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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级 大众 同性(男)
警示 脱离原型
原型 原神 潘塔罗涅 , 钟离
标签 all钟 , 潘钟
文集 原神all钟清水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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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63
39
2023-7-7 08:33
- 导读
- 全文虚构。
存档。
雪。
纷纷扬扬的大雪,将整个国家笼罩其下,像是在为谁哀悼。
晶莹剔透的坚冰缓缓凝结成型,今日泛着些冷调的太阳光洒在上面,只折出晃人眼球的彩光来。
有黑色的长靴踏入这冰天雪地之中,一黑一白,对比着实鲜明。
紧随在他身后的是一连串深深浅浅的脚印,对于至冬人来说,在积深的雪地里行走也算得上一门绝技。
“呼——”
他喝出一口气,瞬间在空气中雾化。
然后他用套着皮质手套的双手将肩膀上的落雪随意拍下。
“真是令人怀念的天气……”
说完这句话,他继续一脚深一脚浅的往前走去。
至冬的天气比提瓦特的其他任何一个国家都要糟糕些。
不过这也是相对于别国之人而言,对于在至冬土生土长的人民,一家人依偎在壁炉边烤火倒也温馨。
“冬妮娅,”安东刚坐上餐桌,便十分主动的将自己盘子里没有动过的蔬菜递给对面坐着的女孩,“你喜欢吃的,给你。”
“谢谢。”冬妮娅礼尚往来的将自己盘子里的肉肠分出去了几片。
在这样寒冷的季节,蔬菜是非常珍贵的食物。
不过对于家人而言,亲人脸上快乐的笑容是他们所珍视的。
“咚咚—”
门外传来沉闷的叩门声。
托克坐在桌子的最末,此时他听见敲门的声音便跳下凳子,兴冲冲的把门打开了。
“啊!哥哥回来了!”
达达利亚放下手中的行礼,摘下手套后一把将托克抱起、举高,也笑得像个孩子,“对啊,哥哥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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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达达利亚从璃月回来了?”泛着冰冷金属般沉重色调的空旷大厅内突然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是「丑角」皮耶罗。
「公鸡」普契涅拉回答到:“是的,昨晚到的家,现在应该在过来的路上了。”
正说着话,宫殿的大门被突然推开。
达达利亚逆着日光走进来,叫人看不清神色。
“好了,达达利亚,汇报一下你的情况吧。”等到除了正在稻妻的罗莎琳以外,所有执行官全部到齐以后,皮耶罗开口说道。
……
“嗯,和罗莎琳传来的情报大体一致。”皮耶罗对他们在璃月干了些什么事情并不关心,他只是在例行询问。
他将右手向上平摊,手心突然出现两枚闪耀着微光的神之心。
一枚苍青,一枚熔金。
一时间所有执行官的视线皆看向那处。
——这是他们为冰之女皇带来的胜利。
皮耶罗无意单独收藏这两枚神之心,他想将风险分散开来,“两枚分散开保存吧,璃月的这枚——”
“不如将它放在我这里,如何?”从谈话开始时就一直没有出声的第九席执行官「富人」潘塔罗涅突然开口,他的眼睛照旧是闭起的,让人不能轻易窥见他的真实意图。
「富人」潘塔罗涅,他上一次睁开眼睛是什么时候?
无人知晓。
只是几乎所有人与他见面时,都只能看见他紧闭的双眼。
潘塔罗涅的食指轻点着桌面,语气是一如既往的笑意盈盈。
别的几位都没有出声,倒是「博士」多托雷不知为何轻笑了一声,赞同了这位富人的话,“潘塔罗涅,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
潘塔罗涅对博士这句意味不明的话不予置评,银边眼镜后面闭着的眼睛依旧没有睁开。
“那么,就放在你那里吧,我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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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行官大人……”在书房门口等待多时的属下终于等来了他们的执行官,“这是北国银行刚刚传来的上一月的账单,还请您过目。”
潘塔罗涅的神色是罕见的匆匆,他径直走进书房,丢下一句话。
“放在那里就行。”
“呃,好的,大人。”属下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放下手中的文件,转身离开府邸。
“咔哒——”
书房的门被大力的关上。
潘塔罗涅背靠着宽大的座椅,紧盯着被他牢牢握在手中的神之心。
渐渐他松了些力道,拇指和食指扣着那枚神之心的顶部和底部,将其捏到眼前。那双常年闭着的眼睛终于在此时睁开,里面流淌出的是惊人的炙热、恐怖和快意。
倘若叫孩子们看见,恐怕要许久被噩梦缠绕了。
“摩拉克斯……呵呵……摩拉克斯,你不是高高在上的神明吗?你怎么会死?你怎么能死!”
