蕾哈尔在一个下雨天捡到那孩子。



最开始的最开始，她简直不敢相信21世纪了，还会有十几岁的小男生无家可归到只能躲在街边的小型垃圾房里避雨，虽然确信这世上可怜的人千千万，但她从未想过这乙女游戏一般的剧情也会发生在普普通通如她的身上——她，蕾哈尔，一个普通的、和其他人一样挣扎在学业上的、十几岁的女高中生，在一个下雨天捡到了垃圾箱里的帅哥！



重点不在帅哥，不在她，不在下雨天，只在于捡到，如同普通日子一般地、普通地捡到什么东西……但人不能，至少不应该是被捡到的，人不是什么物品，人有自己的想法和行为，人有自己要去做的事，有要去的地方。



可蕾哈尔捡到了一个人。



她不确定，她想她是捡到了一个人。



她带着那个男生回家，伞只有一把却不够两个人用，于是她只能将轴柄倾斜好让那孩子免于雨水的侵袭，细细密密的小雨从没有遮挡的上方落下，落在蕾哈尔的头上、肩膀上、衣服上，打湿了她的头发，背在身上的书包也未能幸免于难。



蕾哈尔没有在乎，她没有拉着对方，也没有刻意放慢步调来配合伞下同行者慢了一步的速度，就好像任意一个下雨天那样，她匆匆地赶回家，把滴水的塑料伞合起放在门口的雨架上，在玄关换好鞋，她又匆匆地冲进屋子里。



被带来的那孩子一直沉默着，哪怕将他撂在门口的女孩风一样地消失了，他也一直安静着，默默学着对方的动作把鞋脱下，而后不知所措。



鞋柜里没有其他可以更换的鞋，除了蕾哈尔刚留下的湿漉漉的那一双。



“抱歉！家里不常来人就没有准备，你先用这个？感觉你应该可以用。”



蕾哈尔换好衣服折返回来，她脱下被雨淋透了大半的校服，穿着白色的外套跑回来，将手中拎着的一双崭新的拖鞋放在了来访者的脚下，而后又自顾自地离开，只留下一句“我去煮姜汤”。



被带回来的人又重归独自一人的寂静中，他委实不知道该怎么表现才好，在蕾哈尔眼里他是一个怪人，在他眼里那女孩又何尝不是？



她为什么这么轻易地就带他回来，又为什么对他一点都不加防备？她待他的态度宛若知交的朋友，但朋友又不会这般置屡次他于无人之境。



第二十五夜心下轻叹，他对蕾哈尔没有办法，不论是什么时候……但至少现在的她不会真的消失不见。



蕾哈尔端着熬好的两碗姜汤坐上餐桌的另一边，把其中一碗推给等着她的男孩，而后自己捧着小口小口吹起气来。就着袅袅的白雾，到了这个时候，她才终于歇口气，好好打量起这个被自己拉回来的人。



棕褐色的短发，有些卷，戴红围巾，穿着小马甲，长得很帅，属于走街上会被人搭讪联系方式的那种——这个季节是要戴围巾的季节吗？



蕾哈尔想着连绵不断的梅雨，虽然气温一直不高，但总在清爽的程度上下徘徊，这个季节的女生们大部分穿裙子，男生们会配薄薄的短袖和长裤，太阳时有时无云朵在天上叠叠层层，有时出去若是拍照片，都要带上雨季特有的灰色……而后她想，她真的做了，把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带回来这种事。



蕾哈尔不自觉咽下一小口姜汤，在被烫得呛咳前她问了第一个问题：“谁派你来的。”



她用了陈述句，没有疑问，虽然并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么一段时间里也想不出理由，但她还是这么问了，下雨天路过那条街、那个垃圾房的路人有多少个，为什么偏偏叫住了她？



蕾哈尔的话没有说全，她真正想说的是“知道我的名字，谁派你来的。”



