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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杉】回魂(上)

作者 : STK十八年

分级 大众 同性(男)

原型 黄金神威 尾形百之助 , 杉元佐一

标签 尾杉 , 尾形百之助 , 杉元佐一

209 3 2021-8-21 22:28
导读
一个夏日废弃校园的故事
01
“阿希莉帕——我们回去吧,这里晚上好可怕哦,我们回去买章鱼烧吃嘛——”
“不行,我们连大门都还没进去,至少得进到教学楼里。”阿希莉帕将手中的电筒照向一旁扭捏的白石由竹,白石转而去拽杉元佐一的衣角。
“杉元也想去吃章鱼烧对吧?”白石冲着杉元卖力眨了眨眼睛,但是后者只是拉回了衣角。
“章鱼烧等回去也能吃,现在先和阿希莉帕进去看看再说。”
杉元佐一用力拉了拉面前锈迹斑斑的大门,铁质的门上落的锁依旧牢固,随着杉元的动作发出“哐哐”的响声。这里是位于城郊的一所废弃私立学校,百年前战时还有师生在这里教学,后来社会发展城市建立起来,学校搬进了城区,这种偏远地方的废旧校舍也就闲置下来至今未被拆除。废旧学校一向是年轻人热衷的探险地点,而这所“城南”私立学校还有个战时军队驻扎地点的经历,据说有的探险者在网上发布称在这里试胆见到了穿着军服的鬼魂,更让这所校区蒙上了恐怖阴森的元素。
杉元和白石是大学同学,大四实习期杉元租住在校外。暑假期间实在无所事事,当远在北海道的阿希莉帕跑来找两个人玩,逛遍了城区各个地方后,富有冒险精神的女孩从网上翻找出了“城南”私立学校的旧闻,杉元和白石也就同意了陪同阿希莉帕来郊区废旧学校看一看。
“杉元,这里!”
阿希莉帕在远处的围墙招手,那里的墙壁因为年久失修已经墙皮脱落,露出下面长满霉菌的砖体,且凹凸不平很适合攀爬,上面剐蹭的痕迹显示很多探险试胆的人选了这处进入校内。在杉元和白石的托举下阿希莉帕率先翻进了围墙,女孩发出OK的信号后杉元抓住想要开溜的白石将后者也送了进去,最后等杉元翻过去后,阿希莉帕已经兴冲冲要往校舍跑了。
教学楼是个四层的大建筑,中央顶部有类塔结构,上面嵌着个早已停止走动的齿轮时钟。夜晚远看教学楼朦胧一片,有似乎只是熄灯后的错觉,但走近了会令人意识到这里一切都很陈旧,许多窗玻璃破了,灰尘落满各个角落,墙体上有其他人画的或新或旧的涂鸦,估计教学楼内部也是差不多的破败模样。
“真的要进去吗?”白石站在教学楼入口的台阶下,但是阿希莉帕已经先进去了,杉元紧随其后。这次前来只带了两个手电筒,没有光源的白石也能叹口气赶紧跟了上去。
教学楼似乎是经典的“回”字结构,教室房间窗户朝外前后门朝内,中央是一个假山造景小池塘,簇拥着一个小亭子,池中的水早就干涸了,只有一些因雨季而保持湿润的淤泥,细看会发现里面被扔了许多垃圾杂物。一楼的走廊墙壁如预想中被喷漆了许多涂鸦,空了的瓶子和其他垃圾稀稀落落散在各处,潮湿的墙角和地面处也长着薄薄的霉菌。
三人从左边开始查看,虽然各个房间门口的标牌因为锈蚀已经模糊不清,但从室内布置还是能辨别哪些是教室哪些是办公区。教室和办公区内的桌椅大多是木质结构,因为时间长久上面崩裂出许多缝隙,用力按上去会嘎吱嘎吱响仿佛无力承担一个成年人的重量。各类柜子也基本是打开状态,抽屉什么的基本都是拉开或无的状况,里面装的也只有一些干脆发黄的废纸,根本没有值钱的东西。
“值钱的东西这么多年早被那些流浪汉或者探险的人拿走了吧。”杉元关上了自己面前的一个柜门,旁边的白石刚刚因为拉开的抽屉里有一堆老鼠屎而发出了急促的尖叫。
“阿希莉帕,这样就是绕了一圈回到正门口了,你要上楼吗?”杉元看着阿希莉帕走出房门也跟了上去,白石见灯光要消失在门口赶紧跟上攀住杉元的肩膀。这座教学楼大门处两侧就是上楼的楼梯,再往里就是教师办公室,三人刚刚看完一楼最后的一间教师办公室。
“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杉元,再往上看看吧。”阿希莉帕已经站在一二楼之间的楼梯拐角了,少女兴奋的模样与稍微有些畏手畏脚的两个男人形成反差。
“就是要不奇怪才对啊阿希莉帕妹妹!要是有什么怪东西出现杉元你得保护我们啊!”白石晃动杉元的肩膀,被后者一把拍开了手。
“那些都是网上谣言,根本没有什么鬼怪,这里就是一处普通废弃建筑而已。”杉元咽了口唾沫,“虽然这是试胆探险,但我可是唯物主义者。”
忽略掉杉元有些微微高昂的尾音,阿希莉帕笑着对两人比了个大拇指示意跟上。而在大家踏上二楼最后一格阶梯时,杉元感受到颈后传来了闷热的夏日夜晚吹来的第一阵冷风。
“刚,刚刚那阵风还挺凉快的啊。”杉元用手擦了擦渗出薄薄汗水的额头,走在前面的两人回头用疑惑的目光注视着他。
“诶?你们没感受到吗?”
“我都快热死了,有吹吗?”白石提了提自己的T恤领口,上面有一圈汗渍痕迹,然后他干瘪着脸道,“该不会是……”
“有可能是楼梯口的风吧。”阿希莉帕打断了白石胡乱的猜想,“气流通过楼梯口有时会有风的感觉。走吧,继续从左边查看。”
杉元默默点头,手中的手电筒指向身后方,被照亮的地方是脏兮兮的拐角墙壁,拐角往下十分昏暗的,没有风继续吹来。
二楼似乎和一楼也没有多大的差别,甚至因为位置更高室内桌椅更加完好齐全。在二楼走廊的高度也能一眼越过中央池塘假山看见对面的教室,只是因为距离不能看得清晰,手电筒扫过去也仅仅照亮模糊的教室外墙,黑洞洞的窗口内无法探查。
不知道是不是夜晚有所降温,杉元觉得上了二楼后的气温要更低一些了,走过一间间教室,偶尔有风从破碎的玻璃窗灌入,让人觉得有些凉飕飕,甚至在回廊上感到了阴冷。摸摸自己裸露在外的胳膊,之前来“城南”学校还走得满身是汗,现在皮肤也没有汗液黏糊糊的感觉了,只觉得皮肤紧绷有些起鸡皮疙瘩。
“阿希莉帕,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啊,我们看完二楼就去吃章鱼烧吧。”杉元的手电再次晃过一间教室内部,这间的教室窗户较为完好,且是关闭状态,里面有一股较重的霉味儿,桌椅拜访还算整齐——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诶,杉元你怕了吗?”紧跟在阿希莉帕身后的白石回头窃笑着,这家伙没有拿手电走在中间最安全的位置,因为一直没有网上流传的怪现象发生似乎已经有些习惯这儿的氛围了。
“什……我才没有怕!这里根本没有什么穿军装的幽灵,我们等会儿拍个照留念就走了吧,现在回去还能去夜市吃章鱼烧。”杉元确实有些不想往高楼层走了,直觉告诉他气温变低只是初步感觉,再往上谁知道会发生什么,或许是无家可归的流浪汉窝在里面睡觉?也说不定上面有什么杀人抛尸现场呢?
阿希莉帕有些依依不舍往通往三楼的楼梯看了一眼:“好吧,既然杉元害怕那我们就回去吧。”
“才没有怕啊阿希莉帕——”杉元拉长音调说着,手却牵住阿希莉帕的衣袖想要拉着女孩下楼。
“没有怕的话那要去三楼看看嘛?”阿希莉帕的眼神闪闪的,昂头盯着杉元的脸。被女孩期待的目光这样注视着,杉元嘟着嘴有些纠结,最后还是叹气改为拉着阿希莉帕往三楼走。
“一股劲儿走完吧,然后早点回去吃章鱼烧。”
“嗯!”
“什么嘛——杉元你等会儿别哭哦。”白石看着拗不过阿希莉帕的杉元,碎碎念跟在两人身后上楼,他也真的很想赶紧离开这里,但是阿希莉帕和杉元不走他也不敢一个人回去。
相比低楼层,三楼的查看要简略得多,大家不再进入各个教室,只是顺着走廊准备快速走完这一层。手电筒晃动着掠过一个个房间,安静的环境只有细碎的脚步声,但越靠近楼层走廊转折处的厕所,隐约的水滴声越发清晰。
“这是女厕吧?”杉元将光聚在厕所门口的小小标牌处,上面模模糊糊有个“お手洗い”。
“这校区很老旧了吧?那会儿有女学生吗?”白石暗搓搓推着阿希莉帕想要进厕所看一眼。
杉元没有跟进去,站在走廊用手电的光源扫着四周,硕大的废弃校区今夜似乎只有他们三人前来试胆。靠近栏杆处往下看,黝黑的池塘淤泥中偶有反光的垃圾,三楼的高度能看见中央小亭子的顶部,亭内倒是角度问题模糊一片,只能隐约瞥见一双脚站在亭子边缘处。
脚?