他的脸上满是阴郁,又隐隐夹杂着些癫狂之色。
愚人众执行官第九席,「富人」潘塔罗涅,北国银行的实际掌控者,并不是土生土长的至冬人。
——而是,璃月人。
少时的他一无所有,除了贫穷和饥饿。
哦,除了以上两种东西以外,他还剩下的是——对璃月之神,岩王帝君摩拉克斯的执念。
那时的他还在璃月,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生活,他饿得狠了的时候甚至能跟野狗抢食。
没有家可以回,也没有床可以睡。
年少的潘塔罗涅能做的只有抱紧自己的身体,合衣睡在神明的脚下。
不知道是否是心理的原因,他总觉得靠近神明膝下能够汲取到一丝暖意。正巧那时的他对于神明还尚存敬畏,但凡是得了些什么他自觉得好的东西,便也舍不得吃,只默默放在摩拉克斯的神像之下。
[请您享用……]
[回应我吧,我的神明……]
年少的孩子抱着膝盖依偎在神像下,朝高高在上的神明诉说今日的悲喜。
但他不知道的是,有太多的人这样做了。
许多人向神明祈求,又有许多人向神明献上贡品。
然而所有这些祈求对于摩拉克斯来说皆是平常之事,而呈上来的贡品也得不到他的一个垂眸。
摩拉克斯是璃月的神明,却并不过多插手人类的事物。
——他的心中所坚守的,是这世上最坚定、最公平的「契约」。
不以规矩,不成方圆。
神明那颗岩石般的心,坚不可摧。
这是潘塔罗涅离开璃月时懂得的第一件事。
在他饥寒交迫时,神明没有出现;在他苦苦哀求时,神明无喜无悲;那么在他抛弃神明时,神明会如何做?
潘塔罗涅在跟着「博士」踏出璃月边界的时候,脚步悄然停顿了一下。
“怎么了?你舍不得?”多托雷抱臂,一脸戏谑的看过来,“啊啊我知道,这又是你们璃月人所谓的敬爱神明的观念在作祟吧。”
“……不。”潘塔罗涅握紧了拳头,咬牙说道,“我们走吧。”
走吧,走吧,离开这令他心碎且愤怒的故土,也离开从始至终都没有看他一眼的摩拉克斯。
——神明啊,你最终,也还是没有出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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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
掌控者一旦心神动摇,邪眼内部的阴暗力量就会如跗骨之蛆般直指心脏。
潘塔罗涅收紧了右手,握拳支撑在桌面上,左手狠狠按压住心脏处。
还是太弱了,他暗自皱眉。
他不止一次想过,如果当初他足够强的话,是否也能攀留神明的一瞥呢?
可惜,这些假设没有人能给他答案。
他从抽屉里取出一方价值万金的匣子,打开一看,凹陷处的形状正同那颗神之心一模一样。
潘塔罗涅在准备将神之心放进去的前一秒停住了动作,他毒蛇一样阴冷的视线缠附在这颗小小的闪着黄金般光芒的心上,刚打算松开的手又握紧了。
为什么要将它束之高阁?
潘塔罗涅在心中反问自己。
他偏偏不愿这样做。
他偏要把这颗世上独一无二的心放在自己身上,放在他的心脏处。
摩拉克斯不是不肯看他一眼吗?
那他就要把这位冷酷神明的心脏和自己的放在一起,就算再怎样厌恶,神明也不可能活过来骂他一句了吧?
