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是什么让他们沦落至此？”

2,
虽然依旧是三月份，这座德拉依维柯依旧沉浸在寒冷中，鹅毛大雪被寒风吹出弧度，凶猛地朝着人衣领里灌去。这座城市的建筑拥有举世无双的魅力，可惜光鲜亮丽的表面下是败絮累累，暴力、色情而赌博肆意生长在这张温床上，洁白的雪落在沟壑的污水里，层层叠叠，慢慢化作黑色。
衣装残破的老人站在路边跺脚，他苍老的脸上沟壑纵横，他哆哆嗦嗦地点起一根烟，这支烟是他刚从地上捡回来的，残留着齿痕的半截雪茄，老人很珍惜地嗅了嗅雪茄的头尾，从怀中掏出来一小盒火柴，他把火柴拢在避风的怀中，轻轻一划，橙红色的火焰便猝然窜起，他深深吸了一口，眼睛眯起，露出了陶醉的神情。
这时，他的脚突然碰到什么东西，他低头一瞧，竟是一个倒在地上的年轻人。他用脚踢了踢，发现他有一头漂亮的金发……但是也仅限于此了，老人满不在乎地转身离开了，见得太多总会麻木，这年头谁的日子都不好过，他无意招惹一个麻烦上身。
老人走后不久，一个裹着斗篷的细弱身影急匆匆地从街的另外一边走来，他整个人缩在明显不合身的外套中，突然被倒在路中央的人惊吓。或许是因为地上的倒霉蛋的衣服太显眼，他认出这是德拉依维科大学的学生。
他犹豫了一会，慢慢蹲下身，摸了摸地上人的额头，很烫，大概是发烧了。他犹豫了一会，轻轻晃了晃学生的肩膀。“……醒醒，”他轻轻呼唤，“你在这里躺着做什么？天这么冷，快回家吧。”
受到了感召，地上的年轻人竟然慢慢睁开了眼睛，他迷蒙地看了看这位好心的路人。含含糊糊地低声说：“谢谢，谢谢……我被赶出来了，好心的先生，您可以为我提供一个暂时的地方吗？”他的手虚弱地动了动，似乎想抓住路人的手，可惜他早就被冻僵了，这个动作宣告了失败。
路人愣了一下，旋即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您可以站起来吗？如果不嫌弃的话，可以去我那里住一晚上。”
学生还没答话，一个轻浮的声音便无礼地插入他们的对话：“恕我直言，这位先生怕是活不了多久了。”
路人的动作顿了顿：“……别列科夫警督，晚上好。没想到这么晚了，您还在工作。”
别列科夫吹了声口哨：“我看看……哦！这不是我们美丽动人的夜莺吗！您把他带回去，是有多么欲求不满啊！是你的客人们没法满足你吗？”他浑浊的眼睛在路人身上打量了几下，发出不怀好意的笑声。
路人的手指紧紧掐在掌心：“您误会了，我只是看他可怜而已。”他一边说话，一边将学生的手臂搭在自己肩膀上，万幸学生的意识多少有些回笼，摇摇晃晃地跟着路人站了起来。
别列科夫吹了声口哨，伸手掐了一把路人的白皙秀气的脸：“那我便等着看他什么时候死在您的闺房里了，莫雷蒂先生。”

3，
从那以后他们一起住在狭小阁楼上，那间充满风尘气的小阁楼中间有一层隔板，里间是卧室，里面有一张由四张高低不平的矮几拼成的床，旁边挤着一张小桌，一间零落地堆着些杂物——可怜的妓女，他把自己的衣服好好地收到床垫底下，甚至没有什么多余的财产可以充盈余下的空间，于是这一小片空地常常用来堆放嫖客废弃的酒瓶，。不过，就算有什么东西他也不会放在哪里的，虽然他总是好好地锁着门，但是谁能保证粗鲁的邻居，老鼠一般的小偷和罪恶的抢劫犯不光顾这可怜妓女的避难所呢？……但现在新的住客来了，克莱恩床下的四张桌子抽出两个，挪出了里间，又将衣柜堵在隔板处，这样，里间就完完全全是一个隐藏的独立空间。
“你住在这里面，”秀美的妓女指着靠着窗户的里间，“你可以在里面学习。”
学生低着头，反复用脚碾着地面，“你呢？”半晌他闷声说，“你不能住在外面。”
“没关系的，”克莱恩对他说，“这样方便一些。”
学生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方便”……他不敢细想，只是仓皇地点了点头。克莱恩笑着又拢了拢身上的衣服，犹豫半晌，对他说：“晚上如果你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来。”
学生飞快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最后他小声说。

4，
每天晚上，学生都能听到克欢愉却痛苦的叫声，他藏在窄小的里间，平躺在木板床上，月光透过窗棂洒在他的脸上，他却错觉自己深深陷入泥潭。他的耳边回荡着自己爱慕有加之人的哀求哭喊，以及粗野男人的辱骂和大笑。他的身子冷得像冰，牙齿都要打起颤来，心里却燃烧着烈火。他就这样在每天深夜含着愤恨和不甘，坠入无穷无尽的梦境迷宫，

