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代超蝙】蝙蝠的伤疤

标题：蝙蝠的伤疤

配对：Superman/Batman，Clack Kent/Bruce Wayne

作者：有虞陶唐

分级：G

简介：“在我还在吃奶的时候，这伤口已然出现在我的一条腿上，长大后非但没有痊愈，反而变得越来越深，抵达了骨头。每夜经受的痛苦就如同被打入了十八层地狱，可是（这么说可能叫人惊讶），那伤口竟然逐渐变得比自己的血肉还要亲了。”

——总觉得蝙蝠身上也有这样一条痛苦而隐秘的伤疤，它无法治愈，或许超人，或者克拉克·肯特可以一试。

设定大约是TDKR前，在结尾之前阿超没有掉码，蝙蝠掉码了。

警告：第一次写超蝙，OOC有，私人想法很多，大概我只想看温柔脆弱的布鲁斯吧。 祝阅读愉快。

弃权声明：一切应当属于传奇的黑暗骑士和大都会的光芒。



另：此文送给超可爱的浅野酱和一直以来忍受我唠叨的西北，望不嫌弃。





哥谭市很多年没有出现过蝙蝠了。

这不寻常。

大都会失去了他们的超人五年——而当超人从遥远的太空回来时，“世界已经不需要超人了”——还是出自露易丝的手笔。这却不重要，不是指报纸头条那种不重要，超人重新站在世人的眼前，迎接他的依旧是欢呼。而克拉克再次回到报社，对他表示欢迎的人却寥寥无几，没有人注意到他和超人一同失踪复又一同回归。

倒也挺不错，这是指回到与露易丝一起跑新闻、压着截稿日交稿的小记者的生活挺不错。因为另一方面，作为超人他收到一箩筐质问：为什么突然离开？为什么是现在回来？这段时间超人去了哪里？无尽的苛责与好奇能让钢铁之躯疲于应对。抛弃地球五年是他的决定，三十余年来，地球在他眼中看似热闹实则孤独。这一趟太空旅程，并没有缓解这种孤独——纵使克拉克如何不肯相信，他的氪星已经化成了万千碎片，漂浮在宇宙中。夜间他抬头看着星空，觉得有些滑稽：拯救了无数家庭的超人，其实无家可归。

又或者——他裹紧大衣走在街上，天上每一处闪亮，都有可能是他曾经的家园？

直到回到玛莎的家里，感受到熟悉的一切，克拉克内心的孤独才被驱散了一些。

“我回来啦。”他说着，用力吸了吸鼻子——他本是不用呼吸的，此刻却想多点感受这间房子里的一切。这一次是真正的回来了，当时他开着飞船栽在农场里，玛莎奔向他，仿若他初次来到地球的场景再现。他的人类母亲抱着他，身高过人的氪星之子枕在老人的怀里，像婴儿一样无助。茫茫宇宙间，他的出生地已经消失殆尽，反而是他成长的岁月更显得真实。

所以他会回来，留下来，这颗蓝色的星球已经成为了他最后的家园，作为克拉克他是地球的子民，而地球的人又把卡尔-艾尔奉为神明；他是星球日报的一名记者，是玛莎·肯特的儿子，是凡人眼中的超人。在经历失落后，他找到了新的归属。



超人归来的风波只在头条热闹了一阵，人们的注意力便散去了，他们很快就重新习惯了有超人的日子。而某天克拉克翻看报纸时却觉得有些不对劲，大都会还是五年前的大都会，但是哥谭市，那个黑漆漆的蝙蝠却很久没有出现了。

他很清楚记得当年在哥谭市看到的楼宇间飞翔的身影，在他刚刚自报家门说出“嗨，我是超人”的时候面罩里冷冷的视线，即随就是那句令他永生难忘的“滚出我的哥谭”。天底下除了犯罪还有如此不欢迎超人的人（甚至超级犯罪莱克斯·卢瑟都还对自己念念不忘）。哥谭的蝙蝠侠，守护这座城市的黑暗骑士，他到哪里去了？

他四处打听，得到的答案五花八门：

——“你说那个吓人的蝙蝠？他有几年没有在哥谭现身了吧，说不定已经被哥谭的变态犯罪杀了。”

