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传来时隐时现的滴水声。

更漏迟迟，深远源长。寒霜入骨，烈火撕心。无数声音叫嚣着，呐喊着，催促佐助缓缓挣开了眼睛。

眼前鲜红色不断蔓延。如同铺天盖地的残阳余辉。层层叠叠的尸体东倒西歪，隐隐露出上红下白的团扇一角。

大概是感受到他惊恐的目光。在这不足20个榻榻米的房间里，唯一一个站着的人背对他，慢慢转过身——

一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脸。

明明容貌和自己有九分相似，为什么，为什么大家都说，我和哥哥完全不一样呢。佐助倚靠着石墙，不合时宜地想。

鼬悄无声息地来到他的面前，滴落的血珠顺着冰冷的剑尖在地面画出一道流畅的血痕。

——快，站起来。本能呐喊着。

鼬停下脚步。佐助甚至能看到他漆黑的眼珠里自己的倒影。

——快跑啊！快啊！绝望和恐惧把他彻底钉死，现在他连一根手指也没法挪动。

鼬抬起一只手，在佐助额头上轻轻一点。

那浸染了鲜血的笑意，如沐春风，一如小时候那样。

然后鼬又戳了戳他的额头，又戳了戳，戳了戳，戳••••••

“••••••”戳够了没有？佐助黑着脸，挥舞双手想阻挠他，结果鼬戳得更厉害，不仅是额头，甚至面颊，鼻梁，嘴唇••••••

“唔••••••”呻吟了一声，他倏然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纯黑的眸子。

四目相对

“••••••”蛇窟哪来的仙鹤？难不成自己没睡醒？

佐助默默地起身下床，然后狠狠地掐了一下一旁不知道在做什么的水月的胳膊。

“嗷——佐助你做什么？干嘛掐我？”水月冷不丁大叫一声。

——应该不是做梦。佐助眨眨眼，一片清明。

“••••••雪？”这下他看清楚水月在做什么了。水月不知道从哪弄了一盆雪，正就着小盆蹲在地上堆着小雪人。

“恩啊，外面在下雪！好大呢！”水月兴高采烈，“好像我的家乡呢。”

水月来自雾影村，那里终年水雾弥漫，常常下雪，和天朗气清四季分明的木叶完全不同。佐助没有去过，却帮水月找到他一直希冀的斩首大刀。这把刀曾属于雾影村的另一个叛徒。

“这只鹤哪里来的？”

“哦，我刚刚去外面接雪，看这只白鹤孤零零地站在水塘边有些可怜，就顺手把它带回来了。”水月摇头晃脑，毫不在意地回答，“不是有一个传说吗？有一个农夫救了一只白鹤，结果这只白鹤化成美丽的少女以身相许••••••”

“幼稚。”佐助的口气愈发冷淡。身旁的仙鹤倒是愈发亲近，黑白分明的翅膀一个劲地扑棱着，整个鹤身像牛皮糖一样粘过去。修长的曲颈蹭着他光洁的脸庞，惹得他一阵颤栗。

“佐助你这就不懂了。浦岛太郎的故事听过没？文福茶釜的故事听过没？断舌雀的故事听过没？”水月侃侃而谈，“万物有灵，况且仙鹤可是盖了章的灵物！现在它还那么粘你——啊对了，刚刚你睡觉的时候一直翻来覆去，不舒服吗难道做春——”

“哐当！”

••••••••••••••••••••••••••••••••••••
香菱踏进蛇窟时，一眼就看见一只漂亮的白鹤乖巧地枕在佐助的膝盖上。

！！！哪来的情敌？水月和重吾也不替她管管！等等水月——

哦，水月正呈“大”字型脸朝下趴在地上。

不管这个不靠谱的家伙了！香菱恨恨地想，手里的小手绢都快要撕破。佐助的膝盖老娘都没摸过呢！

“乖巧”的仙鹤蹭了蹭佐助粉嫩嫩的小脸蛋，毛茸茸的软毛舒服的让他眯起了眼。佐助拎起手边的小鱼干（水月拿来的），准确地投喂进白鹤的长喙。

“唉呀，哪里来的白鹤，真可爱。”香菱暗自挤挤胸，亲热地坐在佐助身边，末了还摸了摸仙鹤的羽翅。

“水月带回来的。”佐助整个人干干脆脆地环住仙鹤，温暖的鹤羽带着太阳的热度，照的他全身几乎都快融化了。

呵呵，水月活该！香菱在心里冷哼。双手不露痕迹地划过佐助白花花的颈脖。啊，这豆腐般的触感••••••

等水月从地上爬起来，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佐助搂着仙鹤，面若桃花；香菱搂着佐助，口水流了一地。

什么情况？水月僵直了脸，最终咳了两声。

“咳咳，那个，香菱你来有什么事吗？”

佐助迷离的眼神总算有些澄澈。他直起身子。

“香菱，大蛇丸的答复呢？”语气里一如既往的冷淡。

“大蛇丸说，他会配合你的行动。”香菱早早就从佐助身上移开，她瞪了水月一眼，然后才从口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卷轴，“这里画着大蛇丸的一个基地。”她展开卷面，十几寸长的图纸上用红色标注出一个地点，“这个基地离木叶不远，不过一年前因为山洞塌陷被废弃了，里面所有重要的东西已经搬走，剩下的都是些不打紧的玩意儿，正适合做诱饵——这是大蛇丸的原话。”

