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俄和俄临迅速从房间退出，果断的将房门关上，斩断了苏最后一丝逃跑的希望。两人站在栏杆处对视一眼，而后为自己的“劫后余生”笑了起来。几十年的共同生活让他们很是了解苏俄的性子，只要他一拿出来他的红色记仇本准没好事，他能翻旧账翻到1915年并高谈阔论精神攻击一个小时。“我可不记得弃子保命在您的贵族礼仪中，我敬爱的父亲。”俄临笑着趴在栏杆上，看着自己的父亲调侃着。“这怎么能是弃子保命，兄长教育幼弟天经地义，而且苏俄一向疼爱苏，教训起来的力度会比我们都低不少，苏能有什么危险。”沙俄挑了挑眉，也趴在栏杆上，反驳着俄临的说辞，“倒是你，我听说资本家一向自私自利，除了钱以外只关心自己连家人都可以抛弃。我原先还不相信，今天倒是见识过了。”
“父亲教训的是，下次我一定把你和苏都扔给掏出红本的苏俄，并在门口钉上几块结实木板。”
“没心没肺的小崽子。”沙俄使劲拍了一下俄临的肩膀，似在责怪俄临的无情无义。

在走廊上聊天并不是什么好选择，他们走进旁边俄临的房间坐下，几句闲聊后开始讨论起苏提出的事情。俄临的态度依然十分极端且坚定，他并不信任瓷，不信任这个异族的意识体。几十年的从商经验让他对人性的了解非常深刻，他玩弄着人性来让自己获利，利用着人性来达到自己的目的，他对这种手法太了解了。“苏俄和苏不理解我我可以理解，理想主义者总是天真而幼稚。但我相信父亲你可以知道我的意思。”“我当然明白。”沙俄喝了口茶，紫色的眼睛微微垂下，“先不说瓷，你有没有发现现在的苏和意识体的苏有什么不同？——不是客观上的生理和实力上的下降，而是在苏可以控制的因素上？”
“这……”俄临一愣，而后皱着眉思考起来，几分钟后他摇了摇头，带着些歉意回答到：“我的观察不怎么细致，我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不一样……”“这就是问题所在，我的孩子。”沙俄笑起来，指甲轻轻敲在茶杯杯壁上，“距离苏醒来已将近三年，但是不管是在作息上又或是穿衣风格上，苏都跟意识体时期没有任何变化。苏俄变成普通人的第二天就把他在意识体时的那套衣服收了起来，专心致志的做一个一国公民，直到为了见苏才把那套衣服从衣柜里拿出来。”
“为什么苏俄把他意识体的服装收了起来？因为他心愿已成，他没有遗憾，他开开心心的自愿变成一个普通人，看着自己弟弟发展国家。为什么苏不脱下他意识体时的衣服？因为他依然有执念，他并不甘心自己变成一个普通人，他依然在按照意识体的标准要求自己。他甚至敢大摇大摆的敲开会议室的门，带着他绣有镰锤的眼罩出现在各种场合，这其实都是他无声的反抗和昭示。”
俄临的眉头慢慢舒展开，他单手撑着下巴听着沙俄的说明，而后叹了口气：“所以不甘心变成普通人的苏肯定会留在瓷家，因为这样可以让自己更像意识体，来麻痹自己？”“这可不是麻痹。”沙俄又笑了起来，他伸出食指点在俄临头上，似乎在嘲笑对方的不开窍：“你把你弟弟想的太脆弱和简单了。如果是为了麻痹自己苏大可选择直接在克里mu林宫住下，俄的上司又跟苏有过交情，他完全可以对着俄和他的政务指手画脚，这不更像他意识体的时候吗？”
“苏清醒得很，他知道自己已经不是意识体，知道现在自己面对的到底是什么样的现实。所以他才选择不回俄罗斯，而是在瓷家住下。既不会让俄难堪，也可以让自己接触到意识体可以接触到的各种信息。”
“他在用自己的力量，最大限度的接近意识体的身份。但他也十分清楚他能做到的只有靠近。”
俄临轻轻啧了一声，修长的手指轻点在桌子上，他明白既然苏并不甘于成为一个普通人身居幕后，那他根本不可能同意跟随家人们回到俄罗斯，苏选择留在瓷家是一开始就已经注定的结局。
“但我还是不放心。”俄临担忧的开口说道，现在瓷与苏的实力差距实在太大，就算看在俄的面子上瓷不会对苏做什么，但难免会吃亏受欺，就这样把苏交到瓷手里，他实在是不安心。
“我倒认为瓷可以信任。瓷并没有伤害苏的意图和动机，苏也没有受到排挤和欺负的样子——毕竟在瓷家苏的脸都吃的圆了一圈。”沙俄想起自己小儿子那张肉肉的脸又笑了一下，“说实话，我真的头一次看到他能吃的这么胖，脸蛋子都炸起来了。”
“正因为他没有动机我才担心。”俄临叹了口气，两只手交叉在一起放到下巴下面，眼里满是不解和警惕，“不管苏是留在瓷家或是回到莫斯科，对瓷来说都没有任何利弊，他们现在的利益毫不相关，瓷如此费力不讨好的想把苏留在瓷家是非常反常的。”
“而正因为这种反常，我才更加担心……谁知道他是因为什么才对苏如此执着，谁知道他想从苏身上获得什么利益？”俄临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不要只用脑子空想，我的孩子，用眼睛去看，去看他怎么做，去看他做了什么，这比你自己瞎想要实在的多。”沙俄拉住俄临的手，耐心开导着他。不管是俄临，苏俄还是苏，他的家族世代安全感不高，他深知这一点，也理解俄临的担心和不安。
“苏贴在二楼的贴画看见了吗？”沙俄突然问道，话题的转变让俄临的脑袋一时没有转过弯来。他愣了愣，而后点了点头：“他几乎贴了满墙，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得见。”
“还有在瓷家后院里占了将近一半面积的向日葵和玉米；厨房里因为我们的到来苏为我们买来的炊具和调料；苏颐指气使为我们分配的房间；苏房间里放满甜食和零嘴的小冰箱……”
“苏已经把这里当自己家了。”俄临靠在椅背上，经过沙俄点拨忽而反应过来。“不止，他还没有一点寄人篱下的唯唯诺诺患得患失，他甚至把自己和瓷放在了同一位置上，俨然有股主人的姿态，有的时候还妄图压瓷一头。”沙俄欣慰的点了点头，感觉自己的儿子终于要开窍了。
“既然苏能在明知自己是劣势的情况下如此放肆的恃宠而骄，这证明瓷给了苏足够的安全感，苏也对瓷非常信任，让他能从心里认为这个环境是绝对安全的。而让苏感觉到安全，不用我说，你也知道这有多么的困难——苏敏感而焦躁，能让他自愿脱去盔甲和刺，瓷肯定是下了不少心思。”

