长,狂舞的冰晶不能使之坠落。

在遥远的过去,高塔王国中烈风不息,寻找飞鸟的诗人为它颂唱。它在烈风中生息,就当以此为名。”

少女清丽的嗓音伴着不那么悠扬的琴声响起,一听就知道这是一首歌颂风之花的歌,很应景。虽然和专业的乐者相比,旅行者的技法很是粗糙,生疏的音符也并不连贯,但是迪卢克看着她认真的样子,又怎么可能真的笑话她呢?

“风之花啊,风之花;它的模样日渐模糊。
风之花啊,风之花;它的名字永续不朽,
它是蒙德旧日的见证,它是爱与春天的降临。”

金发的少女,在暖橘色的天穹下继续拨动着琴弦,她目光烁烁地看着满天的风花节气球,柔和的歌声逐渐高昂。

“掀起烈风的孤王脾睨万民,心怀自由的义士彼此呼召。
风之花啊,风之花,鼓起勇气的人们以此为号;
直到孤独脆弱的花朵迎风盛放,开满狂岚肆虐的山峦。
风之花啊,风之花,追求梦想的人们以此为号;
直到驯顺无知的臣民都成为骄傲无畏的英豪。
风之花啊,风之花,挺起胸膛的人们以此为号;
直到雄壮的高塔化为废墟,直到高傲的君王弯下脊梁,
风之花啊,风之花,编织未来的人们以此为号;
直到暴虐的烈风化为千风中的一缕,直到蒙德遍地是飞鸟与鲜花。”

其实早就有人提出过风之花其实是高塔王国时期起义者想约联络,公约反抗的暗号。但是,这样的言辞显然无法得到蒙德人的认可,浪漫的蒙德人更加愿意相信风之花有实际的种类,只是被岁月模糊了面貌。所以这样的说法一直只是在学者的小圈子里流传。

没想到,今日竟然能从风神亲自传授的诗歌中得到证实。

但这没什么不妥,美好的节日就应该要美丽的花朵来相配,即便是风神,也不打算终结他的子民关于风之花的争论,不是吗?

迪卢克静静地倾听着少女的颂唱,她的嗓音并非完美,技巧不精湛,歌声会跑调,弹奏也时有错漏。

但在这高塔王国的废墟之上,自信昂扬的少女慷慨而歌,竟然真的让他仿佛看见了书中记载的那些反抗者。

她与他们别无二致,倔强又顽强,如风中劲草,亦如不屈之花。

他们是自由的,哪怕不够强大,也要奋不顾身地向暴君举起叛旗。

她也是自由的,所以身处异乡,却责无旁贷地站在灾祸的前头。

迪卢克盯着她,在心中默念着她的名字。他不知道她的旅行会在何时结束,最终又会在何处。

但他知道,在漆黑长夜中,是她主动闯入了他的独行之路,成为了他的同伴,他爱人。

那他就再也不会放手,也不会允许任何人夺走,哪怕是神明。

纵情歌唱的少女回过头来,她坦荡地回应着爱人的目光。随着昂扬的诗歌进入下一个篇章,她的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

“在旧时代的废墟上,
在人民的欢呼与泪水中,
他们歌唱风之花,
歌唱自由与新生。

红发的战士背向新神,隐没在人海。
他曾以风之花传递暗语,于长夜中编织晨曦。

在宗室贵胄涂黑的历史中,
红发的骑士目睹决死的剑舞,
反抗的笛声唤起黎明前的晨光。

晨曦家族的使命自此而始:
永居至暗黑夜,燃起破晓的火光。”

琴声戛然而止,她转过头来,浅金色的头发在耀眼的夕阳辉光下闪闪发亮,眼瞳中的琥珀色浓郁得就像甜蜜的蜂糖。

这是神明的嘉许与鼓励,祂亲自将隐没在时光中的荣耀谱写于诗歌之中,再由他的爱人宣之于世。

莱艮芬徳家族的起源,从观剑斗士决死之舞蜕变,推翻贵族暴政后建立蒙德大图书馆的晨曦骑士,向前追溯至与风神一起讨伐暴君的无名战士,而未来的荣耀,将由他的后裔继续书写。

在吹拂的千风中,旅行者笑着拉住他的领带:“赞颂你,赠予你无名的花朵,冠你英雄之名,永护这春日与青空。……致我的晨曦骑士,我的暗夜英雄。”

她说完,抓住迪卢克的领带,在这位红发贵公子的唇上落下轻柔的吻。

良久,迪卢克终于回过神来,他望着眼前的她,轻轻地说了一声:“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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