简明扼要，蝙蝠侠死了。

——“谁想管那个怪胎？不出现最好。哥谭那鬼地方，没有蝙蝠侠，还有别的跟他一样在夜晚出现的怪物，猫头鹰之类的，谁知道？”

关于哥谭市的猫头鹰的确值得好好调查。

——“真是十分奇异的景象，在超人放弃大都会后，蝙蝠侠好像也放弃了哥谭市，不对，他是被哥谭市放弃了。这年头的超级英雄都怎么了？克拉克你说他俩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联系？”

呃，这位小姐的思路和别人十分不一样。

——“自从蝙蝠侠不再出现，哥谭越来越混乱了……夜间都不敢轻易出门。之前接受过韦恩企业资助的很多公司都倒闭了，甚至韦恩企业也岌岌可危，面临破产。那个花花公子也不会有任何作为的……”

对，这一点——布鲁斯·韦恩，从七八年前他死而复生，出现在哥谭，重新夺回了自己的公司，放任城市里的蝙蝠当义警，在蝙蝠侠消失后，外面传言布鲁斯·韦恩也因为极限运动受了重伤，隐藏在韦恩大宅好几年，几乎没有人见过他。韦恩出现蝙蝠侠就出现，蝙蝠侠消失韦恩也消失，二者之间是否……克拉克正咬着笔帽想得出神，就被佩里召唤到了办公室。

再次接到一些无关紧要的新闻，克拉克一边心不在焉地听佩里唠叨一边分出一半注意力听外面的动静：楼下有一对男女在茶水间调情；六条街道外一户人厨房着火了；二十公里外有一起车祸；再仔细听他能听见太平洋哗哗的浪潮，听见一万英尺飞机的轰鸣，听见哥谭市幽暗古老的房子里的一声叹息——

那是布鲁斯·韦恩。

“佩里。”他突然打断了编辑的话，“布鲁斯·韦恩今晚在他家有一个慈善晚会，您有打算派记者过去吗？”

“他已经过气了。”佩里不问他在哪里得到的情报，直接拒绝不留情面，“一个瘸了腿的没落富翁身上还有多少新闻？”

“可他毕竟几年没露面。”克拉克找着理由，却无法夸大其词，他想问问韦恩先生关于蝙蝠侠的事情，为何蝙蝠会在一夜之间从英雄变成通缉犯，在那之后，还有人像蝙蝠侠那样守护哥谭市吗，这些年韦恩先生又是怎样度过的，他与蝙蝠侠之间奇怪的共同进退等等。五年过去，克拉克有太多问题想要弄明白了。

佩里没有答应他的请求。好吧，他可以单干。



当晚，克拉克换了一身得体晚宴装，却在大门口被拦下了。

“我是星球日报的记者，克拉克·肯特。”他亮出自己的记者证和入场凭证，对方看都不看：“不好意思，今晚禁止任何的记者进入。”

“能询问一下原因是什么吗？”

穿制服的安保人员一耸肩：“谁知道古怪的韦恩少爷在想什么呢？”



克拉克走在哥谭的街道，超级听力捕捉到四周无数的声音，哭泣，咒骂，哀求，呻吟。他的脸转向韦恩大楼，里面金光闪耀，顶楼的滴水兽面目狰狞地时刻准备扑向四方。这便是哥谭！克拉克望望高楼的屋顶，努力回忆一个黑色的身影闪现在边缘，动作优美地一跃而下。

绕过哥谭剧院的后门，踏过一滩污水，为晚宴准备的锃亮皮鞋溅上点点污迹。小巷尽头传来一阵骚动，他仔细听去，有人妄图打劫。

“啧。”

肮脏巷道中红蓝色制服的身影腾空而起，手中的枪未来得及射出子弹就被超人一手捏碎。“先生，夫人，请先回家去，这里交给我便好。”蓝色的眼睛变作赤红，居高临下盯着对面已然缩成一团的罪犯，“麻烦指一下哥谭市监狱的方向，我将亲手将你押送过去。”



当超人出现在韦恩的阳台时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

人们对着他议论纷纷，当他走进大厅时，人群不自觉呈半圆往后退着。没有热烈的欢迎，他像一个恐怖的反派。超人抬起双手示意自己的友好，即随问道：“韦恩先生在哪里？”

