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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日志】红山

作者 : sphaigne

分级 大众 无倾向

原型 大理寺日志 李饼,陈拾等

标签 大理寺日志 陈拾 李饼

178 0 2020-7-23 23:05
导读
民国时期,群像文
第一章 哥哥?

对陈拾来说,他最深刻的记忆不是一段记忆。那是他想象出来的,经常在梦中遇见的场景,偶尔伴随着哥哥哼出的曲调:在梦中,他们居住的那片贫瘠的山林被火红的枫树覆盖,溪谷化为山的银发,哥哥和看不清样子的父母站在院子门前,远远地朝他挥手。陈拾在梦中跑啊跑啊,脚下的路却好像没有尽头,眼看着哥哥离他愈来愈远,陈拾听到树叶摩擦的声音,接着是枪声,之后他掉落进一片寂静。
陈拾不记得自己父母的样子,他们很早就离开了人世。而小时候他对周遭的印记,全部来自于大山。哥哥每次从山上捕猎归来后,陈拾总会在吃饭后缠着他,让哥哥讲山林间的趣事,对于只能在寸瓦间玩蟋蟀的陈拾来说,那是质朴的孩童所不了解的世界。其实山野樵夫靠山吃山,捕猎生活堪称枯燥,寻常讲出来无非是兔子奔跑、豺狼扑食的平凡事,但这些语焉不详的场景在哥哥的嘴里仿佛被注入某种奇妙的灵魂,二人盘腿坐在炕上,陈拾看到灵动的句子从兄长的嘴唇中源源不断吐出,漂浮在小屋的空气中,一点点描绘了他的童年。
夜深,哥哥总会低声哼唱着他们家乡代代相传的古老歌谣,陈拾的上下眼皮在炭火噼里啪啦的声音中渐渐合拢。
“火树于红峰破土,山溪伴歌声流淌,绿茵将荒野覆盖,世上永无悲伤。”
哥哥的嗓音低沉而安心,乡歌的余韵浸入脑中黑暗深处。
“红峰,是这片山的名字吗?”一次打猎归来后,陈拾看着窗外还未暗下来的火烧云,歪歪脑袋,将自己思考已久的问题抛出。
哥哥听罢笑了声,撂下手中的活儿,两三步走到陈拾身边,摸摸弟弟已经到肩膀的脑袋,盯着窗外的黄昏,徐徐开口:“很久很久以前,在人还会感谢大山的时候,这片山头曾经长满了枫树。秋天一到,红霞遍野,文人墨客不断聚集,甚至形成了守护山林的村子。不过后来流年不顺,其他地方闹了旱灾,政府的长官将村子里的壮劳力全部拉去赈灾充军,留下来的老幼妇孺,为了谋生,也差不多走了个干净。现在,守护这片山的,也只有咱们了。”
“爹娘也是这样?”陈拾盯着哥哥被晚霞烧红的脸,喉咙一哽,不自觉地脱口而出。
很久以来,父母都是兄弟俩之间禁忌的话题,像个塞满信件的老邮箱,在记忆那头呼唤着二人,却从未被打开。哥哥选择的是将其置之不理、许久蒙灰,陈拾还是个孩子,总是忍不住试探,每次却都被哥哥巧妙躲开。
“……爹当时想反抗,被大兵给了一梭子,娘受不住,扛了两年,也去了。”
哥哥的语气淡淡的,仿佛在讲一件和自己不相关的事,他的眼角微微挑起,眼光望得很远,那是陈拾不曾见到的过去。火烧云从他的瞳孔中映出,配着同样的,周围山峦的景色,陈拾仿佛看到了当年红枫漫山遍野燃烧的盛况。
最后,哥哥摸摸陈拾的头,结束了话题。
离开哥哥后,陈拾经常会努力回想当时的场景,努力记住兄长的样子,猜测当时他举动的深意。但记忆中最深的,也只有哥哥平静的眼神,和那片被火烧云染红的山峦了。
那次谈话之后不久,哥哥便带着七八个身穿蓝色军服的大兵来到家中。那时黄昏已过,夜幕马上要降临,晚上的山野被黑暗笼罩,不像动物被黑暗庇护,人只能靠感知行走。那几个人的面部被阴影笼罩看的不明确,他们跟哥哥推拒一番之后,坚持睡在驴棚。陈拾在他们的交谈中听清,为首的高大青年叫“孙豹”,个子最矮的叫“王七”,听口音都不是本地人。
其实陈拾并不在意他们叫什么、做什么,对于刚接受思想教育的他来说,杀害自己爹的仇人也是穿着蓝色军服的大兵。当兵的谁手上不染上别人的血,这种侩子手,都在阴暗的林子中迷路才好。当然,这些要掉脑袋的话,陈拾也只敢对着烧饭用的炉灶说说。
一阵枪炮声和突然响起的喧哗结束了陈拾的思考。他放下锅铲试图跑到窗边,却被哥哥一把拽下拉进角落。他看到哥哥的嘴唇蠕动着,好像说了什么,看他胡乱点头,哥哥右手拽过黑色的老猎枪,起身蹲到窗边。黑色的烟从天空落下,银色的铁鸟在天空中四散开来,它们震耳欲聋的声音让陈拾的耳朵发痛。一枚枚炮弹落下,远方的镇子传来爆炸的回响,愕然之间,血色的红树混着烟尘做成的枝条,让这片一无所有的山林回想起那天的苦痛。
哥哥跑了出去,陈拾脸颊抖动着,尖叫着走到门口试图拉他回来,有什么东西擦着他的右耳飞过,他看到火光从驴棚升起,门框细小的木片在自己眼前飞舞,他好像在喊着什么,他听到自己梦中的枪声。一声。两声。三声。
哥哥倒下了。

