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d.41646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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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级 少年 同性(男)
原型 黑塔利亞 亞瑟
标签 省擬 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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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6-11 04:05
- 导读
- 補檔ing
律勞卑事件
王粵大約知道了京都的一場不愉快的經歷,可是他沒有能找到機會去安慰自己的情人。亞瑟從京都一路便回去了大不列顛與國王復命。
他得知了這個消息時正與王桂一同搗鼓雲片糕,他下手有些失了準頭,一大抔糯米粉覆了不過半碗多的糖漿。
「......」王桂半瞇著眼睛打量著過量的糯米粉,默默地把剩餘原本想留著來做後手的糖漿也一併加進去。
等到調粉的那一刻,王桂眼明手快先拿過工具,自己來調。王粵看了一眼他的動作,垂下手來乖巧萬分地看著。
王桂看他有些興意闌珊的樣子,忍不住道:「你心情不好,坐下來,我做給你吃吧。」
王粵兩眼似閃過一道光,恍然回神,連忙道:「沒事,我可以幫忙。」
「你現在這個樣子叫幫倒忙。」王桂毫不留情地刺道,拿起還冒煙鏟子直懟著王粵,逼其坐到一旁。
「坐好了別亂動。」王桂下達命令般道。
王粵正要說話,王桂立時拈起一塊鬆糕,直接塞住了這張長著伶牙俐齒的嘴。
鬆糕綿軟,分量又稍稍有點大,王粵不得不捂著嘴吐出後半塊才得以動腮幫子嚼了嚼。
王桂拿鏟子搓揉著糯米糰,回頭瞅著他腮幫子鼓鼓囊囊,卻在奮力飛速地嚼著口中食物的樣子活像一隻小松鼠,不由得笑,道:「吃得還行吧?」
半塊鬆糕下了肚,王粵順過了氣,唉了一聲道:「這不是我帶給你的鬆糕嗎?怎麼你都不吃,還剩這麼多。」
「我不好這口。」王桂清晰明了地回道,拿模具往裡頭一層一層分裝入調粉,又加入了核桃碎、芝麻等,緊緊壓實後,燒鍋滾水,調試好水溫後架上架子,把模具放入鍋中隔水蒸。
王粵吃完了一塊鬆糕,又湊了過來看。王桂擦了擦手,拍了拍他的臉,這才問:「看著你這一天心緒不寧的樣子,在想什麼?」
「總覺得有點不對頭。」王粵搖了搖頭。
王桂看著他:「睡落枕了?」
「如果就這樣倒好了。」王粵說,「自從知道那一次馬戛爾尼使團上京都沒有達成所願,之後又遇十三行失火,燒的我四千萬兩白銀——」王粵說到此處一下頓住,一手捂著心口,表情痛苦,眼眶通紅,雙手顫抖作捧心狀:「四千萬兩白銀啊!我的錢啊!全沒了,全化作水溝銀條了!」
王桂一挑眉,安撫般摸了摸這人的腦袋:「乖,錢沒了再賺。你有這個能力。」末了想了想不對勁,又打了他的腦袋一下,「那你是不是操心過頭了?人家使團沒有達成所願,你也替他哀歎?你管好自己今年進賬多少了嗎?」
王粵似乎沉浸在自己失了錢財的委屈中,也沒理王桂說什麼,抿了抿嘴,敲了敲鍋蓋,示意王桂火候到了,時候也到了。
雲片糕出了鍋,還得拿去冷一冷,到次日切片了才能吃。
聞著味道,這一次搗鼓出來的糕味道應該不差,可能就有點過甜。
「今晚留我一夜吧。」王粵提議道。
「你不回碧堂?」王桂問。
「回去了明天趕不及過來吃雲片糕。」王粵一眨眼睛,賣了個乖。
王桂半晌無語,抬手就給他來了個爆栗,唬得人裝腔作勢地嚎了兩句,又揉散了他的髮髻,扭頭吩咐下去把以往南旭住的廂房收拾出來。
等雲片糕成品需要等足十二個時辰,待糕塊變得軟潤細密,猶如凝脂後切片不散,這才算成功。
王粵是個在吃食上大有講究之人,王桂也不意外他會死賴在自己的住處就為了等一塊雲片糕成形,畢竟這個弟弟就是這麼個性子。
可第二日晨起,侍從卻傳來消息,說南旭殿下起身後收到本地急函,已經回去了南粵,說是事出緊急,沒有來得及當面與兄長拜別,請兄長原諒。
王桂洗過臉,蹙了蹙眉問了一句:「他有說是何事?」
侍從道:「屬下不甚了解,只聽聞是外商在港口與官商起了衝突。」
王桂擦淨臉,張開雙臂讓人來為他換上衣服,待外袍攏上了,才悠悠道:「他是個沒口福的。」
何事能如此焦急,把一個愛吃能吃的孩子逼到放棄眼前美味直奔回去?
