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rabian Nights and Days千夜之夜
第一夜
水门从庄园外归来的时候，卡卡西仍然点着一盏灯，就着壁炉的火焰看书。
“怎么还不睡？”水门脱下披满雪的黑色纹花斗篷，递给在一旁服侍的管家，走向卡卡西身边。
“这个书很有趣，我想看完再睡。”
“今天早上你就在看这本书，不会真的看了一天吧？”水门揉了揉卡卡西的头，“还剩多少？现在可已经很晚了。”
“不到十页，如果水门没有过来，我就已经看完了。”
“啊啊，被嫌弃了呢。”水门用更大的力道揉着卡卡西的银发。
“别闹，真的马上就看完了。”卡卡西有些无奈地闪了闪。
“卡卡西小的时候，可是不管怎么揉都不会乱动呢。现在已经这么不可爱了。”
“我可不记得那种事情，老师。还有请不要用可爱来形容我。”
“好吧。”水门委屈地回答。
这时候卡卡西将书的最后一页看完，他站起身，看了水门一眼，“最近很忙吗？回来这么晚。”
“很晚吗？”水门看了眼壁钟，“哦哦，我没注意，看来真的有点晚啊。以后我会尽量早点回来的。”
“算了，那种事情也无所谓，老师只要注意身体就行。”
“好的好的，我会的，卡卡西下次也不用等我回来啦。”
“才不是在等你，我只是在看书。”
“好的好的，我都知道的。”
第二夜
水门今天果然比昨天要回来的早一些。这次至少赶在了晚饭之前。
“今天也是美好的一天呢。”水门带着笑容对卡卡西说，而卡卡西则一言不发地切下一块小牛扒。
“呐，卡卡西今天为什么这么沉默啊。”
“只是在思考一些事情。”
“什么事情？”水门有些好奇。
“可能再过几天我就要出任务了，我在想用什么方式去完成比较好。”
“又要出任务了吗？”水门有些失落地叹气，“不久前卡卡西才刚回来，还是带着伤回来的。现在伤还没有痊愈就又要走了吗。”
“没办法，最近那边不太安稳。”卡卡西吃掉最后一口食物，用餐巾擦了擦嘴。“我不会有事的，放心吧。”
“怎么能放心啊。”水门的双眼暗下，“卡卡西要面对的，已经是血族当中最强的那部分了。”
“那至少老师要对自己放心吧，我所有的技巧可都是从老师那里学来的。”卡卡西吃掉盘中最后一部分食物，放下刀叉，“说起来，老师为什么不去当血猎呢，明明那么强啊。”
“嘛，身份原因吧。”水门摊手，“总有太多乱七八糟的事情绊住自己，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说这个了，卡卡西什么时候走？”
“三天后吧。”
“那么快吗？”
“嗯，这次的委托稍微有点着急。”
水门沉默，过了一会才继续说道，“这样啊，总之，卡卡西还是要保护好自己。”
“会的。”卡卡西起身离开餐桌，“那么我先去收拾东西了。”
“嗯，晚安。”
第三夜
卡卡西去了一趟不远处的镇子，从铁匠那里拿回了自己重新打磨过的银质武器。
回来的时候，水门似乎正在认真地处理公文。
“水门每天都有很多事情要忙吗？”
“并不是，现在的我啊跟养老一样。”
“那水门最近都在做什么？”
“与其说是公事，不如说是一些私人的事业比较好。”水门手一勾，优雅的花体签名落在回函最下方。“好了，这样就完成了。”水门抬头，“需要我帮卡卡西收拾武器吗？”
“不用了，我又不是小孩子。”
“好吧，小时候每次卡卡西走之前，都是我帮卡卡西装好武器呢。”
“老师，说过了不要老是提起小时候。”
“好吧，可是卡卡西小时候真的很可爱嘛。”
“老师……”
“我知道我知道，不能用可爱形容卡卡西，下次绝对不会说了。”
卡卡西叹了口气。
到底谁才更像年纪小的那个啊。
第四夜
“行踪诡谲出身高贵的公爵……”
“停停停，卡卡西，你从哪里弄来的那种东西？”
卡卡西靠在软椅上给水门念今天自己从镇上带回来的报纸。
“从铁匠那里找到的，我看看，去年年底的报纸。”
“所以为什么要找那种东西？”
“好奇水门的风评而已。”卡卡西微笑，“从来没有在社交场合露过脸的公爵，就连辖地都神秘莫测，唔，原来老师真的在养老啊。”
水门无奈扶额。
“私生活也是一无所知，据传言公爵每隔一个月就会……”
“拜托了，停下吧。”
第五夜
“要走了吗？”
晚饭后，管家一盏一盏点亮城堡内的灯火，壁炉的火焰发出阵阵噼啪响声。
“是的。”
“多久后回来？”
“两周后吧。”
“不要逞强，卡卡西。”水门走上前，递给卡卡西一个护身符。“我的一点心意，拿着吧。”
“如果我有危险了，老师会借着这个护身符找到我吗？”卡卡西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
“说不定呢。”水门微微阖眼。
门外的夜色浓厚冰冷，水门从衣挂上取下一个斗篷，为卡卡西披上并且系好。“早去早回吧，路上小心。”
“会的。”卡卡西嘴角微不可见地勾起。他带好武器，转身踏入黑夜之中。
第六夜
水门独自看着窗户外满溢的月光。
无事。
第七夜
水门独自坐在壁炉前神游天外。
无事。
第十二夜
水门收到了卡卡西的信函。
上面大概说了下他这次所去的地点，将要面对的血族是什么，以及他自己写信时的状况。
水门阅读完信件后就将其扔进壁炉。他确实想保留下来卡卡西写给他的每一封信，可是还是不要这么做比较好。
“那边领地到底怎么了，还没有调查出结果吗？”水门出声问管家。
“明天应该就有消息了。”管家垂着头，恭敬地答道。
“好吧，明天我要出去一趟，帮我通知一下那边。”水门说着，微微眯起双眼。
第十三夜
外面又下起了厚重的雪。
今晚城堡无人。
第十四夜
水门带着白雪和一身的血气归来。
“真麻烦，要尽快处理掉呢。”水门一个人喃喃自语，“卡卡西的嗅觉跟血族一样灵敏。”
第十八夜
“冬天最冷的时候快要过去了。”水门捧着一杯热茶，看着外面厚厚的积雪开始融化。
“是的。”管家声音平静地应道。
“卡卡西是不是也快回来了？”水门抿了一口茶叶，微微苦涩的味道在他口腔中逸散。
“是的。”管家继续平静地回答。
第十九夜
“卡卡西还没有回来吗？”水门盯着沉重的城堡木门，问道。
“根据情报来说，还有两天，卡卡西少爷就回来了。”管家说。
“他是不是受伤了。”
“只是轻伤。”
“轻伤也很担心啊。”水门抬手，壁炉的火焰瞬间变得更旺了一些。
第二十一夜
“欢迎回家。”水门站在庄园口，看着远处小路上那个人影愈发接近。
“老师怎么知道我今晚回来？”
“不会有人比我还熟悉卡卡西的气息了。”水门瞥了一眼卡卡西的右臂。“又是带着伤回来的。”
“老师也说了，对方已经是血族中最强的那部分了，所以受伤是不能避免的嘛。”卡卡西不在意地说，“伤口不深，不影响什么，也及时处理了，老师不用这么严肃。”
水门还是微微皱着眉。
“回去让管家给你再看一看。”
“好。”卡卡西没有反对。
第二十三夜
“卡卡西，要我喂你吃吗？”
“不，不用了。”
外面的雪已经全部融化，春天将至的痕迹遍布庄园内外。远处的山丘上已经有嫩绿色抽芽。
“真的吗？卡卡西不会很不方便吗？”水门端着一碗蟹脚沙拉，另一只手举着一个勺子问。
“我只是伤到了手臂，又不是瘫痪了。”卡卡西无奈地用左手接过勺子。
“真可惜。”
“这到底有什么好可惜的。”
第二十九夜
卡卡西赤裸着上身坐在床边，水门在一旁俯身帮他拆下白色的绷带。
“还有不舒服或者疼的感觉吗？”卡卡西的伤口已经痊愈，除了非常浅的疤以外再看不到任何痕迹。这种深深浅浅的疤在卡卡西身上并不少见，毕竟，他是游走在黑暗与罪恶之中的血族猎人，他经历过无数战斗，自然也留下过无数荣誉的象征。
“没有。”卡卡西回答到。他准备站起身，水门的手却突然用力，将他重新按在床边。
“卡卡西。”水门突然说道，他脸上一贯的笑容此刻消失的无影无踪，“不要再做血猎了，好吗？”
“老师，你知道那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水门凑近卡卡西，他的呼吸打在卡卡西脸颊上，冰冷至极，“卡卡西去做血猎的原因，是为了复仇吗？”
“水门不清楚吗。”卡卡西自然地将手搭在水门后颈处。“我的原因，水门不应该最清楚吗？”
“我不清楚啊。”水门顺势将卡卡西轻轻推倒。“我怎么会知道卡卡西在想些什么呢？”
“我以为老师都知道的。”卡卡西的声音愈发低哑。
之后又说了些什么，在夜里都不重要了。
第三十一夜
“看这个，今天管家收拾杂物的时候找到的。”水门递给卡卡西一柄已经有些钝化的短剑，“卡卡西小时候的第一把武器哦，真值得纪念呢。”
“为什么那么古旧的东西还存着啊。”
“跟卡卡西有关的，只要能够保存下来，我都会留着呀。”
“随老师开心吧。”卡卡西翻过书的另一页，“老师小心被伤到就好。”
“不会的，已经这么久没开刃了，一点也不锋利呀。”水门仍然在拿着短剑把玩。
卡卡西抬头迅速看了水门一眼，复又低头继续看书，什么都没有说，也没有多余的动作。
第三十五夜
“明天去春游吧？”傍晚的时候，水门看着庄园外已经在干枝上含苞的黄色花朵，这样说。
“这是一时兴起吗？”卡卡西有些慵懒地窝在沙发一侧，问道。
“倒不如说蓄谋已久。”水门走到窗户边缘，伸手握住厚重的羊绒窗帘，一点一点拉上，盖住窗外最后一点斜阳。“好久没和卡卡西一起出去了，就当是散步，如何。”
“也不是不可以。”
“那就是答应的意思啦？太好了，我这就让管家去准备东西。”水门开开心心地转身去找管家商量明天的出行计划。与其说是商量，不如说是水门单方面的布置任务，管家只负责点头答应。
“那么开心吗？”卡卡西看着水门手舞足蹈地给管家比划小甜点们的形状，自言自语。
第三十六夜
“天气真不错。”
出行归家的两人一齐靠在软背椅上。
“老师最近很闲吗？”
“也没有啦，乱七八糟的事情还是挺多的，不过和卡卡西相处比较重要。”
“我听说最近血族暴动正在从南方向这里蔓延，老师还是小心一些的好。”
“是这样吗。”水门表情没什么变化，“卡卡西是从哪里得到这个消息的。”
“教会那边告诉我的，并且提前向我预警了一下未来的工作量。”
“又要开始工作了吗？”
“目前还没有，不过过一阵应该就会有新的任务了。”
水门叹气，“也就是说，卡卡西又要走了。”
“不会离开太远的，就在水门辖地附近。”
“好吧，到时候再说吧。”水门合上眼睛。
第三十九夜
“今晚卡卡西在教会那边，是吗？”
水门一边看着信件，一边心不在焉地问管家。管家回答是。
“去查一下其他势力的动向，顺便查一查教会内部有没有什么变故。我是不觉得会有哪些后辈那么嚣张想要到这边来找麻烦，不过教会也很少会有这么严重的判断失误——除非他们又有什么目的。”
“我明白了。”管家点头应道，随后退出了水门的书房。
第四十夜
“昨天晚上怎么了吗？”
“教会那边收到了一个可疑的委托，叫我跟过去一起看看。”
“是什么样的委托？”
“一位年轻贵族在参加完社交晚会后，深夜在回家的路上被袭击。教会怀疑这是血族做的。”
“有什么特征吗。”
“失血过多，侧颈上有伤口，教会除了血族想象不到谁会去做这种事情。”
“凶手找到了吗。”
“没有，完全没有头绪。”
“那还真是棘手啊。”
“这几天我要跟着教会那边调查了。”
“明白了，不能和卡卡西待在一起真遗憾啊。还有，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不用害羞，直接告诉我哦。”
“老师，害羞也不要用。”
“是，是。”
第四十三夜
“今天卡卡西又在教会吗？”
“是的。”
“想办法去暗示一下那个事件的真相。”水门写完信，将羽毛笔放回原处。“教会再怎么神通广大，毕竟也只是一些普通人类，看不出异样也情有可原。”
第四十四夜
“今天回来的倒是蛮早的。”水门坐在餐桌前面等待管家上正菜，他手里捧着的正是前不久卡卡西阅读的那本书。
“教会那边暂停搜查了。”卡卡西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正是暮色欲晚的时候。“这里最近，很不安全啊，老师。”
“怎么了吗，为什么这么说。还有教会为什么暂停搜查了。”