书房中传来低低的笑声,吓得等候在门外的属下打了一个冷颤。
发生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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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士」多托雷的家中来了一位意料之外的客人。
“潘塔罗涅,你不在家中把玩你的宝贝摩拉,来我这里干什么?”多托雷刚从实验室出来,脸色并不算太好。
看得出来,他最近的实验并不算顺利。
十二位执行官虽然是同事,但是彼此之间的关系却可以算得上是恶劣。当然,多托雷和潘塔罗涅之间的关系虽然没有那么糟糕,但也算不上多么熟络。
尤其是被找上门来的时候屈指可数。
潘塔罗涅的眼睛依旧紧紧地闭着,他优雅的开口说道:“别这么着急,博士。”
“我有一个非常好的实验想法,所以才特地来找你。不妨听我把话说完。”
多托雷翘着腿,对他口中的实验想法升起了几分兴趣:“好啊,你说来听听。”
……
潘塔罗涅的话说完了,多托雷原本翘着的脚也放下了。
博士扶额低笑一声,对这位银行家的想法作出了一针见血的评价,“令人惊讶的设想,但,我也不是不能一试。”
“那么,合作愉快。”潘塔罗涅的脸上勾起一个完美的笑容,目的达成后一秒都不做停留,转身离开了博士的地盘,“实验所需要的资金,随后就会划到你的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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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塔罗涅的府邸,书房。
之前属下递上来的北国银行的账目终于摆在了他的桌面上,潘塔罗涅正在仔细地核对。
很快,他皱起了眉头。
“八角云纹螭龙镜一枚,一百五十万摩拉……”
“云龙纹玉盘一个,一百八十万摩拉……”
“白玉转心云莲瓶一个,三百二十万摩拉……”
“……”
“这些都是什么?”他烦躁地揉揉额角,往后翻过整整十页半,这类似的账单才结束。
刚才又来送文件却被他留下来问话的属下一脸茫然,看起来也不知道这账单上的东西是什么,不过,“这一本应该记录的是执行官公子大人在北国银行的花销。”
“我当然知道是公子的账单,但是谁能告诉我这位名叫‘钟离’的人到底是谁?”潘塔罗涅把手上握着的账单一松,那本不算太薄的文件顿时散落在桌面上。
公子这样一个脑子里只有战斗的人不会买这样的东西,更何况这些账单都是由一个名叫“钟离”的人寄来北国银行的。
这样大的数额,还有这些明显是璃月古玩的东西,非懂行之人不可能下手。
这让他怎么能不在意?
他端起手边的热饮喝了一口,吩咐到,“去查,看看他到底是什么人?”
“是,执行官大人。”属下领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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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这就是你们花了十天时间给我的答案,对吗?”
潘塔罗涅双手交叉放在下颚处,脸上是一如既往斯文的笑。
但是跪在书桌面前的属下却觉得遍体生寒。
毫无疑问,潘塔罗涅大人生气了。
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因为他们查来查去只能查到这位名叫钟离的人是璃月往生堂的一位客卿,平日里最喜欢赏花遛鸟和品鉴古玩。
若是硬要说有什么特殊之处的话,那大概是他为岩王帝君操持了葬礼吧。
“……非常抱歉,执行官大人。”属下硬着头皮回话,“属下只能查到这么多信息。不过公子大人正巧还在至冬,我们也查到公子和这位先生有过许多交集,是否……要请公子大人来府上做客呢?”
潘塔罗涅冷静下来后捏了一下眉心,可有可无地点点头:“那便请他过来吧。”
却说达达利亚正在家里陪弟弟妹妹们在冰上玩耍,富人的属下便来他家门口拜访了。
他一边笑着和家人道别,一边转过头冷着一张脸走进了潘塔罗涅的地盘。
“啧,你找我有什么事?”达达利亚最不喜欢把他在从事的危险事物带到家人面前,因此对打破了这一原则的富人很难有什么好脸色。
潘塔罗涅伸手请他先坐下,手边已经准备好热乎乎的可可。
他总是笑着,不论对谁都戴着一副假面,“放心,不是什么大事。”
“我只不过是对你在璃月的花销有些疑惑,所以请你来问问。”
达达利亚从来不关心这个,他百无聊赖地摆摆手,“啊,我在璃月的花销怎么了吗?”
“……以上,共计八千八百万摩拉。那么,你能告诉我,这些钱花到哪里去了?”潘塔罗涅念完手上的账单,笑眯眯的询问到。
公子呆愣半晌,重复道:“八千八百万摩拉?”
“正是。”
“呃……”
“或者,你愿意告诉我这位‘钟离先生’对你做了些什么,能够让你答应为他垫付这么多摩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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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达利亚来的时候气势汹汹,走的时候两眼恍惚。
他实在没有想到,那位不显山不露水的客卿先生居然这么能够花钱。
“钟离……钟、离……”潘塔罗涅轻点印在账单上的这个名字,喃喃自语,“取了这么个名字,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啊。”
“有趣,有趣。”
“难道说摩拉克斯走后,璃月和以往变得大不相同了吗?”
