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爸爸，”小莫雷蒂放下手里的餐具一边带些严肃的问道，“为什么我没有妈妈？”

伦纳德有些惊讶的看向儿子的脸，小莫雷蒂长的很像伦纳德，年纪还小，但已经能看出将来英俊的模样，整体轮廓较为柔和，脸蛋带着小孩子的稚嫩，眼睛是褐色的，像他父亲克莱恩一样。

“为什么……为什么要问这个？”伦纳德顿了顿，他向克莱恩投向求助的目光，“你可是有两个爸爸呢，没有妈妈也没什么的吧？”

“我知道，但是……我是谁生的？”小莫雷蒂脸上严肃的神色逐渐被沮丧替代，“老师说，只有爸爸和妈妈在一起才能生出小孩子。”

“呃，好吧，其实你是你父亲……”

“我很高兴看到你能把课堂上产生的问题留到现在，你做的很好。”克莱恩用亲切但不容置疑的语气打断了伦纳德说道，“但是，还记得我之前怎么跟你说过的吗？总有些人跟其他人不一样——”

“比如说你，也比如说爸爸。”小莫雷蒂飞快的补上了后半句，他正认真听着父亲的讲话，没看到自己爸爸的眼角猛地抽搐了一下。

克莱恩点点头，用温和的语气浅浅笑着说：“无论我们的家庭跟别人有多不一样，你要记住，爸爸和父亲永远爱你。”

2.

“没错，没错，我和克莱恩都很爱你。”伦纳德连忙补上了一句。

小莫雷蒂看起来很受用，他的耳边爬上了些浅浅的绯红，随后有点尴尬的笑了笑。

“这太肉麻了，我们明明是一家人……”随后他又正经了起来，“但是这不能回答我的问题 ，我到底是怎么来的？你们不能用‘特殊’来糊弄我了。”

“好吧，好吧，”伦纳德战略性的看了一眼克莱恩，但没有得到任何指示，于是他嘴上继续胡乱的说着，“……捡到你那天，雪下的很大……”

“你们有什么事情瞒着我的时候，你总会不自觉的看父亲。”小莫雷蒂沮丧的说，“而且我们长的那么像，我怎么可能会是你捡到的？”

伦纳德眨了眨眼，面容有些痛苦的看向克莱恩。

克莱恩无奈的叹了口气，“好吧，如果你一定想知道的话……你是我生的，从我体内生产的。”

小莫雷蒂看起来很震惊，“但是父亲……男人和男人也可以有后代吗？要怎么做？”

“正常的男人当然不可以，不过我比较‘特殊’，又用了些‘特殊’的方法，”克莱恩做了个‘你懂的’手势，“如果你想再多知道一点，也许得到你成年了。”

“哦，哦…当然了。”小莫雷蒂有点开心的笑着，“所以克莱恩，你其实并不是父亲，而是我的妈妈？”

“硬要说的话，是的。”克莱恩并不习惯被叫这个称呼，这让他觉得有点…羞怯和尴尬，“但是我希望你还是叫我父亲，毕竟我是个男人，好吗？”

“当然了，父亲。”小莫雷蒂拍拍手，脸上的沮丧烟消云散了。

3.

六岁的某一天，小莫雷蒂发现自己可以随意的更改自己的面容时，他被吓了一跳，甚至接近失控。他的两位父亲一直坚持给他普通人类孩子的教育，所以在他早上起床洗漱看到自己脸上不断翻涌出的透明蠕虫正微微蠕动时，小莫雷蒂难以自持的尖叫出了声。

他的父亲们很快赶了过来，看到了瘫坐在地上的小莫雷蒂——他被吓得瑟瑟发抖，连尖叫声也发不出来了。

“女神在上，你怎么了？”伦纳德上前一步要将小莫雷蒂的脑袋搂进怀里，可却被小孩子柔软的双臂使劲推开了。

“不，爸爸不要！我脸上有虫子……很多很多！”小莫雷蒂用及其难过的声音大声叫道。

克莱恩瞬间明白了他儿子发生了什么，他被无面人的特性吓到了，之前的小莫雷蒂也自己无意识变化过面容，但变化程度不大，而且不到一天就会变回来，克莱恩也就打算等他长大一点再告诉他，很显然，而现在显然发生了意料之外的状况。