“这次事件可能不是血族做的。”管家将餐盘平稳地端上来，今天的主菜是海鲜调味饭和肉卷。
“每次卡卡西在的时候，晚饭就很丰盛，只有我一个人在庄园的时候，就很单调，管家真偏心啊。”水门倒了一杯开胃酒，继续说道，“不是血族，那还会是谁呢。”
“教会那边怀疑是具有智慧的黑暗产物，比如说恶魔什么的。”卡卡西无视了水门前半句话，“发现了一些比较微妙的痕迹，这些就和我没什么关系了，毕竟我不是魔猎。”
“黑暗产物。”水门听后，微微皱眉，“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不知道，所以说这里最近很不安全，老师也要稍微注意一下。”卡卡西微笑，“不过，教会会彻查这件事情的，老师也不用太过忧虑。”
“明白了，我会让管家多加防范的。希望教会能够查清楚呢。”
第四十九夜
水门读着卡卡西的信鸽带回来的便签：
今晚跟着教会和魔猎去围堵那个——差不多已经确定是恶魔的家伙。或许明天早上才会回来，老师不要等我了。
水门的双眼倒映着壁炉的火光，明暗恍惚交错，看不清他的神情如何。他将便签纸仔细折叠好，随后扔进火炉。
在纸张被火焰尽数吞没的时候，一位不速之客也闯进了庄园内。
“我可没有允许你进来。”水门并没有将目光从壁炉上移开，他淡淡地说，在他不远处，一团黑气凝聚，随后化作一个人形。
“伟大的上古者，请您一定要救救我。”黑气化成的恶魔匍匐在厚重的绒毯上，低着头，祈求道，“教会中的人通过秘法得知了我的名讳，我无路可逃，今晚定会被那些人类所谋害。”
“我从来没有责任去庇护一个非我族的来客。”
“求您，除了您没有谁可以帮助我。”恶魔语气颤抖着。
“胆敢借用血族的名义去威胁人类种族，你觉得我有什么理由帮助你。并且你可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水门仍然没有理会对方。
“不！求求您！”
“客尊的守则，你没有听说过吗。”水门像是有些困顿地微微合眼。“送客吧。”
一直跪着身的恶魔握紧了拳。
“为什么，为什么要……”恶魔猛然抬起头，带着憎恨盯着水门，随后他迅速向水门冲去，带着魔力的攻击一并袭来。
这时水门终于微微侧头，看向恶魔。
随后，对方原本怎样出现在城堡内，就又怎样消失在水门面前。
“处理一下，不要让教会发现异样，尤其是卡卡西。”水门对管家说道。
“是。”管家微微俯身。
第五十夜
“那最后呢？”水门饶有兴致地追问。
“没有最后了。”卡卡西举着煮好的茶叶回到客厅，继续说道，“如果一定要有，那就是教会再也没追捕到那个恶魔的气息。”
“这个故事的结尾可一点都不让人感到惊诧。”
“生活中哪有那么多故事。”卡卡西给水门倒了一杯热茶。“不要总是喝红酒，喝点茶对胃更好。”
“是，是。”水门接过茶杯，呡了一小口有些过于烫的茶，“那就是说，虽然最后教会没有抓到，但是恶魔不会在附近再出现了，是吗。”
“对的，老师可以放心了。”
“我更放心的是卡卡西的安全啊。”
“不会有什么事的，老师，我保证。”卡卡西平静地说。
“希望如此吧。”
第五十七夜
“老师白天好像很少出去。”卡卡西最近开始看一本新的书。
“有吗？我记得，初春的时候还和卡卡西一起出去逛了。”
“其他时间呢，所以说，还是很少。”
“哎，人老了就比较倦怠，这不是很正常的嘛。”
“老？”卡卡西眼中带着调侃意味看着水门，“我没有听错吧，老师是在说自己老？”
“难道不是吗，卡卡西。”
“当然不是。老师看起来明明还很年轻。”
“只是看起来而已。”水门轻笑，“卡卡西也是，我第一次见你，带你回来的时候，明明只有那么小只。”
“老师，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
“很久吗？”水门语气渐轻，“原来已经过了很久吗。”
卡卡西沉默了一会，又说道，“是有些久了。不过。”
“不过什么？”
“之后的时间，也并不短。”
水门愣了一下，随后，笑容扩散，“也对。”
“之后还有很多的时间。”
第六十二夜
“最近镇子上的治安似乎有些糟糕。”饭后，卡卡西和水门说着今天去镇上采购时听到的传闻。
“怎么讲。”
“盗窃案件的数量突然多的不正常，教会已经隐隐要介入调查了。”
“连教会都要介入，看来是有些严重。”
“明天我也会去跟着调查一下，这次的事情，怎么说呢，直觉告诉我有点蹊跷。”
“好吧，注意安全，早去早回啊。”
“会的。”卡卡西活动了一下身体，“有什么进展，我会及时告诉老师的。”
“如果受了伤，也要及时告诉我。”
“就算我不说，老师也会知道的，不是吗。”卡卡西看着水门，“毕竟老师的嗅觉，比我还要恐怖呢。”
“话是那样说，但还是想听卡卡西亲口告诉我。”
“我明白了，以后会如实告诉老师的。”
“那就好。”水门让管家拉上窗帘。现在天已经黑的不那么早了。
第六十三夜
今晚卡卡西没有回来。
甚至连一点消息都没有。
水门意外的没有任何焦虑的表现。他坐在书桌旁边，今夜，管家没有关上窗帘，城堡内高大宽广的落地窗外透着冰冷的月色。水门闭着眼睛，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他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一直到曙光将至。这时候卡卡西终于推开了城堡厚重坚固大门，在他走近城堡大厅的瞬间，看到的就是沐浴在柔和微光中的水门。
明知道自己进门的时候就已经打扰到了对方，卡卡西仍是忍不住放缓了自己的脚步，轻轻走到水门身边。
第六十三夜
今晚卡卡西没有回来。
甚至连一点消息都没有。
水门意外的没有任何焦虑的表现。他坐在书桌旁边，今夜，管家没有关上窗帘，城堡内高大宽广的落地窗外透着冰冷的月色。水门闭着眼睛，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他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一直到曙光将至。这时候卡卡西终于推开了城堡厚重坚固大门，在他走近城堡大厅的瞬间，看到的就是沐浴在柔和微光中的水门。
明知道自己进门的时候就已经打扰到了对方，卡卡西仍是忍不住放缓了自己的脚步，轻轻走到水门身边。他停留在水门座椅侧一步外，双目凝视着水门安静的睡颜。闭着眼睛休憩的水门比平日里显得更加脆弱，那眼睑下方密小的阴影像月之天使羽翼上最柔软的绒毛。那双眼睛，睁开的时候清澈空旷，像是看不见边际的天和海。水门很少有生气的表情，多数时候他的目光都像是此时此刻的晨曦，然而卡卡西知道，事实上水门的眼睛和他本人一样具有侵略性和力量感。水门微微眯起眼睛的时刻，纵然他没有任何动作和表情，那种压迫力都足以使任何一个普通人当即下跪。水门的五官标致如同白象牙和玫瑰叶，当他开口时，能恰恰将春天的第一池水吹皱，也能把凛冬时最后一颗无叶的古木冻实。
水门是个天生的贵族，让人在他面前自惭形秽。
在卡卡西凝视水门的时候，水门平和地睁开了眼。他的神情中没有一丝迷茫。“我是不是应该说一句‘早上好’呢，卡卡西？”
“抱歉，我没有及时回来。水门昨晚一直在这里等吗。”卡卡西稍微俯下身，他伸手撑在水门靠着的椅子背上，眉目间带着些许疲惫。
水门的目光在卡卡西的脸庞上巡视了一圈，“卡卡西，我想你确实最明白我的软肋在哪里了。在你回来之前，我已经想了很多很多可能的办法去告诉你下次一定要按时回家。”水门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可是现在我准备好的方案一个都用不上了。好了，先去休息吧，整晚都在外面一定很辛苦。具体情况可以等你睡醒后再告诉我。”
卡卡西扬起一个笑，他低身吻了吻水门的脸颊。“我的错，老师，下次一定不会让你担心的。”
“知道就好。”水门伸手揉了揉卡卡西的头，对方发丝柔软的触感顺着他的指缝一直攀至他的胸口。“快去睡吧。”
第六十四夜
卡卡西直接从清晨睡到了白日迟暮，当他从宽大柔软的白鹅绒被中醒来时，已经是傍晚时刻了。
他坐起身，舒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肩膀和双臂，踩着拖鞋从二楼的卧房走去一楼。
一天没有进食，他的胃现在已经有些不太舒服，卡卡西一只手搭在腹部，顺着空气中食物的香气走去餐厅。推开门，水门坐在正对着门的座位上，管家站在他身后，举着一瓶刚开塞的红酒。
“午饭的时候我去过你的房间，发现你睡得很熟，就没有叫你。”水门端起盛了三分之一红酒的酒杯，对着卡卡西晃了晃，“我想，我们是时候吃晚饭了。”
卡卡西的心情瞬间变得无比愉悦，他走上前落座，举起管家为他倒好的红酒，碰了下水门的酒杯。“你总是如此贴心。”
“那是自然。”水门啜饮一口杯中暗红色的液体。“管家很认真做的食物，可不要浪费了。”
“好的好的。”卡卡西拿起餐具，速度极快却十分优雅地开始解决今天的头盘。
“白天睡了这么久，晚上就没有什么觉可以睡了吧。所以今晚我想我们有必要认真地谈一谈。”水门微笑着看着卡卡西。
卡卡西的动作不可察觉的停顿了一下，“老师，我对此十分抱歉。”
水门的笑容不变。“如果你不介意，我觉得道歉的话等会再说会比较好呢。”
卡卡西面色如常，内心却在腹诽，说好的温柔呢，感觉等下绝对会有糟糕的事情发生吧！一定是吧！
第六十六夜
卡卡西又离开了城堡。
这次他提前向水门解释过原因。正如他前几日所说的，镇上的盗窃案多的不正常。卡卡西跟随教会一起调查，却不慎掉入了对方设置的陷阱。卡卡西用了整整一夜才从其中安全逃离。
那样精巧牢固的幻境陷阱肯定不会是人类建造的，但是陷阱中又没什么致命的埋伏，这样怪异的情况不由得让卡卡西更加疑惑。
卡卡西不知道的是，疑惑的人可不止他一个。
“人鱼族的小王子怎么会出现在我的辖地上？”水门在听卡卡西说过那个幻境陷阱后，就暗中散开自己的精神力在自己的领域内搜查了一番，结果让他相当吃惊。
“我会去调查的。”管家答道。
“人鱼族与管理南方领地的那些后辈们相交过甚，你可以从那边开始查起。”
“我明白了。”
第七十一夜
教会同那位隐藏在人群中的人鱼王子好像是杠上了。
教会不愿意放弃对这位未知来者的追查，而人鱼王子也完全不想和这些人类好好谈谈。双方开始孜孜不倦地玩起了捉迷藏。期间盗窃案的数量也完全没有变少。
这种僵局不知何时才会被打破。
不过水门不急。
他的管家总会告诉他想要知道的答案的。
第七十二夜
果然管家没有让水门失望。
今天白天的时候卡卡西短暂的回来歇了一下。水门难得见到对方这么苦恼的神情。他出声询问，卡卡西也只是告诉他，追捕活动仍然毫无进展。吃过晚饭后，卡卡西再次出了门。
而今天晚上，出去调查一切的管家回来了。
“事实上，那位王子真正想见到的人是您。”管家向水门回复道。
“嗯？为什么。”
“管辖着南方沿海地域的年轻伯爵遇到了一些麻烦，这位伯爵刚刚继位不久，南方势力又十分复杂，对方并不能很好压制他们。”
“所以偷偷派人来到这里想要联系我，是吗。”水门说道，他蓝色的双眼中划过流星一样转瞬即逝的光芒，“南方……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还真是送上门来了。”
“人鱼王子最近不断盗窃也只是想确认究竟谁和您有联系，从而能够见到您。”
“带我传话给他，让他不用再戏耍教会了，直接来找我。”水门轻笑，“这桩交易，我还是比较愿意进行的。”
第七十三夜
人鱼王子和水门想象中一样年轻。
毕竟是个孩子，水门想，孩子总归是喜欢玩闹的。
对方有些拘谨地坐在起居室舒适的待客沙发上，水门让管家倒上沏好的红茶，转头问道对方，“你能够代表伯爵的全部意见吗？”
“是的，我是说，我可以。只要不是太过分的条件，伯爵都会完全答应您的。”
“放心，不会是什么很难做到的事情。”水门保持着充满风度的微笑，“我这里有两个小小的请求，希望贵方能够肯许。”
