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杰觉得自己应该是死了。
全身没有一点力气，好像浮在云层里。
只是好像罢了，毕竟真的浮在云层里并不会感觉到柔软。
云层也不柔软，钻入云层的时候那种的感觉，就像无数看不见的细小冰晶贴在身体的周围。
悟曾经突发奇想想钻进去看看，天知道他把虹龙逼迫成什么样了才飞到了那么高。

唔，不能用“应该”。
最后的那一刻清醒，他清楚地看到悟动了手。
没有说话，没有摘掉眼罩，但他却知道对方是什么表情。
“真是，都那种表情了，也不肯……”夏油杰喃喃自语，然后突然闭上了嘴。

夏油杰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他刚刚把话“说”了出来，用耳朵捕捉到，然后反映到他的大脑中。
这对于已死之人是无法完成的事情，然而他做到了。
这不是什么死后的世界。
意识到这一点的同时，那个精明的教主又回到了夏油杰的身上。

他的目光扫过自己所在的空间。
分辨了好一会儿，夏油杰才确定自己正坐在一张复古的拔步床里。
他身上穿着一件纯色的里衣，这不是自己的衣服。
柔软的被褥之外落着层层叠叠的幔帐，将人的视线阻隔在拔步床的空间里。
夏油杰试着动了一下手脚，没有被束缚的感觉，也没有察觉到诅咒的存在。
甜香的味道弥漫在每一分空气之中，却奇异地多了几分清净的味道。
披散着黑发的青年露出了一个有点无奈，带着些许涩意的笑容。
好消息是他没有被控制，坏消息是控不控制也无所谓，因为他体内的诅咒已经一个都不剩。

这真是没有想过的后续，夏油杰仰着头，看着头上雕了花的床梁。
又得循序渐进的重新积蓄实力算不得什么麻烦，毕竟这已经比最糟糕的结果好上许多。
只是谁能从悟手下带走自己？还是悟又一次的……
不，那绝无可能。
夏油杰否认了自己的想法。

他自诩比任何人都了解五条悟。
他们曾并肩走过一段年少轻狂，走过生离死别，而后走向背叛。
是他背叛了悟。
第一次的背叛之后即使不见，夏油杰和五条悟也能彼此将对方称为“唯一”，但他背叛了第二次。
如果第一次的背叛是理念的分歧，是夏油杰拒绝了五条悟的做法和拒绝了被周围的任何事物救赎。
那第二次背叛就是夏油杰主动踩了五条悟这个人的底线。
他比谁都清楚悟的底线，因为那也是他自己的。
然而为了牵制“最强”，他连最不该做的事情都做了出来，结果还是输在了“力量”之下。
最后的见面，真是糟糕透了啊……悟……

他低下了头，柔软的黑发顺着脸颊垂落到被褥上。
一只雪白的爪子从旁边伸了过来，试探着捞了两下垂落的头发，然后不亦乐乎的左右夹击起来。
猫？夏油杰顺着玩着自己头发不亦乐乎的两只小爪子看了过去，然后眯起了眼睛。
是猫，一只纯白的，柔软的，只有三个月或者四个月大，正在好奇心最旺盛时期的奶猫。
似乎对人的视线相当敏感，奶猫察觉到了人的目光之后，从捞头发的大业中抬起了头。
“悟？”

脱口而出的名字让夏油杰抬手给了自己一下。
他是失血过多脑子不清醒到了什么程度才会以为面前的奶猫是五条悟。
一定是那双眼睛的问题。
夏油杰不记得奶猫多大会褪去眼中的蓝色，但眼前的这只白猫，拥有一双像藏有了星空一般的蔚蓝的双眼。
和悟的双眼看起来有那么一些相似的地方，只不过悟的眼睛中藏着的不是星空，而是宇宙。
——有着万千世界的无垠宇宙。

“喵。”幼小的猫咪奶声奶气地叫了一声。
它显然没有明白夏油杰脱口而出的单词是什么意思，但整张床上只有它和面前的男人。
幼猫毫不迟疑的把对方脱口而出的话当做了在叫自己。
它蹭地跳到了夏油杰的腿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趴了下来。
帐幔外传来了轻巧的脚步声。
夏油杰紧张了一瞬间，然后又放松了下来。
不管是谁救了他，如果无所求的，他自然不用担心。
如果是有所目的的救了他，那么既然对他有所求，那夏油杰就更不用担心自己的安危。
所以，何必紧张？

夏油杰保持着放松的姿态看着一层一层轻纱被纤纤素手撩起，露出帐幔外的那个身影。
奢华而奇怪的打扮……夏油杰想着。
就和他正躺着的床一样，乍看带着古典中式的味道，但又说不出哪里奇怪。
像是马褂，又似乎是旗袍，看不出是男是女的模样，正如穿着它的人。
异色的双瞳正迎着他打量的目光，然后那个人对着他露出一个虚假的微笑。
“哦呀，少爷，你捡回来的人终于醒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