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诶？你听说了吗，就那个，嗯……上任龙尊？”
“怎么？”
“他要被景元将军从幽囚狱里放出来啦！”
“哦哦，与我们无关啊。持明那几个不当人的龙师又不会无缘无故地给我们发钱。”
“哎呀呀，长生种都这么难熬了，再加上这没日没夜的工作就更难熬了，我这不是给咱索然无味的长生增添些不一样的色彩吗？”
“这色彩未免太过敷衍了……”
“唉唉，还有更劲爆的！就是，那什么……唉怎么讲啊？那条小龙刚出了虎口又入狼穴啊！”
“又怎么说？”
“嘘——你可别说出去。来，我悄悄给你讲：嗯……持明族嘛，长得好看。”
“这咱都知道，跳了吧？”
“行行行！那小龙不是被关了好多年吗？如今有传言说，景元将军是被一个其他星球来的组织逼迫放他走的……你猜猜那组织要干什么？”
“怎么？要把他买回去当……那什么？有钱人真会玩……”
“哎呀呀，不对不对，人家要八抬大轿把他明媒正娶地带回去！”
“嗯……这不挺好吗？大多数人的常态啊……等等！那小龙不是男子吗？”
“是啊！所以这才是最劲爆的啊！”
“……”
“几天前几个云骑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他出来过一转，好像还是停云小姐带他来的，估计是置办那些婚事用的东西。当时我在不夜侯楼上看了一眼——那小龙一副孩童模样，也不知那天外来客出了多少价才说服景元将军做这么伤天害理的事……莫不是咪咪又给神策府吃穷了？唉，这仙舟多我一个有钱人怎么了！”
“唉，苟富贵勿相忘啊……话说，长得像孩童……我记得那位是在我们出生之前就已经被关押的啊……”
“啊？好像也是。那，可能是……持明长得比较慢？”
“有这种可能，之前在一本异闻录里见过。不过，要这样的话，持明那几个龙师面上不会太好看吧？景元将军谋略高深，怎么可能做这种搬石头砸自己脚的事？”
“哎呀！所以说是传言啊——”
“那你还讲得天花乱坠的！”
“别走啊！”

穹听完那两人的对话，抿了一口茶。
卡芙卡坐在他对面，失笑道：“我们可没有去逼景元。只是丹恒该走了，我们按着剧本行事，正巧合了景元的意而已。景元不就是想让他安安稳稳的吗？”
“嗯……”
“好好准备吧！艾利欧的剧本里是这么写的，你们要是不愿意，之后可以自己做决定。你想见他的话，记得带这个。”卡芙卡留下一张纸片后翩然而去，只剩下一个紫色的背影。
穹消化着刚刚的信息。
他听说过艾利欧，但在星河旅馆那么久却从未见其真面目。
如果没猜错，那两人说的小龙应该是丹恒。
所以他现在是……
要娶丹恒？
穹呆了下，想起那几人说的丹恒还是小孩模样。
……
想到丹恒一直被关在幽囚狱里，穹决定先去看看他，给他带点东西去。
他把茶水饮尽，起身去街上买了些糖和几个小孩喜欢的玩具。




十九
“停！来者何人？”
一名云骑拦住穹。
穹连忙从口袋里拿出卡芙卡从景元那要来的那张纸出示给那名云骑，又补充说：“我要去找那小龙。”
云骑确认完那张写着仙舟文字的纸后，微妙地打量了他一会儿才放他进去。