“您说。”
“首先，不要向任何人透露我的身份。”
“没问题，这当然可以。”上古者本来就应该是不被他人知晓的存在，王子想，只是因为伯爵年幼的时候曾经见过几次这位大人，才能得知他的真实身份。
“还有一点。”水门顿了顿，继续说道，“我记得，在伯爵的辖区庇护着某个家族。他们家族的名讳是这个。”水门抬手，食指凭空在王子面前划出一串古老的密文。“我和这个家族之前有些，嗯……算是旧仇吧。我希望在我进行清理的时候，伯爵不要插手此事。”
人鱼王子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点头。
一个不够强大有影响力的家族，就算伯爵有心想要保住，也抵挡不了上古者的施威。
“只有这两个条件吗？”人鱼王子小心翼翼地问。
“只有这两个条件。”水门点了点人鱼王子的额头，一串密语直接传递入他的脑海。“不日我将会降临伯爵的辖地，希望你们能够信守诺言。”
第七十四夜
今夜，独自守在城堡的人变成了卡卡西。
昨天晚上之后，那个一直在镇上盗窃的人的气息突然消失。教会无法，只得彻底放弃追查。白天的时候卡卡西回来，却发现水门居然在收拾行李。
“早上好，卡卡西。”水门随意带了些轻便的生活用品，他将行李装好，对卡卡西打招呼。
“老师这是要出远门？”
“也不算远门吧，到辖地外和其他人谈谈生意。我会很快回来的。”
“这样啊。”卡卡西点点头，“我这边事情也算是告一段落了，老师早点回来啊。”
“会的。”水门带上自己的用品，披上风衣，准备离开城堡。
“路上小心。”卡卡西摆摆手。
“嗯。”水门回以一个温柔的笑，反手和好城堡的大门。
第七十五夜
水门行进的速度非常快，此时他已经接近南方辖地的边缘。
黑暗中水门的身形几乎无法分辨。
作为目前血族中最后一个留世的上古者，只要他不想，就没有谁可以发现他的行踪。
第七十六夜
水门在对方的城堡内见到了沿海辖地那位年轻的新领主。
就水门的真实年龄来说，对方确实可以称得上是很年轻，甚至可以说是年幼了。面对着这位对自己唯唯诺诺的伯爵，水门挂上了礼貌的笑容。“好久不见了，年轻的伯爵。”
“您好。前辈。”两人坐在会客厅的圆桌边。虽然处于自己的辖地，可出于对水门强大的实力和辈分的尊重，伯爵仍然以一种谦卑的姿态向水门问好。“很抱歉让您这么远赶来这里。”
“没什么，我也是有求于你，想必你已经听你那位有趣的人鱼好友说过了。”
“是的。”伯爵点点头，“我绝不会向任何人泄露您的身份的，这点我一定会做到。至于第二个条件，恕我冒昧……我能否得知公爵大人想要除掉这个家族的理由？”
水门撑着下颚，好整以暇地看着伯爵，“这里上一任领主还没有沉睡前，我也曾向他提出过这个要求。当然，想必你也知道，老领主是一个彻彻底底的主和者。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一个血族会如此热爱和平。因此我的请求被他拒绝了。即便这个家族全员上下都是不可救药的极端好战分子，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挑起血族内部的争斗，甚至是血族和人类之间的战争，老领主也没有允许我在他的辖地上清理门户。”
“可以想象得到。”伯爵点点头附和，被伯爵豢养在金丝笼中的夜莺也短促地鸣叫了几声，仿佛是在同意两人的观点。
“不仅仅是因为这个家族是主战派的拥护者，更多的原因还是因为二十年前发生的一件事情。”想起那时的情景，水门不禁微微阖起双眼，原本澄澈的蓝色在橘黄的灯光映照下，显得有些危险。“我记得那时候你也在场，对吧，伯爵。”
“是的。”伯爵点了点头。
“那时候的事情，伯爵又知道多少呢。”
“没有多少，事实上，当时我也仅仅是听说这个家族的上一任族长做了一些有背血族内部密令的事情，并不知道具体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个家族一直在用活体做实验。”水门轻描淡写地说，“这个活体的范围，从动植物，到人类，再到变异种，甚至还有黑暗生物，与血族自己。”
伯爵震惊地睁大了双眼，“活体实验？实验对象还包括血族？他们是疯了吗？”
“这才是我想要根除这个家族的原因。”水门的笑容扩大了些许，然而他眯起的双眼中毫无笑意，“在他们眼里，我这个与世无争的上古者未免太过愚昧无知，空有强大的力量，却不想着去统一血族内部并且让人类也成为我们的奴仆。然而他们有什么办法呢，仅仅是一个家族而已，怎么会有资本去直接对抗上古者？”
“所以他们实验的目的是？”
“想要弄明白血族和其他种族的力量来源是什么，从而人造一个‘上古者’出来，同我分庭抗礼，甚至是取代我。”
“这……”伯爵吸了口气，难怪当年的内情只有老领主和水门知晓。
“他们在做实验这件事，很早以前就已经暴露出来了。之前我是觉得他们没可能研究出个所以然来，就没有去干涉。现在看来，那时候的我想法确实是愚昧了。”水门轻轻摇头。
“二十年前那次，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不知道他们用了什么仪式，创造出一个融合了强大血族和上位恶魔力量的人造生命体。然而他们还没有来得及沾沾自喜，巨大的变故就出现了。”水门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这个生命完全没有理智，他袭击了他睁开眼后看到的一切事物。理所应当的，家族根本没有足够的实力去束缚这个突然失控的家伙，他从秘密的地下实验室逃脱，去了最近的一个人类城镇。接着，毁灭了几乎那座城里所有的建筑，杀了整个城上的所有人和动物。从教会到血猎，从镇长到村民，全部遇难。”
说到这里，水门停了下来。不知不觉间他脸上本就没什么温度的笑容彻底消失。
“如果我没有及时赶到，恐怕整片南方辖地都失去控制，也是迟早的事情吧。”
水门没有说出口的是，当他赶到的时候，那个怪物刚刚杀害掉坚持到了最后的一位人类血猎。随后自己从那个怪物手里，救下了一个年幼的人类小孩。
那个孩子长大后，同样成为了一位出色的血猎。
“天啊，真是可怕。”伯爵感叹了一句，“我明白了，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插手您的抉择的。需要我同时对那个家族下达格杀令吗？”
“不用，我一个人就可以了。”水门站起，转身准备离开。他对面的伯爵也推开座椅，准备前去送水门离开。然而他刚刚站直就发现，水门的气息和身影已经完全消失在了城堡之中，融进了满地月色里。
第七十七夜
想要处理一些不守规矩的后辈，实在是太简单了。
或许只是因为他们谁都不知道为什么上古者会突然插手这里的统治权归属纠纷。
只需要一个晚上，水门就将那些盘根错节的纠缠不清的势力梳理了个干干净净。
第七十八夜
接下来的这一夜，水门用来清洗了某个不听话的家族。
解决了一切后，水门将沾满鲜血的黑色皮质手套脱下，掌心燃起一团火焰，将其全部烧毁。
这些罪恶和因果的终结本不该由他来完成，只是因为当年卡卡西在亲手杀掉主持实验仪式的，已经被流放了的上一任家族族长后，就再也没有打算有什么其他动作。
恰好水门遇见了一个机会，那这些不值得怜悯的同族，就让他来结束好了。
看着远处已经开始泛起清蓝色和桃红色的海平面，水门将现场最后的痕迹消除，和来时一样迅速地离开了沿海辖地。
还有人在等自己回去。
第八十夜
水门赶在今晚晚饭前到了城堡。然而让他有些失落的是，卡卡西并没有在。
管家带来的情报是就在今天中午，他接受了教会的委托，去不远的城镇猎杀一个突然暴走的血族。
“突然暴走？”水门一边将自己走时为了装装样子带着的轻便行李放下一边问。
“是教会那边的消息源吗？”
“是的。”
“那不应该啊……”水门皱起眉，“为什么我根本没有感觉到这附近哪里有暴走的血族？”
暴走的原因无非是新生的血族没办法控制给他初拥的血族血液中诅咒的力量，或者是成熟血族自己无法忍受岁月侵蚀，试图对抗诅咒，对抗不能自裁的本能时出现了精神的紊乱，从而不能控制自己。
这两种无论哪一种，那种力量的波动水门都应该能感受得到才对。
这确实有些反常，然而水门在沉思了一阵后，决定还是先暂时压下心头的不安，不去有什么动作。
直到水门在等待黑夜过去的时候，突然感受到了强烈的心悸。
水门猛然从靠椅上起身，来不及和一旁的管家说任何话语就消失在城堡中。他想起自己两个多月前给卡卡西的那张护身符。当时卡卡西问水门，你会不会用这张护身符找到我，水门模棱两可地回了句，说不定呢。
那枚护身符上记载的密文是水门用自己的血写下的名讳和防御术语。上古者的力量非后世的普通血族能够想象。仅仅是水门残留的血液就足以给予血统低于他的血族强烈的威压感，甚至现存的大部分血族连探知到名讳具体内容的能力都没有。而那个防御术语则能够提供一个暂时性的法术免疫。
触发的条件是出现持有者失去意识的情况。
水门一边用自己最快的速度追着血的味道赶往卡卡西所在之处，一边思考起来对方的身份和动机。
他早该想到的，教会最近这些乱七八糟的情报来源和下达给卡卡西的莫名其妙的任务。他最开始只是以为这是教会内部产生了变故，仅仅是人类之间的事情。
为什么南方沿海辖地能够刚刚好发生了动荡，刚刚好又在自己离开的时候卡卡西接到了教会的任务，而教会给卡卡西说的情报，自己完全没有发觉。
果然安逸的生活让自己变的太过大意了。
全速行动的水门没有用太久就赶到了事发地点。在他赶到的时候，对方三个血族正全力破除水门写下的术语。
水门毫不迟疑，在空中复又写下一串密文，强大的力量引起对方的注意，他们退后，撑起防御术法，挡下了水门这一击。
“你就是那位传闻中的上古者？”为首的一个血族直视着水门，表情语气中颇有些蔑视，“为什么要阻止我们。”
水门暗中查看了一下卡卡西的状况，发现对方只是昏过去，精神上没有被控制。腹部有一道较大伤口，好在不会伤及姓名。一时间，水门悬着的心放下。他缓缓将注意力转移到面前的三个血族身上。“你们是三个……长老？我倒是要问问，你们有什么权利在上古者的辖地上为所欲为？”
水门的视线和为首者对上，那目光中渗透的明显的杀意和暗藏的怒火让他有些不寒而栗。可他还是没有选择屈服于对方的威压之下。“就算你是这里的领主，就算你是上古者，也不能干涉我们清理掉人类血猎！”
“我能不能干涉，不是你们说了算的。”水门根本没有和对方协商谈判的想法。他直接放出自己的精神力，向对方袭去。
精神力是一种很抽象的说法，人类大多无法感知到精神力的存在，但血族可以。说的更确切一些，精神力就是对物感知和沟通。血族中常用的蛊惑人类的手段就是干扰了他们的感知后施加一段多余的沟通，让其产生幻觉还有错乱的记忆。对于水门这个级别的血族来说，他的精神力已经强大到可以具象的地步。
暴乱的原初力量从末梢神经一直攻坚到对方的大脑。那种根本无从抵挡的恐惧感和撕裂一般的痛感让为首者瞬间失去了先前说话的底气。他砰的一声跪倒在地，双手紧紧锢住自己的头部。剩下的两个血族也好不到哪去。实力略弱于为首者的他们已经瘫倒在地，四肢开始无力地抽搐。
水门一步步靠近，在离为首者三步远的地方停下。正当他准备入侵到对方记忆中看看究竟是什么家伙居然敢将算计打到他身上时，为首者却突然抬起头。
“你这个叛徒！”对方怒睁着双眼冲水门怒吼，此刻他原本只有眼珠是红色的眼睛已经布满血丝，看起来整个眼白都好像是猩红色的一般，“那个人类屠杀了多少血族，一定是你授意的！你居然！你居然圈养一个人类去替你……”话未说完，对方像是被扼住了脖子一般，突然张大了嘴，喉咙里发出气流快速通过的嘶嘶声。最后，他终于彻底倒下，双眼未曾闭起。
“我不喜欢那个词。”水门低语。他转身准备清理掉另外两个人时，却在感受到能量波动的瞬间收手。他闪身回到仍然闭着眼睛的卡卡西身边，抬手撑起防御术语。
猛烈的爆炸随之而起。