杉元揉了揉眼睛,那双脚还在原地。杉元手撑着栏杆稍微倾斜上身眯眼辨别着——亭中的人穿着一双齐小腿肚的靴子,右脚稍微动了动,似乎打算走出亭子……
“切,只是水龙头坏了,厕所也没人。”白石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水应该早就停了,雨季蓄水池攒了雨水还有一些在慢慢滴。”阿希莉帕补充着,“杉元,你在看什么?”
“那个,底下亭子好像有人……”杉元回头看了眼两人,伸手指向楼下。
“诶?真的假的?”白石弓着身子趴在栏杆后露头看着楼下,阿希莉帕也惊讶地扑到栏杆上,但是亭子和四周并没有人的踪影,似乎那双穿着靴子的脚只是杉元的错觉般。否决了阿希莉帕下去探查的请求,男子大学生二人组一人拉着阿希莉帕的一只手往四楼走,不管是真是假,杉元的错觉都让两个成年男人感到害怕,只想赶紧满足阿希莉帕逛完教学楼的好奇心然后离开,至于废旧校区食堂、操场、礼堂等等,完——全——不想去。
被拉着的阿希莉帕噘嘴嘀咕两人是胆小鬼,但白石和杉元欣然接受这个评价。不过怕什么来什么,即使杉元克制着对废旧学校存在的第四个人的恐惧心,当他的手电扫到对面走廊上时看见一个人影站立在一间教室窗户后面还是发出了高昂的尖叫声。
“那里啊!那里有人!”杉元晃着阿希莉帕的胳膊,将光射向看见人影的地方——没有人影,只有黑洞洞的窗口,“混蛋!不要装神弄鬼!滚出来啊!”
没有看见人影的另外两人,白石是被杉元的疑神疑鬼吓得不轻,阿希莉帕则有些担忧地看着杉元。最后少女拉住情绪激动的杉元,露出认真的神情说“杉元我们回去吃章鱼烧吧”。如释重负跟在阿希莉帕身后往楼梯口走,不管看见的人影是真是假,只要离开这里杉元决定以后再也不来这个废旧校区了。
“阿希莉帕妹妹,我们等会儿去市口三丁目那里的夜市吃吧,那里有一家卖章鱼烧的超级好吃哦,我和杉元经常去那里。”提到章鱼烧白石就来劲了,“之前有一次我们两个吃了十多盒不同口味的,对吧杉……诶?杉元?”
白石回头没有看见殿后的杉元,他们正走在四楼到三楼的楼梯拐角,白石叫停了最前面的阿希莉帕,两人往上回到四层还是没有看见杉元,按理说杉元怕成那个样子是不会离开大家单独行动的……

“阿希莉帕?白石?”杉元疑惑地开口,他站在四楼和三楼的拐角处,刚刚只是转角的视线盲区的功夫,走在前面的人就消失了。下到三楼,杉元往楼层走廊看去,黑漆漆的没有大家的身影,就算两人想躲起来捉弄自己也不可能毫无声响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藏起来。
“哈!发现了!”杉元大声说道把光照进最近的一间教室门内,但里面只有歪斜摆放的零散桌椅,根本躲藏不了人。
冷颤。落单后才会发现之前的恐惧不值一提,杉元原本还在大声喊着另外两人的名字,但在继续下楼发觉根本到不了二层时,杉元的声音逐渐变小,噤声听着四周偶有风吹动的呼呼声以及三楼厕所的水滴声。手机也没有信号……
除了教学楼大门上方的楼梯,只有斜对面右角落处有另外的楼梯,这种设计根本不合理嘛,但是杉元也只能往右角落的楼梯过去尝试能不能下楼。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杉元总觉得手中的手电筒光度变弱了,明明来之前充满了电按理说整晚都没问题,但现在肉眼可见照亮度小了很多,光束破开不了整条走廊,稍微远点的地方就模糊一片。杉元走到走廊中央时,低斜照着地板的光束中出现了一双靴子,根据靴子的面向这双脚的主人正对着栏杆侧身站在走廊上。
不会吧。
杉元咽了口唾沫,将手电筒的光缓缓上抬——陈旧的米白色披风包裹着军装,杉元想到了网络上那些人说的“穿着军服的鬼魂”。但是当光照亮头部时,出乎意外杉元并没有看见预想中的干瘪骷髅头或者血淋淋的残缺面部等恐怖元素,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一张二十多岁成年男性的左侧脸,背头,留着短短的胡须,虽然脸颊处有道清晰的像猫须的伤痕,但惨白手电光照射下也掩盖不了这人是个帅气的家伙的事实。
被光照亮的人像是终于意识到有人站在不远处,他将头转了过来盯着杉元,杉元这才发现这人的右眼处缠着绷带,脸颊的伤痕也是对称的,更加像猫须了。哦,还有那只左眼,乌黑,且阴沉,被手电光直射的瞳孔竟然像猫咪一样变细了点。
“晚上好。”
杉元愣住了,这个人居然向他打招呼!声音低沉但清晰,他绝对不会听错!而且这人虽然面无表情,但神情还算平和,所以,根本就不是什么穿军服的鬼魂吧?应该是在这里玩cosplay恶作剧的人吧?
“你,你好。”杉元点点头,犹豫着向前走了一步,然后想起了那下不去的三楼楼梯,“请问,咳咳,你也是来试胆的吗?”
男人盯着杉元,歪了下脑袋,然后那只黑漆漆的左眼瞳孔张大了些,像是听见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勾起了嘴角露出微笑。男人举起了步枪对准杉元。
这家伙有枪。杉元脑中警铃大作,那把枪之前藏在男人的披风下他没有发现。虽然现在国内禁枪且这把步枪看上去型号老旧,但被这个男人举枪对准,除了害怕,杉元更多是感到一阵厌恶与愤怒。
“你这家伙!”很想上去痛扁这家伙……杉元举起双手,“这可一点儿也不好笑,把枪放下。”
但男人保持着微笑,右手缓缓转动保险装置发出咔哒一声。
杉元往后退了一步,男人已经将手指扣在扳机上了,这家伙是认真的?走廊上根本没法躲开,用手护住头有用吗?
“砰!”
“唔!”杉元举起胳膊护住头,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随后发现刚刚那道声音是男子嘴巴发出的,步枪扣动扳机后只是发出撞针声并没有子弹射出。这是把空枪,感到后怕的杉元背后冷汗直冒。
“哈哈。”男子看见杉元的反应轻声笑了出来。
“你这混蛋!”一股怒气直冲头顶,杉元大骂着伸手去拽男人的衣领——没有触感,杉元瞪大眼睛看见自己的右手穿过了男人的胸口,同时右手与男人交错处感到了一阵刺骨的寒冷。
好冷!杉元赶紧缩回了手,摸摸右手的皮肤,居然有一层薄薄的霜,这个温度如果接触久了绝对会冻伤吧!明明站在面前只是一阵阴冷,触碰却是极致的低温。还有……
这家伙不是人类!
杉元果断转身往回跑,别说什么右角落的楼梯了,离这个阴晴不定的非人类生物远点才是首要的。一路狂奔到原本的楼梯口,回头看拿着步枪的男人正慢慢往这里走,杉元继续尝试往楼下跑,但是不管他下了多少层楼梯,抵达楼层时依旧是停留在三楼,且每次都能看见男人走得更近了些。男人像是知道杉元下不了三楼,步伐十分悠闲缓慢,每看见杉元从楼梯口冲出来一次就微笑着举起手晃晃打个招呼,但杉元并不领情继续跑,男人就撇着嘴角等杉元再次冲出来再次打招呼。
可恶,这样下去根本就是在原地踏步。杉元停在楼层间的拐角处,如果继续往下走不出预料也是三层,且再来一两次绝对会被追上。要跳楼试试吗?三层如果姿势正确掉入池塘中的淤泥,凭借自己一向过硬的身体素质顶多骨折吧?但万一男人能够追到楼下,杉元不敢确信自己能在骨折的状态下跑掉。那就只有……
杉元咬咬牙往楼上跑去,大步跨完阶梯后惊讶地发现没有了再往上的楼梯,自己顺利地到达了四楼。楼下的脚步声也到了楼梯口停住了,估计男人在思考杉元究竟是去了二层还是四层。
先躲起来。杉元放轻了脚步钻进了第二个教室,他记得这个教室有一个柜门还算完好的储物柜。上楼梯的步子开始响了,杉元看着教室打开的储物柜门思索一番,然后柜门轻轻拉上——还好是木制的不会发出太大声响。杉元钻进藏身的地方后发现正好能容纳他的身体,要是自己再壮一点就藏不住了。
脚步声并没有在第一个房间停留,那个房间很空没法藏人的,杉元听着脚步声直接到了藏身的教室外,然后脚步声停住,像是思考了一番进到了室内。
别过来。藏匿处根本看不见外面,只能通过声音判断男人的距离,现在脚步声似乎到了储物柜前,杉元屏息静静听着,心脏倒是咚咚跳个不停,害怕这激烈的心跳被男人发现。
柜门打开了,一阵细碎的声响后柜门又关上,随后脚步声离开往下个教室走去。直到逐渐听不见脚步声杉元才松了口气,他没有躲在储物柜真是个正确的选择,还好这间教室讲桌下的空间可以勉强挤身藏进去。
接下来在走廊蹲着走尝试离开吧,杉元扒着讲桌底部两侧的木板伸展腿部试图从讲桌下出去。
“找到了。”
“!”男人的脑袋突然出现在讲桌外面,脸上还挂着诡异的笑容,这一阵惊吓让杉元下意识后退后脑勺磕在了木板上。顾及不了疼痛,杉元大张着嘴巴但是尖叫不出来,只是腿蹬着地面想抵着讲桌后退离男人远一点。
这个人什么时候回来的?根本没有听见脚步声!之前响亮的脚步声,全都是这个家伙故意弄出来的声响!说不定他早就发现了自己的藏身处,只是恶劣地等待自己放松警惕再现身!