“没关系，没关系，我知道它……我知道这些虫子是什么，”克莱恩缓慢又轻柔的摸着孩子的脑袋，“抬起头来，交给父亲解决，好吗？你信任我吗？”

小莫雷蒂的抽泣声慢慢减弱了，他伸出一只手握住克莱恩的，伦纳德也抓住了他另一只空余的手，要给这个受惊的孩子一点安慰。接着，小莫雷蒂鼓起勇气，慢慢的抬起了头。

一群透明的蠕虫聚集在他的左半脸翻涌着，可现在因为小莫雷蒂情绪稳定了些，那些虫子安静了不少，他的左脸被牵动着，缓慢的变化着自己的模样。

“我现在变成什么样了？我是个怪物吗？”小莫雷蒂难过的问。

“不，你当然不是了，”伦纳德握紧了他的手，“你现在依然是个帅气的男孩，还记得自己长什么样吗？”

“我记得……我长的很像你，爸爸。”小莫雷蒂笑了笑，但并不轻松。

“放松，试着自己控制它们，你可以做到的，这对你来说会很简单，”克莱恩将他拉进怀里，慢慢轻抚着他的背，“来，闭上眼，深呼吸的同时想着自己原来的样子，好吗？”

“呼——哈——”

在做完几次深呼吸后，小莫雷蒂逐渐平静了下来，脸上的蠕虫也回到了皮肤里。

“呵呵，现在看看镜子吧，你是什么样子？”克莱恩笑了笑，任由男孩从他怀里钻了出来。

“我变回去了，父亲！真的起作用了！”小莫雷蒂欢呼雀跃的说。

“我真该把你刚刚哭鼻子的样子拍下来，你都不知道有多可爱，”伦纳德调笑着说，“然后等到你结婚的时候，拿给你的新娘看。”

“爸爸！”小莫雷蒂一拳软绵绵的锤上了伦纳德的肚子，可一个年幼的占卜家序列五并不能对一个黑夜序列的天使造成什么伤害，伦纳德笑的更大声了，带着小莫雷蒂一边打闹一边离开了盥洗室。

4.

小莫雷蒂的家庭是双信仰，他的爸爸信仰黑夜女神，平日在黑夜教会里工作，似乎官职还不低，他的父亲信仰愚者，甚至是愚者的眷者，平时也会去愚者教会做礼拜。两个不同的信仰对于一个家庭来说本是一个比较尴尬的问题，可或许是因为黑夜教会与愚者教会的关系很好，小莫雷蒂信仰黑夜女神的爸爸能够熟练背诵愚者圣典的每一行每一句，信仰愚者的父亲也能够在见到黑夜教会的人时熟练的画出黑夜圣徽。

“今晚的温度正适宜出门，辛迪女士，愿女神祝福你。”克莱恩在胸口点了点，向留着红发的辛迪问好。

“我想是的，愿女神同样祝福你。”辛迪同样点了点，带着些好奇问，“莫雷蒂先生，你来接队长下班吗？哦嘿，小不点，真高兴能在这里见到你！”

小莫雷蒂被这位有着酒红色长发的女士捉弄过很多次，他有些不情不愿的开口问好道：“晚上好，辛迪阿姨。”

“呵呵，伦纳德说他今天不太忙，所以要我来接他。”克莱恩露出了无奈的苦笑。

“是的，队长他还有一会就出来了，你来里面坐一坐吧，莫雷蒂先生。”辛迪顺便用手摸了摸小莫雷蒂的脑袋，这让她有种欺负了队长的感觉，十分爽快。

“不用了，非常谢谢你的热心，辛迪女士。但我想我如果进去了，或许会被当做异教徒抓起来也不定。”

克莱恩开了个玩笑，但辛迪显然没把这当玩笑，“怎么会呢？莫雷蒂先生，黑夜教会永远不会拒绝一个前值夜者——哦，哦，我太失敬了，很抱歉，现在给愚者先生道歉，祂会原谅我吗？”