“自爆？”等到尘土和余震的气波散去，水门对这面前的废墟自语。“血族怎么可能会自爆？他们这是被操控了，还是他们根本就不是血族？”
以往的水门一定会留在事发原地，仔细查看一番线索再离去。不过现在他已然顾不了那么多。
水门转身，再次确认了卡卡西的伤势。随后将他轻轻的抱起。感受到怀中那具仍有温度和心跳的躯体，水门焦虑的心情终于被彻底抚平。
水门飞入黑夜中，只是他并不知道，自己在被怒意和焦虑控制的情况下，即使表现的再怎么冷静自持，都和平日有所差距。所以他根本没有发现在他释放出精神力的时候，卡卡西已经恢复了意识。更是在自己抱住他的时候，微微动了动手指。
第八十一夜
“我记得不久之前，你才向我保证过你不会再让我担心了，是吗？”水门说完，一只手按在对方腹部的伤口处，让本想起身的卡卡西吃痛又重新躺回床上。
“对不起。”水门的表情没有什么不妥，但是卡卡西能感觉到，对方现在其实非常生气。
昨天夜里，他追着那个暴走的血族直到城镇郊区。本以为这是个万无一失的任务，那个本来血统不纯的血族却突然卸下了伪装。对方是个长老，且拥有自己的家族血统。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确实让卡卡西有些措手不及，不过即使是长老，他全力应对也并非没有胜算。
但是对方不仅独自前来。
卡卡西的能力已经逼近人类血猎的极限，可就算如此，他也无法同时抵挡三个血族长老的攻势。卡卡西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思考对方身上的疑点：明明是正常血族为何会切实的有暴走趋势的状况，对方为何会突然变为三个人，为什么会同时出现三个有家族血统的长老。
他唯一能多少摸清的就是对方的目的，如果真的是他猜的那样……
那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暴露出太多信息。
这样想着，卡卡西一边尽力应对对方的攻势，一边将更多的注意力集中在精神力防御上。不出他所料，对方很快就对他的精神力展开了强硬的攻击。幸而卡卡西提前做好了准备，没有让对方得逞。
可受限于他本身的力量，卡卡西能够防下精神攻击，却无法彻底防御物理伤害。他的腹部被对方附着着魔法的锋利指甲横扫而过，属于人类的温热鲜血瞬间喷涌而出。那种无法被忽视的痛感让卡卡西的动作有一瞬间的迟钝，这就成了他致命的破绽。
瞬间他就失去了全部的意识。
后来他因为感受到过于强烈的精神力波动而从昏迷中恢复意识的时候，正听到袭击他的三个人中的一个，对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赶到的水门痛呼“叛徒”。
再之后，简短的对话，卡卡西也听得一清二楚。
所有的一切都几乎完全指向于他先前的猜想，事实上在很早之前，卡卡西就已经发现水门身份的疑点。在卡卡西自己所认为的暗中，他不断地不断地试图找到水门身份的真相。直到这个晚上，谜团原本的样貌几乎已经完全被卡卡西发现。
他其实是知道，水门是血族口中传言所说的，那位神秘强大隐世少出的上古者。
但是只有水门亲自说出口，他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
必须要水门亲自说出。
正如卡卡西所想，水门确实在生气。不仅仅是因为卡卡西这样不在乎自己的安危，更多的是对自己的大意而感到失落。
有一些事情，他其实是有意在暗示来让卡卡西得知真相，但是有一些事情，他可根本没打算让卡卡西参与其中——比如说血族内部一触即发的内战。
很多家伙已经筹划了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准备一举推翻唯一一个存世上古者而建立全新血族内部秩序的，注定会发生的内战。
“在这次伤彻底痊愈之前，不许离开这里太远，更不许去和教会解除出什么任务，明白吗。”水门不带丝毫笑意地对卡卡西说。他将换下的旧绷带拿起带走，随后站起身，“现在，立刻给我开始休息。”
“是，是。”卡卡西无奈妥协，这个时候，还是不要去违抗自己的老师比较好。
水门离开房间，合上房门，想了想，将沾有血迹的绷带扔进了壁炉。
第八十三夜
“今天老师也没有在吗。”卡卡西靠在床上百无聊赖地问进门送药的管家。
“是的，可能还要两天才会回来。”
卡卡西叹了口气。
从昨天起，水门就离开了城堡内，没有对他的动向留下只言片语的解释。不过卡卡西大概猜得出来水门去做什么了。
将手轻轻盖上自己换过新绷带的伤口处，卡卡西垂眼轻笑。
有必要做到那么多吗？
第八十六夜
卡卡西的恢复能力很好，水门回来的时候，卡卡西腹部那道伤口已经不会影响到对方的正常行为。傍晚，水门推开大门时，卡卡西正坐在大厅看书。
水门凑过去想看看卡卡西在看什么，然而察觉到水门靠近的卡卡西，眼疾手快的将书合起来放到一旁。“欢迎回来，老师。”
水门应了一声，看向被卡卡西放到一旁的书。“在看什么？”
“闲书，不足挂齿。”卡卡西没有继续围绕书本内容交谈，而是将话题转移到别的地方，“说起来，老师这几天去做什么了？”
“稍微处理了一下领地事务。”顺便给了教会一些适当的威压，梳理了一些家族过于复杂的内部构成。
卡卡西点点头，没有说话。管家适时地将晚餐端上餐桌。
如果从今往后的每个夜晚都如这个夜晚一般，言行举手，相异相安，没有必须维持的虚假，没有必须探知的真相。
一切就十分美好。
第八十七夜
水门想起来昨天晚上卡卡西没有让他看到的那本书。
他按照卡卡西的气息，很轻易地就找到了藏在漫漫书卷中那本毫不起眼的没有书名的黑色封底的书。
这本书里又藏着什么样的故事呢？水门这样想着，翻开，四个大字赫然入眼。
《亲热天堂》
水门：……
这种书怎么会出现在自己藏书中的？管家呢？
第九十二夜
休养中的卡卡西和水门窝在城堡内，过着退休老人一样闲适的生活。
甚至卡卡西产生了一种错觉，这种安逸说不定会持续到自己生命结束。
直到这天夜里，城堡突然被袭击。
水门按住想要行动的卡卡西，看了眼管家，“我去处理就可以，卡卡西待在这里不要动。”说完，闪身离开城堡内。
本以为这并不是什么大事，卡卡西却在水门离开的瞬间，精神力一钝。
他竟然毫无预警就被其他人的精神力入侵了？
“人类，你好。”脑海中回荡起一个陌生的声音。管家还在一旁，卡卡西没有露出异样。他一边思考着对方的身份，一边在精神上同对方进行对话。“你是谁？”
“我是谁并不重要。”对方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重要的是，你要知道这里的主人，‘波风水门’是谁。”
能够这样轻松就入侵自己精神力的，必然不会是长老级别的人物。对方的力量应该是上古者级别，就算不是，也一定是上古者的直系后代……又或者是用了什么其他的方法得到同等程度的力量。卡卡西这样想，便顺着对方的话继续谈下去，“那，在你的意思中，波风水门是谁呢。”
“他是血族目前仅存的‘上古者’。人类，你猎杀过无数血族，自然该明白这三个字在血族中象征着什么。”
“当然，我知道。”出乎对方意料的是，卡卡西的精神力并没有什么波动。
“你对此就没有什么看法吗？”
“真是让你失望了，我确实没有什么看法。”
“他和当年残害你家人和整个城镇的家伙是同一种族。”
“所以呢，你希望我去猎杀他吗——猎杀一位上古者？”
“如果你是因为力量不足而没有动作，那并不是问题。我可以给予你力量，足够强大，而你不需要为我付出任何代价。”
“谢了，我不需要。”
水门不会被拖住太久，对方显然也知道，语气中带上了点急切。“为什么，你为什么会没有任何反应。你难道不相信我吗？”
卡卡西没有回答。
“你自己也有所察觉吧，我所说的是绝对的事实，你一直在被一个血族利用，利用你去铲除对他不利的其他血族，我……”对方的最后一句话没有说完，因为水门已经解决了外面的变故。为了不被发现，这缕入侵的精神力转瞬消失的无影无踪。
“怎么了？”卡卡西抬眼看向归来的水门。对方身上并没有血的味道。
“一些不足为惧的暗影生物，没什么。”水门脱下自己的手套递给管家，随后看向卡卡西，目光仍然温和。
低级的暗影生物怎么可能拖住水门这么久，卡卡西对此心知肚明，但是他没有发问，也没有多说任何语句。
刚刚入侵的那位所言，卡卡西知道确实都是真的。他也并不是顽固地不相信。
只是他不相信真的，只相信所爱的。
“暗影生物为什么会来这里？”
“不知道，这件事我会去查清楚的，卡卡西不用担心。”
“嗯，那就好。”
第九十四夜
“看来是没什么问题了。”水门检查完卡卡西的伤口，原本有些狰狞的割伤已经只剩下淡淡的痕迹。
“真好。”卡卡西笑眯眯地看着水门，“这样老师就不会再担心了。”
“以后你别乱来，就比什么都更让我放心了。”水门有些无奈地看着卡卡西，“对方可是三个长老级别的血族，就算正面交锋不利，跑掉总是可以的吧。”
“那种情况下，也并不太能够来得及跑掉啊。”卡卡西稍微回想了一下当时的场景，“那三个血族身上疑点很多，从他们隐藏气息的方式，到伪造气息的方式，都不像是正常血族。”
说道这一点，水门也严肃了起来，“你说的对，那三个血族确实很奇怪。”想起当时那个让自己都有些惊讶的情境，水门的眼中带上了一点凝重。
“说起来，我还没有问水门，那天晚上之后发生了些什么。”卡卡西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他看着水门的眼睛问。
“对了，你昏迷后发生的事情也是疑点之一。”像是没有注意到卡卡西的注视，水门很平静地开始诉说，“在我和对方交战后，对方没有征兆的突然自爆了。”
“自爆？”
“对，自爆，这很奇怪。”接下来的话水门没有说出口，不过他想卡卡西应该知道。
血族是骄傲并且背负诅咒的种族，对于他们来说，几乎不存在自杀这种可能性。甚至出于血族的天性，他们对待死亡的态度也会更慎重一些。
对于血族来说，自身的死亡是一件具有仪式感的事情，并且一般而言，活得越久的血族对这种仪式的信仰越强烈。对于他们来说死亡是一场需要谋划许久的独幕剧，舞台布景演员妆容都需要深思熟虑。
所以自爆这种自己不可能独立做到，并且丝毫没有轰烈美感的事情，怎么可能发生在血族身上。
“是其他生命伪装成血族？”
“可能性很小，那种血族的气息独特的无法解读，除了巫师故事中记载着的变形者。”
“变形者，我只听说过传说，从未见过。”卡卡西的语气中带了点好奇，“那是狩魔猎人才会接触到的生命……所以他们真的存在吗？”
“存在，不过数量很少，也很难察觉。”水门笑了笑，这些生灵都算得上是他的后辈，“然而，变形者虽然能够做到完全模仿，包括思维性格各种习惯，却模仿不了血脉的力量。这也是为什么他们大多选择人类变形的原因。”
“所以，还是没有得出结论。”卡卡西有些无奈地轻轻歪头，“那该怎么办呢，要去再仔细的追查吗。”
“算了，如果真的有什么异常，以后也总会再有痕迹的。”水门摇摇头，心中所想的后半句话也未说出口。
就算要继续追查，也应该是我去。
窗户外的乌云聚集，明天开始将会有一个小小的雨季，直到天气回暖，夏日初降临。
第九十九夜
卡卡西的外套上沾染了丝丝飘荡的水汽，他和上门，看向例常等他回来的水门，“我回来了。”
“教会这个开会时间可有点长。”
“还会更长的，我明天还要继续去。”
水门挑眉，“怎么了，难得见教会的办事效率这么低下，有什么很严重的事情发生吗？”
“目前还不是很清楚，要等明天教会内核心成员回来后才能确定。”卡卡西接过管家递过来的毛巾，随意地擦了擦不慎淋到雨的头发，“这么大的阵势，应该是有不得了的事情要发生了。”
“比起那个，我可能更关心你的安全问题。”
“上次那是意外，老师。”水门偶尔的固执让卡卡西有些无力，“之前没有遇见过这种情况，下次我一定会注意的。”
“但愿如此。”水门的目光暗了些许。
第一百夜
今天卡卡西回来的比昨天更晚一些。