“别过来!”杉元不断用腿踢向男人,但是没有效果,反而自己的腿被寒气冻得不轻。
男人微笑着放下了自己的步枪蹲着身子前倾也试图挤进这狭小的空间,他虽然无法被杉元碰到,但似乎不能穿透建筑和物体。随后男人张开双臂搂向杉元,即使两人无法触碰,男人也像是拥抱了杉元,两具身躯交叠,彻骨的寒意从体内发散开,重叠的地方传来的疼痛让杉元大张嘴巴呼出冰冷的气息。
太冷了。
再这样下去会冻死的。杉元抬起手试图推开男人,毫无作用。杉元挣扎着想要从讲桌下离开,但是男人后退举起手轻轻“拢住”杉元的脸颊,歪着头眨眨眼睛,对准杉元的嘴唇“吻”了下去——嘴巴虚空触碰交叠了,然后男人继续前倾让头部重叠在了一起。
大脑针刺般的疼痛。
杉元昏了过去。


02
杉元是被晃醒的。
身体感觉有些冷,眼睛困顿得几乎张不开,要不是白石一直在耳边吵吵囔囔,杉元可能会选择继续睡会儿。
“杉元!”
阿希莉帕的声音很大声,杉元猛地睁开眼睛看见女孩跪坐在身边一脸担忧看着自己,而白石见杉元醒了几乎是要哭着扑上来,被杉元果断用手推开。
自己回来了?怎么回事?杉元摸了摸胸口,虽然身上的寒气没消散完,但四周是正常的夏日夜晚闷热的空气,也没有冻伤或其他可见伤痕。
“杉元,你消失了一个小时左右。”阿希莉帕说道。
一旁的白石也七嘴八舌补充着,说杉元下楼的时候突然不见了踪影,自己和阿希莉帕上上下下跑遍了教学楼,甚至还查看了四周的操场和礼堂,最后回到教学楼这边时听到声响,在四楼的教室内发现昏睡过去的杉元。当时杉元的体温很低,两人都在考虑要不要打119了,还好杉元醒了过来。
杉元问阿希莉帕和白石有没有看见一个披着米色披风且蒙着右眼的男人,两人对视一眼均摇了摇头,阿希莉帕搀扶起坐在地上的杉元低声询问要不要去一趟医院,杉元沉默了一会儿,最终摆摆手说要赶紧离开这里回家去。

到头来章鱼烧还是没吃成。那之后过了三天,既没有出现什么鬼附身,也没有发生不幸的事,杉元甚至连感冒都没有,而阿希莉帕则要回北海道了,临走前还叮嘱让杉元别去“城南”旧校区了,说杉元怕是遇上了鬼打墙,要多晒晒太阳。
给我钱我也不会去那里了。夜晚杉元收拾好厨余垃圾,洗了个热水澡准备早点上床睡觉,今天白天他回了一趟学校,作为假期留在学校附近的滑雪社团的社员,每周他都会抽半天时间回一趟学校打扫卫生检查用具,往返耗在路上的时间也是被烈日晒了不少汗。但当杉元躺在床上,睡意袭来朦朦胧胧间,眼前的景象倒是越来越清晰了。
“唔!好痛!”杉元一抬头就撞上了木板,他扶着额头从狭小的空间爬出去后才发现自己刚刚挤在一个讲台下面,昏暗的环境仅有点点月光,眼睛适应后环顾四周,熟悉的废弃教室,还有凌乱的桌椅与半开的储物柜。身上的睡衣也变成上次来这里的装束,但理应在裤兜里的手机却消失不见,杉元冷汗直冒。
自己明明在家里睡觉,这是在做梦吗?杉元拧了一下胳膊,疼痛告诉他自己应当是清醒的。悄悄走到门口往外面望去,周围的景象说明已经回到了“城南”废旧校区的教学楼,而且这间教室,明摆着杉元是从上次被男人袭击昏过去的地方醒来了。
虽然不知道是人来到了这里还是灵魂被抓了过来,杉元确信自己不能再被那个男人发现了,上次侥幸逃脱,这次不明情况再被抓住就可能凶多吉少。一个小时,听阿希莉帕他们说自己消失的时间是一个小时,那么只要撑过这一个小时就有可能回到自己温暖的床上。与其到处跑增加被发现的风险,杉元选择了再度藏身在讲台下面,虽然那个男人看上去挺疯,但应当不会想到自己会回来藏在同一个地方吧?
讲台下的空间着实有些挤,但调整好姿势抱膝蹲坐也不是不能忍受。一开始杉元仔细聆听着外面的动静,长时间没有什么声响后回忆起这三天的情况,之后又再往前想念自己的大学时光,最后在黑暗安静的环境中开始慢慢发起呆。即使大脑放空,恐惧还是慢慢侵蚀了杉元的内心,努力镇定数起数字,当代表“一百次数”的最后一根手指展开时,无法忍受的杉元揪扯着自己的头发发出了压抑的低吼声。
一个小时早就过了吧!杉元从讲台下爬出,四肢已经蜷缩得有些发麻,离开这里的条件根本就不是待上一小时!自己早该尝试下楼离开的!
攀着门框观察外面并没有发现独眼男人的踪迹,杉元弓着身子藏在走廊栏杆下慢慢走向楼梯。四楼,瞥了一眼模糊的楼层牌,杉元扶着墙慢慢踩着阶梯,到了下一层时抬头看楼层牌是三楼,再往下走,杉元克制着心情抬头看向楼层牌——三楼。又来了。杉元几乎是大脑麻木地下着楼梯,三楼,三楼,三楼,三楼……三楼。三楼!
“混蛋!你给我滚出来!你这独眼猫!”杉元大吼着在走廊上狂奔,不管是哪个楼梯都试过了,怎么也到不了二层,愤怒让他举拳砸碎了一扇教室的玻璃窗,响亮的声响在教学区传开。
“可恶……”又尝试在楼梯间奔跑了十几层的杉元有些脱力地倚在拐角处,“我可是,不死之身啊!”
杉元盯着走廊栏杆处,呼吸急促,随后咬咬牙大吼着冲了过去。一只脚踩上栏杆,上半身也越到了空中,但衣服背后突然被很大的力道拽住后拉,失去平衡的杉元一下就后仰摔在了走廊上。
半撑着身体揉了揉摔疼的后脑勺,杉元抬头看见独眼的男人背着月光站在身侧低头盯着自己,在杉元大吼着“你这家伙”时独眼男人哼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是你搞的鬼吧!把我拖进这个地方!”见讨厌的独眼男人头也不回走开,杉元赶忙站起身跟了上去,“你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想鬼魂附身吗!还是说这是你们这种鬼的恶作剧,就喜欢抓人进来看别人逃不出去受折磨的样子?”
因为愤怒上头杉元一时也不再害怕男人,若是一张恐怖血腥的脸可能会让人避之不及,但过于正常的样貌让杉元暂时忽略了恐惧跟在后面喋喋不休。
“你刚才为什么拉住我,看我摔断腿不应该是你们这些厉鬼喜闻乐见的事情吗?等等,你是怎么拉住我的?这也是你的力量吗?”