“我想祂会的，别紧张，辛迪女士，”克莱恩觉得有点好笑的安慰道，“黑夜女神和愚者先生都是很宽容的存在。”

“我想是的吧，莫雷蒂先生……不知道怎么的，跟你说话我总是会暴露很多破绽，”辛迪笑了笑，忽然在远处看到一个黑色的身影，“队长来了，我要走了，莫雷蒂先生，下次再聊吧，还有你小不点，下次再见！”

“辛迪阿姨再见……爸爸！”小莫雷蒂对慢慢远去的红色身影挥了挥手，转身扑向了一个更高大的身影，是伦纳德。

“克莱恩，等我很久了？冷不冷？怎么不去里面坐坐？”伦纳德把小莫雷蒂放到地上，扭头把脖子上的围巾围上了克莱恩的脖子。

“没有很久，在这里遇到辛迪了，她让我去里面坐，可我一个愚者的眷者有点不太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伦纳德嘟嘟囔囔了两句，接着拿过克莱恩手里的袋子，“你买了好多东西，今晚要做大餐吗？”

“不，咱们明天去看望帕列斯，今天晚上就简单的做点菜吧。”克莱恩牵起小莫雷蒂的手说道。

5.

“出于很多考虑，我和你爸爸认为你已经是个七岁的大孩子了，是时候知道些关于你身上‘特殊’的秘密了。”克莱恩顿了顿，手里的笔在后面的板子上写下了‘特殊’两个字，“所以每天晚餐后一个小时，我会给你讲很多知识，你需要做的就是把重点牢牢地记在脑子里，你愿意吗？”

“当然！我愿意！”小莫雷蒂兴奋的大喊，他向来是个好奇心足够且好学的孩子，“但是为什么爸爸也要在旁边？”

“一个人不管多大都是要一直学习的。”伦纳德摸摸孩子的脑袋，“而且你父亲也不是万能的，有关黑夜教会和官方值夜者，他懂得不比我多。”

克莱恩点点头，“伦纳德说的没错，他会纠正我的一些错误，并且进行补充。”

“那么我们正式开始，考你一个问题，你说说，七神都有哪七神？”

小莫雷蒂伸出手指数着，“黑夜女神，愚者先生，大地母神，风暴之神……知识与智慧之神，蒸汽与技术之神和……永恒烈阳！”

“说的很好，”克莱恩露出一个赞许的笑容，“神秘学入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不要向任何正神以外的存在祈祷，那样的存在被称作邪神，祂们是堕落与混乱的集合，虽然现在已经很少能听到邪神的名号了，但如果盲目的向邪神求助，会将自己拉向深渊，甚至会走向死亡。”

“而你或许已经从黑夜教会的叔叔阿姨们那里听过了，黑夜教会内部有一个官方非凡者组织，他们被称作值夜者，是为了守护城市的平稳生活而不停奔波的人，他们会进入你的梦中调查各种事件，就像你爸爸那样。”

“辛迪阿姨说，你曾经也是黑夜教会的值夜者，这是真的吗？”小莫雷蒂举起了右手。

“是的，我想你也猜到了，伦纳德现在依然是值夜者，我与他曾经做过同事，度过了很愉快的一段时光。但你爸爸马上就要成为主教，或许之后会有一栋圣米切尔教堂拔地而起。”

“厉害吧，到时候不要被吓到。”伦纳德得意洋洋的炫耀了两句。

“在值夜者的生活，有人对我说过这样一句话——“我们是守护者，也是一群时刻对抗着危险和疯狂的可怜虫”，这句话对我有着很重要的意义，第一次听时我还不知道为什么，而回望经过了这么多年，这句话一直没有错，它对你也同样适用，因此我要将它送给你。”

“好的父亲。”小莫雷蒂眨眨眼，“你能将它再说一遍吗？”

“我们是守护者，也是一群时刻对抗危险和疯狂的可怜虫。”伦纳德又重复了一遍，“它对我来说也意义非凡。”

6.

