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d.41991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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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 常规 , 魔幻
分级 少年 同性(男)
文集 群星的安魂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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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5 17:00
虽然艾维斯·威尔逊也承认,在天门冬城邦和青杄王国打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像他这样身体健康的青壮年,既不参军,也不作为后勤为前线的士兵提供补给,就在外面乱晃——他更愿意称之为旅行——是一件难以启齿的事情。即便他的做法完全合法,人们也总会朝他投来异样的眼光。他也知道,有很多人只是嫉妒而已——为什么自己的亲人、恋人,或者是朋友就得去死,他却可以活着呢?他自觉自己的心理素质不算差,但也挨不住不管去到哪里都会被人这样无声的质问。
他不会想去到人群聚集的地方,去接受那些人由目光进行的审问。只可惜不想归不想,艾维斯终究还是没能力一个人做到一切。他不懂要如何提炼盐之类的必需品,也不懂除了简单生火以外的所有魔法。他只是个旅行者兼普通人类,拿野外生存专家和魔法师的标准来要求他确实是强人所难。
今天,正巧在他决定在生把火,解决一下自己午饭的时候,他瞥见左前方有个小村子,还有它身后那一片一望无际的稻田。看起来能住个百来人,不过青杄境内实在太大了,他也不知道这属于哪个领主,又叫什么名字。艾维斯想着,打开自己储存食物和调料的袋子,发现里面空空荡荡,似乎是得去补充点物资了。他叹口气,看向那个镇子,盘算了一下,决定还是不要做没意义的赌注,就近去买掉吧。如果顺利的话,说不定还能睡一下软绵绵的床,而不是悬空的吊床。
艾维斯解决掉午饭后,快速把东西收好,骑上马,径直朝着村落的方向移动,下午的时间总是很赶。在路上,他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决定把自己斗篷上的帽子戴上,遮住自己的脸。虽可能会因为太可疑而被拒绝,但那也比被质问要好……或许吧。
他很快就来到村落前。从马上下来,艾维斯牵着自己的马,上前去敲了敲木制的门,并告知自己的来意。木门上打开一个小洞,他似乎看见了一双眼睛。他不知道在对方看来自己是什么样子,但看门人——他觉得应该是——让他摘下自己的帽子,想来是觉得他可疑。艾维斯只好照做,拉下帽子,露出自己的脸。看门人沉默了一会儿,合上了小洞。过了一小会儿,木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最近年轻人可不常见啊。”年迈的看门人说着,示意他进来,“大家都自告奋勇跑去打仗了,村子里可冷清了不少。”
艾维斯把帽子戴上:“是啊。”他拉着马,“请问我该往哪走?”
“直走,你能看见杂货店的牌子。”
“谢谢。”
他赶忙离开这个看门人,朝着所指的方向走去。村子里没有走动的人,这对他来说是件好事,省了不少可能会有的麻烦。他很顺利的就按照看门人的指示找到了杂货店所在的地方,买下了所有的必需品。艾维斯把东西收好,抚摸了一下马的头,随即环顾四周。接下来……就在这里随便看看吧。如果没有能收留自己过一晚的地方就直接走人了——这么想的时候,他也深刻的意识到自己很需要有好心人能为他提供一张舒适的、温暖的床。
不过,这里的人似乎少过头了。艾维斯想着,牵着马朝着里面走去。这一路上他看见的人就只有那位看门人,以及杂货店的店主。这很奇怪,就算因为去参加战争人少得可怜,也不应该是这样。正困惑着,他听见前面传来了人的声音,很轻,似乎隔得很远。他好奇地顺着声音发来的方向走去,在拐过几个路口后,声音清晰了不少。他朝前望去,远远地就看见了让他震撼的景象。
