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带我去什么地方？”运动会闭幕式结束以后，星期日主动找上了加拉赫。

“你记得啊，我还以为你肯定忙忘了。”加拉赫揶揄。

“……我记忆力很好。”星期日干巴巴地说。

“我开跑前听说，这长跑项目是选报的，不要求每个班强制参加，所以……”加拉赫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我、我也没说过是强制的。”星期日少见的一点私心被拆穿，难得产生了一种被猎人盯上的感觉，不由表现出几分色厉内荏。

“确实～”加拉赫发出两声轻笑，原先的气氛一挥而散。他不知道从哪摸出一只二哈玩偶：“去哪儿等会儿再说，这个送你。”

这二哈玩偶是本次运动会单项运动的冠军奖品，星期日认识：“我有一只了，你自己留着吧。”

“你有一只，和我要送你一只有关系吗？”加拉赫笑呵呵地把狗塞进星期日的背包里，现在那里有两只二哈了，紧紧地挤在一起。

“你先去小树林旁边的楼梯口坐着等我，我去拿点东西。”加拉赫快步离开了。

星期日把二哈玩偶从背包里拿出来，这只玩偶身上没带上那经典的烟酒味，只是有一丝很淡的汗味儿，让他想起那只在他心里撒欢儿的狗。

……

星期日抱着包坐在楼梯上发呆，小翅膀下意识地扑扇。一阵秋风吹过，发丝浮动，羽毛微颤，枯叶纷飞落下，像是山林为大地播撒的祝福——加拉赫提着东西赶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

他以前就知道星期日外貌出众，但出众到让他挪不开眼睛，还是第一次。

“小鸟！”他一边走过去一边喊。

星期日诧异地转过头来：“你叫我什么？”

“班长，走吧，就在那边。”

星期日还想说些什么，但被加拉赫推着往前，两个人钻进了林子里。

“你怎么拎着个笼子？”星期日低头看加拉赫手里。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喏……这个给你。”加拉赫从口袋里拿出一盒午餐肉塞给星期日，拉环上还夹了个塑料勺。

“胆小鬼，出来吃饭了！”加拉赫冲着林子里喊了一声。

星期日：？

林子里忽然发出一阵稀里哗啦的响动，一只黑黢黢毛茸茸的小东西从灌木丛里冒出个头，然后摇头摆尾、斯哈斯哈地颠儿过来。

走到近前，星期日才看清。这是只狗，脏的不成样子了，毛发混着枯草和泥土，一团一团黏在一起。

加拉赫蹲下，又从另一个口袋里摸出小半袋狗粮，打开放在地上。那小狗快乐地扑进狗粮袋子里，一时间狗粮被狗爪扒拉得哗哗作响。

“‘胆小鬼’是我遇到的最难混熟的狗了，花了我两个多星期。我抓的上一只狗——就是晚自习迟到那次——才花了三四天吧。”加拉赫示意星期日蹲下，“它一开始见到人就跑，有点风吹草动就没影了，比兔子还难逮。”

这姿势不太雅观，但坐着会弄脏裤子，站着又不太合适，所以最后星期日还是跟着蹲下了：“你为什么要跟狗混熟？”

“为了让它不要到处乱跑，然后把它送到它该去的地方。”加拉赫低头看着“胆小鬼”耸动的脊背，“今天就差不多可以抓了，临走再给它吃顿好的，以后就在救助站吃大锅饭了。”

“所以你跑个第一就是为了叫我来帮你喂狗？”星期日拉开午餐肉的拉环。

“它虽然胆子小，但性格温顺，在我抓过的狗里是最适合喂着玩儿的。”

行，把他叫来喂狗玩儿的。星期日看着加拉赫期待的眼神，恍惚看到一条狗尾巴竖在对方身后摇得飞快。

“这种流浪狗叫保安来处理不就好了，你何必费这个功夫？”星期日不想驳了加拉赫的期待，于是从善如流地打开了午餐肉罐头。“胆小鬼”闻到肉的香气，从狗粮里抬起头来，两颗黑溜溜的眼珠急切地望着星期日的手。

“叫保安来处理，它就不见得活的了了。”

星期日想起之前保安在校园里打死一只流浪狗的事，默默认可了加拉赫的回答。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于是林子里安静了下来，只余树叶的沙沙声，和“胆小鬼”大吃特吃的声音。

饶是星期日一开始并没有什么兴趣，也不得不承认，看着午餐肉被小狗一点一点吃光是一件很解压的事情，感觉胃口都变好了。于是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脸上的微笑已经保持很长时间了。

“诶。”

加拉赫扭头看他。

“你能带我去你工作的酒吧看看吗？”

……

虽然加拉赫工作的酒吧算不上遵纪守法，但也不会有学生明目张胆地穿着校服进去。现眼，还容易被举报了。所以等加拉赫带着衣着休闲的星期日站在酒吧门口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晚上了。