潘塔罗涅不知想到什么,神经质般低笑起来,最后趴扶在宽大的书桌上,脸颊贴着冰冷的白纸,“说什么永远信奉岩王帝君的蠢话啊……一旦死掉的话,不也什么都不是了吗……”
“就这样干脆利落的走了,摩拉克斯。”
“真是愚蠢至极,愚蠢至极!不可饶恕!!!”
他一边笑一边流泪,抖着手从怀里掏出一枚金光闪闪的摩拉,凑到唇边留下一个轻吻,“不可饶恕……”
——然后微微张嘴,将这枚摩拉咬在齿间。
金属的味道和血液的味道极为相似。
潘塔罗涅含着摩拉,感觉自己像是在饮下摩拉克斯的鲜血。
仅仅只是这样一想,他都感觉自己浑身在颤抖。
神明的鲜血……
摩拉克斯……
他掩面大笑,觉得自己已经彻底疯了。
疯子。
被神抛弃过的凡人,居然也妄想要将神明的血肉吞吃入腹。
如果这种想法被别人所知的话,到底会用怎样惊恐的眼神看着他呢?
摩拉克斯呢?
他如果还活着,会用什么样的眼神看自己?
潘塔罗涅有些癫狂的想。
不,或许就算他有这样大不敬的想法,神明也不过一笑了之吧。
是啊,这样才对……
毕竟他是——“不被神明注视之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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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位名叫钟离的人,到底还是引起了潘塔罗涅的注意。
正好岩王帝君仙逝,现在的璃月已经在七星的掌控之下,关于摩拉的产出和贸易方面的问题,提瓦提上每一个国家都会派出使节去璃月商讨相关事宜。
“吩咐下去,这次璃月贸易方面的会议,我将亲自出席。”潘塔罗涅右手握着笔在文件上飞快的签字,头也不抬的吩咐属下去做好准备。
“是,大人。”
那么,在此之前——
先去博士那里一趟吧。
五日后。
潘塔罗涅的脸色比属下上一次见他要苍白许多,唇色已经近乎与无。
属下大惊失色,“执行官大人,您这是……?”
“无事,不许多嘴。”潘塔罗涅凌厉的目光从座上扫来,震得属下将头谦卑的垂下去。
上面很快传来冰冷的声音,似乎满含着冰凌和风暴,“准备一下,马上出发。”
等下属关上门出去以后,潘塔罗涅才稍微松了松按着心脏处的手。
虽然表面看毫无损伤,但是内里……
算了,总算有件事得偿所愿了。
潘塔罗涅嘴角勾起一个满意的笑来。
与平日里对所有人的笑都不一样,这是一种带着些志得意满和偏执的笑。
阴郁。
可怖。
但他的眼在此时睁开,盯着那片苍白肌肤充满了快意和执念。
——再怎么不愿意,摩拉克斯,你的心还是和我永远待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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璃月港。
“璃月是一切财富沉淀的地方。”钟离曾经这样说到。
事实证明他所言非虚。
潘塔罗涅时隔多年再次踏上这片土地,热闹的市井喧嚣和烟火气扑面而来。
璃月依旧是他记忆中的样子,鱼龙游走,万家灯火。
只不过同多年前一样,这万家灯火中依旧没有属于他的一盏。
璃月还是那个璃月,变的只有他一人而已。
此时璃月也是冬天,他拢了一下颈边的宽厚毛领,微微低头往属下早已订好的酒店走去。
“钟离先生,今天的新品菜有扣三鲜,您看是否要把套餐中的爆炒肉片换掉?”一个活泼热情的声音从街边的二楼传来。
话中的名字成功让潘塔罗涅顿住了脚步。
他这一趟来璃月的最主要原因,还是这位花钱如流水的往生堂客卿,钟离先生。
紧接着传来的是一个矜贵优雅的低沉声线,“不必换,我都尝尝。”
“好嘞,您稍等。”
那道声音出现的一瞬间,时空仿佛凝固住了。
潘塔罗涅感到自己的心脏正在以一种不算正常的速度鼓动着,被封在里面的神之心在微微躁动。
他到底是谁?