“还有一点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沙俄狡猾的笑了笑，似乎在向自己的儿子炫耀和得瑟自己细致的观察：“在我拿出左轮手枪时，瓷下意识的第一眼看向的人是苏。”
“在遇到危险和威胁的时候人们都会下意识的看向自己最重视的人，这种本能反应是很难伪装的。”
“那么，我亲爱的父亲。”俄临也笑起来，蓝色的眼睛转了转，打算拆拆自家老父亲的台：“既然您的观察如此细致入微，那么在当时的情况下，苏俄第一个看的人是谁？”
沙俄的脸僵了一下，而后带些愠怒的白了俄临一眼：“当然是苏……”
“好可怜哦我的父亲。”俄临彻底掩盖不住自己的笑意，他笑得无比放肆，并毫不客气的再补上几刀：“您亲爱的二儿子居然把你放在心里的第一位，您这个父亲当的也太失败了。”
“臭小子，你就是故意的！”沙俄猛的一脚踢过去，正好踢在俄临腿上。俄临被疼的倒吸一口凉气，连眉毛都皱了起来。
“这也是为什么我同意让苏留在瓷家的原因。”沙俄看着表情扭曲的俄临心情大好，不顾对方的状态继续说道，“从苏的身体状态和心理状态来看，他在瓷家生活的十分逍遥自在，瓷也对苏足够的宽容和纵容。在我们没找到苏的这两年，这苏最为无助和迷茫脆弱的两年，瓷都没有对苏不利，我相信在苏有了退路和家的现在，瓷更不可能对苏下黑手。”
俄临一边揉着腿，一边皱着眉思考着，父亲说的确实有道理，像他如此精明的商人都知道苏醒来的头两年是榨取利益的最好时机，作为意识体的瓷不可能不知道。
但是瓷并没有这么做，这是否说明瓷确实可以信任呢？

“还有，我为什么同意苏留在瓷家，因为瓷家足够稳定和安全。”沙俄喝了口茶，继续说道，“在这几个月我去瓷国各地转了转，从城市到山区，从北方到南方，瓷国的大环境十分稳定，没有特殊情况保守估计五十年内不会出现zhan乱，苏住在瓷家的话，大环境比俄罗斯要安全很多。”
“……您的中国之旅还顺便观察了瓷国的整个大环境？”俄临惊的差点把嘴里的茶喷出来。
“怎么，你以为我去干什么了？”
“我还以为您只是单纯是去游玩，并对着瓷的土地流流口水。”俄临擦了擦嘴，诚实的回答道。
“怎么可能！”沙俄摆了摆手，连连否认，“我在你心中究竟是个什么形象，你以为你的老父亲真是个狂热的土地分子，并且乐不思蜀玩物丧志？”
“……您对您自己的定位还真是准确。”俄临不由得笑起来，继续给沙俄拆台，“我看您挺享受被美女包围的感觉，收到的古董珍宝都有三抽屉了吧？”
沙俄瞪了俄临一眼，低声威胁道：“怎么，你有什么意见？”
“不敢，不敢。”

几分钟后，沙俄突然幽幽开口，眼睛里是隐藏不住的贪婪和渴望：“……不过说实话，瓷的土地是真不错……”
“父亲！”俄临哭笑不得，赶紧拍了拍沙俄的肩膀让他清醒一下，“哪天你被瓷从窗户里扔出去了，我也不会感觉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