原本就跟得紧,独眼男人突然停下杉元猝不及防差点“撞进”鬼魂的身体,但男人转身后直接抓住了杉元的手腕。
“好冷!放手啊!”手腕被握住的地方传来刺骨的寒冷,杉元下意识挥动胳膊撞击在男人的胸口上将后者推了个踉跄。
看着后退几步站稳的男人,杉元眼睛都瞪直了。
“我不是厉鬼,我叫尾形百之助。”男人开口道,脸上带着一丝厌烦,“你很吵。”
说完这句话尾形转身继续走,身后的杉元在最初的震惊过后额头青筋暴起,咬牙扑了上来将尾形压倒在地。隔着衣服寒气还可以忍受,杉元一个拳头砸在了尾形的脸上,但是这一拳头似乎并没有什么效果,尾形的脸上连受伤的痕迹都没有,反倒是杉元的拳头因为这一击的疼痛与再次受冻泛红了。
虽然不会受伤也不会感到疼痛,但被压在身下的尾形显然不爽杉元的行为,在挨了第二发拳头后他抽出身侧挂着的步枪将枪托狠狠砸在了杉元的腰上。这一下让杉元闷哼一声,松懈的攻势令趴着的尾形屈膝起身将杉元从身上掀了下去。但还在气头上的杉元并不罢休,继续缠斗的两人进行着一场并不公平的斗争,虽然尾形的近身格斗能力似乎要弱一些,但有不会伤痛的优势的尾形最终是因为两人的体力都逐渐不佳这个因素同时停下了。
“你这家伙居然也会累。”杉元擦了擦额头浅浅的汗,打斗中他一直避免直接接触到尾形裸露的皮肤,但四周低下去的气温还是让他打了个寒颤。
尾形弓着身子轻微喘着气,脸色十分阴沉,那只露出来的左眼紧紧盯着杉元:“闹够了?”
杉元切了一声,然后被嘴角的伤口疼得嘶了一口气,刚刚他被尾形的枪托砸到嘴巴,牙齿磕破了嘴皮,舌头一舔就尝到满嘴血腥味。
尾形就近进入了一间教室,里面虽然有椅子,但他还是席地而坐,怀里抱着自己没有子弹的步枪。杉元见状也跟了进去,但是选择在安全距离倚在了墙边。
“你到底是什么?这个楼也是,为什么出不去?”
尾形抬眼看了一下杉元:“这就是你求人问话的态度?”
杉元转身就走了,这个叫尾形的家伙实在叫他来气,同处一个空间他怕自己忍不住再给这人的左眼一拳。既然尾形现下似乎不打算马上对他出手,那么自己就可以暂时大胆地去探索这个教学楼的三四楼层了。
杉元在上次离开后上网仔细查询过,这个教学楼虽然很老,但被弃用也只是二十多年前的事,在学校还在开办行课时并没有什么奇异的怪事发生,闹鬼的传闻也仅仅是弃用后才有的,但那些传闻有多少是网络上的人添油加醋编造的就不得而知了。这里最著名的一个说法就是看见了穿军服的鬼魂,那么是不是意味着之前也有人看见过这个自称“尾形百之助”的“未知生物”呢?那些人也遇见了鬼打墙逃不出教学楼吗?
抱着说不定有人在哪里留下了逃脱线索或相关信息的念头,杉元这一次仔细从三楼的教室开始搜查起,虽然环境暗得用眼很费劲,但每个可能留下讯息的角落都被他扒拉着查看,连滴着水的三楼厕所也仔细看过了。如同之前阿希莉帕所说可能是雨季蓄水缸的问题,但这个奇异空间内的水龙头是不是也因为雨季一直滴水就不得而知了。等查看完了三楼四楼其他所有的房间教室,仍旧一无所获,杉元最终还是回到了尾形待着的那一个房间,那是最后一间了。
一进去就看见尾形正用扯下来的脏兮兮的窗帘布擦拭着步枪,杉元进来他连头也没抬,只用眼角瞥了一下不吭声继续擦着枪。杉元也不想理这个不知道是人是鬼的家伙,蹲着身子趴在地上仔细检查起各个角落,很快最后的希望也落空了。
“喂!”杉元站得远远的喊了一声,但是尾形沉默着没有回应,杉元只能磨蹭着走到了尾形的跟前,“尾……尾形。”
尾形抬头用露出来的左眼注视着杉元,忍受着被这只带着讥讽的眼睛盯着的不适感,杉元有些磕磕绊绊问着:“你到底是什么人?是鬼魂吗?或者说你是这个教学楼的地缚灵那一类?”
尾形沉默了好一会儿,在杉元几乎忍不住要继续问时才开口:“不知道,我一直在这里,有意识的时候就在了。”
“啊?那是多久?不过……你说的有意识是什么意思?是指你死……嗯,还是说你从小就在这儿长大?”
尾形低头思考了一会儿:“我没有你说的什么死前的记忆,我的记忆一开始就在这里,就是这副样子。”尾形盯着杉元的脸嗤笑一声,“没有白天黑夜交替,也许十多年了。”
十几年!这家伙就是传闻的鬼怪吧!杉元索性坐在了尾形身边,尾形微微侧头没说什么。
“听起来就像是地缚灵什么的啊,只有十几年的话,你这是十多年前玩cosplay死在这儿的?”虽然这身军装和枪的型号似乎百年起步,杉元仔细打量了一下尾形,“总不可能是百年的鬼吧……间隔了那么久十多年前才出现。”
“说不定就是战争后的鬼魂怨气积蓄,十年前才苏醒。”尾形对着杉元冷笑一下,这个笑容让杉元皱着眉坐远了一点。
“还有,为什么这次我可以碰到你了?你的能力?”
“挨打的能力吗?”
可恶啊,这家伙,能不能别用这种口气说话!杉元咬牙切齿盯着尾形,但尾形似乎被杉元的表情逗乐了,有些轻松开口:“你第一次出现我也没想到你碰不到我,这次能碰到我也没料到,不然你不会有机会接近我的。”
杉元愣了愣:“碰不到,那你刚才还试图拉我下来?”
尾形缓慢开口:“那下面很危险,你要想寻死可以现在就跳下去。”
这人在避重就轻,根本没回答主要疑问啊。杉元默默腹议,开口询问最为重要的问题:“那其他人呢?你知道大家是怎么离开这里的吗?”
尾形有些莫名其妙看了一眼杉元:“这里没有其他人,你是第一个出现在这里的。”
“啊?!你在跟我开玩笑嘛?网上明明很多人都说看见你了!”杉元伸手拽住了尾形的披风,尾形顿时神色冷了下来。
之前尾形的态度,似乎也没必要跟他撒谎,尾形甚至还在不知道能不能碰到自己的情况下把自己从跳楼边缘拉回来,刚刚的回答应该是真的。杉元冷静下来后松开了披风,放缓语调温和问道:“那,尾形,就算我是第一个,你知道怎么离开这里吗?”
“……不知道。”尾形将被拉开的披风重新裹在了身上,“我要是知道也不会困在这里这么久了。”
“你是地缚灵当然走不了。”杉元小声吐槽着。
气氛突然安静下来,被困在教学楼的两人坐在一间教室的地板上默默看着黑板的方向。
“尾形,为什么不能跳楼啊?第一次我记得明明看见你在楼下亭子里出现过。”
尾形歪了歪脑袋,开口道:“我不知道你看见的是谁,但我确实和你一样下不去三楼,也是在三楼走廊上第一次看见你。至于跳楼,我说过,你可以现在试试。”
“你都没下去过,怎么知道危险?”
“直觉。”
谈话又陷入了死胡同。不过那个亭子里的人,有可能是别的人,也有可能是一道尾形的“投影”,一些网上流传的撞鬼应该都是看见了“投影”。
“对了!上次,上次我是怎么离开的?”杉元突然激动地对着尾形喊道,“上次我被你抱住晕了过去,那之后我就回到现实了,我晕过去后你做什么了?”
尾形低头思索回忆着,不一会儿带着诡异的笑开口:“我大概知道哪个最有可能了。”
“是什么!”杉元一听,眼睛闪闪的,喜悦地盯着尾形。
“这样……”尾形一下就伸手抓住了杉元的手,手指灵活一动十指交叉。
杉元被这举动一惊,甩着手想要后退,但是尾形的手抓得很牢。
“上次就是我们保持接触,虽然你晕了,但大概一分钟你就从我面前消失了。”
听见这话杉元停止了挣扎,虽然觉得两个大男人牵着手有点恶,但为了尝试离开还是耐心保持着十指交叉。但一分钟过去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只是杉元的手被冻得够呛。
“根本不是这个方法吧!”
“白痴,上次我们虽然没法触碰到对方,但可以互相穿透,我们可是‘脑交’的,现在就一只手你想要多快?”
杉元咬咬牙,直接揽过尾形拥抱了上去:“这个方法最好管用,不然等会儿我铁定揍你!”