潘塔罗涅焦急地抬头,寻着那道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很快,他的身形一晃。
万民堂的二楼,透过栏杆看去,那儿正端坐着一位先生。
那人正双腿交叠,优雅地坐在椅子上,远远看去,端得是眉眼如画。
这位先生的肤色极白,而容貌极盛,眼尾天生有一抹浅浅的薄红。左耳处垂下一截绸缎般的银色丝绦,其上有黑金两色玉石相映成章。
外着一件长袍,领口规整,用金线纹着些图案,下摆绣着龙鳞,在太阳底下如浮金般闪动。胸前处用玉珀石做成的链子扣着。及腰的长发束在身后,也用明黄色的琥珀玉石扣搭在其上,只留下鬓边几缕未曾束进去。
手上端着白瓷小盏,正在饮茶。
似乎是察觉到有人的视线,他转过头来往那处看。
却没瞧见人,原地只剩下来往的行人。
他也不恼,淡淡转过头去自顾自浅酌一口清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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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塔罗涅狼狈的靠在小巷的青石上。
那人目光转动的一瞬间,他的身体快过了他的思维,下意识闪身到了那人的视线死角。
“真是狼狈啊,潘塔罗涅……”
他自嘲的喃喃一句,最后死死的看了那人一眼,绕了另一条路离开了原地。
——他的脑子太乱了,并不适合再待下去。
令潘塔罗涅震惊的是,这一代的璃月七星居然真有这种胆量,制造他们的神明已死的假象。
可是,这是为什么呢?
岩王帝君可以算得上整个提瓦特大陆上最勤敬的神明了。
这是别的国度所羡慕不来的事情,事到如今,竟然会被他所爱着的人民抛弃吗?
多么可笑!
多么荒谬!
他几乎要大笑出来。
但他转念一想,瞬间抓住了一个漏洞。
那就是这件事情,无论是罗莎琳还是达达利亚,都如同默认般没有汇报。
“原来是这样,这也是,你的所谓「契约」吗……”潘塔罗涅低声说道。
是啊,是啊。
只有这样才说得通。
就算他早已不再信仰摩拉克斯,但他依然无法想象摩拉克斯会无缘无故被区区凡人这样对待。
现在看来,这一切,也不过是那位神明所背负的「契约」罢了。
潘塔罗涅彻底冷静了下来。
将刚才那一瞬间想要毁灭一切的心思收敛到心中。
“变成凡人了吗,摩拉克斯……”潘塔罗涅指间轻巧地转动着一枚摩拉,随后将它高高抛起,继而握在掌心,“不、不、不,或者我现在应该称呼您为——钟离。”
“这是你所期望的吗?”潘塔罗涅的嘴角勾着漫不经心的笑,站起身来,随手将那枚摩拉搁在桌面上。
“神明的心思,可真是难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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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离先生,有人来找你。”
往生堂的仪倌轻轻敲响了客卿的门。
潘塔罗涅站在她的身后,照旧是闭着眼睛,两手抱臂在胸前。宽大的斗篷将他的整个身躯笼罩其中。
脸色在阴影处显得晦暗不明。
心脏又开始躁动了。
他暗骂一声,毫不留情的伸出一只手按在上面,低声命令到:“安静点!”
“进来吧。”房间内传来清雅至极的声音。
仪倌帮忙把门推开,然后做手势邀请他进去。
“多谢。”潘塔罗涅朝仪倌小妹客气的点点头,随后踏进了钟离先生的屋内。
见人进来了,钟离便放下手中正在把玩的白玉戒指,朝他微微颔首示意,“请坐。”
“客人找我,是有什么事呢?”钟离端起茶盏,垂眸淡声说道。
潘塔罗涅温雅一笑,引得眼镜下方的银链轻摇。
他稳稳当当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但开口说出的话却并不算客气,“钟离先生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啊!”
“哦?何出此言?”钟离投来一个略带疑惑的目光。
潘塔罗涅捏着自己手上的戒指把玩,“就算您不记得我,难道连陪伴您多年的这颗神之心,也一同忘却了么?”