艾维斯只在书里看到过,这应该称之为……‘祭祀’吧。他看见村民们围绕着中间的石制祭坛跪倒在地,低下头似乎是在祈祷。若说一个人就已经很恐怖了,那几十个人跪在那里——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老人还是小孩都做出同样的姿势,那绝对会成为载入史册的恐怖景象。不过也因此,艾维斯才可以轻松看见被人群围绕着的祭坛中间的景象。一个穿着怪异服装的老者站在那里,一手握着像是权杖的东西,一手捧着书,宣读着什么艾维斯听不懂的话。不是通用语,也不是青杄语,他从来没听过这种话。在老者身边还站着一个人——一名……少女?少女站在那里,似乎注意到了他,朝他看了一眼,又把目光收了回去。
即使距离有点远,艾维斯还是看清了少女的样子:垂到小腿的浅灰色长发,美丽的蓝灰色双眼,以及尖尖的像是人鱼的耳朵……怎么看都非常可爱,艾维斯愣住原地,感觉到一丝难以描述的感情。虽然他立刻就回过神来,向后退到不会妨碍到仪式的距离,但那份心情短时间内或许都不会消失了。和主持祭祀的人站在一起,那难道会是什么神使之类的吗?要他说,这位少女比起青杄王国的神使可要符合他理想中的神使形象不少。
在他盯着祭坛自我纠结的时候,老者合上了书本,念完了最后一个字。接着,那名少女便上前一步,用着不知从何处掏出了一把小刀,毫不犹豫地划开自己的手臂。鲜血从伤口中涌出,但没有滴落,反而消散在空中。即便艾维斯只会最简单的那种火焰魔法——对他来说其他魔法有点难了——关于魔法的基本常识他还是有的。显然,少女使用的祭品类的魔法,而她献上的祭品就是自己的血液。
魔法具体的效果是什么,艾维斯肯定不知道,经常使用并且擅长魔法的人能从血液消散的速度和样子来判断,可艾维斯是魔法笨蛋。但他依然警觉地观察起周围的情况,提防起万一可能发生的意外。他清楚,虽然血液在人体的构成中是丢掉一点点也无妨的东西,但这也已经是献上自己的身体作为祭品的魔法——需要这样的代价才能实现的东西,用脚想想也知道,无一例外都很可怕。
他环顾四周,发现了更可怕的事情:他连魔法发动的痕迹都没有发现……不不不,魔法肯定是发动了,但是作用在哪?不会是什么给在场的所有人下暗示这种恐怖的东西吧。在对未知的不安中,艾维斯的余光注意到了天空的异样,他抬起头。
似乎有一张透明的网笼罩在村庄的上方,就像是结界一样包裹住整个村庄,或许是守护用的魔法。树上的鸟啾啾叫了一声,在艾维斯的注视下扇动翅膀,朝着村庄外飞去。那张透明的网没有阻碍小鸟的离去,反而是在那褐色的身影接近网的一刹那,那网消失了。艾维斯正觉得纳闷,就听见低沉的、从远处传来的雷声。刹那间本来还阳光明媚的天空立刻被乌云遮盖,然后哗的一下,下起了暴雨。
艾维斯立刻往屋檐底下躲,还把马拽了进来。他拍拍自己的衣服,又看了眼马的样子,转头看向祭坛,发觉这个位置正好挡住了一切。他叹口气,好吧,但是声音还是听得见的。伴随着瓢泼大雨的是村民们欢呼雀跃的声音,似乎这场暴雨就是他们所期待的结果。不——可是,艾维斯不期待。天哪,这种程度的暴雨在下的时候有多烦人先不提,这暴雨过后泥泞的路,湿漉漉的草地,在这种地方扎帐篷未免也太恐怖了。他再一次叹口气,比先前更真诚的希望自己能在这里找到住所。
“丰收的仪式已经完成了,接下来是祝福的仪式。请需要的人都上前一步吧!”
老者的声音响起,压过村民们的欢呼,成为了这场暴雨中唯一的声音。丰收的仪式用来解释这场暴雨……确实能做到。可是祝福的仪式是什么东西?还没结束吗?艾维斯站在屋檐下等待,盯着砸在地上的雨珠,溅起淤泥。
他的马看着他,而他看着外面,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没有人经过他的面前,没有人声传入他的耳朵。自那老者发言过后的这二十多分钟,雨声仿佛成为了这个世界里唯一存在的声音。
“哈……这是什么情况啊。”
既不知道那边在做什么,也不知道雨什么时候能停。艾维斯抱怨般地喃喃自语,深吸一口气,戴上斗篷的帽子——这件外套被施过防水和保温的魔法,为了这件外套,他可是特地自己准备了需要的素材,还付了一大笔钱,请别人做的——探出头,瞥向祭坛的方向。
二月的雨水显然还是冰冷的,虽然衣服防水,但滑落的水滴在他的手上,冷得他条件反射把手收进斗篷里。他看见祭坛那里依然围着很多人,方才那名使用魔法的少女和老者一同站在那里,部分村民则在他们两人面前排成一排,看起来有二十多人。艾维斯看不清也听不见,但情况似乎是村民诉说了什么,然后老者点点头,回答了什么,最后由少女再一次使用魔法,村民便离开队伍,重新归到站在外围的那些村民之中。‘祝福’的仪式……在艾维斯看来比起祝福,更像是诅咒。血液从少女手上的伤口中涌出,但还未流下便以因为村民们的愿望而消散。若是伤口已经止血,少女便会用刀再划出一道新鲜的伤口,以便支付代价。
这个过程反复地进行,艾维斯看着,一言不发。他不知道能说点什么——祭祀就是这种东西。他很不乐意看,但也没有资格去干涉别人的习俗。最终,他还是重新躲回了屋檐之下,让这栋房子同时遮住关于祭祀的一切。