王桂雖不好奇,但也知道怕是大事。
不過出來了四天,王粵沒想到自己的港口就能換了一番天地,甚至自己的幾個砲台都被毀得千瘡百孔。
他巡視過自己慘烈的砲台,袖下雙拳緊得發顫——那個像個曱甴一般打不死又不願遵循本地規矩的律勞卑,他就應該將親自將此人趕盡殺絕。
律勞卑,William John Napier,英格蘭第九代律勞卑勛爵,係英王室官員,1834年七月他不顧清廷定下的「外國官員入港口須提前申請並獲得許可」的守則,徑自進入了穗城,並逗留不願離去。
律勞卑抵達澳島時,兩廣總督盧坤就曾要求他在澳島遵循律例,等待許可,但奈何此人不聽管束。兩廣總督震怒不已,接連兩日連下兩道喻令,勒令律勞卑即刻離開穗城。而後者以為自己的行為並無錯處,反倒是清兵搜查他的行李,威脅和撤走英商一直聘請的艇家叫他感到羞辱,認為自己身為大英王室的正貴大臣的尊嚴受到屈辱,並拒絕離開穗城。
王粵讀過此人遞交給兩廣總督的「公函」,信函措辭越矩,內文使用平行款式,完全違反慣例。
王粵當即便要驅逐這個無禮的外來人,只是他並未事必躬親,接下來的事情,具體也是旁人來匯報給他知道。
雖然律勞卑面臨驅逐,但王粵建的十三洋行成了他的一地庇護所,怡和洋行的商人威廉-渣甸為他提供庇護,他也曾兩度致信巴麥尊子爵,為自己的行為作出辯護及解釋之餘,又「建議」英格蘭出兵中國以挽回尊嚴。
兩廣總督忍無可忍,暫停了行商與大不列顛的交易。律勞卑也並非好惹,轉過頭來在城內僱人到處粘貼告示,告示內容除了指責兩廣總督的不當和無禮以外,更揚言若是停止與大不列顛的交易,於中華子民將百害無一利。
兩廣總督怫然大怒,下令全面停止與英格蘭的貿易,撤走所有英商行的華人傭工,嚴禁人民為英商提供供給,並派兵包圍商館,律勞卑更是借勢聲明:中方無禮野蠻至極,如中英兩國關係不美,則全責在中方。
王粵受夠了這個人顛倒是非黑白,只下令務必要「請」走這尊瘟神,旁的有關這無恥之徒的隻字片語他都不願再聽到。後頭他便到了澄正王桂處,原想歇一歇混沌的腦子,卻不想這一走便出了事。
1834年九月六日,海軍上將查理-義律爵士率三艘英艦駛近虎門砲台,遭晏臣灣炮台和附近的清廷水師發空炮示警,英艦並無理會。稍後時份,珠江兩岸的大角炮台、晏臣灣炮台和橫檔炮台先後向強行前進的英艦發實炮三枚,而英艦則開炮還擊。
至九月九日下午時份,英艦再次在虎門發動攻勢,並和中方展開了激烈的炮戰。雙方交戰約半個鐘,英方三人戰死,五人輕傷,船身輕微損毀,而清廷的不少炮台則在戰事中被命中摧毀。
這次在虎門的連串海上炮戰,是中國在近代歷史上,首次與西方列強發生的軍事衝突。
王澳那邊送來的一份報紙攤在王粵的膝上,南地的化身縮進禪椅內,戰火的餘威叫他的腦袋像被澆了一大壺滾水,燙得額角青筋暴起。
手邊的茶几上還有好幾份,皆是同一份報紙,名為《Canton Register》,係國內第一份全英文報紙。王粵在歷來出版的報刊中多次看到了公開鼓吹戰爭侵略殖民的論調,讀著這些文章,他驚詫不已,他實在想不到這些色目人的野心那麼大。
「殿下,卑職斗膽指出:您輕視了他們的野心。」從王澳處趕來為他送來報紙和情報的兩廣總督:「英咭唎人生來貪得無厭,自立國以來四處征戰,佔領他人之地壓榨他國之民。我們近來也見過有些色目人偷偷巡視各個港口,即便被關閉了的也不例外,他們這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即便他們去巡查港口又能說明什麼?」王粵反問道,「要把這些東西上綱上線說他們有侵害我們之心又似乎太杯弓蛇影。」