这句话在听的人耳朵里毫无缘由，他下意识反驳了“没有！”，而后惊觉自己的失态，又斟酌着补充上自己的意思：“没有人……是我自己想来的，我想……我想来见你。”



“我们以前认识吗？”没得到想要的回答，蕾哈尔放弃了，转而问起了关键所在。



她打着伞从街上路过，这个人从垃圾房里冲出来，站在她面前，淋着雨拿一种难以言喻的目光看她，还小声唤她“蕾哈尔”。



至于是什么样的难以言喻……蕾哈尔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目光混杂了很多东西，好像有伤感，有欣喜，有痛苦，有不可思议……也可能什么都没有，只是她的臆想，毕竟她又不是看漫画，人怎么可能轻易从陌生人眼里看出什么东西，说到底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这种事也不是经常就有的。



“不……我们……”



被问到的人回复得很慢，像在挣扎，又像是要沉默地隐瞒什么秘密，但哪怕因为这个问题犯难露出无措的表情，他也一直看着蕾哈尔。



那纯粹的目光让蕾哈尔最终败下阵来，她给自己说算了，问这个也没有什么意义，反正人都带回来了总不能现在就赶走，好歹是个帅哥放家里养养眼也不错，等雨停了就送他去警察局好了……但愿这个人没起坏心思，我可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供他谋财害命。



于是蕾哈尔打算叫停，在她开口的前一秒她听到这个陌生人说“我们以前应该认识吗？”



蕾哈尔被突如其来地问住了，她沉默了两三秒，想她真是带了一个奇怪的人回家，但她想不起来自己和对方有什么交集，他们明明今天第一次见面，第一次说话，这个人却总拿一种让她不舒服的目光看着她。



好像透过她在看谁。



要命，该不会就这么狗血，继漫画路边捡帅哥的剧情之后又是漫画的替身情节吧……难不成这世上还有另一个和我长得很像的、也叫蕾哈尔的女生跟他有什么关系，然后这样那样他失去了她又找到了我？



应该不能吧……蕾哈尔把脑子里奇怪的想法挥去，一口气干完终于降到合适温度的姜汤，豪气万分地表示：“你是个怪人，把你带回来的我也是个怪人，雨停之前就让我们暂时作伴吧……但是。”



蕾哈尔的豪气变成了不甘心的无奈：“……我要去做作业了，你随意，我家没有值钱东西，想劫钱趁早离开，想劫色看你也不需要……不要拿走我的伞……希望你是个好人。”



她留下这句话，就和之前一样又把被她带来的人晾在位置上，而自己则转身离开了。



第二十五夜目送着蕾哈尔走开，直到再也看不到对方的身影，他才终于把目光放在手中捧着的碗上，姜汤已经有些凉了，如果他刚才也和蕾哈尔一样喝掉，还能尝到温度恰好的甜辣，或许涩辣更多一些，蕾哈尔没有放糖。



但他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他也没有喝过，只是蕾哈尔给他了，他就接住，现在他学着蕾哈尔最初的做法一小口一小口地啜饮。客厅里很安静，能听到窗外的细雨滴滴答答打在窗檐上，从树叶间穿过，那清脆的声音参差不齐，又近又远。



近得好像他已经抓到了记忆里红裙子的雀斑女孩，远得又好像他仍旧孤身一人，游离在世界之外。



苦涩的味道于口中蔓延，第二十五夜在安静中失了神，觉得自己在做一场梦，梦里也是这样，他一个人呆在孤单又静谧的黑暗里，听不到别的声音，等着谁来和他说话……没有人再来和他说话了。



他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再和蕾哈尔见面，也没有想到他们再次见面是这样的，和以前一样，她总是把他留在那里，自己转身消失……他又觉得不一样，到处都不一样，第二十五夜分得清现实和梦。



而后他想到一件事，蕾哈尔没有叫过他的名字，也没有问他的名字，她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她只是把一个自己不认识的人带回了家……第二十五夜内心微小的希望和挣扎都消失了。