陈拾听见有人在叫喊,天旋地转中,有人把自己背了起来,大地的皮肤在颤抖,炮弹落在土壤中,像水坑泛起波纹。
“分成两队,你们跟这个小子回营地。”好像是孙豹的声音。
紧接着一阵忙乱的脚步声,机关枪上膛声,战斗机的轰鸣声。
陈拾被一种浓烈的恐惧笼罩,他的手撑在那个人的背上,双腿乱蹬,手脚并用地挣扎起来。
“小子,老实点。”
击打后颈的声音,脑袋一阵剧烈疼痛。他重新坠入黑暗中。

第二章 买卖

李饼抄完今日的课业,远远地便听到哥哥稳健的脚步声,忙放下笔跑出书房。
天津靠北,冬天的气温不比江南,刚跑出门槛,寒气便一阵阵地往身上扑,冻得他连打好几个喷嚏。
正缩着脖子,有双手便围了上来,李饼被一条毛茸茸的红色围巾遮住了眼。将指尖微微一勾,来人穿着灰色棉布长衫,眼角些许皱纹簇起,带着笑意。
多大的人了,做事怎么还是不稳重。虽皱着眉头这么念着,哥哥手头却还是将围巾紧好,把李饼裹的严严实实。
今日大字都写完了,想着先去娘那儿问个好,谁知哥到先来问我的罪。弟弟的热情被浇了盆水,便有些恼,转身背过手去,眼睛却用余光,偷偷瞟着他哥的表情。
哥哥看着李饼小大人似的样子,有些好笑,不由自主将手伸向李饼毛绒绒的脑袋,胡乱抓一把。
刚才母亲还念着你,既然李大人自岿然不动,鄙人就只好将你扛过去了。哥哥这样说着,胳膊一弯提小鸡似的将他抱起,兄弟俩在走廊里闹作一团。
光透过窗户纸,照射在弥漫着药香的卧室。被火盆熏黑的墙下,一个身形佝偻的妇人坐在圈椅上,面色黄蜡,眼神亮亮地柔和,仿佛静止了,和周围的颜色融为一体。
李饼进门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末了站定,他轻轻地唤,娘,哥哥回来了。
听到这,妇人的脸上仿佛多了丝生气,脸缓缓转向门口,半张着嘴,做着“儿”的口型,一边扶着膝盖艰难站起。
正惊喜地走到一半,脸色却突然变得灰白,嘴唇颤抖起来,已经抓住对面人的双手又改为推拒,快,快藏起来,床底下拿几块大洋过夜,别等你爹来了再打你。
李饼站在另一边,用手暖着娘,眼神却在母亲的卧房里浮动,今天关公像下空空的桌旗,又多了一个镀金的琉璃大盏。
哥哥脸色诧异了看一眼李饼,迅速恢复平静,轻轻抚了下母亲的肩,没事儿,他说自己去外地谈生意,月末才回来。
妇人听罢,心情逐渐平稳下来,可能因为大儿子回家,精气神格外地好,聊到黄昏才回塌上歇息。
哥哥轻轻掩上门,沉默了一会儿,拉弟弟到别院坐下来,眼底郁着鼓气,问他,爹又开始倒大烟了?
李饼瞟了眼母亲房新换的窗,轻轻点头,停了两年,之后生意砸了,就去八大祥求。挣了几笔,又把钱投进去。像是配合哥哥的表情,李饼语气恨恨地,最后几乎是咬着牙念出来。
哥哥正要回话,二人突然听见高跟鞋“嘚、嘚”的踏步声,踩在大理石的回廊中,格外明显。李饼见了来人眼神有点沉,偏了偏身子将那人投射到母亲房间的视线挡住,低声道,二娘。
那妇人却像没瞧见两兄弟不自在似的,把手炉递给旁边的人,脸上绽开个得体的微笑,透着寒意却冷到李饼心里:太太最近身体不适,这家里大小事,倒一直要个做妾的商量。
哥哥冷笑一声,赵姨娘说的是了,做妾,就该有个做妾的样子。如此我回来之后,家里事情,就不劳二娘费心了。
大少爷许久不回来未免有些生疏,如此重要之事,还是和爷商量一下为好。没讨到什么好彩头,赵姨娘冷哼一声,脚步声加重,越过大太太的屋子走远。
李饼回头望了一眼娘的卧房,空气里的药味,苦了些。