脚步声越来越近。
丹恒没有抬头，继续抱着膝盖在微弱的灯光下看书。
牢门被打开，一个灰色头发的青年走了进来。
丹恒看了他一眼，继续做自己的事。
那人提了几个袋子过来，坐在他身旁看了他好一会儿。
对方毫不掩饰的打量让他有些烦躁，他合上书转过头问那人：“你是谁？”
“你好啊！丹恒。我叫穹。”
青年的笑像他从书里所听说过的日光，热烈而又诚挚。
“你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丹恒有些诧异。
“哎呀，你的名字人人皆知。”穹注意到少年不悦的神情，连忙转移话题说道：“过几天你就会知道我是谁了。我知道的，你只是丹恒，从来都不是其他人。”
丹恒心里一震。
说完，穹又凑过去了些，说：“你看，我给你买了些吃的玩的。你要是喜欢，我以后给你买！”
丹恒知道自己将被如何，低着头回答：“谢谢……但这是我最后在这里的日子了。两天后我就要离开这里了……”
穹感受到他的低落，揉揉他的头，说道：“没事，我可以把你偷偷带出来！”
“这……不合礼数……”
“两名男子成婚就不合礼数了，何必在意这些呢？相信我！”说着，穹从旁边的包装袋里翻出两个桂花糕，又拿出加了冰的仙人快乐水，分给丹恒。
“这不是一回事……”
“别想那些了，先吃点吧！”
“谢谢……”
丹恒接过穹递来的糕，小口小口地吃着。
“唉，从出生就被关在这儿……丹恒，你过的是些什么苦日子啊……”
似乎有些噎，丹恒拿起仙人快乐水想喝，却又无从下手。
穹注意到他的动作，拿起袋子里的吸管说道：“我帮你？”
丹恒摇摇头，拿过穹手里的吸管，用牙齿撕开包装，把吸管戳上那层塑料薄膜。
看着丹恒无师自通，穹很欣慰。
“我已经习惯了……”丹恒突然说道。
穹连忙侧耳认真听。
“他们说把我关在这里是我了赎罪……赎我前世放下的大罪……”
“可我的前世……与我又有多大关系？”
穹见状，拍拍丹恒的背，说：“或许他人眼中的你千般恶万般恶，但你在我眼里永远都只是丹恒，永远都只是我最好的丹恒！”
丹恒沉默半晌，回答说：“我远远没有你想象的那般好……”
“不！你是！”穹反驳说。
听完丹恒讲了大半天，穹发问：“你离开后就要被娶走了，对此……”
“我没有什么可说的。我只不过是他们玩弄的一颗没用的棋子而已，随时都可以抛弃……”
“……”穹罕见地保持了沉默。
“或许早就已经是弃子了……从我出生那一刻起……”
“别这么想，你尚不知你的未来将如何，怎么可以妄下定论？”
“可我从出生起就被关进罗浮大牢！所谓故乡，不如说是禁锢我的镣铐……”
穹静静地等他说完。
“我从开始就已经被整个族群遗弃了……尽管我看过很多书、学了很多东西，但我出生被囚禁在这里，只会纸上谈兵！什么用也没有……”
丹恒的声音里带了些哭腔，穹搂住他，慢慢地抚着他的背。
“不哭……不哭啊……不久你就可以拥有自由了。信我，好不好？”
那颗湿漉漉的脑袋埋在他胸前，苦涩像气味一般扩散至心房各处。
大概是哭累了，他睡了过去。
匆匆忙忙的脚步声传来，打断这片刻的温存。
“大人，要落锁了，您不能继续待下去了。”带穹进来那名云骑说道。
“好……”穹低低应了一声，轻轻抱起丹恒，把他稳稳地放回茅草床上。
他拨开挡住丹恒面庞的几缕发丝，也不在乎丹恒是否听得到，悄声说道：“袋子里还有别的东西，你记得看看。”
说完，他随那名云骑一同离开。
落上锁的一瞬间，丹恒睁开眼。
他仰头，用右手捂住双眼。
左手搭上胸口，他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缺了什么一样。
穹的怀抱很温暖，就如他本人一般，有一股阳光的味道。
他不记得自己多久没有哭过了。
来看他的人很多，但大多都是抱着恶意来的。
穹这般的虽然少，也有那么几个，但穹是唯一一个能让他放下防备的。
他蜷起身，捂紧胸口，感觉像被刺穿一般疼痛。
这几个月以来，他都没有受伤啊……
可他为什么这么痛呢？
是因为从此就要与穹分道扬镳、各走一方了吗？
丹恒忍着疼，再次坠入痛苦的梦乡。


“真要这样吗？”穹看着卡芙卡和银狼拿来的大红色喜袍，震惊地问。
“我们不懂，但刃以前在仙舟留过不短的时间，他说要这些我们就照着办了。”银狼摆弄着两个“囍”字，犹豫该贴哪。
卡芙卡拎着喜袍仔细查看了一遍，确认没有差错后，叫穹试试合不合身。
“毕竟这是穹第一次结婚呢！当然要好好对待。”卡芙卡打趣道。
“怎么？这种事还能有第二次？”银狼问，随即又说：“也是，你们可以去各个星球都结一次，这样你们的生活会丰富很多。”
“哪有那种必要……”话虽这么说，穹还是心动了一下的。
“笑死，我看你是期待的不得了。”银狼回话。
“也可以啊，星核猎手有足够信用点支持你们完成这个愿望的。”卡芙卡笑着插嘴。
穹崩溃地捂住眼睛，又不敢违抗卡芙卡的指令，把衣服换来让卡芙卡看了遍才被应允休息。