钟离骤然被点破身份也浑不在意,只是淡淡的回复他道,“凡我所立之契约,我自然要遵守。”
“至于你——愚人众执行官第九席,「富人」潘塔罗涅,久闻大名。”
“你来找我,到底所为何事?不妨直言。”
潘塔罗涅简直想要笑出声来。
他笑自己痴心妄想,也笑神明冷酷无情。
他这辈子第一次与摩拉克斯见面,并不如儿时所期盼的那样,神明温柔的抚摸着他的头顶或者对他轻笑。
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比陌生人还要遥远了。
曾经他还是璃月人,还可以称得上是摩拉克斯的子民。而现在,在他抛弃了璃月人的身份后,他痛苦的发现,就连这最后一丝联系也消失不见了。
哪怕摩拉克斯的神之心还在他滚烫的胸膛内闪耀,但心的主人却再也不会将视线落在它的上面。
因为对于摩拉克斯而言,「契约」和「公平」是绝对的。
凡是他所交易出去的东西,那便与他没有了任何关系。
也就是说,即使已经到了如此地步,潘塔罗涅也依旧没有被他的神明所注视着。
多么悲哀。
他觉得自己就像个笑话。
现在的他拥有整个提瓦特最大的北国银行作为依仗,是世界上最富有的人,但就算他做到如此地步,在钟离的眼中,他也只不过是一个“人”罢了。
他是最富有的人,但他也是最贫穷的人。
钟离哪怕身无分文,他依然拥有璃月人民永恒的爱,依然那样的高高在上,俯瞰人世。
虽然成为凡人,但还是一如既往的高傲啊,摩拉克斯。
而潘塔罗涅……
可怜的潘塔罗涅,他除了摩拉以外,一无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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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哈哈哈哈……”潘塔罗涅突然闷声笑起来,低低的嗓音在整个房间内显得格外明显,“可笑!可笑!摩拉克斯,不,钟离先生,你对我的称呼,难道就只有「富人」潘塔罗涅吗?”
“人们都说你的记忆是最好的,那么,你还记得我的名字吗?”
钟离抬起他那双仿佛看破世间百态的茶金色的双眸,视线第一次落在潘塔罗涅的身上。
潘塔罗涅甚至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随着那人眼光的落下,他感到自己浑身上下逐渐变得滚烫。
他暗骂自己一声。
钟离隐隐约约叹了一口气,潘塔罗涅的心脏极速跳动,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从钟离口中听见怎样的一个答案。
说记得?
那么在他最穷困潦倒的时候,神明为什么熟视无睹?
说不记得?
那他这么多年的人生,真的成了一场自我造梦的幻境。
他下意识的想阻止钟离即将说出口的话,“不,等等,我不想听——”
“原来如此,是你啊。”钟离收回了目光,淡淡吐出一句话来。
仅仅这样简单的一句话,就能够让潘塔罗涅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为什么?
——为什么这样简单的一句话,在他年少的时候,在他最无助的时候,在他痛恨并嗤笑神明的时候,为什么、为什么就是听不见呢?
潘塔罗涅几乎要落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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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离今天遇见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富人」潘塔罗涅,虽然现在是愚人众的执行官,但是不可否认的是,这曾经是一位璃月人。
尤其是这位客人对他而言,有那么一点儿特殊的记忆在。
他的记忆虽然很好,但这一位确实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冻得浑身发抖却还要坚持睡在自己的神像脚边的孩童,摩拉克斯看见后久违的叹了一口气。
“不要睡在这里啊。”“会着凉的。”——这样的话是不会从那时候的摩拉克斯的嘴中说出来的。
他只是无奈的分出去一点儿神力投在神像上,发出点热度来,让那孩子不至于被冰冷刺骨的夜晚吞噬。
那孩子遇见一点儿温度,便像飞蛾扑火般紧紧靠着他的神像,到最后紧紧抱着他的脚踝沉睡着。
摩拉克斯实在是太忙了,没有办法每天为这个孩子分出心神来。在神像上投放了一些神力后便离开去做别的事情了。
等到他终于再次从记忆里想起这个孩子时,他却惊讶的发现,那孩子已经不在璃月这片大地上了。
就算如此,摩拉克斯也不过惊讶一瞬,然后便放任自流。
人来人往,人去人留,以上种种,都不是他所关心的事情。
人,或者说人这一族群,天生就有自己的思维,与寻常的野兽是不同的。
那么,对于主动离开他守护之地的人类,摩拉克斯也怀着包容的心态去看待他们。当然,前提是他们不要做出对璃月有危害的事情。