水门靠坐在柔软的天鹅绒靠垫上，百无聊赖地辨别窗外的雨点又落下了几声。直到夜深，卡卡西才姗姗从镇上归来。
卡卡西走进客厅，看到水门在一旁闭着眼睛。又是差不多的场景，卡卡西知道自己的归来已经打扰到对方，却仍然忍不住放缓了自己的脚步。
水门闭上眼睛的样子真的过于温柔，像在漆黑夜幕中指引方向的伯利恒星光。
“我回来了。”卡卡西声音很轻地说了一句，随即，他猝不及防地被水门握住了手腕，水门轻轻用力，卡卡西就一同和他倒在了沙发上。
“今天又晚了。”水门双眼微微睁开，此时此刻两人的动作，更像是水门将卡卡西以一种绝对保护的姿态环起来，亲密至极。
卡卡西没有抗拒，反而是放松了身体靠在水门身上。“有一些很重要的事情，所以教会讨论到很晚。”
“又要出任务了吗。”
“对，而且，会是一场硬仗。”
卡卡西的声音有些懒懒的，然而水门知道，对方对此事毫无懈怠。他把玩着卡卡西翘起来的银色发丝，问，“是什么样的任务，执行多久，又要去哪里？”
“比起那些，我倒是有一些事情需要先问一下水门。”卡卡西错身和水门拉开了一些距离，他看向水门，表情轻松寻常，“水门对北境列族的血族，有了解吗？”
卡卡西说完这句话后，气氛瞬间凝结。
水门睁开眼睛，他看着卡卡西，从他的目光到他的神情，那其中分明没有任何不同。
仿佛这个问题，只是对方偶然提起。
“老师，知道吗？”
卡卡西又追问了一句。
一瞬间水门脑中闪过千万种想法，那些关于北境列族血族的事情，过去发生和即将发生的阴谋，卡卡西为什么要问他这个，教会最近的动向。然而这些也仅仅是在水门脑海中闪过而已，他不打算去做过多的考量。
他想知道的其实只有一件事。
面对水门异常的沉默，卡卡西也没有再有什么催促。他安静地等待水门给他的答案。
卡卡西的问话时的表情实在太过于寻常，水门沉默良久后，最终放弃了寻找答案的过程。“你从哪里听到的这个词汇。”
“教会。”
“教会吗……”如果仅仅是教会，是不可能得知北境列族的，然而水门也不想去思考更多无意义的事情。“这是一支很隐秘的，通常不会被世人得知的血族。”
“我明白，不然我也不会今天才听说。”卡卡西微微点头，“既然很隐秘，那老师知道吗。”
“血族多生活在中陆和南方领域，毕竟人类大多聚居于此，作为血族可能的食物来源，他们会选择融入人类社会伪装自己。”
“然而北境以外，很少有人迹。”
“是的，所以北境以外，本来也应该鲜少有血族。然而在大约十几个世纪之前，血族内部产生了分裂。大部分血族分成了两派，一派认为血族应该维持现在的现状，隐藏身份混迹于人类之中，另一派认为血族是天选之命，理所应当的，人类应该成为血族的臣属奴隶，为什么要像现在这样畏畏缩缩。”
“血族圣战……”听到这里，卡卡西突然想起了曾经所看到的一个词语。
“对，两个派别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愈发激烈，终于到了无法共生的地步。”说道这里，水门略微停顿了一下，像是在回忆一样，“整个圣战的过程不需细说，最终，选择隐藏身份的那一批血族得到了最终胜利。然而出于一些血族内部的规矩，和当时状况的干涉，另一派别的血族并未被赶尽杀绝。他们只是被驱逐去了北境自生自灭。”
“但是这一支血族最终活了下来，是吗？”
“是的。”水门的语气有些晦暗，“北境列族最终留存了下来，不仅如此，他们还在时时刻刻想要实现自己族内的伟大愿景。北境列族很少出现在大陆上，就算出现，也多会由血族内部地位较高的成员出面封锁消息并暗中解决，以致于直到现在，即使是血族内部，都少有人能够得知北境列族的事情。”
“既然他们的目的是想要驱使人类成为统治者，那为什么迟迟没有行动？”
“他们首先要做的，可不是去找人类的麻烦。”
“还要继续内战？”
“当然，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呢……”毕竟自己还活着，对他们来说，真的不是个好消息。
卡卡西听完后沉默了一阵，水门指尖划过对方暴露在外的后颈，“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没有了。”出乎水门意料，卡卡西摇头，没有把他最迫切要听到的那个问题问出来。
为什么水门会知道这些事？
卡卡西起身准备离开，水门却硬是将对方又拉了回来。“怎么了，老师？”卡卡西问，却被水门用一个吻堵住了他的疑惑。
“别急。”一吻结束，水门舔了舔唇，眯起眼睛说道。
能够预到不久后将又是一次离别，水门拉着卡卡西在沙发上进行了一次激烈的交流。
混乱中，水门的舌尖被咬破，血的味道刺激着他的感官。对此水门却并不在意，他用指尖抹掉嘴角的血液，随后，在卡卡西注意不到的情况下，借着血在他背后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这是被上古者庇佑的生命。
仅仅是水门腐朽的一面，也足够他们享用整整一生。
　第一百零一夜
今天卡卡西仍然回来的很晚。
水门和往常一样，在大厅内等着对方。他手里捧着一本厚重的书，封面上仅仅有烫金纹路，并没有书名之类的字体。水门有一搭没一搭地随意翻着书页，像是在快速浏览，又像是根本没有在看。
“你说。”水门突然开口，“他已经猜到了吗？”
这句问题本是问向一旁站着的管家的，然而不等管家回答，水门已经自己对上了答案，“他肯定知道了，或者会比我想象中知道的还要早。”一想到这里，水门不禁露出一个轻快的笑容，“他很聪明，也很厉害，对此我毫不怀疑。”
水门又翻了两页书，继续问道，“可是他为什么不问我呢，只要他问我，我一定会告诉他真相的。”
水门停了一会，将书合上，上半身向后仰去，“他不相信我了吗？”水门的双眼直直地盯着天花板，这句问题刚说出，他便矢口否认，“不，他仍然信任我，只是他没有问，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水门抬起一只手，搭在双眼上。昨天晚上卡卡西问他的那个问题让水门有点不安。倒不是因为对方可能会得知真相，而是因为他不想让卡卡西和北境列族有所牵扯。那些本应该冲着水门一个人来的阴谋和算计，只对着他一个人来就可以。
“他快回来了。”水门直起身，将手中的书递给管家——事实上那是一本血族的族谱，密密麻麻记载着从初代血族开始有载的所有血族成员的信息。“把它放回去吧。”
管家应声后转身离开。
没过多久，卡卡西推开了城堡的门。
他回来了。
“久等了。”
“外面还在下雨吗。”水门端起茶几上的茶壶，倒了一杯热红茶给卡卡西。卡卡西接过，喝了一小口，“还在下，这个雨看来还会下更久。”
“等不到雨停了吗？”
“可能等不到了。”卡卡西毫不避讳地盯着水门，“明天晚上，最迟后天，我就要去北方了。”
“卡卡西，那里会很危险。”水门脸上温和的笑意全无，他很认真地看着卡卡西，目光中隐约有担忧。
“我当然知道，老师。”卡卡西俯身，拉近他和水门的距离，“既然老师这么担心，不如和我一起去？”
水门没有说话，气氛在这个瞬间变的很微妙。有些旖旎却又危险十足。
维持这个状态没多久，卡卡西突然笑出来，“好啦，我开玩笑的。”他眯着眼睛，轻笑出声，“老师有需要忙的事情对吧，放心啦，这次去北方只是去试探一下情况，我会很快并且很安全地回来的。”
“最好如此。”
“我保证安全回来。不说这个了。”卡卡西直起身，笑意微微收敛，“老师和教会有联系吗？”
“算是有，为什么突然问起来这个。”
“教会内部最近有些不太正常的风向。”卡卡西想了想，继续说，“大多是从魔猎那边传来的消息，我接触的也不多，不过老师最近稍微警惕一点吧，我担心他们会给你找麻烦。”
“我知道了，卡卡西这样说是在担心我吗？”听对方这样说后，水门不仅没有丝毫的担忧之意，反而有些高兴。似乎比起教会来说，卡卡西的态度才是他最关注的事情。
“算是吧。”
“教会为什么会来找我的麻烦。”
“我不知道，不过八成和黑暗生命有关。”
“我明白了。”水门伸手揉了揉卡卡西的头，“谢谢你。”
“老师，你不用用这种方式来谢我的。”卡卡西作势要躲开，水门却比他更快一步地拦住了他退后的动作。那只手如愿以偿地接触到了看上去毛茸茸很好摸的银发。
“还是小时候听话。”水门感慨。
“老师，我说过不要用那种词。”
“是，是。”
第一百零二夜
卡卡西的气息已经离城堡很远了。
“教会那件事情，我之前倒是也有得到过消息。”水门坐在书桌前看着从各种地方发来的信件，被厚重窗帘遮盖住的落地窗外，雨仍然下个不停。“最近这些发生的事，必然与那些人有关。”
管家在一旁应和，接着问了一句，“教会那边需要去注意吗？”
“不需要，我是不清楚那些家伙怎么牵扯到人类教会上面去的，就这样将计就计摸清他们的动向倒也不错。只是我比较担心卡卡西。”水门将看完的信件装回牛皮纸的信封中，轻轻叹息，“如果真的是教会让卡卡西来问我关于北境列族的事情，那么这次卡卡西去北境也一定是教会的授意。我有足够的理由怀疑北境那边会有什么不利于他的圈套。”
“他并不是个弱者。”
“他确实不是，可我还是很担心。”水门把最后一封信装好，随后将一沓信封全部扔进壁炉烧掉，“我始终在教授他活下去的技巧，然而他是个人类，他所要面对的是血族——同我一样的生命。”
“您为何……”管家有些迟疑地询问，只是这个问题还未出口就被水门打断。
“他不会想要成为血族的。”水门摇摇头，“我自然也不会让他去背负这些痛苦。况且我作为上古者，无法给予人类初拥，我也绝不会允许他身上流着其他血族的血脉。”
说完这些，水门起身走向大门，从伞筒中取出一把黑色的雨伞。“我出去一趟，有些事情不能放任下去。最少我要调查清楚卡卡西这次任务是谁的要求。”
言罢，撑起雨伞伞架推门离开。虽然外面的雨连续不绝细密如丝，打伞却仍然是一个对水门来说没有什么用处的无聊举动。雨水本不会轻易打湿他的周身，只是保持人类的方式生活了有些久，那些小的习惯水门已经不想改掉了。
第一百零五夜
让水门有些意外的是，给卡卡西下达任务的那位教会核心成员已经确认失踪了。
就连水门都没能找到对方的下落。
水门之前对卡卡西说他和教会算是有关系，这其实是一种很笼统的说法。水门能够以一个体面的身份光明正大生活在人类社会，和他辖地内的教会脱不开关系。水门虽然不至于去和人类教会有什么交易或者说是协议，不过通过一些方式告诫教会不要去随意触碰他的限度，这一点水门绝对做得到。
那天搜索无果后水门就回到了领地。他往往不在这种难有意义的事情上浪费时间。他没想到的是他不打算主动去动教会，教会倒是率先找上了门。
傍晚，管家去为登门的客人开了门，水门坐在大厅没有起身。
“我们是教会的成员。”门外站着六个身着教会统一制服的男子，为首者向管家明示了身份，“由于最近附近城镇上魔物横行，我们接到上级命令来彻查所有居民有无与邪恶的生物来往的状况。”
“抱歉，我家主人目前不方便待客。”
“不方便也没办法，你们要违抗教会的命令吗。”为首者皱着眉，有些不耐地说。
“我确实要违抗教会的命令。”听到对话的水门起身缓缓走向门口，脸上带着一丝没有温度的笑意。“我是这片土地的领主，皇权册封的公爵，你们有什么资格来我的面前耀武扬威。”
“哼，在教会面前，无论是谁都一样。公爵也好贫民也罢，都得乖乖服从教会的指示。”为首者对水门这一番说辞颇为不屑，“就连统治者也不能违抗教会的神谕，公爵大人，您如果不想直接背上渎神的罪名，最好放我们进去。”
对方说完这句话，就准备硬闯，水门眯起眼，随意挥手，一个无形的结界就将几人阻挡在外不得再进一步。
“我拒绝你的无理要求。”水门的脸上不见一丝畏惧，“回去告诉你们教会的负责人，最好不要来找我的麻烦，我也不喜欢你们那些低劣的手段。”
“你！”被挡在结界外面的教会成员出离愤怒。“你这是做什么！你哪里来的力量！你一定是心虚了对不对！你一个公爵怎么能够阻挡我们！你肯定有问题！”
