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开始时，杨戬是不忍动沉香半根头发的，连重话都不会说。
好容易找回来的外甥，宠都来不及，他怎么舍得。
更何况，沉香性情是狠厉了些，但在大是大非上却一向拎得清。他这个做舅舅的最多也只规劝少年下手轻些，不到生死仇敌没必要下死手云云；至于这孩子听还是不听，他其实是不在意的——谁还没个年少轻狂。早年他带着哮天游历三界时，不也动辄放狗咬人，惹过不少麻烦么。
只是他没想到，宠坏了的孩子居然敢借着醉酒的由头强吻自己，还一副笃定自己不舍得抽他的模样伸手要撕自己的衣服，气得他拎着沉香的后脖领就想把人丢下船去，还是姚康二人死命拦着，才没闹出什么坠船身亡的恶性新闻。

“舅舅，我只是喜欢你，就这么罪大恶极，值得你杀我泄恨么？”
沉香站得笔直，盯着坐在湖畔望向远方的杨戬，眼角泛红，必须要紧握双拳，才能抑制住自己想扑上去抱住他的冲动。绿色的元神在他身后若隐若现，显然是情绪激动下，有些难以自持。
“抱歉。”杨戬叹了口气，手中翻飞着的乾坤八卦盘终是落定，被他收回怀中，“是我反应过激。”
“你在我身边呆了八年，修成九转玄功也已经三年多了。怪我把你锁在身边，耽搁你了。”他并没有正面回应沉香的感情， “你只是把依赖错当成了喜欢。出去走走，你会找到真心喜欢的人的。”

果然……被否定了。
被舅舅毫不留情地彻底否定了。
沉香死死咬住唇，不让自己的委屈泄出半点声响，手指几乎要掐破掌心，才能抑制住他心底忍不住的凶意。
他心底从八年前就住了一头懵懂的野兽，一头想要把舅舅拆吃入腹的野兽。
他控制了八年……欲望起起伏伏，如今的他早已濒临极限。眼见着杨戬起身向自己走来，似乎想给自己一个拥抱以作告别，他终究是忍耐不住了。
“舅、舅。”他抬头，眼角已然被绿色的火焰所侵占。即使不用宝莲灯，释放元神于他而言也不过是小菜一碟，“是你逼我的。”
“我真的……喜欢你啊。”
铺天盖地的锁链早已蓄势，他心意一动，便全都向面前毫无防备的杨戬袭去，速度比当初无意之下的暴走更是要超出数十倍，即使是杨戬，也不能再闲庭信步似的躲过这些锁链。

杨戬元神仍被封着，以他肉身成圣的程度闪躲这些锁链倒也无妨，奈何沉香这些年跟在他身边做赏银捕手，对他的身法乃至九转玄功过于熟悉，几根锁链竟是专挑他盲区下手，甚至专攻他后腰处曾被剑斩过的伤口，招招狠厉，丝毫不留情面。
“舅舅。”元神动作何等激烈，但沉香却就那样站在离杨戬不远处的地方，静静地看着杨戬被自己的元神逼到死角，又绝处逢生，“如果我真的罪大恶极的话，你怎么还不动手？”
“除非杀了我，不然……我绝不会离开你。”
“是你答应我娘要永远照顾我的，舅舅。”

看着小孩站在那一脸委屈，认命等他动手的样子，杨戬几番辗转腾挪，最终还是心软了。
其实他可以走得潇洒，以沉香如今的程度决计拦不住他。但……放任这钻了牛角尖的孩子一个人留在这里，他不敢；至于强行动手打散这元神，他更是不忍心。
——明明是想要护他一生顺遂的，却还是自己伤了这孩子的心。
思及此，杨戬的身形骤然停在沉香面前三尺远的地方，由着数条锁链收束不住、狠狠抽打在脊背上，数条血痕连带着一声闷哼，他几乎控制不住地向着前方的沉香歪倒下去，反而被瞬间锁住手腕、脚踝的锁链拴住，拉直身来。锁链蜿蜒而上，小心翼翼地缚住四肢，绕过鼓胀的胸肌逐渐勒紧，勒得杨戬几乎不能呼吸。
“沉香，我不想你日后后悔。”这突然就不敢看自己的白眼狼手都在发抖，还固执地摸向自己的脸、脖颈，稍微动弹下便能引得压在几处死穴上的锁链愈发收紧，杨戬干脆彻底放松下来，任由对方摆布，“不值得。”
“怎么会不值得呢？”沉香阴沉着脸，抬眼偷瞄了他的脸色，干脆将他的头巾下拉遮住双眼，吻上了眉间那道伤痕，“日后后悔？若是能日到舅舅……莫说后悔，即使是死在这里，也算值了。”
“我是很认真的喜欢你，舅舅。”

视线被阻碍，触觉被无限地放大。杨戬苦笑一声，将自己融入这片风月之中。
怎么就把这狼崽子……教成这样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