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衡在七罪塔内待的日子久了，便也摸清了其中的底细。他趁蔑天骸外出、侍卫疏于巡逻的间隙，悄悄溜进藏兵阁内，挑了把称手的匕首藏于袖袋。他起初还担心事迹败露，然并无人向宗主报告藏兵阁失窃，蔑天骸仍待他一如往日并无异常，而且近日似乎心情十分舒畅。兴许是几日来捷报频传，蔑天骸得知丹翡要自投罗网，心情大好，还费了点心思谋划什么。





丹衡心知丹翡不是蔑天骸的对手，正面挑战他不过是飞蛾扑火，内心愈发不安。





是日，蔑天骸破天荒地传召他到卧室。丹衡强忍着厌恶走到他身旁，见他衣冠整齐坐于案前，支起右手微微托着太阳穴闭目养神，脸上鲜有地露出倦容。





“来了吗”蔑天骸睁眼，随意瞥了一眼丹衡又缓缓闭上，“为吾解发。”





丹衡小心翼翼地走到他身后，原想着这位魔主又在想什么法子侮辱他，却迟迟未见他有动静，便也稍稍安下心来。他平常甚少留意蔑天骸的装扮，即使是被迫与他对视也不愿将目光多停留在他身上多片刻，此时才留意他有好好束起长发，看起来极为乖巧。





乖巧啊……他一念及此，一不留神便笑了出来。





“安静。”蔑天骸冷冰冰地命令道。丹衡自知失态，但还是忍不住驳回去：“看来宗主大人的耳朵十分娇贵，容不得一丝杂音。”





“………”





蔑天骸深吸了一口气，却一言不发，维持着原本的姿势任丹衡替他取下装饰得极为精致的发带。丹衡看着蔑天骸的长发从指间柔顺地滑下，想起自己在锻剑祠生活时常常替丹翡束发，一来二去梳头束发的功夫也驾轻就熟，只是没想到如今竟用在了仇人身上。


梳理过后，蔑天骸终于睁开了眼。他站起来，面对丹衡抬起两臂：“为吾宽衣。”


丹衡错愕，久久没有动静。蔑天骸皱眉，双手猛地抓住丹衡双手手腕拉到衣带上：“为吾宽衣。”丹衡的手腕被他抓得生疼，双手被牵制也只好照做。这种事情平常应该是由凋命来做，为何今晚一反常态……？丹衡一边思索，一边替蔑天骸脱下一件又一件衣袍。宽衣jiě带时过分亲密的距离让他觉得有些尴尬，他不动声色地瞄了一眼蔑天骸，他脸上依然没有任何表情，这样感到害羞的自己反而像是异类一般，心里莫名生出一股气，有些恼怒地加快速度，最后只剩下一套黑色的里衣。


蔑天骸也不去理会随意地把他的衣物扔到桌上的丹衡，径自走到床边睡下，冷笑一声道：“看来护印师的双手也好生娇贵。”


“并非我双手娇贵，只是碰到你的衣物时我双手似是要被一股邪气腐蚀至溃烂。”丹衡忍住将蜡烛扔到那堆衣服上的冲动，毫不退缩地反驳回去，“那我也不打搅娇贵的宗主大人入睡了，告辞。”


丹衡正欲拂袖离去，又被蔑天骸叫住：“谁许你离开？吾入睡以前，汝不许离开。”


岂有这道理？丹衡正在气头上，被他这莫名其妙地一叫，更是火大。他快步离去，一开门只见凋命正站在门外候着，凋命向他欠身，恭恭敬敬道：“宗主大人希望阁下能顺从，否则不只是软禁这么好受了，或许还会牵涉到那个丫头。”丹衡一听火冒三丈，紧紧握成拳头的双手骨节泛白。他恨不得此时把蔑天骸碎尸万段以祭丹氏宗族冤魂，血洗屈辱。


且慢。这是个大好机会。


丹衡松开拳头，暗暗调整气息平复心情。他冷哼一声关上房门，站在原地愤恨地盯着蔑天骸。蔑天骸见他乖乖就范，便转过头背对着他睡了。约摸过了一刻钟，丹衡见蔑天骸似乎是睡着了，便轻手轻脚走到床边试着咳嗽几声制造出一点动静，蔑天骸始终没有反应。确认他睡着，丹衡便安下了心。他回头看了一眼房门，确保凋命不会突然破门而入，便小心翼翼地从袖袋中拿出匕首，拔开刀鞘握在手里。


丹衡的手有些颤抖，他愈发能清晰地听到自己逐渐加快的心跳声，连气息也开始紊乱。他有些害怕。丹衡并非贪生怕死之人，只是他担心万一刺杀不成功，这恶徒会对妹妹做出什么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刑罚，他宁愿用这辈子来换妹妹和天刑剑的平安。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留给他的时间已不多，虽然趁人之危并不是光明磊落之为，但为了妹妹、为了天刑剑，对待此等恶徒也顾不上这么多了。丹衡定了定神，将匕首对准蔑天骸的脑门直刺下去。


鲜血沿着刀刃汩汩流下，溅出的点点猩红沾到二人脸上。


蔑天骸右手正用力地抵着丹衡的手，掌心早已被匕首贯穿。丹衡紧咬牙关，将全身之力压往双手，企图连着蔑天骸的手一同刺破他的脑门。蔑天骸暗暗往右掌运功，闷哼一声，用尽内力将丹衡弹开。丹衡的背部狠狠地撞到墙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凋命立马冲入房内，见此情此景连忙召来兵卒，率先冲进房间内保护蔑天骸，并将丹衡钳制按倒在地。蔑天骸忍着痛拔出匕首扔在一旁，额上冒出阵阵虚汗。凋命接过下属递来的纱布，慌忙替宗主处理伤口：“属下无能，保护宗主不力，甘受责罚！！”


“无碍。”


虽是这么说，凋命分明看到宗主脸色十分难看，额上爆出青筋，眉毛扭在一起，他恶狠狠地盯着毫无反抗之力的丹衡，眼中无法遏制的怒火仿佛会瞬间将眼中人烧成灰烬。丹衡随被人按在地上，却也毫不胆怯对上蔑天骸的目光。房间内一时间寂静无声，柔和的空气紧绷成一根线，随时因二人之间突然的爆发而崩开。


“凋命，为吾穿衣。还有，汝将藏兵阁侍卫扔进魑翼巢内。”


“遵命。”凋命从桌上拾起衣物，利索而又细致地替宗主穿好衣物。蔑天骸换上鞋，将渎命挂在腰间。他走到丹衡面前，一脚踩住他的头，用力碾压。丹衡痛苦地呻吟着，似乎能听到头骨断裂的声音。“区区护印师想取吾性命，可谓是天方夜谭。”蔑天骸松开脚，猛地踢上他的小腹。丹衡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觉一股腥气直涌而上，鲜血随即被他大口咳出。


“将护印师关进牢内，三日不得使其进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