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恢弘巨大的教堂内，一根根漆黑的石柱耸立着，它的每一处拱券每一块穹顶都镶嵌满不同种族的骨头，黑黝黝的孔洞簇拥着中央一个上百米的十字架。整座教堂不显一点阴森，反而充满了圣洁的意味。

十字架前，三道模糊的身影笼罩在从教堂高处的彩窗玻璃照进来的光芒中。

穿着简朴白袍，眼眸金色，内敛和煦的中年人握住胸口悬挂的那个银制十字吊坠，用温和平淡的声音说道：“诡秘，你需要足够的时间来适应，你们之间的婚礼可以定在今年举行。我通过星界计算出，下个月的第一个周日是你的文明中的‘吉日’。”

与祂相对而立的年轻人缓慢但坚定地摇了摇头，他穿着北大陆鲁恩王国常见的全套正装，却违和地披着一件黄色为底的漆黑斗篷。

“对于拥有‘时间’的我而言，并不需要那么长的时间来适应。”他抬头看了一眼身侧穿着深色古典长袍，右眼戴着一枚水晶单片眼镜的人，继续用不含什么感情的声音说道，“至少对我，对地球而言，三年后和下个月并没有区别。”

“那么下个月和三年后也没有区别。”造物主语气毫无波动地劝解道，“我们需要更强的力量来应对末日。”

“所以我没有拒绝。”年轻人棕褐色的眼睛里露出一抹极淡的情绪，没有再辩解，只是以沉默表示自己的坚持。

尸骨教堂内静得没有丝毫的声音，彩窗透出的光一厘一厘偏移，最终还是那个从未说话的青年人打破了沉默。祂笑着正了正右眼的单片眼镜，拍了拍手掌，说道：“好歹我也是婚礼的主角之一，你们也听听我的意见？”

“对于日期我倒是无所谓，不过既然亲爱的喜欢，那就三年后吧，三年后的第三天可以吗？那天是我的生日，相信会成为我这一生最难忘的一个生日。”一边说着，阿蒙一边牵起克莱恩藏在袖子里的手，低头浅吻中指指根上那枚镶嵌有蓝宝石的订婚戒指。

“没什么意见的话就这么定了，父亲你可以走了，不要打扰我和‘愚者’先生接下来的蜜月旅行。”

神之子是笑着的，嘴角的弧度和以往的每一次都一样，即使祂的父亲连同整座教堂都一起消失无踪。

“亲爱的，你更喜欢极北的冰原还是弗萨克的首都？”

忽视掉阿蒙口中的称呼，克莱恩扭过头，看向尸骨教堂消失后露出的海平面，淡淡道：“我什么时候答应过有旅行了。”

“可是您已经答应跟我结婚了不是吗？”阿蒙捏了捏单片眼镜的上下两端，“蜜月旅行难道不该是结婚前后的必要流程吗？婚后，我们恐怕就没这个时间了。”

祂一点也不介意克莱恩无言的沉默，继续滔滔不绝地说道。

“其实就在鲁恩或者五海上逛逛也可以，反正你没去过的地方有很多，我知道不少风景独特的城镇和小岛，亚伯拉罕家不是已经将两份‘星之虫’的非凡特性献祭给你了吗，我们开一道门就能过去。”

“旅途中我们还可以顺便确定婚礼场地，挑选礼服，定制结婚戒指，邀请参与的宾客……你说对吧。”

海边的棕榈树上，几只通体漆黑的乌鸦附和地“嘎嘎”了两声。

“这些可得花不少时间呢，幸好亲爱的你没有答应我父亲的无理要求。”说着，阿蒙还夸张地叹了一口气，“下个月就举办婚礼的话，就太简陋和敷衍了，就算我所有的分身都派出去帮忙也无法完美。”

鸦科果然是最嘈杂的鸟类，克莱恩这样想着，同时迈步向海边走去。

但对着一直跟在自己身边，存在感极强的阿蒙，克莱恩忽然觉得自己说不出拒绝的话：“……那就先去冰原看看吧，就算是上一次末日之前，我也没去过那里。”







【1】

呼啸的暴风雪肆虐在冰雪覆盖的大地上，天地灰蒙幽深，看不到边界。

一对衣着淡薄的旅人毫不费力地行走在这风雪之中，高一些的那个手中提着一盏马灯，稳稳地散发出温暖的光亮，和整片冰雪铸就的世界格格不入。

他们刚在一座冰雪山峰的顶端欣赏了一夜的极光，正在找寻新的目的地。

“‘愚者’先生，你在找什么？”阿蒙歪了歪头，提着灯的手无聊地晃了晃，兴致不高地哼哼道。

这样微弱的声音通常只会在暴风雪中支离破碎，但这两位一天使一旧日，怎么也和普通沾不上边。

克莱恩低着头继续往前走：“我在找一个有海豹出没的地方。”