对祭祀的厌恶战胜了对床的渴望,他不想在这个村落里留宿。在这个世界,似乎所有和神有关的东西都需要人类的自我牺牲,他很讨厌这点。“还是早点走吧——”艾维斯自言自语着,将斗篷上的水珠抖落。他从包裹里拿出做过防水魔法的布,覆盖在马驮着的行李上,并加以固定,确保不会因为起伏和风而掉落。
他牵着马,走出去。
没走几步,身后祭祀场中的人突然一起发出欢呼,吓得艾维斯转过头。他发现祭祀应该是结束了,村民们就此解散,纷纷离开了祭祀场。除开几个被父母牵着的孩子在路过他的时候会怀着好奇的心情看他一眼,那些大人全都带着厌恶却又恐惧的表情匆匆从他身旁走过。他顿时感觉更纳闷了,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或许自己不应该来这里采购物资的——反正还够用个好几天呢。他最后又瞥了最后一眼,注意到那名少女还站在那里。
只有她一个人站在那里,就连那名老者也已经离开了。艾维斯感觉很奇怪,所以他停在原地,多朝那方向看了一眼,就正巧看见少女像是脚一软,直接跪坐在地上。他确定肯定有人和他一样看到了,但是没有人关心。所有人都往祭祀场的反方向走去,只剩他站在那里——这时,他似乎才理解到那些人所露出的表情并不是因为他。
在他的认知中,神使都应该是被所有人尊敬的存在……可他们为什么会对着那名少女露出这样的表情呢?他站在雨中,听着雨滴滴落在他的斗篷上时发出的声响,沉默了片刻,随后做出了选择。
艾维斯朝祭祀场的方向走去,无视村民们此时才向他投来的诧异的目光。
走近一看才发现与其说是祭祀场,不如说只是位于存在正中心的一块空地而已,所谓的祭坛也只是一块不知道为什么要放在那里的长方形石头。少女左手扶着那石头,跪坐在地上,低着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艾维斯觉得那或许是因为失血过多而造成的四肢无力,再加上淋这么冷的雨。他走上前,少女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存在,转过头看着他。
少女浑身都湿透了,过长的头发黏在她的脸上。她用那双明亮的眼睛看着艾维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陌生人?”
艾维斯愣了一下:“呃……有,但是现在看起来是你更需要帮助吧?”
“我?”少女停顿了一下,“是吗?”
艾维斯指了指少女左手上露出的触目惊心的刀痕:“那样使用魔法完成仪式,你的身体根本吃不消吧。”
“你说这个啊,没关系。”少女的声音毫无波澜,她的通用语中夹杂了一些艾维斯听不懂的话,“我的血比较特别,所以不像你想象中的那么可怕。”
这是一些艾维斯也不懂的魔法话题,他只好糊弄过去:“即便如此献上的也是血啊,你看你失血过多了——而且说到底为什么所有人都离开了?祭祀的过程我无法评价,可是就这样把一个女孩子丢在这里——”
说到这里,艾维斯发觉少女不知为何一直盯着他,什么话也没说,弄得他很奇怪。过了一会儿,少女才接话:“虽然结论没什么变化,但是有一点我要说明,有两点我要纠正。他们离开是因为他们将我视作怪物;失血过多的可能性确实存在,但我现在只是在确认魔法式的状态;还有一点,我是男的。”
艾维斯愣在原地:“什么?”
“身形和头发看起来会很像吧,但这也不是我自愿的。”少女……不,是少年这么说着,“头发也可以成为代价,身体是混了点人鱼血的结果。”
“哎……哎?”不,等一下,也就是说他全弄错了?
“那么现在,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少年看着他,再一次提出了刚才的问题。艾维斯想起了自己之所以在这里乱晃的理由:“好吧,可能确实有。”他按下心中的尴尬,诚恳地说,“我想我需要一个地方落脚。”
人鱼的混血种在这片大陆上几乎是传说级别的东西,人鱼们虽靠母神之泉——将血液滴进去,母神之泉就会将人鱼的孩子交付给人鱼——繁殖,但不知为何,她们几乎不会同意将外族人的血一起滴入,造出混血。而此刻艾维斯的面前就有一个:少年——里亚带着艾维斯来到了他的房子。这间木屋孤零零地坐落在村里一个非常偏僻的角落,明明村子看起来是那么的繁荣,这里却显得很破败。不仅杂草丛生,连路似乎都没怎么铺好。唯一的好事是这里很干,完全没有刚下过雨的痕迹,或许是魔法式作用不到的缘故吧。
里亚推开木屋旁有些破破烂烂的马厩门:“你说祭祀?”他往后退了几步,“那个是用血激活魔法式,不过他们认为这是祭祀……你知道什么是魔法式吗?”
艾维斯把斗篷上的帽子拿下,抖了抖身上的水珠,很诚实地回答:“不知道。”
“魔法的基本类型你知道吗?”