尾形怔住了,这个拥抱始料不及,原本以为这个看上去就讨厌自己的男人不会有更多亲密举动,但为了离开竟然敢抱住自己。而且……
怀中的杉元被冻得直哆嗦,但他还是紧紧抱住尾形,甚至脸颊也贴着尾形的脖子,尾形自己感知不到的寒气侵蚀着活人的体温,见杉元抖个不停,尾形原本拿枪的手也放开,缓缓抱住了身前的人。
感觉不到温度。不过有种莫名其妙的安心感。尾形用脸颊轻轻蹭了蹭杉元的发梢,慢慢眯上了左眼。然后在尾形被束缚于这里这么多年,从未有过像是几乎令人沉静入眠的安静时间后,怀中空了。


03
熟悉的天花板。
杉元手一捞,床头的闹钟显示才凌晨一点,在废旧校区那么久的时间,到头来现实也不过陷入深度睡眠一小时左右。现实的夜晚和废旧校区不同,窗外没有月光落进来,身上残留的寒冷错觉让杉元大热天裹紧了被子。即使有可能再次坠入奇异空间,杉元也撑不过精神上的疲惫沉沉睡去。
醒来的第二天杉元就电话联系了阿希莉帕,告诉了女孩自己这段时间的奇特遭遇,阿希莉帕建议杉元先去体检一下看看身上有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然后郑重说自己会询问拜托家里的长辈查找有关这类型灵异事件的信息与解决方法,作为生活在北海道的少数民族,他们在灵魂方面似乎有不同的见解习俗。之后杉元又电话吵醒了还在睡懒觉的白石,让白石和自己一起再在网上搜索调查一下有关“城南”的闹鬼故事。虽然很害怕,但一听杉元昨晚睡梦中被拖入了废旧校区,白石嚷嚷着拍胸脯保证一定帮杉元查清楚怎么回事。
之前在网上并没有系统性搜查过有关“城南”的详细信息,仅仅是看了几个较为火热的试胆贴子,这一次杉元和白石从从新到旧搜索查看,又在各类网站上找寻着官方对于“城南”的新闻报道。虽然是在假期,但是一篇篇看下来也花了整整两天多时间,其中看到的大部分信息与内容都是人们没多大参考意义的讨论,要不然就是一些哗众取宠拍摄传播的“闹鬼”试胆视频和文字,几个讨论网站看下来最接近的依然是那个“穿军服的鬼魂”的消息。而较为权威的本地新闻对于“城南”的报道也只有二十多年前搬迁和十年前旧校区准备拆迁的信息,但目前看来拆迁的计划似乎也一直搁置着没有进行,再往前就是一些较为平常的校园每年升学招生的零散内容。至于什么战时军队驻扎只有传闻,没有实际可信的纸质记录。
毕竟是互联网普及之前就废弃的建筑了,如果没有人有心记录的话是很难将信息搜集完全的,而阿希莉帕那边也还没有得出相关的结论,转眼就到了第三天。
虽然没有找到有用的信息,但杉元估算着上次是时隔三天就进入了旧校区,那么这一次第三天晚上说不定也会进去。今晚让白石留宿在家里,如果进入旧校区那么现实中杉元很有可能会消失一个小时,正好让白石晚上守在床边用手机试试能不能录下来。
“说起来,那个鬼是不是有什么遗愿,所以老是找你啊。”白石调整着支架上的手机,充电线也插好了。
“他好像连记忆都没有,连我为什么出现在那里都不知道,而且……”杉元将备用被褥铺在了寝室地上,“他除了抗揍点也没有其他的本领,完全是被困在那里了。”
“但是那天晚上我们明明是三个人,为什么会挑中杉元你啊?不管是阿希莉帕还是我,都是更好欺负的对象吧。”白石躺倒在地上的被子上,噘着嘴提问。
“我哪儿知道……”杉元回忆着尾形的那张脸,记忆里尾形老是带着一丝嘲讽讨人厌的表情看着自己,“这个拿着玩,晚上你别先睡过去了,留意一点。”
“放心,保证完成任务!杉元你的贞操就交给我吧!”白石接住杉元扔过来的游戏机乐呵呵趴在被褥上。
“千万要录下来!”
“放心放心,摄像已经开了。”

从黑暗中缓慢睁开眼睛,入目就是尾形贴得很近的大脸,黑漆漆的左眼眨都不眨一下。
“呜哇!”杉元被吓得往后仰了一下,回神发现自己回到了上次的教室,而尾形蹲在离自己出现的位置近到几乎脸贴脸的地方抱膝观察着。
“又回来这里了。”杉元重重叹了一口气。
尾形站了起来,用手拂过自己的额发俯视着地上的杉元:“一小时,你离开后我数了一下,从消失到出现是一小时。”
“果然……”杉元也站起身,“尾形你也还是不知道这里是怎么回事吗?”
尾形摇了摇头,沉默了一会儿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诶?我之前没有告诉过你吗?”杉元挠挠头,“我叫杉元佐一。”
尾形左眼的瞳孔瞪大了些,嘴巴微微一张一合似乎想说什么。
“嗯?你对我的名字有什么印象吗?”
“……没有。”尾形眨了眨眼睛。
“好吧……那我们来交换一下信息。”杉元拉过一张椅子坐了上去,“根据我的经验,不管我在现实或这里待了多久,回到另一边似乎时间都只大概流逝了一小时,按你的说法这边空间一小时我是凭空消失的,而现实那边我拜托朋友观察我的状况了。”
尾形靠在了墙边静静听着杉元说话。
“现实那边大概每隔三天我就会回到这里,而从这里回去的条件经过上次实验应该就是我们两个进行长时间的接触。我在网上搜索了很多有关这里的传闻,但基本没什么有用的信息,只有一些人说看到了疑似你的身影,其他的我也有拜托朋友一起帮忙想办法。”
杉元说到后面见尾形一副开始发呆的表情,拍了拍手掌:“话说,你知道现在是21世纪吧?是现代社会哦!不光是我们,你在这里也稍微努努力吧!早点找到从这里脱困的方法。”然后早日超升什么的……
尾形点点头,但杉元很怀疑这个没有记忆,一副百年前老旧装扮的家伙听懂没。
“而且啊我想尝试一下,如果这边没有待够一个小时我们就接触,回到现实的时间差还是一小时吗。”杉元说着就张开手朝尾形伸去,但尾形一矮身从杉元双手间躲开了。
“……”
杉元再次伸手抓向尾形,但是尾形就像杉元以前在学校里遇见的流浪猫一样,虽然好像打好了关系可以摸了,可下次再碰面又回到起点谨慎得不让人靠近触碰。在第三次被躲开后,杉元皱着眉指着尾形:“你干嘛?不是说了来试验一下吗?”
“……”尾形淡淡瞥了一眼杉元,“上次没推开,拥抱感觉很恶心。”
“哈?不是你说的拉手很慢吗!”杉元把拳头捏得咔吧咔吧响,“而且第一次见面是谁又搂又抱啊?”
尾形把头扭向一边看着窗外的月光。
要是尾形不配合也没办法,杉元实在不想把精力浪费在又一次斗殴上,只能单纯伸手拉住了尾形冰冷的手掌。
“拉手应该很慢,趁这段时间再看看这里和之前相比有没有变化吧。”杉元拉着尾形往教室外走,这下尾形倒是听话了。
从四楼开始,两人手拉手检查着各个教室有无变化,说是两个人,但大多也还是杉元一直在认真查看。尾形就像是个大型挂件被拖着到处走动,积极性并不高,似乎对离开这里没有抱太大的期待,只是视线一直落在走在前方的杉元身上。
检查到三楼的厕所时,杉元晃晃牵着的手示意:“这里一直都在滴水吗?”尾形点点头,杉元于是拉着尾形进入厕所,转动着洗手台那个一直在滴水的水龙头,但不管是拧紧还是开到最大,水都缓慢一滴一滴地落下砸在池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里有下过雨吗?”
尾形摇头,这里只有夜晚的晴空。
奇怪了,如果从没下过雨,按照正常的老式蓄水缸大小根本不可能撑这么久。杉元回想着四楼的几个楼梯口,都没有通向天台的路,但是在他的印象中,和阿希莉帕、白石上四楼的时候看见现实中的废弃校区应当是有上去的路的。更多的细节当初去真正的废旧校区时并没有仔细观察过,看来这一趟出去后得实地再前往“城南”一次了。
“可恶啊,难道这里的环境并不是破解的要点吗?还是说我们忽略了什么呢?”杉元左手牵着尾形,头抵在压在栏杆上的右胳膊处,“你在这里如果真有那么长时间,这儿的环境一直一成不变?”
尾形并没有理会杉元这些更像是自言自语的碎碎念,他沉默地望向天空,那轮明亮的圆月总是挂在同一个地方,四周却没有星星。
意识到了今晚的尾形似乎话很少,但有人在身边总比孤零零一个人在这种没有灯光的废弃建筑物里来得好——虽然这人是尾形。被冻得没有知觉的左手也还能继续忍耐,杉元悄悄扭头看向尾形,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对方蒙着眼睛的右侧脸,暂且平和的嘴角之前总是会吐出一些阴里怪气的字句,不知道那只右眼是怎么回事,是瞎了?还是单纯想遮起来?
“从三楼那个位置的话,说不定能跳到假山上。”杉元指向斜对面一处位置,那里是离中央的假山最近的一个地方,“凭我的身手,如果能刚好落到假山上,应该可以无伤。”
杉元看向尾形,后者也扭头看了过来,“尾形,如果这样做了,会有什么后果?”
“会死。”尾形立马回答。
“为什么会死?别跟我说是‘直觉’。”
尾形将头转了回去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好,我跳下去会死,那你跳呢?对于这个空间我们两个应该是不同的吧?”