「殿下,即便這些色目人不足為懼,但我們也應該有所防備。」兩廣總督盡忠職守地道,「那三艘英艦得了便宜,怕不會善罷甘休。」
當然需要防備——居安而思危,這才是長存之道。
王粵是有私心的——他的確不願去懷疑亞瑟半分,但他也不能開放大門就放任外人在他的地盤心懷鬼胎耀武揚威。
他只能安慰自己,告訴自己:這些不過是個別極端例子,想來亞瑟自己骨子裡並不是這麼個樣子。
王耀的疆土遼闊,各色各樣的人應有盡有,難道那些個極端的無惡不作之人,就能詆毀王耀骨子裡的良善平和了?
這個例子舉得叫王粵歎氣,但此時此刻也唯有這個例子能叫他釋懷自己懷疑了枕邊人的愧疚感。
「在珠江口岸嚴以待陣,」他冷聲下令,「若是有必要,便沉幾條船做攔截。」
兩廣總督應下,在三艘英艦抵達黃埔時,沉了十二條大船於珠江底,又調集千名士兵與二十八艘艦隻包圍內河。
雙方劍拔弩張,戰事一觸即發。
此時一群英商聯名上書,要求面見王粵。
這群英商一直以來較為平和,律勞卑一事他們沒有任何話語權,王粵看了聯名書,決議見一見他們。
貿易中斷多日,商行被官兵圍困,多有損失,事又是因律勞卑而起,有的英商自是不滿他,便聯名上書要求見王粵,請求粵地嚴正執法,驅逐律勞卑,恢復貿易。
通常最狠的一把刀是自己人送的。
律勞卑深覺自己遭同胞出賣,但他此時已不獲支持,進退維谷,唯有退讓。他要求清廷發給他前往澳島的許可文件,並於九月底抵達澳島。英艦也退到了零仃島,律勞卑離去的第二日,中英貿易重開。
最後事了,王粵收到消息,說律勞卑在中華水土不服,早在穗城時已染上了瘧疾,又不聽醫生所言,上躥下跳地鬧事,最終在抵達澳島後病情惡化,十月頭便病逝於澳島。
「落了個客死他鄉的結局,」王粵冷漠地歎了一句,「也不知該不該可憐他。」
兩廣總督道:「殿下無需為這畜生感慨,據康靖殿下所言,這人臨終前似乎還在挑唆我國與英之間的關係,說唯有戰爭才可解決兩國的貿易糾紛。」
王粵聞言,眉間露出一絲寒意,他冷笑一聲,放下了剛拿到嘴邊的葡萄:
「那他是死有餘辜。」
亞瑟的到來完全沒有預兆。
此事發生直到落幕,王粵都未能見到亞瑟,他想這也許也是好的,他不需要面對面與亞瑟對峙,去指責甚至驅逐對方的一位子民。
雖然他的子民如何不留情面地驅逐律勞卑一事,亞瑟肯定會知道的,但至少兩人並非當真面對面地對上過。有時候兩人間需要的不過是留在面上的一點好看。
亞瑟來的時候,王粵剛放下書本,正坐在碧堂內侍弄花朵。見他走進來,他站起身來,帶著幾分難以掩飾的激動,手中握著的一枝薔薇,花瓣甚至帶著輕顫。
但他沒有即刻上前去擁抱亞瑟,他定定地看著亞瑟走近,沉默著與他交換了一個貼面吻。
「這麼些日子,你過得還好?」亞瑟伸手擺弄了一下花瓶裡的綠枝條,漫不經心般問道。
王粵放下了手中的薔薇,聳了聳肩,抿嘴苦笑:「如果我說我過得很好,那似乎不太走心。」
「......」亞瑟默了片刻,他的手指掐在綠枝條上,生生掐下了一段綠葉。
「我一直很好奇,」王粵繼續說,目光落到那根被掐斷的綠枝上,眸光略帶悲哀:「那些報刊上鼓吹戰爭的文章,是否就是你想要的?」
亞瑟喉頭微動,乾巴巴地反問:「什麼報刊?」