“我知道。咒语类、媒介类和祭品类这三种是吧。”艾维斯带着马进了马厩,提高了一点声音说出后面半句话,“用血液的方法毫无疑问就是祭品类吧。”
里亚站在门口,正在拧干自己的头发:“准确地说,让血液消散的用法毫无疑问是祭品类。如果是从母神之泉里诞生出的生物,他们的血——他们的身体就是媒介。”他甩了甩自己湿漉漉的手,再尝试一次拧干自己的头发,头发太长了就是很麻烦,“不过这个不重要。所谓魔法式其实就是将这三种结合起来使用的方法——用咒语写下命令,使被写下命令的东西成为媒介,随后献上祭品去激活。虽然创建魔法式的过程很难而且很复杂,但是可以减轻使用者需要付出的代价,而且谁都可以使用。”
“原来是这样。那‘丰收’和‘祝福’的仪式就是……实现内容就是名字的两个魔法式?”
“正确——的。”里亚开始拧自己的衣服,“丰收对于今天而言,就是暴雨了;祝福则因人而异,我也不清楚具体是什么。”
艾维斯非常困难地把马拴上,因为里面没有灯,暗得不行:“这个叫魔法式的东西真厉害啊……还能根据情况自己调整——”他终于把绳子扣上去了,“所以——所以这是谁写在这里的?”
外面沉默了一会儿。
“是我的母亲。”里亚的声音响起,没有任何波动,但艾维斯看不见他的脸,“父亲说她是为了村子才写下的,不过父亲早就去世了,母亲在我还没记忆的时候就被人鱼们带回去了,我也不知道事实如何。”
艾维斯感到难以言喻的尴尬,他好像不知不觉问了个很烂的问题:“对、对不起……我不知道事情是这样的。”
“没关系,从时间和事实上考虑这两件事情都没法避免。寿命到了就会死,身为人类的父亲只是活到了他能活到的极限罢了。私自使用母神之泉不必要受到惩罚,但是离开原点是违规的,肯定会被带回去,身为人鱼的母亲也早就知道了。”里亚说着,从马厩门口往里看,正好和艾维斯对视,“你好了吗?”
“等等,我把行李卸下来就好了。”艾维斯赶忙回答,“祭祀的事情我了解了,但现在我又有个新问题了,你为什么要协助他们呢?就算是特殊的血,那也是血,没必要献给他们。他们不感谢你,甚至把你当怪物看不是吗。”
“我只是在我能做到的范围里回应别人的愿望而已。”里亚的语气依旧很平淡,“回应愿望本身是不需要感谢的。”
和里亚讲话很累。除去他会讲一些艾维斯本就听不懂的话,他还经常不说通用语。艾维斯只能凭感觉猜测他的意思……不,他猜不出:“嗯,说得好,我不太懂。”他摸了摸马,拿着卸下的行李走出了马厩,“那我的愿望你也会实现吗?”
“会。”
“那你自己的愿望呢?”
“我?”里亚没什么表情,径直越过艾维斯去开屋子的门,“我的愿望已经实现了。”他推开门,“进来吧。”
“噢,好的,谢谢。”艾维斯走进去,顺便关上门。里亚的房子是一个小小的木屋,里面堆着不少东西,但看起来很整齐。艾维斯还在思考方才那番话的意思,也没多仔细观察,就顺手把行李放在离门口很近的椅子上。里亚似乎用了魔法,房间里一下子暖和了起来。艾维斯调整了一下坐姿:“你不会想说——替别人实现愿望就是你的愿望吧?”
里亚踮起脚打开橱柜,从里面拿出两个杯子:“很正确。我想这是因为我希望被别人需要,所以我才这么做了。”他看向艾维斯,“你想喝点什么?有白水,茶叶,还有……果汁。”
艾维斯只听得懂一个词,他说:“白水就好了,谢谢。”他找了张椅子坐下,“就算被当成怪物你也没有想法吗?”
“那是事实啊,艾维斯。人类会对没法理解的东西感到恐惧,如果你身边有一个无论过了多久,外貌也没有任何变化的人,你就能理解他们了。”里亚端起一旁的水壶,往茶杯里倒水,“虽然你没问,但我还是告知你一下吧,我今年129岁。”
艾维斯目瞪口呆地朝着里亚上下打量半天。混血种的寿命会受到双方的影响,这所有人都知道,但真的见到那就是另一回事了。他接过里亚递来的茶杯,喝了一口,然后盯着水面:“噢,这还是真是……让人有一种班门弄斧的挫败感。”
里亚的语气很平静:“没事,不管是被当成女性还是被当成小孩子,我都已经习惯了。”
“不要这样面无表情的说出来,完全没有说服力啊。”
“是吗?不过说真的,以混血种来论的话,我也确实是小孩子。”里亚没有坐下来,他走到里边的房间,或许是打算把湿了的衣服换下来,但他的声音还是很清晰,“人鱼的混血种可以活上两千年……所以没关系。”
“好,好吧。”艾维斯点点头,为了缓解尴尬又喝了一口水。他低下头,看着水面倒影中的自己的眼睛,“你说的是……池柏语吗?”