“公爵会魔法很难得吗，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呢。”水门转身准备回到城堡内，关上大门前，瞥了一眼为首者。“我说过了，我不喜欢你们那些低劣的手段。把你衣服里藏着的黑暗咒术收起来，我不想让那些东西进入我的生活领域，我没有那么肮脏。”
管家关上大门后，转头问水门，“这样的态度对待那些人类不会有问题吗。”
“无论我是什么态度，对方都会找到些所谓‘证据’来诬告我的，索性就直接把话说清楚为好。”
“如果人类来找您的麻烦呢。”
“让他们来就是。我甚至还希望他们快些来。”水门轻声说道，“没有什么把握，教会也好血族也好，不会做这么妄动的行为。越早来，我也就越早能得知他们在玩什么把戏，越早能了解卡卡西所行是不是真的有危险。我虽被血族内部的规矩约束无法同他一齐去解决北境列族，但是我一点也不想让卡卡西自己去解决这件事情。”
水门说完，不再对此事发表看法。他微微偏头看向窗外，“雨居然还没有停。”
因为太过漫长的雨季，即使未至夜深，外面也是一片漆黑，看不见万物的踪迹。
第一百零八夜
傍晚，水门突然想起来前不久卡卡西看的那本标题有些糟糕的书，为此他决定稍微整理一下自己书房内的各种书籍，防止某些奇怪的东西混进来。
整理这件事情对于水门而言还是相当简单的。凭借自己的力量和记忆力，水门非常快地对着管家递给他的清单把书籍一本本按照顺序排列好。到最后，水门虽然没有再看到那本奇奇怪怪的书，却意外的找到了另一件让他有些惊喜的事物。
“唔，我之前有拍照的习惯吗？”那是一本相册，看上去已经有些年代了，水门翻开后，前面存着的大部分是一些风景或是静物的照片，虽说占的比重很高，但是由于相册本身照片数量就没多少的原因，实际也是有十余张而已。翻到后面，水门突然就看到了一张关于年幼时的卡卡西和自己的合照。
“这是什么时候的照片。”水门眯起眼睛，饶有兴趣地用手指夹住照片的一角，将其从相册里取出。
照片上卡卡西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脸孔还显得有些稚嫩，不像现在那样成熟可靠又十分迷人。对方直直地站在大厅内，水门俯身在一旁为卡卡西整理他身上挂着的武器带，表情温柔。
“这是卡卡西第一次出任务的时候吗。”水门用手指缓慢摩挲照片上卡卡西微微偏着的脸。对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微微垂下的眼帘遮住了眼中的思绪。水门想起来卡卡西小时候也曾有一段时间有些叛逆，将自己隔绝在世界外，不愿意去主动接触的那种叛逆。
已经是十年前了吗。水门想。卡卡西的能力相当出众，以致于他在相对很年轻的时候就被征召成为教会所属的血族猎人。教会顾及到卡卡西的年龄和经验，不会在最开始就给他派出一些很困难的任务。即便如此，即便水门知道卡卡西很强，他却还是在谨慎地帮对方检查装备是否带好。
照片上水门的外貌和现在没有任何区别，如果水门想，他本可以非常自然地表现出人类老化的过程。只是那样拙劣的伪装，水门不想去做。
水门微笑着将照片收好，“下次卡卡西回来的时候，也给他看一下这个吧。小时候的他真的是很可爱呢。”
第一百一十一夜
持续了很久的雨终于停了。
水门站在窗边，看着先前被乌云遮住许久不见的朗月，大概感知着卡卡西的位置。
“天气要开始变暖了。”水门说。
“是的。”管家在一旁应和。
“北境那边，夏天也不会太冷。”
“是的。”
“北境离这里有点远。”
“对于人类来说，是的。”
“他要很久后才能回来。”
“或许也没那么久。”
“对我而言很久了。”水门停顿了一下，“这些在我的生命中本不值一提的时间，因为他，现在也变的太过漫长了些。不过我仍然要感谢他，过去我的生命只有无尽的绝望，那些白天黑夜四时光景对我来说真的没有什么不同，我只能困囿在这种轮回中逐渐消磨自己。因为他，总归让我眼里有了些别的风景。”
“但是他不能给予你永恒。”
“没关系，能够停驻在一瞬，也很好了。”
第一百一十三夜
教会寄来的信水门只看了两行，就将整整三页纸全部扔掉。
无用的陈词滥调，没有存在的价值。
第一百二十夜
今天晚上水门收到的是卡卡西的信件。
这次，水门非常认真地揭开暗黄色的牛皮纸信封，从中抽出那一页薄薄的信纸。
“安全抵达北境，路上无恙，不必担心。目前也没有受到任何袭击。
P.S. 北境比想象中还冷一些。”
水门反复将信件读了许多遍后才有些不舍地收好销毁。他提起笔，同样给卡卡西回了一封信。水门写了很多，除了询问卡卡西北境的情况外，还将自己前几日找到照片的那件事告诉了对方。
小时候和现在一样可爱。最后，水门用这句话作为结尾，在信纸下方漂亮地签上自己的名字，取来一个信封装好递给管家。
“哦，等等。”管家转身准备将信封放到门外的邮筒里，水门突然叫住了管家。他将信封重新拿回来，翻到背面在下面添上一行字。
P.S. 小心感冒。
“这样就可以了。”水门满意地收笔。“希望他早点回来啊。”
第一百二十七夜
人类确实拥有不容小觑的智慧，水门承认，在仅有少数人能够使用魔法的情况下，人类仍然通过各种研究发明了能够非常迅捷传递信件的装置。
不过北境确实有些远了，就算再怎么快，信件传递也要大概三四天的时间。等到水门收到卡卡西回信的时候，已经是一周后了。
“等这封信传到老师手上的时候，我也就差不多准备动身返回了。这次的任务只是很简单的大致查看一下情况，我会尽快回去的。
P.S. 不要用可爱形容我，老师。”
“真遗憾。”水门轻轻摇摇头。“他为什么这么在意这个形容词呢，明明就很贴切啊。”
再过一阵，他终于就要回来了。
第一百三十五夜
天色渐晚的时候，卡卡西的气息出现在水门的辖地上。
水门和往常一样，捧着一杯热咖啡坐在窗边，沉默着看斜阳缓慢落下，地平线的远处上漂浮着一层玫瑰色的霞光。水门的意识遍布整个辖地，他能感觉到卡卡西在靠近，伴随着夜幕降临的身姿，还有被带起的树叶的轻缓声响。水门维持着同一个姿势直到点点星光升起，北极星在远处一闪一闪，卡卡西终于靠近了城堡大门。
水门将咖啡杯放到一旁，起身去迎卡卡西。他打开城堡的大门，正巧卡卡西在门外准备推门。对方看到水门时稍微错愕了一下，不过很快就露出了寻常的微笑。“还没有休息吗，老师。”
“当然，一直都在等你啊。”卡卡西的周身似乎狭带着从北境边域带来的微寒，水门错身让卡卡西进入城堡。“要让管家给你倒一杯热咖啡吗？”
“不了，谢谢，我今晚还打算好好睡觉。”卡卡西谢绝了水门的提议，随意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老师，想知道北境的情况吗。”
“如果你想说，那就讲给我听吧。”水门坐在了卡卡西的身边，手臂自然地环住卡卡西的腰，却在指尖触碰到对方后腰侧的时候，极快地停顿了一下。
“倒也没什么很值得说的事情。”卡卡西思考了一下，“教会的任务只是在北境的附近逛逛看有没有异常，没有涉及到北境列党具体的情况，我这次去得到的情报也很少。”
“那么，卡卡西在中间有遇见过血族吗？”
“没有，放心，连战斗都没有过。”
“这样啊。”水门微微眯起眼。“对了，卡卡西还记得你走之前告诉我教堂最近因为什么在到处搜查吗。”
“嗯？怎么突然说起这个？”卡卡西有些疑惑地看了眼水门，“黑暗生物，老师这段时间内有受到教堂的盘查吗？”
“来找过一次，不过我没有迎客。”水门轻描淡写地说道，“可能不久之后还会再来一次吧。”
“这样啊。”卡卡西微微点头，他起身将之前水门放在窗台上的咖啡杯端了起来。“唔，有一点凉了，要管家去加热一下吗？”
“没事，这样就好。”水门不甚在意地摇摇头，“帮我拿过来吧，谢谢。”
卡卡西俯身将杯托连带着洁白的白瓷杯一起递给水门，然而两个人似乎并没有那么默契，水门还没有接稳的时候卡卡西就松了手，导致整个杯子掉到了地上。清脆的碎裂声在安静的城堡内格外清晰，四溅而起的瓷片不慎划开了水门的手指，那一抹流动而深沉的红色沾染在冷白色的碎片上。
“啊，抱歉。”卡卡西有些有些自责地弯腰捡起那片沾有水门血迹的瓷片，还未来得及抬头时，他的手腕就已经被水门握住。
“你确实和他一模一样。”水门看着面前的卡卡西，眼中先前的温度消失殆尽。
“什么？”卡卡西有些茫然地看向水门，那双黑色眼睛中的神采都和真正的卡卡西所差无几。水门这样想着，他松开手随后站起身。“传闻中的变形者，能够完全模仿一个他所见过的生物。包括全部的性格外貌，思维模式，甚至记忆和灵魂，这样恐怖的能力使得他们一族几乎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可能被发现，除了……”水门勾起嘴角，“血脉的力量。”
被戳穿后，伪装的卡卡西也索性不再演下去。他抬手快速划出几个简单的符文，手中的瓷片便随着传送阵一齐消失。“真厉害，我还以为能再和您多聊一会呢。”
变形者退后一步，直起身和水门对视。“血脉的力量是指什么？据我所知，旗木卡卡西可是个彻底的人类啊。”
“你并不需要知道那么多。”水门面无表情地回应。
变形者微笑，那个笑容正如卡卡西面对水门时露出的表情。“很可惜，不过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您不感到好奇吗？”
“我大概能猜出来你们想做什么，不过那些都不重要。”水门摇摇头。
“那什么对您来说比较重要呢？”
“我一点也不想看到有人顶着他的样貌活在世界上，一点也不。”说完，水门毫无保留的释放出自己的精神力。那样磅礴的力量下，变形者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本身，变形者就不是一个有强大力量的种族——一瞬间，对方已经直直倒下，只有微微睁开的双眼表现出他的惊慌。
随着生命力的流逝，变形者逐渐显露出他原本丑陋的模样。
“处理掉。”水门对一旁的管家说。“和这些碎片一起。”
“是。”管家应道。
第一百三十七夜
“老师，你这是在做什么？”
傍晚时分，卡卡西刚回来的时候，正遇见水门在门口等他。
打过招呼后，水门突然上前一步拥抱住他，卡卡西不明所以地回抱。属于水门的气息铺天盖地地涌来，让他归途中的困顿和不安消散。
“没什么，很想你。”确认自己留下的名字还在，水门收紧手臂，更用力地抱住对方，“欢迎回来，我很想你。”
“我也很想你，老师。”卡卡西安抚地拍了拍水门的后背，“所以，先让我进去吧？”
两人坐在沙发，卡卡西伸手接过管家递来的热咖啡。
“有受伤吗？”水门问。
“没有，比起那个，不应该是北境的状况更重要一些吗。”
“那些事情，随便给我说一下就可以了啊。”
“什么啊，什么叫随便说一下。”卡卡西有些无奈，“不过我也确实没有什么可以告诉老师的，这次去北境只是确认一下那些血族是不是真的存在，得到消息后也就回来了。”
“没事就太好了，这次回来后，短时间内不会走那么久了吧？”
“应该吧，其实我现在更想知道的事情是……”卡卡西突然抓住水门的手腕，将其平举至眼前。水门一愣，还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卡卡西已经扣住了水门的手腕，另一只手搭在水门手掌上，缓缓将其手指展开。
“这里，老师怎么会受伤？”
卡卡西的手指触碰到水门手上割伤的痕迹，水门想起来，前几日他以为卡卡西回来时被变形者用碎瓷片划伤的场景。因为他刻意将自己身体保持为一个人类的形态，所以在他没有想起处理伤口的同时，自己的身体也没有及时自愈。
“啊，这个啊，其实就是……”
“可不要告诉我是割伤哦，老师。”卡卡西低下头，很仔细地查看着伤口。“似乎只是很小的一点伤，但是上面能够感受到非常非常细微的魔法的痕迹，我可不认为这只是日常生活中的不小心。”
“卡卡西的洞察力也太好了吧。”被卡卡西的态度影响到，水门有些不自在地抽回手。
“因为是和老师有关的事情啊，当然要很认真。”卡卡西抱臂，抬头看向水门，“现在可以跟我解释一下了吗？”