二十
“将军！你就为了这点事？要我发动穷观阵？”符玄暴怒，一拳砸在神策府的桌子上。
“唉呀，符卿，我这不是想万一别人不靠谱反而葬送了那孩子大好青春嘛……”
“你听听在场几人信这话？”符玄问。
底下的人不敢说话，只有彦卿站出来说：“太卜大人，将军这回是真的在意这件事……为了保证那位大人不要羊入虎口，他还派我去跟踪那个要娶那位大人的男子呢。”
彦卿想起两日前他一路尾随穹的样子。
穹似乎丝毫不在意那些商家坑蒙拐骗他这化外民，也不讲价，付了信用点就提着东西去下一家。
看得彦卿都羡慕得想请穹带他清空工造司新品了。
“总而言之，他对那位大人还是挺好的。将军这也是为了大家不被蒙蔽嘛！”彦卿继续打圆场。
符玄看了彦卿几眼，生气地抱起手，闭眼说道：“记住，我只看这一次！”
得了符玄的同意，景元点点头，说道：“符卿真是越来越有能力了，未来登上将军之位定能让罗浮欣欣向荣！”
“那是！所以将军，你要什么时候给我让位？”
在场众人两眼一黑：太卜大人又被将军骗了。


“大人，您不必慌张。我们之前见过面了。”停云走近丹恒。
“小女子不过是一名狐人，与您无冤无仇，与您的相公也没有过交往。如今来这里，也不过是受了驭空大人的委派而已。”
“我知道，只是……”
“难以接受吗？听人说，您相公是个顶好的人。将军这几日也派人关注过他，想来不会做出仙舟画本儿里那些始乱终弃的事的。听那边的人讲，他老喜欢您了。”
“嗯。不过，我想的是其他事情。”
“大人但说无妨，小女子是一名生意人，自然知晓诚信的道理。”
“我大概……喜欢上了一个人……”
“哈哈，大人以这副模样说出这样的话属实有些让人吃惊。”
“无事。”狐人寿命不过百余年，丹恒猜测自己也许还比停云还年长些，但因为持明族生长缓慢，再加上狱中的饮食并不足够给正在生长期的持明的营养吸收，所以现下他看起来还是个孩童模样。
“请继续说吧！”
“他叫穹……他像太阳一样，很温暖……”
“穹？”停云反问道。
“怎么了吗？”丹恒疑惑地问她。
停云咽下顾虑，笑着说：“没什么，不过，明天您就能知晓真相了。好了，我们开始吧。”
“嗯。”


第二天。
丹恒穿上华贵的喜袍，感觉有些不真实。
停云给他盘好那头墨色的长发后对着镜子看了看，说：“大人，何必再为您添加其他尘杂呢？这副相貌，不该为俗世脂粉沾染。”
“停云小姐，您过奖了。”
“那，小女子退下了？”
“好。”
停云起身欲走，又想起什么似的，说道：
“大人新婚快乐。望往后不离不弃、长长久久。”
丹恒一愣，随即说道：“祝停云小姐此后福星高照、寿比南山，一切平安顺遂。”
“谢谢大人，还望大人今后与您相公多多照料商会。告辞。”
看着停云离去的背影，丹恒默默转身。
旁边的侍女为他盖上红盖头，慢慢引他上轿子。
“吉时已到——起轿——”
花炮在耳边隆隆响起，丹恒无心顾及其他，回味着昨日停云的话。
真相？
什么真相呢？


“我要晕了……我不行了……”穹只觉得天旋地转。
“忍住。大喜的日子哪能说这种丧气话？”银狼拍拍他的肩膀。
“还有最后几桌，敬完酒就放你走。”卡芙卡说道。
穹撑着昏沉的大脑，一步一步挪过去。
与来宾客套完，卡芙卡低声说道：“好了，接下来就交给我们吧！”
“你去洞房，记得给他掀盖头。”银狼补充说。
“掀了盖头就可以睡觉了吗？”穹问。
“艾利欧的剧本没写这些东西，要睡就睡吧。”卡芙卡回答道。
“你别对人家小孩子做出什么啊！”银狼补充。
“我知道我又不炼铜……”穹反驳完就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向洞房。
“还要喝交杯酒！”银狼喊到。
“为什么还要喝酒啊——”穹哀嚎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