“会死。”尾形再次简短开口,一旁的杉元盯着他,他也没继续说下文。
杉元皱眉“啧”了一声从栏杆处退开,尾形被他拉了个踉跄,然后杉元将尾形拉到楼梯口一屁股坐在第二个阶梯,腿伸直了放在楼梯上。一直被拉着的话得弓着身体,杉元又占据了楼梯的正中间,尾形只能贴着墙坐下将腿抱缩在一起。
“得有二十分钟了吧?如果说拥抱大概是十分钟,那么牵手的话可能得三十分钟以上。”杉元又开始噘嘴碎碎念,“要是真要那么久,醒过来的时候左手会不会被冻得烂掉啊……”
有什么东西晃了一下眼睛。杉元坐直了身子,但是没有发现晃眼的玩意儿,于是他学着刚才一样向后仰压低身子,眼睛向楼梯下面看去,一个小亮光从视线中一晃而过。
“喂,过来一下。”杉元拉住尾形向下面走去,但尾形坐着没动,似乎对往下永远是三楼的尝试并不热衷。
“有新发现。”杉元扯了扯尾形,将后者从阶梯上拉了起来。两人蹲在三楼往下的中间转角阶层,杉元将尾形拉到身后以防挡住月光,自己几乎是趴在地上看着墙壁三面交汇处的角落,这应该是某种金属物体。用指甲抠去角落的苔藓与泥渣灰尘,那个金属物体的全貌显现出来——是一枚嵌在角落与墙壁严密贴合的三角金属片,之前只顾着检查教室房间,而上下楼因为角度问题都没有发现这个。
“唔,没有工具抠不出来啊。”杉元用指甲抠了半天,因为没有缝隙这枚三角金属片并不好弄出来,“你对这个有印象吗?”
尾形摇摇头,鼻头微小地皱了一下,指了指这层的另一个角落。
“诶!这里也有啊!”杉元将另一个角落的苔藓也扣掉了,下面果然也有一枚三角金属片,“该不会每层的楼梯拐角都有这个吧?正常的建筑楼层角落不会有这种东西,这说不定是突破口哦!”
不过并没有在四楼找到三角金属片,杉元便拉着尾形往另外的楼梯走。
“如果从这里出去了,你有想要完成的愿望吗?”杉元大步走在前,微微侧头观察着身后的尾形的表情。尾形一言不发。
“我知道你现在暂时没有记忆,但是,你想想看,如果成功脱身,你最最最想去干的一件事是什么?”杉元摇晃着两人交握的手,眼睛亮闪闪思考着解决完问题后的事,“我的话,可能会直接跑到北海道去找阿希莉帕,在她家吃‘奇塔塔普’!啊,‘奇塔塔普’是一种美食哦,阿希莉帕是阿伊努人。”
“这段时间去北海道也正好避暑,虽然我更喜欢冬天的北海道,能滑雪……”
“鮟鱇锅。”
“诶?”杉元确定自己好像听见尾形刚刚说了个词,“你说你出去想吃鮟鱇锅?”
没想到尾形的愿望居然是吃东西,“这个季节不知道好不好弄到鮟鱇鱼啊……”杉元发觉身体沉重了些,走路也有些虚浮,应当是握手接触的时间快满足离开的条件了吧。
“好!一鼓作气跑到那边楼梯检查看看!”杉元大吼一声拉着尾形就要跑起来,但是尾形侧身张开双腿反方向用力抵抗着。
“嗯?怎么了?”杉元回头,虽然左手早被冻得没有知觉,但看上去尾形应该用了挺大的力气握着,手已经被捏得有些泛白了。
“你……”杉元开口,尾形的眼睛紧紧盯住杉元的脸,其中的神色捉摸不定。

杉元猛地从床上坐起,翻身下床从地上趴着的白石身上踩过,白石抱着游戏机发出一声惨叫。扯下充电线上的手机,摄像模式显示已经过了一个半小时,往前拨动录制下来的视频可以看见杉元一直躺在床上,完全看不出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怎么了啦——”白石揉着自己被踩到的背部,然后意识到什么扑过来一起看手机录像,“杉元你是刚刚从那个地方回来了?我一直醒着在,你从始至终都躺在床上哦!”
“嗯……”杉元将进度条播到视频录制结束一小时前左右,当时的自己闭着眼睛安静睡着,也应当是在这个时刻自己进入“城南”的,看来在那边待的时间不足一小时也不会影响这边的一小时时常,而且身体也没有消失,如果还有下次,可以试着让白石尝试中途唤醒自己。
“白石,我发现了些线索,明天白天我们去城南一趟。”杉元也顾不上是晚上了,手机快速编辑着短信要把今晚的发现传递给阿希莉帕,奇怪的三角金属片应该是个突破口。打字的时候杉元才发现,之前醒来都仅仅是感觉有些冷,这次与尾形长时间只接触手部,且最后尾形握得很用力,导致出来后左手不自主地颤抖。关着灯的卧室很昏暗,杉元也掩饰住了没让白石发现自己的左手已经青紫了。
第二天两人是被手机来电吵醒的,阿希莉帕在电话中告诉杉元昨晚发来的三角金属片有人认识,是一个叫茵卡拉玛的女人。据这个女人说,她曾师从一位擅长各类巫术的巫女,这种三角金属片在修行时在巫女那里见过,但因为这个部件与茵卡拉玛感兴趣的占卜并不相干,所以茵卡拉玛也不太清楚这个有何用处。阿希莉帕决定和茵卡拉玛一起去拜访隐居在北海道年事已高的巫女,如果杉元去“城南”发现了更多可疑的像是和巫术有关的东西一定要及时拍照把图片发过去。
涉及到巫术让现代社会爱科学的两个好青年挂掉电话后面面相觑,但不管怎么说杉元身上发生的一切早就不能用常理来推断了。草草吃完算得上午饭的早饭,两人赶着正午太阳正是火辣的时候搭上地铁然后换乘班车去了郊外,等靠双腿走到废旧校区时汗水几乎打湿了上衣。
再次翻墙入校,一进校区白石就抓着杉元的衣角说感觉阴森,被杉元用心理作用为由瞪了回去,两人小心翼翼进去教学楼,这里的景色白天看起来还挺正常的,甚至因为炎热中央的池塘散发着一股垃圾腐臭味。在上楼前杉元也特意跑到了假山中的亭子里,地上的灰尘一踩一个脚印,杉元观察着亭子的地面,只有自己一个人的足迹。
从一楼楼梯拐角开始检查,预料之中到了三楼才发现三角金属片,不过和杉元在夜晚中的鬼校城南看见的不同,现实中的三角金属片虽然嵌在相同的位置,但因为时间的原因表面已经严重锈蚀了,且如果不清理掉上面的泥土灰尘真的很难发现。这次杉元也算有备而来,掏出包内的一字螺丝刀抠抠敲敲,将三角金属片还算完好地撬了出来。
“这个不是金属片吧。”白石指了指这东西露出来的背面,这个与其说是三角片,更像是一个钉帽为三角形的一指长的“三角钉”。将三角钉的样貌拍摄了几张发给阿希莉帕,杉元转身又想把另一个拐角的三角钉也撬出来,但是白石阻止了他,说这种东西最好不要随意破坏,撬一个给阿希莉帕她们看足够了,万一出了什么事就他一个人也不知道怎么帮助杉元。想想白石说得有道理,杉元便放弃撬下其他钉子,将手里这个用纸包好放进了随身的运动挎包内,之后又去三楼其他的楼梯确认状况。如猜测的一样,三楼的楼梯层拐角都有这种三角钉,在另一个空间极有可能是因为这些钉子的原因让人被困在三楼下不去。
说不定把钉子都拔了那个空间的效果就消失了。杉元默默想着,又示意白石跟着自己,他打算上到天台确认一下蓄水缸的状况。
“这个根本没连接上啊。”白石和杉元看着天台蓄水缸底部出水口的管子,这个管子早就被水泥堵住了,并没有和学校的厕所水管连接上。也是,城南搬走不过二十年,二十年前应该也有了自来水系统,这种不太方便卫生的蓄水缸早就被淘汰了才对。
杉元扒着蓄水缸侧边的铁杆往上爬,这个蓄水缸虽然缸身换成了铁皮,但盖子并不是,而是接近石料。抬起来比较重,为了不让盖子落下去,杉元只得选择将盖子平移推开一点缝隙。推开后立马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腥臭味,杉元扒着边缘朝里看去,阳光落进去后可以勉强辨别底部放着什么东西。
“杉元,发现什么了吗?”白石站在下面询问,这个蓄水缸顶多爬一个人上去。
“里面有一堆骨头。”
“诶!”白石大喊出声,眼睛瞪得老大,掏出手机声音颤抖地问要不要报警。
“不是人的骨头,太小了,应该是某种动物的,不是猫就是狗。”这个应该也算阿希莉帕说的涉及巫术的东西吧?用手机拍了几张缸里的照片,杉元将盖子挪回去后跳了下来。
照片全部发过去不久阿希莉帕回了个OK的手势,估计她和茵卡拉玛要找到巫女还得花些时间,这边杉元和白石探索完整个“城南”也接近半下午,不过除了教学楼,其他区域并没有什么值得关注的地方。
回程时白石打算回自己家,杉元则决定搭地铁转站去学校进行每周一次的社团检查。正值下班高峰期,地铁里十分拥挤,杉元几乎是贴着玻璃站在了地铁门边。发着呆盯着窗外,在地铁降速进入某一站时,站台上的人一个个掠过,某张熟悉的脸一闪而过,惊得杉元猛地转头往回看去。
那个人上了同列车的另一节车厢。杉元向周围的人道着歉往那节车厢挤去,在间隔了三个人的斜后方停住了观察那个刚上车的家伙。
西装加公文包,背头,胡子,两侧脸颊的伤痕,完好的双目……
这家伙,分明就是个健全版的尾形百之助!


