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d.4048587
作者 : 钺七
-
分级 大众 同性(男)
警示 主要角色死亡
原型 破冰行动 赵嘉良,李维民
标签 良民 赵嘉良 李维民
文集 良民
-
96
1
2020-7-16 20:49
- 导读
- 部队往事
01 狐狸与狼
李维民从北方到南方,背井离乡,在部队里待了几年,遇见一拨可以交付后背的战友,也遇见一辈子都牵扯不清的一个人。
那个人叫李建中。
第一次集合他和李建中一起迟到,被当众惩罚,脸面摊在太阳底下丢了个干净,他不在意,李建中也不在意,受完罚没事人一样钻进队伍,训练的时候李建中就在背后戳他:哎,你怎么都不生气啊?
为什么生气?气他把自己的鞋带栓在了凳子腿儿上?太幼稚了,没什么气的价值。李维民没搭理,汗顺着发丝滑落到领口,很快被烈日蒸干了,也更没力气跟李建中一般见识。
后来李建中就老跟他对着干,他聪明,李建中也聪明,好一点的形容是斗智斗勇,实际上只是李建中单方面挑衅,关系好了他问理由,李建中说,那么多人里,就你最有意思。
有意思,怎么才叫有意思?李维民憋了一肚子话想问,但那是后面才有的事,在那之前,李维民只记得李建中见天的一起床就招惹他,逼着他叫哥哥,因为:我们俩都姓李啊,我比你大,你叫我一声哥哥怎么了?
不叫,不可能,你别想了。李维民很排斥。他像是一只小狐狸遇见了大尾巴狼,别人都宠着他,就李建中特殊,被欺负得狠了他也跳起来跟李建中打,李建中手劲大,时常拧得他手臂都快脱臼了,又维持在那个要脱不脱的阶段,李建中说是独门绝技,用在掐脖子上效果也一样。好在李维民的格斗技能也不错,打完了,李建中没讨着好,笑嘻嘻地喘着粗气,端着盆子出去洗漱。
总的来说,招人烦。李建中身上有一种类似于匪气的气质,爱打破常规,好兵行险招,他的有些做法常常令人难以招架,对比起来,同样喜欢剑走偏锋的李维民则大气许多。别人评价李维民是有将气,李建中听了一笑,没说什么。
还没见真章,怎么能随随便便下定论呢。
02 青山绵延
李维民真正同李建中生气,是有一次接到家里来信,父母在开头简洁地告知了一切都好,接着提到相邻的一家儿子没了——据说是吸什么毒死掉的,死状凄惨,瘦得皮包骨头,几乎不能见人。李维民拿着信发愣,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意识到某种名为毒品的东西能将一个活生生的人置于死地。李建中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抢走了信,迅速扫过一眼。
毒品?我们这边很多的,你这没见过世面吧,被吓到了?李建中的声音聒噪不已,从他亲眼所见的各种毒入膏肓的症状到奇奇怪怪的死状,李维民叫他闭嘴,他说:吸毒死的人啊,活该。
李维民抢过信跑了,训练的时候没来,吃饭的时候也没来,李建中自然也跟着消失,找了大半天,在一块大石头上看到李维民的背影。
——走吧,回去受罚吧,你训练没来,我也逃了,下场一定很惨,你得赔我。
——对不起啦,我说话没注意,但是那种人的确该死啊。
——喂,李维民,你不是这么小气的吧?
李维民看着眼前连绵的青山,心情早就平静了,只是他不想跟李建中说话,脑海里想着这东西危害这么大,怎样才能杜绝?
——走不走啊?回去真的惨了,你不怕我怕啊。
——我向你郑重道歉,行不行?李维民,对不起,我不该抢你的信,不该嘲笑你。
——死的那个人是你朋友吗?你别伤心了,可能是误入歧途,我也有朋友这样的。
李建中干脆在他旁边坐下来,一改嘲讽的口吻安慰他,他一本正经地剖白起吸食那类物品的人群心理,还说这方面广东都是有历史依据的,然后扯到了虎门销烟。李维民听的发笑,对他东拉西扯的能力彻底佩服,面上还是纹丝不动,李建中就急了。
他站起来对着山峦大喊:对不起,李维民,你原谅我吧!