他的手中拿着一面花纹神秘古朴的银镜，镜面上有着一条曲折的水银色纹路，终点闪着淡红色的光。

“快到了。”

斜倪了阿罗德斯一眼，阿蒙不着痕迹地往克莱恩的身边凑得更近，同时再次欺诈规则，让手中提着的马灯发出更明亮更炽热的光芒。

最终的目的地是一片和刚才走过的路没什么区别的冰雪平原，但以天使之王的感知能力，不难察觉冰层下方恰好在觅食的海豹群。

“我许愿这片区域的暴风雪消散，今天是个晴日。”克莱恩停下脚步，抬头看向灰蒙蒙的天空，自言自语般许下愿望，然后打了一个响指实现了它。

于是，遮蔽天空的乌云和肆虐大地的暴风雪一同退去，露出一轮炽白色的圆日。

看着克莱恩将阿罗德斯收起，阿蒙露出得逞的笑容，问道：“亲爱的很喜欢海豹吗？”

“还好。只是阿兹克先生沉睡前曾说过要找个地方钓海豹，有点感兴趣。”克莱恩蹲下来，用手抓了一把雪，追逐那些能提起他的兴趣的事物，也算是他维持人性的方式之一。

“那位死神后裔？没想到天生的羽蛇会喜欢钓鱼……海豹。”阿蒙扫了一眼脚下明显变薄的冰层，随手偷出了一个直径半米的圆洞，露出冰层下方黑色的海洋。

“我也一样没想到你会和谁结婚。”从空气中拉出一整户外装备的历史投影，克莱恩一边展开填充满保暖材料的折叠凳坐下，一边回道。

扑通！

一只皮毛顺滑、通体圆润的幼年海豹直接从这个挖开的冰孔中钻了出来，一个跳跃落在了坚固的冰面上，自投罗网的速度看得克莱恩都呆了一下。

拎着尾巴倒提起这只小海豹，阿蒙捻起一根它的胡须拽了拽，然后递给了已经张开双臂的克莱恩：

“不一样，和你结下婚约，在神秘学上产生最深最牢靠的联系，是我的愿望。这枚蓝宝石戒指可是我亲手为你带上的。”

小海豹的挣扎被诡秘之主轻易化解，克莱恩抱着它，在那一身柔顺的皮毛上摸了好几下，眼神却是悠远的，落在冰雪世界目光所能及的边界。

“阿蒙，只要你想反悔，随时可以放弃两年后的婚礼，你父亲那边我来解决。”

阿蒙拖着椅子坐到克莱恩的身旁，也摸了摸这只肥嘟嘟的小海豹：“好不容易才让你答应和我结婚，我怎么可能放弃。”

“我那么爱你。”

欺诈者的脸上是难得的认真，哪怕成为了诡秘之主，克莱恩也依旧无法从中看出祂的真实想法。

于是他只是平淡地说道：“但我并不爱你，我可能，已经不懂得怎么去爱一个人了。”

“没关系。”阿蒙牵过克莱恩温热的手，轻声道，“距离那一天还有两年，我有足够的时间让你爱上我。毕竟你已经都原谅了十三年前我在源堡上的冒犯。”

“那只是看在梦境世界中你对我的帮助的份上。”

抽回手，克莱恩扭头避开了阿蒙的视线。







【2】

“亲爱的，要不要玩个游戏，比如猜猜这杯是什么酒。”

他们现在在一个昏暗的地下酒窖，阿蒙的“财产”之一。

身为第四集贵族的阿蒙用宽大的手掌遮住瓶身上花体字写就的标识，倾斜酒瓶，将已经醒好的红酒倒入克莱恩手中握着的高脚杯。

克莱恩看着杯中剔透的血红色酒液，皱了皱眉，他委实是不可能光靠闻和尝就猜出这是什么酒，这不是一个理工IT男该有的素养。

“……你直说吧，你还要去几个酒庄‘品尝’。”