“在这。”楼上的门刷地打开。

剃干净了胡子，穿着剪裁得体的西服，若不是手里握着一条拐棍，布鲁斯的外形和五年前几乎毫无差别，一双发亮的眼睛盯着他，一点都不像传说中穷困潦倒的样子。布鲁斯朝他笑，弯弯的眼里一瞬间充满柔媚：“超人先生，有什么事上来谈？”



“欢迎回来，超人先生。”布鲁斯开了一瓶酒，丝毫不在意超人当着众目睽睽飞进自己的房间，“这次光临哥谭市，还特地点明要我，有何贵干？”见超人无语，笑容里的得意便更多一分：“该不会来跟我探讨财务问题吧，话说超人在大都会的战损是谁来负责赔付的？”克拉克想起蝙蝠曾经跟他很严肃地谈过这个问题，身手灵巧的蝙蝠似乎从来不会对他的城市造成很大的破坏——在楼顶飞车那次除外。

但面前这个家伙在假惺惺地跟自己说什么战损赔付？克拉克皱起眉头，他还想问韦恩知不知道蝙蝠侠这几年躲到哪里去了呢。

“我有几个问题想问您，韦恩先生。”

“韦恩家族还不至于欠大都会的债。”布鲁斯随手把杯里的红酒泼下楼，“要小甜饼吗？”

“……不是钱的问题。”克拉克想扶额，但额前被高楼间的风吹动着的卷毛阻止了他的动作。

“哦，我还以为他们派超人来要债。最近想见我的十有八九都是因为这件事。福克斯已经替我拦下了很多。十分辛苦他，但我恐怕连自己员工的工钱都要发不出啦。”

“韦恩先生，我想请教一下，您知道哥谭市的蝙蝠义警去哪里了吗？”

“这五年超人又去了哪里？”韦恩一脸狡猾，“我只是个普通市民，哪里了解神出鬼没的蝙蝠侠？况且他早就不是义警，被通缉了好几年，戈登在全力以赴抓他呢。”

没有哪个“普通市民”可以随便开着兰博基尼出门并且撞坏了也毫不心疼，克拉克腹诽，有小情绪的同时也没错过布鲁斯脸上一瞬间黯淡的目光。

“我大胆猜想，您和蝙蝠侠有过节？”

布鲁斯转过身去，线条分明的英俊脸庞藏在夜的阴霾里，背影却笑出了声：“他的确影响过我的生活，但绝对称不上是‘过节’。事实上我曾经喜欢过他……”韦恩又把脸转过来，房间的灯光透过玻璃门切割着布鲁斯细细的鼻梁与高高的眉骨，“我们有过一段儿，”韦恩的声音缥缈得像高楼下模糊的街灯，“最后我把他摈弃了。”

“为什么？”克拉克明显听故事入了迷。

“到此为止吧，超人先生。”韦恩换上他一贯的笑，棕绿色的却眼睛埋在两个黑洞里看不见一丝笑意，“我今晚不是来接受采访的。”

“好，”克拉克深吸一口气，“感谢你回答我的问题。”

“你这个语气就像真的记者。”布鲁斯一句话惊得超人差点以为自己身份暴露。“这么快就要走了吗？”他仰头看漂浮在半空中的超人，“要不要我带你去兜兜风？”

那只手轻轻拉住红披风的边缘，克拉克突然发现自己无法拒绝这个提议。



缓缓降落，红靴子踩着高级瓷砖地板：“那么，你要去车库？”他隐约有些担心韦恩少爷的伤腿。

“不，这里有现成的。”

布鲁斯扔掉了拐杖，皮鞋轻巧地踩在红靴子面上，伸手扶住超人的肩膀：“我想这样做很久了。你带我飞到哥谭市上空，我来为你讲解她。”布鲁斯圆圆的眼睛盯着超人，带着期待与好奇。

和那个“滚出我的哥谭”的大蝙蝠实在大相庭径，克拉克想。



在高处鸟瞰哥谭市亦不觉得伟大光明，幢幢高楼间都危机四伏，这座城市如此的黑暗和痛苦。风猎猎扬起超人的红披风，布鲁斯在他的怀里显得越发苍白瘦削，超人禁不住开始担心韦恩总裁那一身的旧伤。