李维民在身后踢他一脚,他差点没站稳,滑了一下转头对他笑:早说你喜欢这种套路啊,我刚来就用了。
李建中逆光而站,阳光从背后勾勒出一个疏朗的轮廓,笑容反而匿进了阴影,叫人看不分明。李维民抬眼是朗然的光,是他身后翠如屏障的青山绵延。
他眼看那人从兜里掏出来一个大白馒头,塞到他手里,豪迈地说:快吃,吃饱了我们一起回去受罚。你是没看到连长发火,他平时再喜欢你都难逃一劫了。
03 一叶障目
李建中喜欢和人聊退伍转业以后的事,讲的最多的不过:在这里待几年我快不记得女人长什么样了,回去以后我就要讨老婆。
李维民听在耳朵里,面色如常,嘴巴里泛酸发苦。
他和李建中的关系自那次事件后发生了改变。李建中还是招人烦,但也能忍,有时候他们俩联合起来捉弄别人,所向披靡,称得上天作之合。李维民会忘了曾经的战略是能不搭理就不理,又有一次被逼着叫哥哥,他张开嘴,在李建中手指上咬了一口。
哇,你属狗的吧,不叫就不叫,干嘛咬我。
谁叫你老说要讨老婆,你老婆以后不咬你啊?
那能一样吗?
不一样,始终不一样。李维民扭头走了,眼前还是那片青山,只心跳坠底,无法还像当时那样跳得极快。
而后是军区组织的一次超常规超强度的野营拉练。到第十天,每个人都精疲力竭,李维民为了拉一个脚踩进陷阱的战友一不注意被带进了沟,顺着树林后那一道隐藏的坎就滚下去了,爬起来时四顾无人,腿上剧痛,细看才发现划了好几道伤,鲜血直流。
他忍着痛起来往上追赶,想就这么一会儿应该耽误不了事。然而他方向感不好,没走多远连方才摔下来的地方也找不到,又绕了一会儿,一个声音在身后说:你要是在原地坐着等,我十几分钟前就能找到你。
他转过头看到李建中也一脸狼狈,走近了看清脸上也挂了彩。你这怎么回事啊?他问。李建中说:为了更精确地定位你的位置,我也学你那样滚下来的。
他腿上临时缠上去的布带被血浸湿,结了点痂又把布给粘进去,李建中帮他把布扯下来,痛得他轻嘶一声。这时候知道痛了?李建中头也不抬,我叫你跟着我,你怎么不听?
我看到有人卡在那儿了嘛。
那他怎么没栽下来?
……你包扎就包扎,话怎么那么多?
徒步走了十天,李维民的脚底上都打起了血泡,李建中比他好不到哪儿去,两个人一旦停下来就不想再动弹。天刚好暗了,李维民略一沉思,笃定地说:他们也该扎营了,我们休息会儿再追过去。
李建中看看他:想偷懒直说啊。
闭会儿嘴能把你憋死。
李维民抬头望着漫天繁星睡不着,拿了片叶子在眼前比划,所谓一叶障目,他带着叶子将目光转到李建中身上,就看那人已经靠着树干闭上眼,睡得正熟。
怎么睡得那么快……他把树叶从左眼移到右眼,你有什么好的啊?
好在从认识第一天就不断招惹他,好在道歉还要傻乎乎地对着群山大喊,好在记得他没吃饭变戏法似的从兜里掏出来馒头,好在他滚下来后第一个找到他。
李维民心里的酸涩又冒出来了,一叶障目啊,他拿掉叶子——没有这片叶子看你又是什么样?他拖着被包扎好的伤腿往前一步,在李建中脸上停留很久,耳旁除了风声和蝉鸣不再有别的,他低下头,任由那道口打开,将情感泄洪。
他第一次亲吻别人,被触感惊到,心里一塌,记了一辈子。
04 新婚快乐
军旅生涯结束了,李维民和李建中一起转业,两个人都谋到一份公职,李维民在缉私局,开始向他早就定好的杜绝毒品之路慢慢靠近。李建中受不了体制内的乏味枯燥,最终还是辞去了公职,跑去当海员。
他出一次海就会给李维民带一些新奇好玩的东西,李维民无数次放话别带不该带的东西啊,不然我可抓你,李建中颇不在意地一笑,说知道啦。
他带回来的东西在李维民房间的一角堆成了小山,一次次,一年年,越来越多,有衬衣,有手表,还有很多叫不上名的乱七八糟的玩意儿。李维民没事就坐在那一角看着,把玩了又放回去,嘴角噙上一抹笑。然后有一天他就不带了,说带的太多,不好拿。有什么不好拿的?李维民问,也没见你带其他的啊。
送人了嘛。李建中不好意思,下次,下次再给你带啊。
下一次,李维民等到他带着一个人过来,介绍说这是我女友,我追了好久,终于追到啦。
是小钟啊。李维民扯出一个笑。
李科长。以这样的方式见上司,钟素娟显然有些害羞。
你怎么回事啊?李维民就问,追我的人瞒着我啊?