分针走过一半的时候，第二十五夜等来了学校铁门的放行，无数的制服男女鱼贯而出，各色各样的伞在雨中绽开，涌入他耳中的声音混杂着人群的交谈和来往车辆的轰鸣。



蕾哈尔在一片花花绿绿的色彩中一眼看到了门外角落里打着透明伞的第二十五夜。于是她说了句“我先走了，再见！”，便深吸一口气，拿书包顶在头上，冒着雨冲进人群里。



落后她一步的几个同学来不及，只能看到她消失的背影，而后过了一会儿，其中一个女生忽然叫到“蕾哈尔交了男朋友吗？”









“今天讲什么故事？”



蕾哈尔从人群中猫腰钻了出来，轻巧地躲进伞下，注意到自己还是被淋湿的衣服时她叹了口气，心想自己应该再买一把伞。于是她临时决定带着身边的人去逛超市，在问出习惯性的问题后并没有在意身边的人，而是满心盘算起自己还剩下多少数字的存折。



第二十五夜则稍微退步，好让这不大的伞挤下两个人，其实他不介意被雨淋湿，他也知道蕾哈尔不介意，见面第一天蕾哈尔把伞让给了他，只是出于对一个陌生人的关怀，但此后的每个下雨天，夜都没有放弃和蕾哈尔共用一把伞的打算。



对他来说，这是他离蕾哈尔最近的地方，尽管他们之间的距离还是遥不可及。



“这不是个故事……”第二十五夜默想，但他没有说出口，而是接过蕾哈尔的话，把他的故事继续讲下去，今天要讲的是夜和朋友们参加了考核的事。



他讲到名为昆的少年用聪明的计谋算计了考官，他说他不知道对方究竟做了什么，夜只是在等候区和其他人一样看着屏幕上呈现的追逐赛，为昆在的那个组落败而感到难过，哪怕后来的他足够清楚昆有多厉害，但他没有问过，也没那个打算。



第二十五夜不会过问朋友的秘密和计划，如果对方没有告诉他也不想他知道的时候。



蕾哈尔轻点着头附和，她看着像在听，但她的目光游离在雨中，她注视着什么地方第二十五夜不知道。明明是她提出了“讲故事来抵报酬”的解决方案，但第二十五夜把自己的故事讲出来时，她却从来没有认真听过，就好像不是真的感兴趣，只是找个理由。



蕾哈尔说过，雨停了就回家吧，第二十五夜答应了。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离开，但她这么期望着，他便答应了。



他也不知道他怎么来的，他们的相遇就像一个迷，第二十五夜隐隐有过猜测，但他无法佐证，尽管如此，他看得出来，蕾哈尔并不希望他留在她的身边。每个近一些距离接触的时候，蕾哈尔总是心不在焉，像在逃避，也许是害怕。



她怕我……第二十五夜讲着他的故事，把这个认知压在心底，他不能去想这件事，这三个字会勾起很多过去的、幽灵一样无法散去的回忆和感情，而他不能让自己被抓住。



终于他讲到了蕾哈尔，那个被人挟持着成了人质的女孩，是一切分歧的正式开场。



漫不经心听着的蕾哈尔停下了脚步，她扭头对着第二十五夜露出一个笑，说“买一把新伞吧”。





他们在雨和夜的故事里，走到了此行的终点。









蕾哈尔没办法不觉得自己的同居人令人害怕，让陌生同性留宿家中这件事本身就足够令人害怕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做了这种决定，如果没有意外，她相信这会是自己这辈子做的最危险又刺激的一个选择。



是成为一段梦幻般玫瑰色漫画式的回忆，还是又一则新闻上的白字黑字的警方通报？



哪怕到了现在，蕾哈尔也在为自己冲动下的结果而迷茫犹豫，尽管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让她明白第二十五夜不是坏人，但她害怕他，没来由的。