04
不管怎么看都很像啊……说不定尾形和杉元的情况有些相似,都是某个时间会进入城南,只是杉元进去后会保留现实记忆,而尾形在城南内会无记忆,两个人有可能都是受巫术的影响而在夜晚被困于城南。
跟着疑似尾形的人出了地铁后已经走了好一段路,虽然有犹豫这个提着公文包像是普通社畜的男人是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一个,但跟得越久杉元越发确定就是本人。那双独特气质的眼睛,还有简直一比一复刻的脸颊伤痕和胡须,绝对不会错!
保持着五米左右的距离,在转过一个拐角后杉元惊讶发现没有了尾形的踪影。
“你在干什么?”
“呜哇!”杉元被吓得尖叫一声,旁边和式住宅的矮墙后冒出了半个脑袋,正是被杉元跟丢的人,“尾形你这家伙躲到这里干什么!吓死了!”
“……”疑似尾形的男人眼神从下到上扫视了杉元,到上身胸口时停顿了一下,最后紧紧盯着杉元的脸缓慢开口,“这是我家。”
“你家?”杉元侧头看了看矮墙后虽然长了不少杂草的院子和古朴的二层和式住宅——在这个地段有房,这家伙是有钱人啊……
“那个是怎么造成的?”
“这个?”杉元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某些地方凹凸不平有些粗糙,“这个像伤疤的东西从出生就有,医生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说有可能是胎记……”
男人盯着疤痕的眼睛几乎不怎么眨动,黑漆漆的眸子看得杉元心里有些发毛,这家伙怎么突然在意起自己脸上的疤了?
“我不会介意这个。”
“哈?你这家伙怎么突然说这个?好肉麻……”原本以为会收到针对自己这张脸的嘲讽,毕竟尾形看上去就是会给别人找不快的家伙。
“从正门进来吧,我去给你开门。”男人示意屋子的另一边,这块儿地是宅子的背面,他刚刚为了躲跟踪直接从围墙翻进去的。
这个宅子似乎只有男人一个人住,从前门走到客厅没有其他人生活的气息。杉元坐在客厅内,旁边的风扇转动吹着夏日的热风。
“我已经吃过饭了,家里冰箱没有多余的食材,泡面你吃吗?”男人的声音从隔壁的厨房传来。
“不用了。”虽然确实快到了晚饭时间,但杉元不是很想在男人家吃饭。
男人端着两杯麦茶从厨房出来,递了一杯给杉元然后在旁边坐下,“那等一下你要先洗澡吗?”
“不……啊?!”杉元刚喝了一口麦茶,听见这话差点喷出来,“为什么要洗澡啊?”
男人愣了一下:“你是只在事后才洗的那一派啊。”
“等等,等等!你到底在说什么啊!”杉元把茶杯重重放在桌上。
两人沉默相对,男人缓缓开口:“你不是援交?”
杉元咬牙切齿:“不是!你是脑子坏掉了吗!”
“这一带经常有学生请求住宿,你连我的名字都知道,我以为你也是呢。”男人轻飘飘开口,脸上丝毫没有搞错状况的尴尬与恼怒,“真可惜,你是我第一个同意进来的。不过你愿意的话我也没问题。”
杉元一拳打在了男人脸上,和城南时不同的触感,这一拳也让男人脸上出现了和城南里不一样的状况,血从鼻子流出,有一两滴落在了榻榻米上,被重重打到的那一侧面颊也开始红肿起来。
在男人用纸处理着自己的鼻子时,冷静下来的杉元重新坐回了座位,“你,是叫尾形百之助?”
男人点头,杉元没认错,虽然有些不同,但这个说话方式同样欠揍的混蛋就是尾形,或者说,现实的尾形。
不过尾形这样子,似乎现实里也没有有关城南的记忆啊……杉元打量着脸已经肿起来的尾形,思考着要怎么告诉这个尾形有关于城南的事才不会被当做臆想症发作的神经病。
“咳咳,先说好,我不会道歉的。”杉元埋头喝了一口麦茶,“要是其他人说这种话,我会直接把他揍到住院,而且这也是你有错在先。”
尾形眨眨眼睛没有开口说话,他鼻子的血已经止住了。
“首先,你知道我的名字吗?”杉元指了指自己。
尾形上下扫了一眼杉元:“你是什么有名的人?我应该知道吗?”
不要老是用问句回答问句啊!这种讨人厌的说话方式真是一模一样!和尾形这家伙生气的话也只会让他嘚瑟起来!“我叫杉元佐一。”
听见杉元的名字,尾形的双目一下子睁大了,和当初一个反应嘴巴开合似乎要说什么。
“怎么?有印象了?”
尾形果断摇了头。
好吧……看来是真的不知道。
“让我想想从哪里说起,嗯……你知道郊区有一个已经废弃的城南中学吗?”见尾形点头,杉元索性从城南的一些传说开始说起,中间尾形静静听着没有打断过,杉元便一直讲到和白石阿希莉帕去探险,最终结束在昨晚从城南回来。
“……之后就是地铁上看见你,所以跟过来了。”说得口干舌燥,杉元将茶杯中的麦茶一饮而尽。
见杉元说完了,尾形低头思考了一会儿,又用手指轻轻抠了抠脸颊的伤痕,最后抬头总结了自己的感受:“你编故事的能力不怎么样。”
“才不是故事啊!这是真的!”杉元指着尾形的脸,但后者只是静静看着他。
这家伙明显不相信,没有在那边的记忆的话不相信也是理所当然的,而且自己刚揍了他一拳,尾形没有立马赶自己出去还听完了所有事情已经够好的了。
“算了,你不相信也没办法,不过相关的信息已经告知你了,你自己判断吧。”杉元站起身打算离开,这个大房子空荡荡有点阴森他不太喜欢,“反正三天后我回到那边会告诉另一个你我在现实中碰上你的事。而且我也一直在找办法解决,知道你是真人而不是鬼魂的话就方便多了。”
见杉元离开尾形也起身送客,两人没有交流走到玄关,杉元默默穿鞋尾形则在一旁靠墙盯着。
“那,再见了。”杉元回头看这座房子的主人,尾形只是面无表情点头。
切!没想到和这家伙交流这么费劲,反倒是在城南的时候尾形的话还多些。天色已经不早了,现在去学校的话就赶不上回程的电车,杉元索性直接回了家。
之后白石听说了杉元碰上尾形的事,劝杉元既然人家不相信那就别管太多,只要能够摆脱晚上进城南的诅咒,和现实的尾形交好也并不是必须的任务,而另一边阿希莉帕有留言说巫女居住的地方信号不太好,等回去后会立马联系。
但是第二天杉元打理完学校社团的事务后坐电车回家,在车上发呆想这段时间的经历,拥挤的人群裹挟着杉元出了车门后回神才发现自己在尾形家附近的站台下车了。
要再去找尾形交谈试试吗?杉元看了一眼手机才发现今天是周末,在站台附近估计堵不着下班的尾形,而且自己昨天走得匆忙也没有留手机号码,想要见尾形应该只能去他家里。
嗯……不太想靠近他家啊……杉元叹了口气准备搭另一趟回家的电车,但是在换站台的时候迎面碰上了似乎打算回家的尾形。

“您好!这是您二位要的草莓可可蛋糕、香草奶昔和美式咖啡,请慢用!”
活泼的店员将东西放下后杉元小声道了谢,两个大男人跑来女仆主题的甜品店有些显眼,但这家店是杉元选的,他一直很想来这家好评率挺高的甜品店尝尝。杉元耳朵还不错,他听见远处柜台的店员回去后和同事小声议论这桌,于是压低帽檐拿起银叉吃起蛋糕,尾形倒是面不改色喝着自己的美式。
杉元边吃蛋糕边观察尾形,休息日的尾形只穿了身简单的纯色短袖T恤和牛仔裤,发型倒是依旧背头,不过黑眼圈有些重,昨晚估计没怎么睡好吧,昨天被打的侧脸已经消肿了一大半。
“你能描述一下你入梦和出梦时的状态吗?”