“是的——”里亚下意识用池柏语回答他,但很快又用通用语回答他,“哦,抱歉,你听不懂吧?我一个人的时候……时候,一直用的池柏语。我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个人,所以不是很习惯。”
“没事,我大概能知道你在说什么。”艾维斯讲完才意识到自己或许没必要逞能,可也已经晚了。他看向里亚走进的那个房间,缓缓地开口:“不过……说真的,我不认为你应该留在这里。”
里亚没有回答他,他继续说:“人类的欲望是无限制的。”他又喝了一口水,“既然你可以无条件的满足他们的请求,那么总有一天,他们的请求会让你交出生命作为代价。”
“你也一样吗?”
“应该吧,因为我也是人类。”艾维斯说着,撑着头看向窗外,“你知道吧,外面在打仗——天门冬和青杄的战争,今年已经是第十一年了。从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在打,等我长大成人了,它还没有任何要结束的征兆。”
“嗯,我当然知道。战争开始后,恐惧就变成敌意了。”里亚很平静地回答他,“说不定快结束了。”
“每一年都是这么说的——”艾维斯喃喃自语,“每一年大人们都会信誓旦旦地说,今年一定会结束的……明明不论人类还是兽人,我们都是盖亚神的造物啊,为了完成乐园而自相残杀,那么愚蠢的事情为什么会被人接受呢?这真的是神的指令吗?这真的不是青杄神使自己所作的决定吗?神根本——”
“神在等待乐园的完成,仅此而已。”
里亚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他换上了一件像是睡衣的衣服,坐在了艾维斯对面。少年那毫无波澜的语气把艾维斯从愤怒的边缘拉回来,让他为自己的失态感到尴尬,甚至没去在乎少年那意义不明的话:“抱、抱歉。我自顾自地讲了那么多……充满个人恩怨的话。”艾维斯抓了抓头,“但是,想说的还是没有改变——里亚,我不觉得你的愿望就是这种自我牺牲,就算是……你也没必要为这群人去死。”
里亚伸手拿起桌上的一个瓶子,拧开,把里面像是干花一样的东西丢进去,接着把瓶子推到艾维斯面前,像是在询问他需不需要。艾维斯犹豫了一小下,用手指从中夹起一片,丢到杯子里。一碰到水,这干花样子的东西就融化了,把水染成了淡粉色。他犹豫地举起杯子,鼓起勇气抿了一口,发现是甜的。
“艾维斯是旅行者吧?你都去过什么地方?”
里亚在他喝水的时候这么问。他把水咽下,看向正在拧盖子的里亚,有些尴尬:“其实……我是两年前才开始旅行的,还没去过什么地方……我的家在靠近东城斯维亚特安的地方——你知道在哪吗?”
里亚闭着眼睛思考了一会儿,他虽然说自己知道在哪,但艾维斯还是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张有着明显使用痕迹的地图。里亚把桌子清理干净,留出足以铺开地图的空间。艾维斯的地图是最简洁的那版,所以大部分地方都没写地名。他指着地图,那是东城斯维亚特安,靠近地图的左下角,离世界崖壁不远。艾维斯往上挪了一点,在一个没写名字,但标注上了村落的地方画了个圈:“差不多就在这里。”
里亚点了点头。艾维斯问他:“你知道你的村子在哪吗?”
少年眨了眨眼睛,出乎艾维斯的意外,正确地指出了村子的位置——介于西斯特兰堡垒和世界崖壁中间。这让艾维斯开始怀疑他确实知道东城斯维亚特安在哪,但他决定暂且忽略这件事。他继续说:“所以——其实很近。我特地去看了眼青杄的茜草田,然后再绕回来,打算顺着世界崖壁去青杄王都,再从王都去人鱼密林……然后,还没想好。”
“是吗,我以为你又是《大陆环游记》的粉丝,看来你只是喜欢乱走而已。”
“哈哈,如果我是它的粉丝反而好了呢……我只读过几页而已。”艾维斯苦笑着说,“不是因为这场战争永无止境,我不会离开故乡……现在他们只围着丝莉亚厮杀,斯维亚特安或许已经修好了吧——连那片一度沦为废墟的茜草田也已经开满了花,但我不想留在那里。”
里亚看向地图:“那你为什么不找个远离战争的地方呢?”他指向青杄境内靠近人鱼密林的那一块地方,“那里很安全。丝莉亚不可能被打下来。”
“不,里亚。”艾维斯摇了摇头,盯着那双纯粹的眼睛,“没有能远离战争的地方——这片大陆已经被鲜血浸没了,所有人都是这场战争的一份子。只有把精力投入其他事情中,才能短暂地忘记这件事。”
“专注于活着呢?它不能让你忘记吗?”