从迪西郡一路走到贝克兰德的郊区，阿蒙带着他已经不知道去了多少个酒庄或酒窖，美名其曰为婚礼当天参与的客人挑选酒水。

阿蒙松松捏着克莱恩的手腕，低头喝了一口高脚杯中的酒液，然后站直身体笑着说道：“从图铎那个疯子的帝国算起到现在，北大陆我还保存有九个葡萄酒庄，十几个分散的酒窖，其中一个我还专门安排了分身看守，因为里面储藏有十几支最佳年份的奥尔米尔血酒，另外南大陆和海上也有一部分……”

“打住。”一听到阿蒙丰厚的“家产”，克莱恩就双重意味头疼地揉揉额角，他将少了一半的酒杯磕在一旁的桌上，“婚礼上就用这个酒庄的酒，反正也没几个人喝，也没人敢有意见。”

噗嗤。“好吧。”

阿蒙弯了弯眼角，在诡秘之主的注视下，象征性地抬起右手遮住唇角的弧度。







【3】

南大陆，东拜朗。

雨林深处，一具新鲜的尸体躺在色彩斑斓的热带花丛中。

那是一只因陷入疯狂，失去了灵性直觉提醒，勇敢地同时袭击了诡秘之主和时天使的七彩蜥龙。

看着尸体全身不断泛起光点，最终汇聚成一份“观众”途径的非凡特性。克莱恩语调莫名有些悲伤地问道：

“阿蒙，如果一只天生的非凡生物失去了全部的非凡特性，它会死吗？”

“会吧。”

“那天生的神话生物呢？”

阿蒙抚了抚右眼的单片眼镜，不甚在意地笑道：“也会吧？比如那个主动踩陷阱的梅迪奇？要不我们顺便去把斯厄阿抓起来试验一下？

“信使小姐已经联合正神教会围剿祂们了，你要是实在闲得慌，不如帮我处理一部分信徒的祈祷。”

“您座下最受宠爱的时天使乐意效劳。”

阿蒙摘下头顶的尖顶软帽，微微欠身，行了一礼。







【4】

修长的手指从丝绸礼服的表面抚过，阿蒙侧过头看向被好几个裁缝围着测量身材的克莱恩：

“亲爱的，比起拜朗和弗萨克的所谓礼服，果然还是鲁恩的风格更适合你。”

站在一旁的侍者牙疼似的抽了抽嘴角，哪怕他是观念较为开放的黑夜信徒，也难以接受同性恋爱，但他还是竭力维持住优雅得体的微笑。他工作的地方是贝克兰德最好的高级定制店铺，甚至不少贵族家里的御用裁缝就是从他们店里出去的，带着重金定制礼服的名单往往能排出去三年，而能够直接插队的顾客，无论是他还是店主都得罪不起。

恰似罗塞尔大帝所说的一句话——顾客是上帝。

终于测量完后，克莱恩明显松了一口气，从侍者手中接过自己的半高丝绸礼帽戴在头顶。

“亲爱的，你觉得这一件怎么样？”

阿蒙从橱柜里取出一件成衣，那是漂洋过海从西大陆运来的蚕丝制成的，纯洁净白，蕾丝的花纹精美而不繁复，点缀有大颗的宝石和珍珠，克莱恩觉得自己应该会很喜欢这一件礼服，如果不是穿在他自己身上的话，因为这是一件女款的婚纱。

淡淡地扫了一眼拿着婚纱的阿蒙，克莱恩抬腿从祂的另一边路过。这样的无言如果换成一般的新娘大概已经算是默认了，可惜那双眼睛里凝满了旧日级别的威压。

“好吧，那看看这件？”失望的表情一闪而逝，阿蒙很快再次换上了克莱恩熟悉的微笑，从侍者手中接过另一件男款的婚礼礼服。

……

看着落地镜里并肩而立，都换上了纯白礼服的自己和阿蒙，克莱恩怔了一瞬，然后嘴唇微动，用只有自己和阿蒙才能听见的声音低语道：“阿蒙，在那一天之前，你随时可以放弃最终的婚礼。”