佐助面无表情地盯着地图，一句话也没说，仿佛眼前并没什么地图，而只是一团空气。突兀的沉默让香菱一阵尴尬。只有白鹤不老实地把小脑袋靠上佐助宽阔的肩膀上，发出“咕嘟咕嘟”的愉悦声。

香菱踌躇了一阵，索性开口：“不过，大蛇丸说最近人手不够，所以想问我们借••••••”香菱小心地瞧着他：“借••••••重吾用。”

“哼！”佐助总算有了表态，虽然只是冷哼了一声。

“那重吾••••••”

“我已经让重吾去大蛇丸那边。”

“什么时候，我怎么••••••”香菱吃了一惊。

“你离开没几个时辰。”佐助平静得好像在讨论今天的天气，“打从开始，大蛇丸就总是无意和我强调他很忙。虽然表面没有表态，不过他大概也觉得这个计划成功的可能性太小，不愿牺牲自己的手下。”

“但他明明答应我帮你设下诱饵••••••”

“所以我才派重吾去大蛇丸那边自愿充当这次行动的诱饵，这是你能拿到这张地图的真正原因。”佐助顺了顺白鹤洁白的翅羽，“比起牺牲自己的手下，不如让我们担所有的风险，这样无论成败，他都不会有丝毫损失，甚至成功的话，他就能摆脱团藏那个家伙。”

“••••••”香菱没有说话。良久她迟疑道，“那••••••现在真的就要这么做吗，佐助？这样重吾会不会很危险？反正我们都已经和晓搭上线了，不如再等上一段时间，和晓那边从长计议也不是••••••”

佐助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骇人的杀气压得香菱消了声：“我等不及了。上个月，团藏在众院大选中取得大多数议员的选票，由此看来下一任火影板上钉钉是他。但最关键的是，之后他提出每届火影的选举必须举贤任能的议题。”

“这••••••什么意思？”香菱一脸茫然。

“噗噗噗。”一旁的水月倒是笑出声，“看来你不了解嘛！木叶火影的选举制度。”水月无所谓般耸耸肩，“本来，木叶火影的任职是有期限的，到期后不能参加下一任选举，不过现在嘛••••••看来这期限要废了，即使原火影任职已到期，只要在下一届的选举中他的投票数足够高，依然可以连任。”

“这样不是很公平吗？如果火影做的的确很好••••••”香菱依然不解。

“这你就不懂了。”水月在她面前晃晃手指，“就拿现在的团藏说，不仅好几个内阁成员是他的同窗，现任火影的辅佐官也是他的女婿；警务部更不用说，一把手二把手换了好几拨，现在的那位据说以前曾担任过他的贴身翻译。还有文科部，医疗班••••••啊医疗班那波人听说闹得挺凶，毕竟是千手家的人，天生有些脾气，而且千手家和自卫队大部分上层都是世交。”

“啊对了，最重要的自卫队里，暗部按照规定已经划为火影的私人军队，如果没了其他自卫队成员的掣肘，这条规定再一改，可就有趣了。虽然他提出集中力量办大事这种口号，不过嘛——大事能不能办成我不知道，管人倒是方便多了——横竖都是他的人。”

香菱咬了咬嘴唇。

“但，但是团藏的野心木叶就没人••••••”

“你以为那群人精不懂么？说不定呐——”水月露出一排鲨鱼般的利齿，语气里满是戏谑，“那些木叶的高层，一个个都这么希望。欸——搞不好这次他能这么顺利的连任，也和这个提议有关••••••”水月恶劣地揣测着。

世世代代公家贵族，世世代代高官厚禄，世世代代封妻荫子。

木叶，果然已经腐烂到根。

“这条规定一旦通过，只会有更多的人倒向团藏；如果他控制了整个木叶自卫队，想扳倒他几乎不可能！”樱色从佐助的脸颊褪去，他的脸色白得瘆人，眸子却愈发明亮，“迟早我会毁掉木叶，不过现在——团藏必须死在我手上。重吾现在大概已经按照大蛇丸的指使，作为诱饵吸引团藏的注意力；水月你按照计划负责接应他回据点；而香菱，你助我混入城内，我会假扮成神官伺机刺杀团藏——无论成功与否，如果在约定的时间我没有和你汇合，你就单独回据点找水月。”

水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过了好一会，香菱也勉强答应了一声。

蛇窟重新安静下来。只剩下跳跃的火光拉扯着三人一鹤的烛影。

佐助疲惫地走到床边躺下，怀中的白鹤乖乖地卧在他身边。

“团藏行动的时候，再叫醒我。”他把额头埋进柔软的鹤羽，汲取白鹤身上源源不断阳光般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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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团大团的雪块撕裂成细小的飘絮，从空中盘旋而下。不久，飞花消散，天高云阔，放眼望去，大地银装素裹。

“团藏的人开始行动了。”香菱从外面走进来，肩头如同染上了白霜。

佐助已然清醒。他点点头，怀中的白鹤随着他的起身，重新落在地上。

蛇窟外，晓星未沉，银月高挂。月光如水，笼罩在佐助身上。

好一会，他向月亮伸出手，似乎抓住了什么，也似乎什么都没抓住。

忽然，身后的白鹤振翅高吭，鸣声悠远嘹亮，直入云霄。

随即，它舒展双翅，飞蛾扑火般，奔往茫茫的月影中。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