“你来璃月,究竟是为什么而来?”钟离难得严厉了神色,对潘塔罗涅问到。
潘塔罗涅早已恢复了日常的笑容,只不过他的眼睛从进门的时候就已经睁开了,此时望着坐在主位上的矜贵男人,柔声说到,“我?我自然是为你而来。”
钟离对此不置可否。
只要不威胁璃月和璃月百姓的安危,那么不论潘塔罗涅想来干什么,他的心都不会有任何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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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人想不到的是,这位潘塔罗涅先生似乎真的是为钟离而来的。
今天送来一个蟠龙玉佩,明天送来一盆千金兰花,后天便约人一同用晚饭。
当然,送来的礼物全被钟离原封不动地退了回去。不过,邀请用餐他倒是欣然前往。
“钟离先生似乎不喜欢我送的礼物?”潘塔罗涅笑着问到。
“并非不喜欢,只不过是无功不受禄罢了。”钟离端坐在椅子上,背部像一颗青松般笔直,“也请潘塔罗涅先生不要再送了,不过是徒增烦恼。”
潘塔罗涅似懊恼般皱起了眉头,不过很快又松开了,他浅笑着说到,“既然钟离先生都这样说了,那我似乎并没有拒绝的理由。”
“那往后便不送了,先生莫要生气。”
“生气谈不上,只是日日麻烦跑腿的人,实在过意不去。”钟离微微摇了摇头,稍微解释了一下。
潘塔罗涅的眼眸微暗,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钟离先生,还真是善良呢。”
他放在桌面下的左手捏紧了口袋中的那枚摩拉。
为什么总是看着别人,先生?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把目光放在我身上呢?
他满心的不甘,却只能笑着说,“先生,明日也一同用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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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故发生在半个月后。
钟离在用完一桌美食后觉得头有些晕,他不动声色的坐在位置上。
但日日将目光放在他身上的潘塔罗涅怎么可能错过他身上的不对劲?在确定了药效发作后,潘塔罗涅松开了口袋中紧握着摩拉的手,撑着桌面站起来,慢慢走到钟离的身边。
“睡吧,先生。”
他低沉的话语如同引人踏入地狱的恶魔,垂下的银色眼镜链在空气中轻晃。
“睡吧,等到再次醒来……”
钟离这一睡就是足足好几天。
等到再次醒来时,一睁眼就看见潘塔罗涅坐在他床沿,眼睛紧紧盯着他,一刻也不想挪开。
唉。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
现在的人类,还真是大胆啊。
不过,他对此也毫无波澜。
纵使他知道一路上潘塔罗涅在给他洗脑,或许是想洗去他的记忆,但很可惜,他的化身和真正的人类还是有所不同的,这些手段对他而言并没有任何效果。
“潘塔罗涅。”他坐起身来,非常优雅的朝有些愣神的执行官点点头。
然后潘塔罗涅便知道,自己失败了。
不过,他也不是毫无收获,“钟离先生,至冬的景色与璃月大不相同。所以接下来的旅途,还是我来带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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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塔罗涅大人最近带回来一位客人。
这位客人的容貌与本土的至冬人并不相同,据说是位来自璃月的大人物。
“大人物?不,我只是一介客卿罢了。”钟离摇着头回答到,鎏金色的双眸中是看透世事的沉淀和包容。
“执行官大人,您之前吩咐我们去打造的——”属下一板一眼的汇报工作,却突然被上位者打断。
“住口,全部给我扔掉。”潘塔罗涅赶在一切大白于天下之前堵住了属下的嘴。
愚蠢!
接下来他要把这人发配边疆。
潘塔罗涅暗自打着算盘。
“还不快下去。”他现在看到这人就烦。
“……是。”
属下莫名奇妙的挨了顿骂出门去了。
被他嘀咕的自家执行官正对着钟离笑得温温柔柔的,“钟离先生,接下来想去哪里?”
钟离侧过头来看着他,金色的瞳孔在太阳下发着光。
他的眼睛里面是一如既往的无悲无喜。
神爱世人,但神不会爱人。
但对于潘塔罗涅而言,这已经足够了。
——请一直、一直如今日这般注视着我吧,先生。
为了这停留在他身上的片刻目光,他愿意敛起所有卑劣之心,继续成为「潘塔罗涅」。
“先生,有记住我的名字吗?”
“我的记忆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