害怕让她为自己找了个莫名其妙的理由好继续留着对方，害怕也让她很难去认真听对方讲些什么故事，偶尔她也会认真听一两句，再默默吐槽对方编故事的能力有待提高。



她无法理解第二十五夜的故事里为什么会有一个叫夜的男孩和一个叫蕾哈尔的女孩，也无法理解夜与蕾哈尔的追逐，还有关于星星的事，她甚至想过对方可能只是在编一个故事好讨她欢心。



可如果只是为了让她开心，他为什么不讲一个俗套的故事呢？为什么夜和蕾哈尔不能一直待在一起，为什么要去追星星？



蕾哈尔会觉得第二十五夜的故事就是个故事，只是有那么一会儿，她也会想，讲故事的人看起来在难过，也许他的故事不只是个故事。



第二十五夜以为自己会讲上好长一段时间，他的故事、他和她的、还有他们的，那是很多很多的、载满了情绪的回忆。



他以为他能把这些都好好讲给她听，即使听的那个人总是没放在心上，但他也很喜欢，像那样一直两个人一起、在安静的地方呆着，做一些事，对他来说已经很久没有再经历过了，他喜欢蕾哈尔明明不在乎他的故事却还是会好好地听他讲下去……也许不是这样，他只是想跟蕾哈尔说说话。



但第二十五夜没能讲完，故事在夜遇到自己的宿敌处戛然而止。



天气预报里优雅的主持人用标准的语调播报了未来一周的天气，梅雨季节即将过去了，对坐着吃晚饭的两个人都沉默着。过了几秒钟，第二十五夜不知道要不要继续讲下去的时候，他听到蕾哈尔小声“啊”了一声，继而是对方听不出情绪的下一句。



“不知道这次的预报准不准……可能不准吧。”



第二十五夜摸不准……他在心里问自己，她是想他继续留下吗？



这是一个不会有答案的疑问。









那个晚上，蕾哈尔没有跟第二十五夜道别，她好像忘了他们的约定，但夜没有忘记。



他不想离开，他还有很多以后的故事没能继续讲下去，他还想和蕾哈尔继续说说话，尽管呆了这么久，他还是觉得时间不够，可他无法违约。



第二十五夜和蕾哈尔定下的约定，没有人可以改变，也没有人可以违背，蕾哈尔说不知道天气会不会准，但夜知道，雨季将停，而他也该离开了。



离开的那个晚上没有星星，夜去了蕾哈尔的房间，只要他想，他可以去到这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这里对他来说很神奇，许多没有见过的东西，许多不曾去过的地方，但他选择了一直呆在这里。



尽管蕾哈尔藏得很好，但夜知道，他从那些细微遮掩的动作里明白蕾哈尔为什么把他带回来，不是因为她认识他，只是因为她讨厌下雨天。



他没能在这个空荡荡的家里发现另一个人，鞋子是一人的，餐具是一个人的，所有必备的用具都是一个人的，尽管储物间堆放着成套匹配的物品，但蕾哈尔从未把它们拿出使用，直到他的到来。



夜不会去窥探蕾哈尔的秘密，他一直都这样，与其说是善解人意，也许只是出于安于现状……直到蕾哈尔要为了她的秘密离开他。



房间里的蕾哈尔早就睡下了，夜看着床上的少女，看到对方安静又安详的睡颜，恍惚间想到他的故事里，蕾哈尔是睡不安稳的，哪怕她闭上眼，真的沉入梦乡，也总是皱着眉头。



夜不知道蕾哈尔是不是会做梦，如果她在做梦了，她会梦到什么。





你会……忘了我……



蕾哈尔……



夜想，他知道的，他很明白，尽管这样，也一直都做好了准备，但真的想到这个事实的时候，他眼中的光仍旧无法抑制地黯淡下去，他没能说出自己最真实的想法，也无法说出口，那个——永远不能被提及、再也不能被提及、连他自己都以为已经忘记的愿望。