怎么就是你的人了呢?明明是我的人。
李维民被他脸上的笑容灼痛,手抬着不知道放哪儿,想给钟素娟倒茶,却碰倒了水杯。
哎呀,你看你,手还是这么笨,不会弄别弄嘛,我来就好。李建中帮他把杯子扶起来,倒一杯递给他,关心地问:有没有烫到啊?
没有。李维民手一缩,没有,杯子里没水嘛。
他回到家把那堆东西都塞进了箱子,以后大概也不会添新的了,就收起来吧。
李建中和钟素娟结婚时他封了一个大红包,本来还想手写一封信来表达祝福,最后对着信纸沉默一晚上,只写下了新婚快乐。
新婚快乐,李建中。
他在婚礼上又口头补了一句:孩子出生我当干爹啊,我先定了,谁也别跟我抢。
05 赵嘉良
他从来留不住这个人。李建中和钟素娟结婚的时候留不住,赵嘉良要远走香港报仇的时候也留不住。
李维民拿着那一沓被毁去男主人面容的照片,心里麻木,头脑空白。
好像他和李建中之间有什么东西彻底死去了,也许是随着那个名字改变而被抹去的记忆,也许是失之交臂且再难跨越的某种可能。他整日里活在担忧之中,往往梦中醒来眼前是一张染血的脸,会逗得他发笑那人眸光深沉,盯着他低声道帮我照顾好李飞。
那我呢……我受够了担惊受怕的日子,可能哪一天我就死在了毒贩的报复之下,那个时候,谁来帮你照顾李飞?
李维民在日复一日的噩梦侵袭下开始惧怕入眠,他又翻出那个尘封的箱子,一件一件拿出里面的东西,摩挲很久,重新戴上了李建中送给他的手表。
李建中,赵嘉良。
赵嘉良是个优秀的线人。早就对他不按常理出牌的习性了如指掌,李维民自然不会像谭思和那样因为难以适应而被气得够呛。但他依然会做出某些李维民不赞同的事,那一次在旺角差点命丧黄泉,李维民赶到后对他一通臭骂,惊魂甫定间赵嘉良握住了他的手,温柔一捏,虚弱地告诉他:我没事。
赵嘉良和他相处的时间比李建中还长,长到他快忘记曾经爱过李建中又被推入绝望,长到他再次在不知不觉间爱上赵嘉良。
永远、永远,也逃不出去。李维民想不明白他怎么就这样被赵嘉良套了一辈子,他试图去看看别人,看看除了赵嘉良以外的世界。
然后毫不意外地被现实打了回来。
李飞去读了警校,去当了缉毒警,李维民跟赵嘉良爆发出大吵,李飞为救马云波中了枪,赵嘉良从香港赶回来。他们之间的话题除了毒贩线索李飞再没有别的,李维民看着赵嘉良进去看李飞的背影,深觉自己老了。
老到只是在惯性的作用下继续爱他,折腾不动,也不愿再折腾。
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06 哥哥
破冰行动结束后,那个跟他牵扯一生的人终于离开,李维民机械地主持着李建中的追悼会,呼吸间都压着一块大石头,令他恨不能扼住自己的脖子,干脆将其彻底掐断。李建中曾经说他有独门绝技,李维民在抬手敬礼间恍惚地想:是不是你死后用在了我身上。
李飞走后他再也撑不住,躺在医院里在无止尽的空茫里挣扎。在这一片白茫茫的空间里有李建中痞痞的笑,他看着他,温柔又挑逗地说:维民,叫我一声哥哥。
哥哥……
他在一个阴沉的黄昏醒来,他的老同事崔振江坐在床前,捏了捏他的手。
醒了就好了,有些事就让他过去吧。
他茫然地睁着眼。
你还有个哥哥?我听见你刚刚在叫他。要不我联系他让他过来,也好照顾一下你。
不用了……李维民艰涩地说,我没有哥哥。
那行吧,你好好休息,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谢谢你,振江。
没事,等你好了我再讨回来。你先歇着,一会儿就好。
李维民重新闭上眼,眼睛干得发痛,却流不出一滴可以用以湿润的液体。
再也没有了,现在叫,已经太晚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