5，
他捧住妓女的脸，仔细看着那被涂上彩色的面容。那张清瘦的脸本如同凄清的月光，被那些浓艳俗气的妆容覆盖之后，失去了它原本的惊艳。最初克莱恩只是调笑他几句，可是当他看着学生婴儿蓝的眼睛流露出那样爱怜、悲悯和哀伤的神情后，竟不忍心继续与他对视，他轻轻扯住学生的袖口，怎么了？他轻轻念叨，转开自己的眼睛。
可惜他的逃避被阻止了，学生的手微微用力，将他掰回来与自己对视，其实这对于克莱恩说心理压力是相当大的，毕竟很少有人能承受一个忧郁英俊的心许之人对视。我的脸……有什么问题吗？他干脆闭上眼睛，伊廖沙总不会来扒自己眼睛的吧！他想。
半晌，他听到学生的叹息：……我只是觉得，你的素颜才是最美丽不过。
克莱恩的睫毛微微颤了一下，没有答话。
谁能喜爱涂抹让皮肤泛起刺痛的物质呢？劣质的香精味道和斑驳的颜色，遮挡住了他的面容也遮挡住他的真心，他像一条寄生虫，苟活在这座城市中，活在暗无天日的角落里。想当年……他想起当年。只是往事不堪回首。
谁更加悲惨？先天两手空空还是从云端跌落地狱？这是留给哲学家去思考的，克莱恩没有时间去思考或者去争论，他连应付生活都觉得疲倦。

6，
他白皙的皮肤宛若被牛奶浸泡过，他柔软的睡裙宛若由月光织成，长长的黑发是那样浓密，让他成为摄人心魄的女巫，学生安静地躺在他的腿上，闭着眼睛问，你会披着斗篷，到村子里骗走小孩子吗？
克莱恩闷闷地笑，我不会，他说，我只会让男人们神魂颠倒，然后拿着他们的钱供我的伊廖沙学习。
他闭着眼，心中隐蔽地痛了一下。

7，
他几乎是逃回了自己的隔间，我要学习了，他隔着衣柜对克莱恩说，压着心中的苦楚，
是我做错了什么吗？克莱恩的声音透露着几分慌张。
没有，没有，你什么也没有做错。他咀嚼着自己的心痛和不甘，常年握笔的手紧紧抱住了自己的头，他扯着自己的金发，慢慢弯下身去，将哭声藏在自己的身躯中。
他知道情人今晚还会带着新的、肮脏的男人回来，自己却无能为力。

8，
那晚上妓女没有生意，他洗去面上残存的妆容，溜到公共厨房里为学生热了一杯牛奶。他端着杯子，踮着脚，扶着楼梯，一路哼着歌回到他们的小阁楼。克莱恩轻手轻脚地推开门，端着杯子凑到到挑灯夜读的穷学生身边，在得到伊利亚的微笑后，他将牛奶放在桌子上，而自己贴着学生坐下，睁着圆圆的水润的眼睛，好奇地看着他在泛黄的纸张上记下一行行批注。他们离得好近，伊利亚几乎可以闻到克莱恩身上飘过来的皂角味——说实在的，那劣质的味道绝对称不上什么芳香，但是当它从克莱恩身上蔓延过来的时候，伊利亚觉得那香味比贵妇人留恋的香水店里的气味还要沁人心脾。
他不禁放轻了声音：“您想学读书吗？——我可以教您认字。”
克莱恩颇惊讶地回头看了他一眼，旋即摇摇头：他敛睫，不去看学生的眼睛。克莱恩的手指无意识的拧着衣服，“不——不用了，没有这个必要，还耽误你学习，你的学习时间是多么宝贵啊！”
“克莱恩，克莱恩，”伊利亚轻轻说,“您为什么一定要拒绝我呢？”
克莱恩只是摇摇头，他破碎的神情，太教人心碎，让年轻的学生不忍继续逼迫。
好吧，好吧！当他这样为难，您怎么能这样逼迫他呢？
这时，克莱恩突然伸手，轻轻地搭在伊利亚的手腕上，伊利亚低头看他，正正落入他温柔的眼睛，他一晃神，便听到克莱恩说：
“我等你回来就好了。”
伊利亚的唇微微张合一下：……好。他听到自己说，我一定会回来找你。
穷困潦倒的学生坐在受人唾弃的妓女旁读书，他穿着垃圾堆里捡回来的旧衣服，妓女穿着嫖客送的白色长睡裙，他们身下是潮湿发霉的棉被，棉被下是吱呀作响的木床，灯光昏暗，纸质粗糙，伊利亚却感觉这是他人生最美好不过的日子。
……他一生都记得的，如梦似幻的美好。

9，
——line1 造哥功成名就，回来发现克死去了/消失了“他或许是死了，或许没有，但是他有种预感，他一辈子都无法再见到自己的稀世珍宝了。”
——line2 克死在一个回暖的天，造坐在他的旁边，抱着他的身躯，感受着他的呼吸慢慢消失，身躯慢慢僵硬冰冷，心如死灰
——line3 happyending：可行性有待探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