“它只能提醒你现状。”
房间里诡异地沉默了一会儿。
艾维斯叹了口气,打破了这份沉默:“唉,怎么光在说这种事。”他说着,瞥向地图上那片巨湖,“你不想见你的母亲吗?我们可以一起去,正巧我也缺个擅长魔法的旅伴。”
里亚又从桌上挑选了一个瓶子,里面装着的好像是什么果子晒干的切片。他自顾自地从里面拿出一片,丢到杯子里。当他看向艾维斯的时候,艾维斯摇了摇头,于是他又盖上,拿起一旁的水壶:“只要你愿意把它当作你的愿望,我就会实现它——我会和你一起旅行。”
“愿望?不不,我是说——”
艾维斯想说点什么来阻止这场误会,但他抬起头,就看见里亚那双蓝灰色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他。什么感情都没有,就只是盯着他,让他有些毛骨悚然:“你根本不了解我,”里亚说着,低下头将水杯注满水,“你只是擅自把我想成你觉得的样子,然后利用帮助我的行为满足你自己的私欲。”
艾维斯看着他:“你为什么那么觉得?”
“因为事实就是这样,不是吗?”
“那要这么说的话……你也不了解我,里亚。你只是想说服我不要管你,是吧?”
艾维斯说完,偷偷地瞥了眼里亚。虽然他说得信誓旦旦,但他紧张得很,生怕真的被里亚讨厌了。里亚又在拧瓶子,这已经是第三个了,这次里面放着的新鲜的叶子,艾维斯依旧不认得,只能看着少年对自己的杯子进行加工。他往里面放了一点这种叶子,又从一个小罐子舀了点什么粉状物倒了进去,用搅拌棒搅拌均匀。
终于,像是大功告成似的,里亚举起杯子,抿了一口,露出了很满意的神情,随后才看向在他面前紧张不已、试图用喝水缓解氛围的艾维斯:“那你想怎么解释你的固执?我不能理解一个人为什么会对刚见面的人那么——”他停顿了一下,突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我知道了,你喜欢我?”
艾维斯理所当然的被水呛得半死不活,里亚把他的反应视为被说中了,接着讲下去:“那我可以理解了,你最开始来向我搭话也是因为这个吧?”他用手指卷起自己的头发,随后又松开,“不过我没法用母神之泉,你得考虑断子绝孙的结局,而且这个世界马上就要完结了——”
“不是,等一下——你不要自说自话的讲下去,我只是担心你的安全——”
“所以说,为什么?”
“我就不能没任何理由吗?”
“不可能。”艾维斯觉得说这话时的里亚特别像他家长辈,“人不可能没有任何理由就去帮助任何人。要么你只是想满足自己的私欲,要么你就是喜欢我……对我抱有其他想法——只有这两种可能。”
不选一个就没法继续了吗?里亚的表情告诉他,是这样的。
“那好吧!”艾维斯一副算了你说啥就是啥吧的表情,“那你就当我喜欢你吧,然后呢?你会和我一起离开吗?”
里亚露出像是弄清楚什么了的释然表情,让艾维斯觉得浑身不舒服。不管怎么说……这也太奇怪了,刚才那算告白吗?先不提就这样随便把人生很重要的一环给过去了,其中一方还连点像样的反应都没有,只是自顾自地说他俩在一起那必不可能有后代这种未免也太遥远而且基于种族和性别都不可能有结果的话题,艾维斯自己都还不确定他是否真的对里亚这么想,他们就得被迫维系这样的……等一下,那算答应了吗?这到底算什么关系?
“真奇怪啊。”里亚扶着下巴说,“混血种真的用不了母神之泉——真的不可能有后代。”他用手比划了一下孩子的身高,“这样你也会说‘喜欢’,不符合我对喜欢的理解。”
“呃……呃?”艾维斯猛地回过神,“等一下,你怎么理解喜欢的?”
“嗯?‘喜欢’的最终结果不就是交媾然后繁殖后代吗,书里就是这么说的。”里亚看着他,一本正经地回答,“交媾我能做到,但是繁殖确实不行,我建议你换——”
“等等等!!”艾维斯赶忙叫停,他觉得他的脸应该有点红了,但他现在更在意的是,“你读的什么书啊!?”
里亚眨着眼睛,有些困惑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了:“《大陆百科全书》”他说,“到了季节动物就会求偶然后繁殖后代,你不是动物吗?”