王粵搖了搖頭:「你明知道我在說什麼。」
似是被戳中了痛點,亞瑟的耳尖發紅,一片血色迅速染遍了他白皙的面孔,蔓延到他青筋暴起的脖子上。
「是……」他捏著拳頭,憋著一口氣般道:「我也不過是想開疆拓土,找尋新的陸地,為自己掙一個好前程好國運而已。」
亞瑟的承認算得上在王粵的意料之中,這時他不覺自己料事如神目光如炬,反而腦中一片空白,不知該做何感想。
「所以在報紙上鼓吹的南征北戰,巧取豪奪他人之地,都是你樂意的?那些『兩艘英國軍艦足以對付我國全部的海軍力量,無須個把月,即可摧毀沿海的所有航運,令靠捕魚為生的沿海省份居民陷入饑荒』的論調,也是你真心所想?」王粵搖頭退後兩步,意味不明地冷笑起來,「我不知道你原來是這麼想的。」
「我能怎麼辦?」亞瑟忍無可忍一般一拳捶在桌子上,「我只是一個小島國,我未發展時過過糞土築墻尿液洗頭的日子。我從來不像你這樣,生來就是一個東土陛下的親弟弟,就像上帝之子,不論經歷過多少苦難,最終都有能回歸天國的幸運。而我呢?我什麼都沒有,我什麼都要自己去掙,我不找出路別人就會欺負到我頭上,我便無地立足,你要我不爭不搶,跟送我去死有什麼分別?」
王粵定睛看著亞瑟,後者上前一把握住他的肩頭,他在這雙綠眸中看到了疲憊、焦急、慌亂,血絲佈滿了眼白,讓人看著揪心。
「我要爭的是利益,是氣運,是命。粵兒,你我是一樣的人啊……你難道不知道我的心?」
王粵看著他,腹中稿打了刪,刪了打,最終選擇不再說一個字。眼睫顫顫如輕動的蝶翼,他最終順從般垂下眼睫低下頭,任由異邦的化身將他揉入懷裡。
靠在亞瑟懷裏的王粵眼底閃過幾分掙扎,他的兩手僵硬地垂著,不知該如何動作。
若是易地而處,他會不會做得比亞瑟好?
他不敢說。
那麼他能不能去指責亞瑟為一己私利而傷害他人?
他能說也不能說,更何況他不想說。
人人都會趨吉避兇,去最大化自己的利益,這本是無錯,便是王粵自己都清楚自己「利慾熏心」的程度——只怕狂起來會讓所有人膽寒。
因此苛刻來說,他自認自己沒有任何資格批判亞瑟的謀求算計。即便是易地而處,他也不能全然明白亞瑟的這些行徑背後的酸甜苦辣,他再說什麼若我是你定然不會如何如何之類的話,倒顯得自己有十分的自大和十二分的狂妄。
他憑什麼以自己的處世之道來苛求約束另一個人?他憑什麼覺得自己若經歷這些事仍能保守初心就有資格去指責他人未能守住本心?
王粵閉上了雙眼,眼睫顫著,滲出一滴淚——
他什麼都能說,又什麼都說不得,更何況,他知道自己心偏著亞瑟,他願意相信亞瑟不會因利益而傷害他,所以一切說辭他都是為了給亞瑟找一個藉口,又或者是給自己找一個原諒對方的藉口。
書案上攤著一本《威尼斯商人》,鋪開一張羊皮紙,上頭抄錄的句子墨跡未乾,墨點映著陰天的天光,骨架清秀婉轉的花體英文記錄著:
But love is blind, and lovers cannot see
The pretty follies that themselves commit ...
——The Merchant of Venice - Act. 2, scene 6. William Shakespeare
但愛情是盲目的,戀人們瞧不見他們自己所幹的漂亮的傻事。——莎士比亞《威尼斯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