镜中，他看到他的结婚对象没有回答，只是递给他一束盛放的红玫瑰，然后在他唇角落下一个吻。他没有拒绝。








【5】

奇诡的青铜花纹与莹白的骷髅紧贴在恢弘的穹顶上，同或灰白或漆黑的高耸石柱一起，各占半边，撑起了整座教堂的巍峨。

他们最终还是将婚礼的殿堂选在了贝克兰德，这座他和阿蒙第一次”线下”见面的城市。

由于结婚双方的特殊性，他们无法选择真实的建筑，整个婚礼场地完全由诡秘之境和造物主的神国构成，交融了灵界与星界，足以容纳十数位真神和天使真身观礼。

双神国构成的教堂中央，矗立着一个上百米的十字架，同样交融着青黑与苍白两色。

十字架下站着一位黑发金眸的神父，以及一对换上了结婚礼服的新人。

距离末日还有一年不到。克莱恩整理了一下手中和礼服颜色一样的白玫瑰捧花，抬头和穿着纯黑色礼服的阿蒙对视，思绪飘向了三年前和造物主的一次交谈——

“我不认为这有必要。”尸骨堆砌的苍白教堂里，黑发的年轻人蹙着眉拒绝。

“曾今我也这样以为，为了分离污染，我剥离了多余的所有序列一特性，打造了五位本途径的天使之王 ，还有阿蒙。但当我在一年前彻底收回了所有的序列一后，我才真正感觉到了‘完整’。如果说源质是地基，“唯一性”是承重柱，那么序列一特性就是组成墙壁的混凝土。它或许不像前两者那么必要，但缺失了任何一面墙，你的建筑都不是完整的。”

“这也会增加最初苏醒的风险。”

“这是必要的风险。”

“你就……不会舍不得吗？”克莱恩不禁攥紧了拳头，“你的人性……”

“这就是我对祂的预言。”

预言……思绪回笼的克莱恩想继续保持微笑，但嘴角却怎么也提不上来。阿蒙终究要成为那道末日来临时的光。

时间一分分流逝，已近正午，高处的彩色窗玻璃倾泄下最后几缕鎏金的日光，序列二起步的宾客们在舒缓的婚礼进行曲中纷纷从教堂的正门走入，落座于左右各三列的长椅上，没有人交谈。

戴着黑色薄纱遮面，浑身缠满星屑的女性，和身周光影扭曲，规则隐现的男性分坐于两侧最前方，祂们注视着圣坛上的人，同样保持了缄默。

正午到来。

“当——！”

空灵悠扬的钟声回荡于教堂内部，响在了每一位宾客的耳畔，敲在心灵的最深处，似天音，更似丧曲。

这是神婚，也是神契，他们无需过多的仪式，祂们也不关心繁琐的流程。

于是十字架下的神父举起手中的银色十字架，微笑着开口：“在诸神的注视下，在现实与虚幻中，我将见证一场神圣的婚礼。”

然后，祂侧头看向新人的其中一方：

“阿蒙，你是否愿意与克莱恩·莫雷蒂缔结婚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他，照顾他，尊重他，接纳他，永远对他忠贞不渝哪怕生命尽头?”

“阿蒙。”克莱恩双手握着一大簇白玫瑰的捧花，嘴唇微微蠕动，用只有自己和阿蒙听得到的声音轻语道，“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你仍然来得及放弃。”

“新郎”的嘴角噙着笑意，好似什么也没听到，只专注地看向“新娘”的眼睛，许下承诺：“我愿意。”

“那么，克莱恩·莫雷蒂，你是否愿意与阿蒙缔结婚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祂，照顾祂，尊重祂，接纳祂，永远对祂忠贞不渝哪怕生命尽头?”主持婚礼的造物主笑容依旧和煦，转头也看向“新娘”。

“新娘”在神父的问询声中闭上眼，紧了紧手中的花，低声回答道：“我愿意。”

象征祝福的掌声在教堂里响起，黑乌鸦与白鸽从虚空中出现，绕着十字架盘旋数周，交错着落了满地，洒下漫天黑白两色的绒羽。

无形的契约缔结成型，烙印在诡秘之主与时之天使的灵魂深处。

没有双方宣誓，没有交换戒指，神秘学上的联系达成的一瞬间，身穿长袍的神父就高举手中的十字架，宣告完婚，结束了这个既简洁又浓重的婚礼。

群鸦与白鸽在曲声中盘旋着穿过彩窗，飞出教堂。

造物主冲他们点点头，松开手中一直握着的银色十字架，身影逐渐变淡：“诡秘，剩下的时间属于你们，我们就不多打扰了。”

一同消失的还有教堂中由骷髅形成的苍白色。

“你们……”穿着缀满星屑的层叠长裙的黑夜女神顿了顿，最终还是微微摇头什么也没说，同样身影一层层擦除，跟着其他几位神灵一起离开了这坐落于大地表面，又高居于灵界之上的婚礼现场。