“也不是什么大事。”水门将前几日变形者的事情告诉了卡卡西，当然，他隐藏了一小部分情况。“大概就是这样，没有别的事情了。”
“变形者为什么会去帮助北境列族？”
“那恐怕不是真正的变形者。”
“老师是指？”
“还记得之前那三个自爆的血族吗，从那次之后我就有点奇怪，真正的血族不会将自己的死亡看的如此之轻，自爆这种行为几乎不可能出现在血族中，变形者也是，这个种族天生懦弱，让他们去协助北境列族做事也是很难。”
水门说道这里，卡卡西突然想起了什么。他微不可见地呡了呡唇，“如果这些种族并不是通过自然方法诞生……”
“对，我的想法也是这样的。他们已经掌握了一些模拟出某个种族形态的能力，就像很早之前那次一样。”
卡卡西的家人和居住的城镇，就是被一个不完全的伪造上古者毁灭的。
两人都沉默了一会，最后，水门揉了揉卡卡西的头，“别想那么多了，既然对方没有大批量制造某些能力很强的种族或者大批量创造新的血族，就说明这个技术还是有限制和缺陷的，不会让他们为所欲为。”
“我只是在担心老师。”这次，卡卡西没有躲开水门的手。“毕竟，他们拿到了老师的血。”
“没事。”水门的动作完全没有一点停顿迟疑，尽管现在水门知道，那些匍匐在记忆里的秘密已经呼之欲出。“总会有办法的，你才刚回来，今天先好好休息吧。”
“好。”卡卡西闭上眼，复又睁开，那双眼睛再次回复到波澜不惊的状态，“我先去睡了，晚安，老师。”
“晚安。”
第一百三十八夜
“对了，老师不是说找见了一张过去的照片吗，在哪里？”
晚饭后，卡卡西一边翻阅从镇子上带回来的报纸，一边问水门。
“我放在书房了，等下我取过来给你看。”
随后，水门圈着卡卡西在沙发上看起了那张有些年代的照片。
“我完全没有印象这是什么时候拍的了。”卡卡西说，他戳了戳照片上年少的自己，“看起来是有些早了。”
“其实在找到之前，我也没有印象了。”水门稍微想了想，“应该是管家拍的吧，在我们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
“也许吧。”卡卡西又戳了戳照片上的水门，“我没有拍照的习惯，老师似乎也没有，那大概就是管家先生拍的了。”
“虽然说我不怎么拍照，不过我还挺喜欢相片的。”
“为什么。”
“如果时间能够和照片一样，定格在某个瞬间就好了，就像现在。”
“可惜那不可能。”卡卡西指了指照片上的自己，“过去的我和现在的我就有变化，时间的流逝总会体现在生命上。不过老师和过去倒是没什么变化，现在看起来还是很年轻。”
水门没有说话。
“管家先生也是，看上去就和照片上一样。”
“没有变化不一定是一件好事呢。”水门轻声说道，卡卡西闻言，微微偏头，“老师不想吗，获得永生之类的。”
“如果我可以选择，我一定不会想要永生。”水门闭上眼睛，他将头凑到卡卡西肩上。
“我想也是。”卡卡西认同道，“永生，听起来也太孤独了一点。”
“是啊，所以，时间能够定格在某个瞬间，真的是很好啊。比如定格在现在，就很好了。”
两人一直保持着这种互相依靠的姿势，没有再说些什么，一旁桌子上还放着水门没有喝完的红茶和卡卡西没有看完的报纸，房屋外面，悬挂着没有圆满的弯月，远处，奏响着没有终章的乐曲。
漫长的夜晚将至。
第一百四十一夜
“今天教会有什么事吗？”
“并不是什么好事，老师。似乎黑暗生物的事态并没有被压制住。”卡卡西在一旁修整着自己的武器，“以及，载我去北境的那段时间，教会是不是来找过老师？”
“找过，不过我并没有配合。”
“这样做没有问题吗？”
“教会那边要做什么我不知道，不过我怎么说也是一位公爵，想要随便将一些莫名其妙的罪名扔在我头上，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那样就好。教会最近是有些过于敏感了，不管有没有问题都想要找出一些麻烦来。”
“卡卡西呢，教会有没有因为我的缘故为难你。”
“那倒没有，老师也没做什么不是吗，教会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最近有什么任务吗。”
“再过几天，要去一下隔壁城邦，具体日期还没定。”
“注意安全，尽量不要受伤，太危险的话逃掉也没关系，别再出现上次那样的状况了。”
“好的好的，老师每一次都要这样说。”卡卡西投降一样举起双手，“我会注意安全的，老师也是。”
第一百四十四夜
今天晚上，卡卡西又要在教会待到很晚才会回来。
水门也和往常一样，捧着一杯茶坐在窗边。
“我有个问题。”水门开口，对一旁的管家说，“我其实一直想知道，那个时候你为什么没有杀了我。”
“抱歉，我做不到。”
“因为什么。”
“或许……”管家表情未变，他迟疑了一下，说道，“或许是因为忠诚。”
“可我并没有给你什么托付，当时也是，我甚至告诉过你，如果你不杀了我，死掉的就会是你，但你最后也没有动手。”
“在你身边待久了，谁都会感到臣服。”
“那他也会吗。”
“我想他不会。”
“这又是为什么。”
“因为他爱你。”管家微微翘起嘴角，“这一点谁都无法否认。”
水门闻言，也一并扬起嘴角，“是吗，那可真是太好了。”
话音刚落，轻微的咔嗒声想起，卡卡西从镇上回来了。
“欢迎回来。”水门起身，放下茶杯，去迎接对方的归来。
第一百四十六夜
卡卡西这次接到了正式的命令，接下来的一周，他都要赶往隔壁城镇去处理一起恶性血族杀人案件。
水门将卡卡西送走后，站在窗前看着窗外漆黑一片的夜幕，“这次教会又想来做些什么呢。”
管家将红茶沏好。滚烫的茶汤从壶口流出，在精致小巧的茶杯内打了一个旋，逐渐安静下来。
接过茶，水门继续看着窗外。和过去不知道多少年月一样，他独自一人，保持着同样的一个动作，沉默着，一直到天明。他不畏惧阳光，只是他也不怎么喜欢。拉上窗帘，水门走回屋内阴影。
他这样度过了很久很久，沉淀在几千万年历史中的生存早就让他对世界麻木。
却偏偏除了他一人。
第一百四十八夜
水门收到了一封密函。来自于辖地位于水门辖地南方的领主。揭开带着松香味的暗红色火漆，水门展开信纸，借着灯光阅读。
“发生了什么吗？”管家问。
“因为一些氏族暴乱所以无法掌控局面，希望我能过去一趟。”水门将信重新折起，“这么突兀的请求，不会只有暴乱这样的事情的。”
“那还要去吗？”
“当然。”水门把信递给管家。“我去看看他们想做什么，过两天就回来。”
第一百五十一夜
管家推开门，迎接外出的水门归来。
水门的样子看起来有些少有的疲惫，管家为此感到迷惑，他出声询问，“遇到什么事了吗？”
“我需要睡一下。”水门顿了一下，继续说，“教会果然和北境列族有什么联系，甚至专门为了对付我，找到了过去古时遗留的符文。”
“又受伤吗？”
“还好，问题不是很大。”水门揉了揉眉心，“卡卡西快回来的时候叫我。”
管家沉默点头。
第一百五十三夜
管家将一直在沉睡的水门唤醒。
和无数个昼夜一样，水门打开门迎接归来的卡卡西，仔细检查过对方身上有没有新增的伤口，然后在卡卡西无奈的注视下收回手，笑着对他说欢迎回家。
前几日在水门面孔上浮现的疲倦荡然无存。那天水门赴约，遇见的却是教会的私人军。他们手上拿着从北境列族那里得到的能够封锁上古者力量的符文。那确实有用，水门必须承认。符文攀附在他皮肤上那种滚烫刺痛的触感真实清晰。力量被钳制的感觉很糟糕，尤其面前还站着一群脸上带着憎恶表情的人类——与血族交易去除掉血族，还要为自己这种行为找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那真的很可笑。
为首者自认为水门已经穷途末路，毫不在意地说出了与他交易的血族的名姓。水门听到后轻笑。
对方被他这种表情惹恼，愤怒地嘲弄水门的力量此时一无所有，无论如何都不会出现奇迹。
只是上古者存世，本身就是一个奇迹。
水门就是奇迹。
可惜他们永远没有可能再改正自己的错误了。
这些插曲没有必要让卡卡西知道。水门的笑容如故没有破绽，如果他想，他完全可以做最精妙的伪装。
第一百五十六夜
吃完晚饭，水门和卡卡西面对面坐在餐桌上，卡卡西在看小镇上的报纸，水门有些无聊地剥着橘子吃。
“卡卡西。”
“怎么。”
“如果有来生，你想做什么呢？”水门将剥好的橘子放进嘴里，有点酸。
“怎么突然问这个。”卡卡西将报纸下移，露出的眼睛里带着点疑惑。水门偏头，“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到这个问题，有点好奇。”
卡卡西继续看报纸，“那老师呢，老师想做什么。”
“我啊。”水门没有思索太久，“想做个没有自我意识的生命吧，花花草草啊风啊海啊都可以。”
“我还是想做我自己。”
为卡卡西的这个答案感到些许震惊，水门挑眉，做出一个好奇的表情。“经历同样的生命，同样的轨迹，不会感到无趣吗。”
“还好吧。”卡卡西稍微思考了一下，回答道，“那倒不是最重要的。”
“那最重要的是什么？”水门追问。
“如果我还是我，不就可以再遇见老师了吗。”
听到这个答案，水门愣了一下，随后他猛然直起身，微蹙着眉，脸上露出烦恼的表情，“真是的，卡卡西这个答案太犯规了。”
说完，水门叹了口气，看着对面的卡卡西沉思了一阵，重新说道，“那，我也继续做我好了，为了不辜负你，让卡卡西还能再遇见我一次。”
“那说好了，如果有来生，继续去找对方吧。”卡卡西合上报纸的最后一页，眯起眼露出一个笑容。
“嗯，说好了。”水门同样露出微笑。
第一百六十夜
天气开始越发温暖，或者说，已经开始变的炎热。
“最近还有任务吗？”卡卡西换上轻便的衣服开始进行各种战斗技巧的日常练习，水门在一旁看着，这样的训练对双方来说都异常枯燥，重复一个动作无数次直到肌肉产生记忆，看着另一个人不断重复这个无趣的过程直到结束。但是双方似乎都沉浸于此。卡卡西使用武器格外认真，水门也看的格外认真，对方裸露着的肌肉线条实在是让人着迷不已。
“之前说过的，要深入北境列党那里去，可能下周就要走了。”
卡卡西挥舞武器的姿势十分娴熟，这其中一部分原因或许要归功于水门在卡卡西年少的时候就开始认真地教述他如何使用武器。从把握的姿势，力道，方向，到各种各样的战斗方式，躲避，身法，那些水门早就放弃的，在双方对等实力的情况下决定胜负的法门，水门将它们全部传授给了卡卡西。
水门抬起手，稍微遮在双眼前。虽然已经日薄西山，然而这样直射而来的光还是让他有些不大喜欢。“下周吗，那很快了啊。”
“是的。”卡卡西回答，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下。水门遮着光又看了一会，突然说道，“接下来，会有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了吧。”
卡卡西的动作一缓，他侧头看了眼水门，复又继续手上的练习动作，“大概吧。”
“真可惜。”水们叹气，“要好久，好——久——不能摸到可爱的卡卡西了。”
“我不觉得那种事情有什么好可惜的，以及老师，不要，不——要——用那种形容词。”
“偶尔一两次也没什么关系嘛。”水门笑着起身，他一步一步靠近卡卡西，直到和对方的距离近在咫尺。另一边卡卡西也停下了动作，他回头看向水门，对方顺着光走的姿态宛如从天边前来。直到卡卡西能感受到水门没有温度的呼吸，掺杂着他有些快速的喘气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我们要很久见不到对方了。”水门的表情没有太多波动，而他的语气却十分低落，尾音甚至带了点委屈的意味。卡卡西有些无奈地转身，伸手环住水门，“好了，老师，又不是再也见不到了。”
“可是，真的会很久了。”水门平视着远方的地平线，也伸手拥抱着卡卡西，“我会很想你的，卡卡西。”
“我也会很想你，老师。”
“直到下一次见面之前，我都会很想你的。”
“我知道。”
“要注意自己的安全，凡事小心为上，下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可不许有新的伤口。”