过了除夕不赶巧,过了大年初一正好赶上寒潮。大年初三正好是赵姨娘的生辰,爹已经从外地赶回来,按照惯例,自然要请戏班唱上一曲。跑码头的因为这鬼天气冻得上气不进、下气不出,听说李家老爷要请戏班,纷纷自告奋勇,将自己过命兄弟推荐出去。即使不赚银子,为的是在会上能攀附上李家的名头,在天津卫站住脚。
爹每日喝的酩酊大醉,被赵姨娘拉扯着,一路走过娘的书房,一路唱着花曲。

初五的时候,戏班子终于撤了。早上院里静静的,阳光铺下来,映得院里的白墙敞敞亮亮。李饼支开窗户,附在框面的尘土被打散,在空气中舞蹈。过了初五,就要祭祖、访客,之后便是两周的学堂假期。
他拍拍蹭在身上的土,动身去找哥哥,今天要去福聚城买点心,得早点走。

陌生的街道,陌生的尘土,陌生的吆喝声,那些兵逃出来之后就把他交给了一个男人,陈拾跟着他走了一个又一个镇子,一开始还会一边走一边哽咽,男人听得烦了就开始打他,后来,眼泪就流干了。
在市场上,他和其他人站成一排,周围围着一圈人,操着他听不懂的口音,对他们指指点点。
为首的跪坐的男人前面放着一只钵,空的,眼珠突起,要从肚子里面呕出似的嚎哭,陈拾认出他穿的衣服,在山脚下的镇子里有卖,是最贵的金丝长褂,只是被这男人弄脏了些。
那男人跪坐着,一开始只是哭,哭累了喊自己的苦命,镇子的旱灾,一家老小的颠沛流离。一个大男人有手有脚,怎么还把自己卖了,去大户人家当面首吗,人群堆里有人问。
前面那个人转身回他,人家才不卖自己,这当爹的也是心狠,卖孩子当仆人,老人当菜人用。祖宗十八辈下地狱哟!
陈拾不知道“菜人”是什么,但他知道“仆人”。一次有一个遍体鳞伤,自称是李家仆人的男人来到山舍借宿,第二天就被家丁抓走,打死在了后山。那两天哥哥不在,陈拾独自伤心了几日。哥哥回来听说这件事后黑着脸出去抽了三根旱烟,以后再也没在外面久住。
他使劲闭下眼睛,抽抽鼻子,控制自己不去想和哥哥有关的事情。
人群中,一个穿的白白净净的男孩朝自己看过来,陈拾回望他,带着一种熟悉感,试探着伸出自己的胳膊。
等陈拾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手已经碰到了那个男孩。陈拾瞅了瞅自己指甲缝中的脏泥,受了惊似的想抽回去,却被他反过来牢牢攥住。
我要他。他听见那个穿得干干净净的男孩说。
旁边的人似乎有些局促,罩着耳朵跟男孩低语几句,他听见男孩的名字,李饼。陈拾垂下眼睛。
不,就是他。陈拾抬起头,男孩跟他差不多个头,眼睛圆圆亮亮的,手心坚定地朝内里紧紧。
那副样子,让陈拾想起了自己曾经养过的小白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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