小莫雷蒂注意到，今天晚饭餐桌上的气氛不太对劲。这并不是说他的爸爸又惹父亲生气了还是怎么样，小莫雷蒂很敏锐的观察到，他的父亲似乎也有些什么话要对他说。

克莱恩的眼睛时不时的看向小莫雷蒂，这个观察力很强的孩子怕是早就知道了，但是要怎么开口说呢……

克莱恩看向伦纳德，伦纳德正襟危坐的盯着碗里的那根菜，似乎下一秒就要对可怜的菜叶子刑讯逼供一样。

“我有件事情要告诉你……”克莱恩有些犹豫的开了口。

“什么事，父亲？”小莫雷蒂乖巧的放下了筷子，看着他父亲犹豫不决的样子问。

“……我们家会迎来一位新成员。”克莱恩拐了个弯说道。

这是场意外，都怪伦纳德。克莱恩这么想着，他本来没打算再要一个孩子，小莫雷蒂很听话，但就这样一个孩子都能把他们两个折磨的昏天暗地，但已经来不及了，克莱恩感觉到一团序列六的非凡特性在他体内涌动着。

“安妮要来住吗？”小莫雷蒂在某些方面真是像极了他迟钝的爸爸。

“不，不是，”伦纳德出声了，“是……你要当哥哥了。”

小莫雷蒂难得露出了一个像他爸爸一样傻里傻气的表情，他思索了五秒钟后，用试探的语气说道：“……你……你们……又有了一个孩子？”

克莱恩艰难的点了点头，伦纳德也放下了筷子，郑重其事看着小莫雷蒂：“就是你说的那样。”

小莫雷蒂啪的放下了筷子，用力的捂住了嘴巴，但还是没能止住嘴里的声音：“天呐！！！”

“我要当哥哥了！！”

“我告诉你了，他不会难过伤心还是怎么的。”

克莱恩有点生无可恋的靠在伦纳德身旁，而伦纳德正给他捏肩膀，一边在他耳边说着。

“你说得对，或许是我考虑太多了，”克莱恩叹了口气，“就那里，再使劲一点。”

伦纳德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但嘴上还没闲着，他哈哈笑了两声，接着道：“你从廷根的时候就喜欢顾虑这顾虑那的，你儿子也跟你似的，这是占卜家的通病吗？”

克莱恩呵呵了两句，“我还记得，廷根的时候你还说我比你八十岁的奶奶还唠叨。”

伦纳德噗呲一声笑出来，他换了个地方揉，“我说过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看起来不眠者的通病是健忘啊。”

克莱恩放弃了阅读手上的小说——只要伦纳德在他身旁，他就永远不可能认真的读完一本书。克莱恩闭上眼，把书放到了脸上，全心全意的投入到伦纳德的服务去。

“这个孩子是什么途径的？”伦纳德突然问道。

“不知道，要等月份再大点，”克莱恩摸上小腹，那里还平坦依旧，“如果是不眠者，就有我们忙了。”

“他会不会一整夜都不合眼疯狂的大哭？”伦纳德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只觉得有一股凉意。

“你的孩子，”克莱恩连眼皮都没动一下，“你来看。”

伦纳德看着眼前迷糊着眼睛十分惬意的人儿——他上过那么多次战场，见证过那么多场生离死别，还没从怕过什么，更别提与克莱恩分别的那些日子，他通通忍下来了。他在尘埃落定后跟克莱恩结了婚，有了一个听话懂事的儿子，接下来克莱恩还要再给他生一个，这是多大的好事？放在两年前，他想都不敢想。

所以伦纳德笑了，露出了一个傻乎乎的笑。

“好，我来看。”

伦纳德亲了亲克莱恩的耳朵，而克莱恩睁开了眼，那双可爱的琥珀色眸子中有些迷惑。

“你笑什么？”克莱恩把疑问问出了口。

伦纳德故作玄虚的唉了一声，接着又勾起嘴角，用他深情款款的碧绿眼睛看向克莱恩，说道：“克莱恩，我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