“再往上飞一点，超人先生！”被担心的那家伙却很兴奋，大概是极限运动无法给他带来如此刺激。他们飞过哥谭市长长的城轨轨道，曾经蝙蝠侠为了阻止雷霄·奥古而炸断了一截，失控的列车冲向地面撞毁好几根桥墩；飞过桥梁链接的城镇，那里的下水井盖被微波发射器蒸发的水气炸上半空，恐惧毒气在几个街区间肆虐传播；飞过一幢奇怪的建筑物——

“那是什么？”超人忍住不用自己的热视线窥探。

布鲁斯的嘴角小幅度抽动了几下：“那是蝙蝠侠的遗产。”

“什么？”蓝眼睛惊异地盯住怀中人，绿眼睛回避它望向别处：“只是一个玩笑，哥谭人都这样称呼罢了……一座精神病院，蝙蝠侠做的阿卡姆监狱。你应该知道小丑。”

“所以建好阿卡姆他就消失了。”

“啊哈。”布鲁斯含糊其辞。



哥谭市的夜晚天空漆黑得彻底，克拉克发觉自己又在怀念蝙蝠侠，曾经哥谭的守护神，护目镜的反光堪比星斗动人。他们很少共事，那是克拉克的一大遗憾。他是不相信蝙蝠会背叛所与人的，其中有他解不开的误会。

“就在这里停下吧。”韦恩的声音不知道是在风中飞行还是其他原因，显得沙哑。他们脚下是一条小巷，对着哥谭剧院的后门。克拉克想起今天早些时候自己在这里阻止了一起抢劫案。蝙蝠侠也会出现在这里吧，他分神想，如果没有自己，蝙蝠侠也会阻止这里的犯罪，蝙蝠和这肮脏的、无穷尽的一切斗争着，背负着人们的恐慌与诅咒。蝙蝠侠如此高尚——克拉克不知到对蝙蝠侠这样的信任从何而来。

“你听到了什么，超人？”布鲁斯问他。

“一切，韦恩先生。”他低头看那位少爷，只看到他被发蜡打理得一丝不苟的棕色头发。“一切。”他有些犹豫自己接下来说的话，“包括您的心跳声，韦恩先生。”

冰冷的眼神像忍者出鞘的长剑刷地向他刺来，却在落进蓝眼睛的前一秒稳稳刹住，化为绵远悲哀的山间青雾，似乎被夜风一吹便散向四方。那狂乱的鼓点却有增无减，仿佛急切想要撕开高档西服下藏着的秘密。

“就在这儿将我放下吧，今晚的旅程结束了。”

“不行。”超人无意识自己紧了紧怀抱。他再次环顾，突然了然：

“拉奥啊。”他因吃惊而感叹，“这里是韦恩夫妇遇害的地方。”

心跳声再次狂躁，克拉克忍不住轻轻抚摸布鲁斯的后背，“我送您回去吧。”

“放我下来。”那个人执拗得吓人，克拉克只好降落到地面，路灯下布鲁斯脸上痛苦神色难以掩盖，仿佛已经刻在了他的颧骨上。

“听着，”克拉克并没有松开臂弯，韦恩少爷被困在这个钢铁怀抱里，抿紧嘴唇一言不发，“我不能把你留在这里，太危险了，我必须带你回去。”他开始觉得听从布鲁斯的提议去兜风是个极其不靠谱的行为，现在这个举止古怪的亿万富翁竟然想在犯罪小巷里溜达，布鲁斯·韦恩的脑瓜里到底装了啥啊。

“……好。”在长久的沉默后布鲁斯妥协了，他把脸埋进超人的红披风里，整个人都缩在氪星之子的怀抱中，克拉克有些手足无措，但出于礼貌和心软他也回抱了布鲁斯。剧院还没有散场，空旷的街巷里只有冷风卷起街边的废报纸，哗啦啦地翻动。昏黄的灯光拉长相拥的身影，超人翻卷的红披风仿佛也成为了布鲁斯的一部分。

“真是温暖的怀抱啊，超人先生。”