“我会的。”
“还有，卡卡西。”水门原本就不快的语速变的更加缓慢，他闭上眼，一字一句地，在卡卡西耳边低声说着，“不仅仅是下次见面前，以后，未来，不要忘记我，请不要忘记我。”
卡卡西沉默了一会，才郑重答道，“我不会忘记的，老师。”
“太好了。”水门舒了口气，“能认识你真的太好了，卡卡西。”
“我也是。”卡卡西也闭上眼，将下颚靠在水门肩上，“能认识你真的太好了，水门。”
那些我没有告诉你的任何事，都是我对你无声的告白，直到夕阳落下，夜幕降临，万籁俱寂。
第一百六十四夜
水门目送卡卡西的身影远去。
今夜，卡卡西将跟随着教会的步伐，前去北境肃清血族余党。
直到卡卡西的气息彻底远去，水门才对一直站在一旁的管家说道，“我们也可以离开了。”
“就这样离开，没有关系吗？”管家有些不放心地问。
“没事，如果他不会回到这里，那我也没有再待在这里的必要了。”水门从一旁的衣挂上取下一件轻薄的黑色斗篷披上。随后他和管家的身影，也永远消失在了这片土地上。
连带着那些过去，一同化为了废墟。
第一百六十五夜
教会传来消息。
原本定好在到达北境后就以背叛人类私通血族的罪名抓捕起来的隶属教会内的血族猎人旗木卡卡西在第二日的行程中脱离队伍不见踪影，搜索未果，特向上级请示处理方案。
另，确认潜伏在镇上的公爵波风水门实为血族内部的高级首领，今日派遣教会军与血族猎人前去抓捕时，未在其领地上寻觅到其踪迹，其居所也以空旷无生命气息，特向上级请示处理方案。
第一百七十五夜
教会传来消息。
在可能出现的地方都派遣人手搜索后，仍然未找到波风水门与旗木卡卡西的行踪，是否要继续搜寻，特向上级请示处理方案。
第一百八十二夜
教会传来消息。
与北境血族的商谈已得到最终结果，双方皆以除去威胁人世的上古血族为目标，于是双方都愿意放下成见，为了世间的和平宁静，暂时达成合作关系，具体行动计划仍在确认当中。
这将会是载入教会史册的一次伟大行动。
第二百零一夜
教会传来消息。
一切前期准备都很顺利，静候这次圣战佳音。
第二百五十二夜
“老师：
见信如唔。
这封信是托南方领主带给你的，这位领主的胆量看来不是很大，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差点咬了我一口。
还好有老师留下来的记号。
一切安好，我刚从南部领地离开，街上还有你的大规模通缉令。不过我想这种事情大概难不倒老师。
另：我截了一封教会的情报来信，最近可能会有人在中部地区假扮我，我知道老师不会上当的，对吧。”
第二百八十三夜
“卡卡西：
见信如晤。
信我已经收到，不过我想了很久都没能想到我该怎么传信给你，有点沮丧。你既然知道南方领主，那我把这封信先寄存在他这里，下次你再来就让他交给你好了。
如果他敢咬你，我就去收拾他。
同样安好，我很想你，管家说他也很想你，你不在了之后管家完全不会下厨了，真难过。关于你说的通缉令一事，唔，说实话，这种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怎么应对我很熟练，不用担心。
另：变形者的事情不会再有第二次，相信我，我不会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的。”
第三百零四夜
水门和管家坐在一家小酒馆的角落中，整个喧闹的酒馆里没有任何人注意到隐藏在暗影中的两人。
“我听说，教会最近开始严查血族，是真的吗？”一位喝的醉醺醺的酒客问他同桌的伙伴。
“谁知道呢，反正最近教会查的可凶了，干啥都要调查一番。”
“我对他们查什么没一点兴趣，就是我最近被拦下来好几次了，特别烦。”
“没办法，谁让他们是教会呢，忍一忍就过去了。”
水门勾起嘴角，“看来，最近教会已经把全部的注意力放到我身上了。”
管家在一旁沉默地倾听。
“这样也好，不用怎么担心卡卡西那边。不过卡卡西藏得也真是好，我居然都没有办法第一时间得知到他的行踪，还要靠我自己血液的味道。”
水门说完，饮尽杯中酒，他对自己喝的酒中是否掺水，这酒本身是不是好酒都毫不在意。在桌子上留下足够的钱，水门和管家离开了酒馆，再次远离人声，融入黑暗。
第三百一十一夜
卡卡西一直走到小巷没有人的角落，才将衣襟中藏匿着的暗信展开。
教会的传信手段他了如指掌，其中哪些是真的消息，哪些是用来掩人耳目的，他也能够一眼分辨。借着不怎么明亮的月光，他逐字逐句地读完，随后将密信再次折好，准备找个有火炉的酒馆烧掉。
一个与北境一齐研究出的，可以禁锢上古者力量的法印，法印的制作方式无比复杂，然而在实践中证明其并不能困住力量处于全盛时期的上古者，需要一些其他的额外措施，才能够有效的困住上古者。
很有趣的一件事。
但这样并不是他的愿望，卡卡西想。他快步穿梭在夜中，影子都不曾留下。
第三百三十三夜
水门悄无声息地解决掉眼前这个血族。
“需要清理吗。”管家在一旁问。
“不需要，就这么留着，告诉教会他们我还没打算放弃这个无趣的游戏。”
第三百七十六夜
卡卡西面对着眼前这具血族的尸体，想了想，没有将痕迹清理掉。
北境的血族大多想法疯狂，一旦发现，无论出于什么样的立场，卡卡西都不会放过他们。借此稍微提醒一下教会，也是个还算不错的选择。
第四百夜
“您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南方的年轻领主询问水门。
“没有，等北境那边有新的动作再说吧。”水门优雅地端起茶杯，呡了一口温热的红茶。“如果他们一直抓不到我的话，估计会采取一些极端的措施，到时候再决定也来得及。”
“您还真是镇定。”南方领主有些汗颜，“也不怕他们对那位……血族猎人做出什么吗。”
“没那么容易。”水门笑眯眯地回答，“他是我一手教出来的，我对他的能力毫无怀疑。”
“但愿如此。”
“对了，下次他如果还有来找你，请再帮我递一封信给他吧。”
第四百四十八夜
南方领主将水门留下的信件递给卡卡西。
“麻烦了。”卡卡西谢过南方领主，没有再就留，直接离开。到了后半夜远离南方领主住所的僻静之地后，才将信拆开。
原本卡卡西以为在信纸中会写什么很重要的内容，没想到的是，他打开信后，里面只有一行字。
“我很想你。”
卡卡西失笑，这次他没有将信毁掉，而是小心翼翼地装进衣服的暗袋里，正贴着他左胸口跃动的位置，一直保存。
第四百九十九夜
管家告诉水门，北境的血族有开始重新往中央大陆靠近的趋势。
“无所谓。”水门听完后，对这个消息毫不在意，“最多只是想掀起第二次内战，不过按照他们的势力分布，估计还要准备不少时间。不用担心。”
第五百二十五夜
卡卡西拆开密信，其中的内容大概是教会的力量核心开始靠近北方移动。
卡卡西能想到教会想做什么。既然是要和北境的血族联合发动血族内第二次内战，至少要先汇合协商。
北境想利用教会除掉中央大陆的血族主力后一举统一整个大陆，教会想借助北境将血族内威胁最大势力最大的中央部分驱除后再拿下耗损过的北境，双方都打好了如意算盘，只是不知道谁才是那个黄雀呢？
第六百零四夜
不知不觉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水门想，然而卡卡西同他拥抱告别时的体温还仿佛留存，那些过去历历在目像是昨日，近的不可思议。
“他们真的好慢啊。”水门喃喃自语，第一次，他开始有些抱怨北境的准备速度慢的过分。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去见卡卡西最后一面。
确实是最后一面。
第六百五十七夜
卡卡西取出之前水门写给他的那封信，再次仔细地，查看着触摸着水门的字迹。
在北境正式告战前，水门可能不会主动出面了。卡卡西看了一会后，重新将信收好。在那之前，自己也不能让水门困扰啊。
虽然他也已经，很想，很想去见水门了。
哪怕是最后一面，也很想了。
第七百夜
水门想，他已经等待了很久很久，十万年，百万年，千万年，或许更久，他已经记不住了。
他已经等了那么久，为什么现在，这些在他生命里完全微不足道的日子会显得那么漫长，比他等待的所有岁月都要漫长。
是因为卡卡西吧。
水门想起来之前，他曾对卡卡西说过，如果有来生，他也要继续做自己。哪怕是再一次经历看不见尽头的等待的痛苦，水门也想再一次遇见他。
想每一次，都遇见他。
第八百夜
偶尔，卡卡西也会因为梦魇惊醒。
这种情况在他年少的时候出现的极其频繁，不过那时候有水门在，任何时候他睁开眼都能看见水门带着笑意在他身边。水门是他在无尽长夜里的光芒，出现的瞬间就足够照亮全部阴影。
如果不是水门亲口所言，所有真相他都不会相信。
不会忘记的，就算是永别，也不会忘记的。
第九百夜
终于，北境与教会的联合军，要有所实际行动了。
第九百九十九夜
北境的人造上古者出现在中央大陆的边缘，几乎在同一时间，水门赶到。
谁们完全没有理会那些严阵以待对着他露出武器和獠牙的家伙们，而是径直走进为了防止两位上古者实力的血族战斗波及而建立的结界中去。
无论是北境还是教会，都没有想到这一切如此顺利。
第一千夜
察觉到结界中双方的能量波动都开始产生疲软，北境和教会商讨决定，立刻进入结界使用封印力量的法印。
只是这时，突然有两位来客组拦住了他们的脚步。
“好久不见。”管家对身旁的卡卡西说。
“确实，好久不见了。”卡卡西简单的和管家打过招呼后，就将视线移动到面前混杂着人类和血族的军队中去。“这个数量，不算少啊。”
对那些来自军中的各种呼喊质问等等声音充耳不闻，管家仍然保持着自己的仪态，“是不少，不过并不是不能阻拦，对吧。”
“只是需要的时间可能会长一点。”
“那，动手吧。”
第一千零一夜
卡卡西去阻挡教会的成员，管家则去只身应对那些血族。
整个战斗持续的时间极久，夜幕再次降临的时候，数量庞大的队伍才彻底被清理。
卡卡西没有受到太多的伤害，反而是那边一个人面对血族的管家，已经连支撑起自己身体的力量都失去。
“给你这个。”管家虚弱地将自己从为首者那里拿来的法印递给卡卡西。
“连你也想要让我去杀了他吗。”卡卡西接过，半阖上眼，听不出任何感情地问道。
“那是他的愿望，一直都是。”管家咳了两声，继续说道，“原本这个愿望该由我去实现，只是我实在没有办法做到，我对他的忠诚已经到了连我自己都感到诧异的程度。”
“那么我呢。”
“你是不一样的。”管家闭上眼，他现在连说话都开始困难，“他是真的深爱你，你也是，这样再好不过。”
“我明白了。”卡卡西放开管家。“感谢你一直以来的照顾。”
“我也要……感谢你。”管家用最后的气息，轻轻的说出这句话，“感谢你，实现他……他的……愿望。”
卡卡西起身，他看着管家最后露出满足的微笑，将法印握在手掌心。
结界内，力量的波动已经完全消失。

时间停止的一夜
结界的中心，水门跪坐在其中，另一位上古者倒在他的面前。水门闭着眼，血的痕迹布满他的周身，有些是他的，有些不是他的。
卡卡西第一次见到水门这样狼狈的时刻。
“你来啦。”水门没有睁开眼睛，也没有转动头颅，只是语气轻盈地说了一句，卡卡西应道，随后，他问水门，“老师，你是上古者，对吧。”
“这个问题你终于问出来了。”水门的嘴角微微扬起，“不过答案，你不是也早就知道了吗。”
“不。”卡卡西盯着水门。“这个答案，除了老师亲口告诉我，不然我不会相信。”
告诉我。
就算是否认，我也相信。
“真可惜。”水门轻叹，随后他睁开眼，看向卡卡西的方向，“抱歉啊，卡卡西，我确实是上古者。”
空气静谧了一会。
“我明白了。”卡卡西松开手，被他一直紧紧捏着的法印开始有所效用，“如果那是你的愿望。”
水门的笑容逐渐扩大，最后，他看着卡卡西，目光中的温和一如往昔，“还有一个愿望，请不要忘记我。”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