它生长于一片黑暗中，扎根于那片黑暗之中……那是，第二十五夜碎裂的逝去之梦。



——蕾哈尔，不要忘记我，蕾哈尔……我们一直在一起，不好吗？





星星亮起来的夜晚，雨季终于结束了。









蕾哈尔忘了第二十五夜。



她不再清晰地记起自己曾经捡了一个人回家，与其说那是一个和自己同龄的人，她一直觉得对方像孩子又像老人，如孩子一般对外界懵懵懂懂，又如老人似的拥有一身被岁月洗刷的沉稳。



还有那双总是流出眼泪的眼睛，第二十五夜没有哭过，蕾哈尔却总觉得对方看着自己的时候经常要流泪，以至于她一直在反思自己做过什么，结论是什么都没有。



那个陌生人因为她没做过的事而悲伤，也许只是因为她而悲伤，理由她不知道。



和第二十五夜呆在一起的时候时间总是在沉默中流走，所幸是她无法喜欢起来的梅雨季节，下雨的时候会一连好几天阴沉沉的，见不到阳光，世界都灰暗了。



那孩子没来之前，她总是被雨提醒自己孤独一人的事实，对方出现后，下雨天过得很快，让她没心思去胡想八想。



而后那个雨天出现的人，在雨停后消失了，一同带走了蕾哈尔关于他的记忆，除了那把多出来的伞，她不知道她为什么会买第二把伞，明明不会有人去用。



再后来，日子和以前没什么两样，上学，蕾哈尔偶尔去打一些学生也能做的零工，偶尔和同学出去聚会，大多数时间是独自去一些二手杂货店淘一些被称作古董的旧书和游戏，有些店去得勤了老板会记住她，为她留下自己觉得有意思的物品。



在又一个梅雨季节到来的时候，蕾哈尔收到了杂货店老板送她的一张旧光碟，碟片表面的图案和文字已经模糊不清，被杂乱的划痕掩盖，怎么看都是一张再也无法使用的游戏碟片，它身上的伤痕无法印证岁月，至少能保证它不可能再被人得知其中的秘密。



老板为什么要给我一张这样的光碟……蕾哈尔疑问的话没有问出口，上了年纪又热心的爷爷辈老板乐呵呵地把自己废了多少劲才得来的功劳一概略过，带着期待问她“那个有关塔的冒险，男孩和女孩的故事……你还会继续讲下去吗？”



蕾哈尔愣住了，她想不起来，她也不记得自己讲过什么塔的故事，但是她说不准。



也许在很久以前，她跟谁讲过这么一个故事，又也许是谁跟她讲过这么一个故事。



她看着手上无法再使用的光盘，不敢去相信什么。



“你给我讲过的那个故事，没有告诉我结局，我很想知道，后来我发现了这个故事竟然是一款游戏……我想也许你会喜欢它。”



“如果你知道了结局，就再来告诉我吧。”





蕾哈尔把光碟带了回去，往常她不会这样做，她会收集古旧的东西，却不会留下那些无法再使用的物品，但鬼使神差，她没有拒绝老板的好意。





淅淅沥沥的雨冲刷着屋外的灰色世界，蕾哈尔在雨声中听到自己的心跳，一下又一下。在这样一个安静的下雨天，她突然涌起了一种莫名的冲动。



那个塔的故事……蕾哈尔想，她大概没能从把故事带来的那个人口中听到故事的结局。



那会是……一个怎样的结局？













很久很久以后，蕾哈尔记起了被遗忘的故事，她想起那个讲故事的人的眼睛，想起了下雨的季节，还有那之后很多的、铺满了天空的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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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写〈A从遥远的未来，到了现在去见B，后来离开了，而后来的后来B去往了那个未来〉的故事

但是没写出来，不知道在写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