可以抵御一切风雪刀剑的怀抱。

令他长久着迷又不能沉迷的怀抱。

足够了，布鲁斯靠着那红披风延伸的肩头想，无论是作为韦恩少爷或者蝙蝠侠的余生，有这样炽热的温度，就足够让他享用了。





在此之后，超人回到了大都会，关于哥谭的情况，他依旧无权插手。因为慈善晚宴后没多久，哥谭出现了新的不安定因素，猫女偷走了布鲁斯的东西，而报纸却说韦恩少爷忙着跟一个叫米兰达的女人谈情说爱，哥谭市的人民日渐堕落绝望下去，然后，蝙蝠侠重新出现了。



蝙蝠侠重新出现了。他的出现代表着哈维·丹特光辉形象的陨灭。哥谭市民被这个巨大且持久的谎言所震惊，加上贝恩制造的混乱，整个哥谭陷入暴徒横行的无政府主义的恐慌狂潮之中。

蝙蝠依旧不让克拉克帮助他。一次在破晓的边缘，克拉克遇到了蝙蝠侠。

蝙蝠站在楼顶边缘，转过身子盯着他，紧抿的嘴唇和凌厉的目光让克拉克有似曾相识之感。高楼间的风强劲得很，超人的披风在身后舒展着，蝙蝠侠背风而立，黑披风裹挟全身。

蝙蝠侠不需要外援。那把异常低沉的嗓音嗡嗡说道，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小心卢瑟的阴谋。

你倒有眼睛盯住大都会。超人忍不住皱眉，东躲西藏的日子不好过吧？

我没有你想象中那么不堪。蝙蝠说。他转身跳下高楼，消失在黑暗中。

尽管交谈不算顺利，超人依旧辨别出自己无比怀念和庆幸对方的存在。氪星之子飞入逐渐转为金橙色的天空，迎着光辉灿烂的朝阳，内心却掠过无根无据阴沉沉的担忧。他想了很久才明白过来：

他从来没有听到过蝙蝠侠的心跳。



心跳声会泄露太多秘密。

阿福听见响动，拉亮了房间里的灯。

韦恩少爷，您回来了，夜巡情况……您受伤了？

布鲁斯站起身踉跄了几步又跌倒，黑色的披风堆积缠绕，他看起来就像一团实体化了的痛苦。我没事，阿福。他摘下自己的头盔，棕发凌乱地贴在额角。黑色凯夫拉纤维的手套捂在心口，布鲁斯张开嘴唇，呼吸急促，我今天看见超人了。

噢。管家一时不知道这话怎么接下去，我猜，你们这次会面还算愉快？

布鲁斯坐在地上，被这句话逗笑了。只不过几句简短谈话而已。

拆下腿上的辅助支架时还是会疼，布鲁斯忍不住咧嘴，他的后背经历一晚的打斗也在跟他作对，贝恩对他毫不留情。阿福一边替他收拾，一边抛出个疑问：平日里少爷回来并没有这么痛苦，甚至从贝恩的监狱里爬出来那晚你还能跑能跳的，今天是遇到什么棘手事情了？