“我——”艾维斯张张嘴,一下子想不出什么东西来反驳,“好吧,我是,但是——呃,算了,”他摇摇头,突然意识到想要让里亚改变想法是一件困难到只能用漫长时间去解决的事情,现在为了节约时间,还是继续将错就错得了,反正已经错了很多东西了,“那个,确实会有这种情况呢,就是物种突变。你能理解吧?首先一个正常人就不会在外面乱晃。”里亚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让艾维斯很挫败,少年还补了句原来你只需要交媾就够了吗让艾维斯更绷不住,但他还是忍住了,努力把话题扯回正轨,“但……你不会对别人说过这种话吧?”
“嗯?没有啊?以前还有人会和我普通的说几句话,这几十年都没有这样的人呢。”里亚看着他,“好像在我演示了一遍用魔法打猎以后为数不多会来靠近我的人也不见了。”
“用魔法打猎……”艾维斯愣了一下,“等等,你能用魔法攻击动物吗?”
“能啊。杀掉也可以,这很简单,比生火还简单。”里亚瞥了眼艾维斯,露出一副意味深长的表情,“你和他们露出了一样的表情呢……你们真的做不到吗?”
“啊,呃,我——”艾维斯紧张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接着想起到了什么,只能长叹一口气,“真的做不到……所以才会有刀,才会有枪……就算是人鱼也没法用魔法杀人吧?”
“是吧,好像是这样的。但现在不是说那个的时候,”里亚丝毫没注意到艾维斯内心的纠葛,“回到最开始的话题吧。简单来说,你说的是正确的,我确实应该离开,但我认为我不管去哪都和在这里一样,所以我决定留在这里。刚才我只是想搞清楚你在想什么,这种方法听说很好用,但我还是第一次试。如果让你不舒服了,我先道歉。”艾维斯张张嘴,还是不知道说什么,里亚继续说,“现在我可以和你一起离开,我和你的愿望都可以实现——但你必须知道一点,我是绝对没法回到原点的。”
“原点……就是池柏之地吗?”艾维斯看向里亚,里亚点点头,“为什么?”
“我当然想见一次母亲,而且父亲也让我把很重要的东西要给她。但一想到要回到那里,我就会——感到恐惧。”里亚低下头,艾维斯看见他的双手在颤抖,“就好像是本能一样,人类会本能地对死亡感到恐惧,只是在训练下可以被克服。可我不论再怎么努力,也没办法克制这份恐惧——或许就和你们试图用魔法夺走生命一样,那是不管怎么样就是做不到的事情。”
艾维斯不知道说点什么,只好继续听下去:“混血和纯血的人鱼都是从母神之泉中诞生的存在,但我能感觉到自己和她们完全不是一种生物。只要她们愿意,她们可以共享知识,记忆,甚至思维——她们其实是一体的。人鱼的混血几乎不存在就是因为这个——她们根本不会对其他这片大陆存在的生物产生感情,她们可能只对神有反应……我能意识到她们的连接……她们根本不应该是这片大陆上的生物,所以,我对和她们有关的一切都感到害怕。”
艾维斯从里亚的灰蓝色眼睛中读出了他的恐惧,即便他的语气还是那般平静,但这份恐惧确实不是装出来的。但艾维斯感到奇怪:“那你的母亲呢?你想见她……你不会觉得她很恐怖吗?”
“不会。我的母亲——她的名字是伊兰蒂,Y-lan-ti,伊兰蒂,她不一样。”里亚说着,神色缓和了一些,“她很奇怪,她对身为人类的父亲产生了感情,想要离开她们,成为独立的‘人’。有点像——变异?虽然在人鱼里是异类,但她不恐怖,她就和我们一样。”
他停下来,看着艾维斯。艾维斯知道他说完了,但诚实地说,里亚讲了那么大一堆简直比天书还难懂,他只大概搞明白了几点:“所以,你想见你母亲?”
里亚出乎意外的没有沉默,他说:“是的,再不去的话就来不及了。”
艾维斯一拍手:“那就简单了!虽然你说了那么多麻烦的东西,但结论就是这个嘛!不错,我们明天就走吧。不要沿着世界崖壁走了,直接穿过去,很快就能到的。”
他看起来很兴奋,但里亚看起来很震惊,他盯着艾维斯,小声地说:“你没听懂吗……刚刚那些?”
“嗯?我听懂了啊。你恐惧回到池柏之地,但靠近没关系吧?而你的母亲不能离开池柏之地,但靠近边缘处也没关系吧?”
里亚思考了一下,点点头。艾维斯继续说:“那去人鱼密林和米利亚平原的交界处就好了!你在外面等着,我去里面找你的母亲,这样不就好了吗?你们可以在那里讲话。”
艾维斯说出了他天才般的主意。里亚闭上眼睛认真思考了一番后,相当惊讶地睁开了眼睛:“这确实可以。”他说着,目光在桌上的瓶瓶罐罐上打转,“我从来没想过这个……”
他话音刚落,外面突然传来了雷声。里亚和艾维斯都很意外地看向窗外,没过几秒,硕大的雨珠就砸在地上,伴随着更响的雷声。又是一场大暴雨,只不过这次不是魔法,而是大自然的杰作。
艾维斯盯着窗外看了三秒:“等一下——又是暴雨——刚才已经下过了?”