“你确定你要穿这身进酒吧？”加拉赫看着星期日的穿着，挑了挑眉。

“这已经是我能找到的最合适的了。”星期日摊开双臂。

他穿了一件修身的浅色风衣，下身牛仔裤，风衣里面是一件白色衬衫，扣子甚至老老实实的扣到最上面一颗。一整个看过去就不像要去酒吧，倒像是要去求职。

“你没有卫衣或者夹克之类的吗？”

星期日摇头。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吧。

“那你把风衣脱下来拿在手上，衬衣不要扎进裤子里。”

星期日犹豫了一下，一一照做。

加拉赫上上下下地看了看，走上前去：“介意我帮你整理一下吗？”

“额……可以。”

加拉赫解开了衬衣的两颗扣子，理了理领口，消瘦的锁骨显露出来，在路灯的照射下撒下一片阴影，胸口处大片莹白的皮肤若隐若现。

“怎么了？”星期日见加拉赫停住，抬眼看他。

在加拉赫眼中，星期日茫然的双眼由下至上地看着他，亮晶晶的，流动着金子般的灿光。

“没什么。”他默默地把第二颗扣子又给扣上了，“就这样吧，我带你进去。”

……

“哟～加拉赫居然带朋友来了，难得啊！”前台接待的小哥染了一头红毛，鸡冠似的竖在头上。

“上一边儿去。你的活儿忙完了？”加拉赫将他一把从必经之路上扒拉开，目光在吧台后扫视了一圈，“舒翁没在吗？”

“现在还不到九点，没到忙的时候——不巧，老板今天出去了。”那红毛的嘴也像鸡一样叨叨叨个不停，“这是你同学？第一次来吧，看着就像个好学生啊。”

“你好。”星期日神情镇定，面带微笑。尽管他耳朵被极富冲击感的音乐震得嗡嗡响，根本听不清对面说了啥。

“害——搞这么严肃，坐坐坐！来者是客，加拉赫的朋友那更是要热烈欢迎……”红毛拦住星期日的肩膀往里走，加拉赫一把拽住他的胳膊：“不对吧，我怎么记得你昨天还有账没算完呢？”

“什么……”红毛回头对上加拉赫的眼睛，“什么记性啊我！没你提醒我都忘了，那你们聊，我先去忙了。”

红毛扇着看不见的翅膀呼啦啦地走了，加拉赫带着星期日坐在了吧台旁边的高脚凳上。

“要喝点什么？”加拉赫转到吧台后面拿起调酒壶。

“有果汁吗？”音乐声实在是太吵了，星期日不得不提高声量。

“你来酒吧喝果汁？”加拉赫耷拉着眼皮看着他。

“我不喜欢会让人不清醒的东西。”星期日转过身来看着他。

“行。”加拉赫抿起嘴角，熟稔地从冰柜里翻出菠萝和柠檬，又架子上取下几瓶标着外文的饮料。

调酒的过程比起制作，更像一场表演。各色的瓶子如同马戏团的抛瓶一般在加拉赫的两手之间跳跃。他轻车熟路地摇动装满了冰块和饮料的调酒壶，肩膀和手臂的肌肉隆起，紧绷的袖子撑出明显的线条，在流动的灯光下展现出迷幻的性感。摇动的调酒壶奏出雀跃的鼓点，和动感的音乐相得益彰。

几分钟后，金红的果汁化作细细的一道淌进高脚杯中。

“一杯‘波斯猫’，敬金子般的灵魂。”

加拉赫看着星期日用标准的手势接过高脚杯，嘴角的微笑略微扩大。星期日金色的眸子和流动的果汁两相映照，秋池扰动、湖泛波光。

星期日谨慎地抿了一口，是菠萝和橙子混合的味道，应该还有一些别的果汁，但肯定没有酒精。

“太甜了。”他这样说，但很诚实地又喝了一口。

加拉赫和当值的调酒师打了个招呼，离开吧台坐到星期日旁边。他不动声色地将手臂搭在了星期日背后的桌沿上，眼神一一扫过周围蠢蠢欲动地想要上来搭讪的人们。

像守着骨头的狗一样……星期日撇了他一眼，默许了他的小动作。这里的一切都是他极为陌生的。嘈杂浮动的音乐，闪烁摇晃的灯光，影影绰绰的人群和虎视眈眈的眼神。原始、野蛮、混乱、无序，令人生厌……加拉赫身上一直带着淡淡的烟酒气，而在这里，这种烟酒气被稀释到近乎无味，留下的只有让他感到熟悉的体温，成了这片陌生之海里唯一的孤岛。

他内心甚至有一种冲动，是不是靠的再近一点，那些赤/裸裸的眼神就会从他身上移开？

——

“波斯猫”参考经典无酒精鸡尾酒“猫步”，也称“潜行者”，形容那些像猫一样轻轻走路的人。原本的制作过程要加入蛋黄，但考虑读者可能接受不了且行文没有必要，文中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