尾形居然主动开口问话,虽然感觉“入梦”和“出梦”的说法有些不太准确但杉元还是详细说明了一下自己在现实和废旧城南之间意识变换时的状况。
“我八岁前的记忆很模糊。”尾形喝了一口咖啡,将杯子放下手肘撑着桌面,双手交叉抵住下巴,“昨晚我回想了一下,八岁后我从来没做过梦。”
“我记得不是有种说法是人睡觉时做的梦醒来后会忘记大部分吗?”杉元咬着叉子插话。
“但也会在醒来时知道自己做过梦吧。我从来没有有关梦的记忆,每晚当我闭上眼睛,醒来后就是白天了。”尾形回答。
这有什么关联呢?难道说尾形晚上睡觉时意识就是在城南醒来?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意识在哪边都没有另一边的记忆。而且城南的尾形似乎没有提过自己睡觉的事情,他好像一直在城南保持着清醒状态。
“昨晚你走后我想起了些事情……”尾形的外婆似乎有记录每日家庭琐事与花销的习惯,她有很多个厚厚的日记本,从最早大概嫁给尾形的外公开始记录几十年如一日,直到她在四年前尾形成年时去世为止。这些已经泛黄的老旧日记本被尾形从阁楼翻出来,仅仅是从自己出生开始翻看就花了他晚上不少时间,不过也算有收获。这些日记从尾形六岁时开始某些页数被撕掉了,这并不是因为年久而缺损的张数,是认真从纸缝裁了下来。几乎每隔几页就有裁掉的痕迹,一直到尾形八岁往后的日记才没有裁掉,所以尾形六岁至八岁那几年外婆的日记本相比其他的有些薄。
而尾形翻阅最后有裁剪痕迹的那本日记时,其中的一页上被老妇人颤颤巍巍写下了“我的外孙正常了”几个字,之后的记录只字未提为何外孙正常了,而尾形也正是对自己八岁之前的记忆十分模糊。
“那你今年多少岁?”杉元把蛋糕的最后一小块塞进了嘴巴。
“二十四。”
“啊?你才比我大两岁啊?”杉元忍不住窃笑,尾形留的胡子令他看上去比杉元成熟多了。
你也有比我大的地方。尾形视线下移在杉元的胸部停顿一下,又若无其事将视线移回对方脸上。
“但是八岁的话,就是大概十六年,十六年……”杉元回忆着,城南的尾形有提到自己在那个废弃教学楼待了十多年,也还算数字对得上。
“啊!话说,昨天我走前你不是还说我是编故事吗?怎么就相信了跑去找以前的日记?”
面对杉元的突然提问,尾形面不改色:“因为我喜欢你。”
“哈?但是我对你的印象可不怎么好。”听见尾形的话杉元有些不屑,“不管是城南第一次遇见你拿枪指着我,还是你昨天跟我说的话,都很让人火大啊。”
“哈哈。”尾形将落下的额发抚上去,嘴角却没多少笑意,虽然杉元认为这是同一个尾形的所作所为,但是记忆中没有经历过的事在尾形听来却像是在描述另一个同名同姓的家伙。而且,似乎他说的“喜欢”和杉元的理解不在一个层面上,但是他也懒得解释了。
“对了,得把你刚才说的话告诉阿希莉帕她们,说不定这些信息有用。”杉元掏出手机开始啪嗒啪嗒给阿希莉帕发消息,又跟尾形提了一下自己的好朋友阿希莉帕在找一个巫女。
“那个巫女,是不是带着银质的圆形大耳环,背很弯,裹着黑色轻纱披风。”听到杉元说起女巫,尾形开口形容了一个外貌。
杉元愣了愣,立马又将尾形描述的外貌发给了阿希莉帕,“什么嘛,说不定全部事情都是关联起来的诶,你怎么不早说。”
“听你说女巫才想起来。”尾形八岁时的记忆确实很模糊,他小时候似乎生了病,朦胧之间看见过这个打扮的老妇人跟自己的外婆挤在房间旁窃窃私语,脸记不起来,但是老妇人巨大的耳环和黑漆漆的佝偻身子让那时的他大概以为看见了母亲讲述过的童话中的巫婆。虽然母亲很早就去世了,他听过的睡前童话也少得可怜。
“那今天就这样吧,如果有消息我会联系你。”杉元晃了晃手机,这两天发给阿希莉帕的消息都还是未读状态。
“就这样?”尾形道。
“啊?哦……”杉元撅着嘴挠挠头,“谢谢你请我吃蛋糕……”
“……”尾形偏了下头,“你要怎么联系我?”
杉元恍然大悟把手机递给尾形:“把你的手机号给我吧。”
尾形接过手机单手飞快操作着,很快他兜里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挂断杉元的电话又把手机递了回去。
“下次你想面谈可以去我家。”
“不用了。”杉元将手机揣回去,拿起桌上的奶昔一饮而尽然后向尾形挥手离开了。

转眼又到了夜晚进入城南的日子,杉元躺在床上缓慢闭上眼睛,今晚外面也很闷热,空调的冷风以睡眠模式吹拂着令人感到舒适,也十分催人入睡,不过一会儿杉元的神经就彻底放松陷入深眠。经过这几天与现实尾形的沟通让杉元对进入城南这种事减轻了点危机感,既然大家都是人类并且同样想要摆脱现在的局面,那么在同一阵线上也少了些顾虑。
早上闹钟滴滴地响,杉元伸长手按掉了床头的闹钟,又迷迷糊糊坐起来,双眼微睁看着卧室内,好一会儿才回神定定盯着自己卧室的房门。
昨晚……没进城南。
怎么回事?杉元一把抓过闹钟看着上面显示的时间,的确应该昨晚进入城南,但是自己却一觉睡到了早上。杉元又抓过电话打给白石,对面好一会儿才接听迷迷糊糊喊了声“喂”,杉元有些激动地说自己昨晚没有进城南,白石回了句那不是很好吗,然后说自己昨晚熬夜打游戏很困就挂了电话。
可恶啊……杉元紧握着手机看着上面的时间,虽然打破了三天进一次城南的诅咒,但是这种明明心理准备好了却被“放鸽子”般的感受让他还是有一些郁闷。
会不会是尾形那边出现什么状况产生了影响呢?杉元翻找着手机通讯录,但是按“尾形”搜索没有相关的人,杉元又将通讯录从上到下翻找一遍最终发现了备注名字是“百之助”的号码。
“干嘛备注这种亲昵的叫法……”杉元嘟囔着又在“百之助”前面加上了“尾形”,之后在通话按钮上犹豫了好一会儿。
说起来,现实的尾形好像和在城南里见面时有一点点的差别。杉元回忆着两个不同的空间的尾形百之助,突然意识到在城南时尾形的情绪表达更加丰富一些,会露出不屑的嘲笑(杉元认为是嘲笑),被打会表情变得阴狠,杉元叨叨不停时会放空神态或者不耐烦。但是现实的尾形,从遇见开始到现在,杉元就没从他那黝黑双目和无表情的脸上看出什么变化。
算了!杉元将手机扔在床上弹起来冲进厕所,反正没有什么事发生,自己就暂且放心等待阿希莉帕的消息吧!
不过正在刷牙的时候阿希莉帕的电话就打来了,对面的少女话语中透露着一丝安心的感觉。这几天的讯息阿希莉帕都看过了,这一切的确也和那位年迈的巫女有关,据巫女所说她十多年前曾受人所托对一名少年举行了驱邪镇压邪灵的仪式,杉元发去的三角钉图片也正是当初巫女所使用的仪式中的一种道具。不过巫女似乎有些难言之隐,更多的细节并不愿意透露,只说让阿希莉帕她们带自己去城南现场看看,所以现在阿希莉帕和茵卡拉玛正带着巫女赶回来。
“对了阿希莉帕,上次我白天去城南拿了一枚钉子回来,这没关系吗?”杉元吐掉嘴里的漱口水,跑去找自己带回来的那枚三角钉,他记得自己当时顺手放入了背着的运动挎包内。
另一边阿希莉帕问了问身边的人什么问题,然后通过电话告诉杉元:“那些钉子是维持关灵体的结界的,缺少了钉子会让结界不稳定,但只是一枚的话没有什么大问题。”
“这样啊,那就好。”果然自己昨晚没进城南是因为少了颗钉子造成结界不稳吗?杉元伸手在运动包内摸索着,指尖传来一点刺痛,他捏住造成刺痛的元凶将手拿了出来,正是那枚被纸包着的三角钉。
“不过别让三角钉见血杉元,这是巫女说的。啊!飞机要起飞了,我先挂了。”阿希莉帕那边传来了机组广播提示音,电话很快就被挂断了。
杉元维持着举着电话的姿势愣愣地看着手里的三角钉,中指传来刺痛的指尖冒出的血珠已经浸湿了纸巾,晕开了一小抹红色。杉元赶紧换了只手打开纸,锈迹斑斑的钉帽上非常小的一处有些像是湿掉的深色痕迹。
阿希莉帕没说沾血会怎么样。杉元冷汗直冒,不过这么一小点会有问题吗?不,说到底有没有沾上也说不定吧?杉元将三角钉郑重放进了一个木盒子里盖上,在走向厕所时突然一阵阵睡意袭来,软掉的双腿让杉元一下子坐在了地上,接着就无法抵抗般闭上眼睛倒在地板上睡了过去。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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