是啊。布鲁斯躺倒在床上，手臂横过来盖住眼睛。上一次我破窗回来弄坏的地方修好没有？

都按照吩咐做好了，少爷。不过能走大门还是尽量走大门吧。

这次用的什么借口？

说您在家里用猎枪打坏的。

不错的托辞，晚安阿福。

早安，少爷。阿福说着，替他关上了房门。

房间陷入黑暗，四周的窗帘厚实不透光，布鲁斯觉得自己将来极有可能直接睡在蝙蝠洞里，彻底和那些洞穴中吱吱叫的小蝙蝠为伍。经历了这么多年他早就不恐惧它们了，反而自己和那些黑暗生灵一起变成了人们恐惧的标志。但是啊，布鲁斯在柔软的床垫上翻身，诺大个哥谭市也只有他变成了蝙蝠侠，一切都起源于那条小巷，那个晚上。“布鲁斯，我们为什么会摔倒？”他的父亲问过他，而支撑他爬起来的已经不再是父亲伸过来的手。那两发子弹射进托马斯·韦恩与玛莎·韦恩的身体，同时也把年少的他打了个对穿。有时候布鲁斯会觉得自己身上留有两枚圆形的伤疤，分别叫做愤怒和仇恨，它们难以愈合，总在深夜疼痛着。曾经他以为自己无法忍受这样剧烈的痛，后来他发现没有什么是无法忍受的，只要你变成它。于是的，他开始潜入自己深恶痛绝的阶层，学习、模仿、研究，忍者大师教会他本事的同时又希望借用他的能力踏平哥谭市，但蝙蝠的仇恨是有目的的，且布鲁斯·韦恩继承了父亲的高尚。他情愿身上的伤疤一直隐隐作痛都不会杀死当年开枪的凶手，他见过这么多无可救药的疯子和恶人都依旧坚信他们还有机会，蝙蝠侠不会杀死任何人。当蝙蝠侠的这些年所受的伤痛加在一起都没有那两枚圆形的旧疤让他煎熬，因为他已经与它们密不可分。每经过一次犯罪小巷或父母的墓碑它们就会崩裂一次。愤怒和恨意反复鞭笞着他，企图钻进他的理智的缝隙。在对抗小丑那段时间，他几次都想把那个喋喋不休的神经病丢下楼去，但最终都没有这样做。没有人会清楚夜色下黑色的铠甲与披风裹挟着的是怎样的一具躯壳，但那晚他却在超人的怀抱里泄露了自己的心跳。

不应当的，他怎可把超人当做自己心的归宿？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质问。但他也只是做了一直想做的事情而已。布鲁斯知道超人在想什么，那个蓝大个似乎一直努力寻找着蝙蝠侠丢失的另一半碎片，毕竟没有谁真的仅仅依靠蝙蝠侠那种活法就能生存，角落里肯定还有遗落的对光明生活的向往。超人像个太阳一样照耀所有人，连漆黑的蝙蝠洞都不能幸免。可连他并没曾留意，所想要依靠的人也只是刚刚寻找到自己的归宿。布鲁斯再次抬手捂住心口，半睡半醒间他看见自己布满伤痕的躯干，然后是那个怀抱，炽热，踏实，超人抱起他在楼宇间穿梭，飞到云层之上看红日破晓。布鲁斯低头看自己的胸口，愤怒与仇恨结痂的地方只留有光滑的皮肤，心跳声在肌肉骨骼下清晰可闻。

他想一直这样，永远的安宁与温暖，那是连黑暗骑士都憧憬的光辉，缓和了他的痛苦与悲哀。纵使蝙蝠属于黑夜，但极夜里也是有火光的，日与夜，黑与白，天生就对立又混为一体。这也是为什么他会默默珍藏着那个怀抱的余温，在哥谭市下雪的时候会把它拿出来看一眼。

棘手的问题，是的，阿福，我遇到了超人，黑夜企图向白天靠拢，蝙蝠想飞向太阳，他的钢铁之躯对照我的一身旧疾，而不愈的伤痛被无尽的希望抚平，我可否再次享有那如白昼和焰火的光与热？

有机会的吧。

那如白昼和焰火的光与热。



贝恩的炸弹在城市里移动，能动用的人手都用上了。戈登截停了两辆目标车辆都扑了空，布鲁斯好不容易才把贝恩制服住，转头就被米兰达——这时候应该叫她塔利亚——捅了一刀。塔利亚按下了爆破按钮，万籁寂静——

“或许你的刀子还不够快。”他挣扎着忍痛讽刺，感受到血液汩汩从刀口涌出，濡湿了腹部的凯夫拉纤维紧身布料。

“是戈登。”女人一点都不在意，“这只不过留给哥谭市多十一分钟而已。”

最终塔利亚被击毙在货车驾驶室。在临终前她却告诉布鲁斯，唯一能使核心停止的机器被她篡改了编程，此刻洪水正在地下工作室肆虐，福克斯站在梯子上一筹莫展。

“雷霄·奥古的遗志终将实现。一千两百万的哥谭市民会被烧成灰烬，你失败了。”

炸弹还有一分钟爆炸，蝙蝠侠突然拉起缆绳连接上自己的飞机。

“你这是在做什么？”戈登一脸绝望与紧张。

“还有时间，我可以把它带到海面上。”

“然后你弹射跳伞？”猫女问。

“没有自动驾驶。”