“嗯,看起来如果再耐心等一小会就不需要用‘丰收’的魔法式了。”里亚又拿起自己的杯子,盯着外面的雨珠,“唔唔……好冷。”
他念了几句像是池柏语的话,房间里一下子变得更热了一点。艾维斯一拍桌子,让里亚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不不,里亚,这雨再下下去的话——根本不是‘丰收’了,是灾难了吧!”艾维斯瞪大眼睛,“这……这庄稼全会淹死的吧?”
“嗯,会的。”里亚事不关己地点点头,“下一次‘丰收’的魔法式就会把土地的水分蒸发到正常水平了吧。”
“问题就是这个!”艾维斯又一拍桌子,里亚好奇地看着他,“他们又会让你用‘丰收’的魔法式了,那可不行!”
“那点代价对我来说就和没有一样……”里亚在他身上打量片刻,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噢,我知道了,这是不是被叫做嫉妒?”
艾维斯再度失语。他开始怀疑方才自己糊弄过去的行为是否正确,看着里亚那双直率的眼睛,他甚至不能说点什么来反驳:“总之!在他们反应过来前早点离开吧。”他站起来,打量了一圈房子,“不过这间房子……要丢在这里是不是有点太可惜了。我们可能几年都不会回来。”
里亚眨着眼睛:“你知道吗,艾维斯?我使用传送魔法所要支付的代价是你们的百分之一。”
“呃,不了,谢谢……旅行最重要的是靠自己走。”
“唔。”里亚嘟起嘴,像是在表达自己的不乐意,“好吧——反正我可以随时随地传送回来住。”这句话听得艾维斯心痒痒,他瞥了眼这间干净的小屋,还有软绵绵的床,他觉得自己其实也没有必要对旅行的要求那么严格,里亚接着说,“但不急着走,我有办法能让他们不能靠近这里。”
“也是魔法?”
“很简单的魔法——你还在发呆的时候就做好了。只要靠近过来,就会像以为自动门开了但其实没开的笨蛋一样撞上去。”
里亚如此说着,露出了一个不太符合他之前所给人的印象的笑容。艾维斯愣了一下:“自动门?那是什么东西?”
“自动门就是……噢。没什么,不用很在意,这个世界没有这种东西啊。”里亚喃喃自语着,看向外面,“啊,案例来了。”
艾维斯转过头去,看见几个村民冒着雨从远处着急地走来。他开始犹豫自己是否应该抽出他的剑,但里亚微笑着让他放松。他只好盯着那从远处来的人,看着他们的步伐逐渐由走变为跑,然后——然后嘭得一下,像是撞到了什么东西,狠狠地摔到了地上。
“差不多就是这样。”里亚点点头,看向艾维斯,“只对他们有用。”
是吗……这就是‘以为自动门开了但其实没开的笨蛋一样撞上去’的意思吗?怀着看乐子的心情,艾维斯又注视了一会儿他们试图突破魔法屏障,却只能狠狠地多摔几个跟头的模样,感觉心里很舒坦。他转过头,才看见里亚已经起身去理行李了。
“我们明天再走吧。”少年说着,蹲了下来,“然后,就按你说得去做。”
“等见到你母亲了,你想对她说什么?”
艾维斯这么问他。里亚几乎是立刻便回答他了,少年头也不抬,说:“不知道,等见到了再想吧。”他停顿了一下,补上一句,“嗯,第一句就让艾维斯来说吧。”
“我?为什么?”
“这不是见家长吗?”里亚看着他,“你不是因为这个才想和我一起去的吗?”
不——绝对不是,硬要说也只是他真的很好奇人鱼密林是怎么样的而已。艾维斯在内心斩钉截铁地这么想,但他没说出口,只是眼神飘忽不定,增加了里亚的误会。而且这么一想,因为得绕开交战区,从这里去人鱼密林只靠马作为交通工具起码得三年,这——所以,在这三年里,里亚都要怀着这种误解和他相处吗?而他根本没法和里亚解释理由……不,他不是讨厌里亚,只是说到底,他觉得自己应该不会对男性怀有那种感情……就算里亚长得看起来和女孩子没什么区别。那只是同情,他只是想起来同样为了别人的愿望去死的人,他只是担心……可……
那真的纯粹吗?艾维斯忽然觉得里亚的想法或许是对的。他瞥了眼一旁的里亚,里亚眨眨眼睛,困惑地朝他微笑了一下,使他的神情变得更加恍惚。里亚认为他是还没做好准备,自顾自地点点头,不去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