最后一个离开的是“红天使”梅迪奇，向来率直的战争之神大抵也是头一次体会到什么叫欲言又止，最后只丢下一句小乌鸦，就被身体里的另外两个灵魂忙不迭拽走了。









【6】

灵界之上，源堡。

失去造物主神国支撑的婚礼殿堂回归了源质之中，克莱恩垂着头，眼睛一瞬不瞬地看向阿蒙，祂正在褪下自己右手中指上的订婚戒指，换成即将戴在无名指上的结婚戒指。

“有必要吗？”

“当然有必要，从今天开始我们就算是神秘学上也承认的夫妻了。”大号乌鸦珍视地捧着克莱恩的右手，再次亲吻那枚由最优秀的钻石切割工匠打造的封印物戒指。

一缕缕明亮的光从底部镌刻着阿蒙家族族徽的钻石中折射出来，映在时天使骨相分明的脸上，也映在克莱恩说不清是悲伤还是茫然的棕褐色眼眸中。

注意到恋人的表情，阿蒙轻松地笑了笑，屈膝将一条腿跪上床，然后一手托着克莱恩的后脑勺，吻了上去。

这不是他们之间的第一个吻，但一定是身为旧日支柱的克莱恩最投入的一个吻。

他在阿蒙欺身靠近的瞬间闭上了眼，几乎是将自己全权交给了眼前的“偷盗者”，甚至生疏地迎合起来。

唇舌死死纠缠，亲密而不舍，少许承接不住的银丝沿着嘴角蜿蜒滑落，洇入礼服的领口，但无人理会。

许久之后，克莱恩感觉自己连大脑都变得晕乎乎，才软绵绵地推了一下已经完全压在自己身上的阿蒙，结束了这个长吻。

“亲爱的，你今天可真是迁就我。”温柔抚摸着克莱恩不知何时有了泪痕的侧脸，阿蒙叹息般说道。

“对不起，我……”克莱恩抬手胡乱抹去眼泪，但很快又有新的泪水从眼角止不住的流下。

他克制不住。

阿蒙低下头舔去一滴眼泪，再次摸了摸他的侧脸，安慰道：“没关系，很快就结束了。”然后祂将右手的食指点在克莱恩的唇瓣上。

棕褐色的眼里是不加掩藏的慌乱，但连阿蒙都做出了选择，他更加没有退路，只好颤抖着张开嘴，在阿蒙顺势将手指探入更深时，合齿咬断，吞咽入腹。

——是时之虫，也是非凡特性的味道。他的大脑这样判断。

其实克莱恩并没有什么实感，因为在他做出咬的动作的瞬间，阿蒙放入他口中的食指就自动化作了一条条半透明的时之虫，融入了他的身体。

所以那断指处也光滑平整，仿佛从一开始就是这幅模样。

“啊，有点疼，要是亲爱的吃快一点就好了。”

“不知道我的五根手指的味道有没有区别呢？”

“别舔别舔，好痒啊。”

“手臂的骨头应该要比手指硬一些，你吃的时候慢一点，小心。”

“耳朵……”

被吞吃的天使语气轻快，笑容灿烂，吞吃的神灵却逃避地闭着眼，满脸泪痕，一根又一根布满神秘花纹的半透明触手从他身上拟化出来，缠向今晚的盘中餐，严丝合缝地裹了一层又一层，一条条时之虫从天使的身躯上崩散，落入触手滑腻的表面，溺亡般融入了进去。

最终，无穷尽的粗大触手填满了整个婚礼殿堂，填满了整座源堡，显出本质的诡秘之境随着诡秘之主的补全而战栗，黑茫茫一切间，只剩下幻听般的一句轻语：

“我亲爱的克莱恩，你喜欢上我了吗？”

嘀嗒——

终于完整的旧日支柱用他的泪水做出了回答。







——

写得有点谜语，不过应该能看懂吧。

就是造物主让小克拿回诡三家所有的序列一特性，将状态提到巅峰以应对末日。而阿蒙因为出生时只有唯一性和一份序列一，一旦都失去就会死，只能等末日后让小克这个诡秘之主复活，但到时候的克保留了多少人性，还会不会愿意用掉一次复活次数来复活阿蒙是个未知数，所以造又提议让小克和蒙缔结牢固的神秘学联系，蒙因为喜欢上了克，顺势求婚，就有了开头商议婚期的操作。
克不愿意为了这个杀死祂，所以一直问蒙要不要放弃，蒙则一遍遍地告诉克祂不会放弃。最后小克也喜欢上了蒙，但为了迎接末日，还是吃掉了祂和祂体内的非凡特性。
酱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