蝙蝠机的舱门合上，风把戈登和赛琳娜的头发吹得乱舞。他最后看了一眼他的哥谭市，一捏闸，飞机向着茫茫大海飞去。

此去便无可回头。世人都会铭记黑暗骑士，却永远不会知道面罩之下是何许人也。

这也许就叫死得其所。



所有还怀着希望的人都注视着，黑色的蝙蝠机在地平尽头缩成一个黑点，然后刺目的白光炸裂。

“炸弹爆炸了，不在城市里，是在海面上，我们安全了！”

“那么……蝙蝠侠呢？”



他？他已经死在这日光的耀眼与烧灼中了。

就像死在了太阳中心。

布鲁斯·韦恩，生于铺着天鹅绒的床上，黑夜的利爪却伸进了他的胸膛，那阴影如此的浓郁，以至于他不敢去触碰身边的光与热。他曾经是遇到过的，却不敢索求那个人的救赎。最终他陨灭在自己的理想里了——那如白昼和焰火的光与热。

蝙蝠侠，突然出现在城市里的义警，是黑暗、恐惧与愤怒的集合，一个想拯救自己的人民又遭到人民的唾弃与背叛的悲剧。超人一直都受到大都会的喜爱，蝙蝠侠曾经被全民通缉。当然最终他们明白了蝙蝠侠的高尚，欢呼声送给他们的英雄——而黑暗骑士已经消失在那如白昼和焰火的光与热中了。

今夜每个人都睡得安稳，而伤疤已经不会再作痛。



























彩蛋

“这小子能耐了，诈死玩得越来越高级。之前骗骗我就算了，这次竟然想骗天下人。”

布鲁斯模模糊糊醒来，痛是他第一个感觉。他睁开眼，是阿尔弗莱德和卢修斯站在他面前。

“阿福……”

“好了少爷，演戏过瘾了就赶快从床上起来，去佛罗伦萨的机票我已经帮你订好了。”

“这么着急赶我走。”他的手按在腹部的伤口，那里被包扎得严严实实。

“是去疗养，韦恩少爷。”见对方哼哼唧唧想撒娇，阿福决定用一点重量级武器：

“你以为自动驾驶能让你毫发无损吗？”

“我信得过我的蝙蝠机。”布鲁斯嘴硬。他心底当然有疑惑的，满以为自己会受到余波烧伤，但此刻除了腹部的伤口他并无大碍。

“是超人把你送回来的。”说完这句，阿尔弗莱德和卢修斯都袖手欣赏起布鲁斯惊愕的表情来。

“顺带一提，他现在就在门外面呢。”卢修斯补了一刀。

门咔嗒一响，那个红蓝色的高大身影闪进来，布鲁斯大半张脸缩到了被子以下，盯住超人。

“不用躲了，他送你来的时候石墨头罩已经碎了一半。”卢修斯继续伤口撒盐，“这是什么新型娱乐活动吗，韦恩先生？假面舞会？变装晚宴？高浓度辐射跳伞？”

“闭嘴，福克斯。”布鲁斯认命把脸露了出来，他感觉那一瞬间超人的眼睛更亮了。

“……我对你毫不惊讶表示感谢，超人先生。”在阿福和卢修斯都出去后，布鲁斯说道。

“我只以为我来迟了。”超人说，“我很景仰你，……蝙蝠侠先生。”

“别叫我蝙蝠侠。”布鲁斯叹气。

“那么，我敬佩你，韦恩先生？”超人犹豫着选择措辞。

“叫我布鲁斯。”

“布鲁斯。”

听到这声呼唤，布鲁斯感到心满意足。

他招招手，示意超人过来。等蓝大个飘近，他拉住了那只温暖的手。

“那天的哥谭导游做得还挺不错吧？那么现在，超人先生有没有时间跟我一起到佛罗伦萨去呢？”

“乐意至极。”



他终于、终于，再次握住了希望与阳光，而这一次将不需要他小心取舍。黑暗和疼痛消失了，顽疾也有能被治愈的一天的。布鲁斯感觉到满心的温柔与平和。

这就是蝙蝠侠的心跳声，而我原来早就听过了。克拉克想起那晚倚靠在自己肩膀的重量，覆盖上布鲁斯的手。此刻，窗外明丽的晚霞即将退散，再过一会，蝙蝠就会重新飞翔在天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