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至今想不明白你爸为了追你妈，从一个国家追到另一个国家到又一个国家，顺便学习了二三四五种语言、烧会了六七八九类菜系，只为打造出十全十美的自己，以换你妈一颗真心的理由。

“因为她值得。”

你爸站在厨房台子前切洋葱，眼泪直流。你建议他下次放冰箱里十分钟左右再切会好很多，可他非说是想起你妈答应的那个瞬间，激动到落泪了。

“可那不是在什么好情况下答应的，”你妈走入厨房，手里提着一条刚剃干净骨头的鲜鱼，看了你一眼，“去给你爸拿两只加厚口罩，他受不了鱼腥味。”

受不了鱼腥味还烧得一手好鱼。你心里拧巴一下，去客厅拿口罩的时候开始猜你爸今天会做哪道菜，骨头全剃的话，炸鱼排或者松鼠鱼是不错的选择，搭配自制的浓番茄酱，简直一绝。

说到浓番茄酱，你想起前两天你爸在蛋包饭上歪歪扭扭写上“献给李可艾女士”放到你妈面前，难道她还有别的名字?你走入厨房，将口罩递给你爸，问他那名字是怎么回事。

“那是他擅自取的，为了办酒席、在酒店门口的黑色电子屏幕上滚动展示的那种。他也有名字，王小盒。”

你妈替他回答你。

你脑海里立刻浮现“恭贺 新郎王小盒先生 新娘李可艾女士 新婚快乐”的字样在酒店门口滚动播放，你爸妈身穿礼服站在门口，微笑着接待一批批来宾。


“Ike、艾克；可艾、可爱，hehe。”

你爸边念叨边划鱼，即使隔着层口罩你照样能想象他快咧上天的嘴角。你识相地后退到你妈身边，问她有无当时的照片留存，你还没见过他们一张结婚照。

“没有，因为被你爸的血浸透，唯一一本相册丢弃了，底片也没留，”你妈抱起手臂，嗤笑一声，“你知道我答应是出于什么理由吗？那天你爸差点被警察带走，因为涉嫌嫖娼。”

你爸还在案板前傻乐，显然没听到你妈说的话。你赶紧拉过你妈走出厨房，问她怎么回事。

“那天你爸跟踪我跟丢了，运气不好被淋一身雨，他走到一家有伞的大排档外落座，在雨幕中连干三盘烤串、五瓶冰镇啤酒。”

你脑补一下场景，不知道是可怜还是好笑。

“喝到大概第五瓶的时候，雨停了，来大排档的人逐渐变多，嗯……那时是傍晚，附近的街头艺人们会选择到这些人多的地方唱歌，结果有一首唱到你爸心坎上，直接跟着唱了起来。”

你妈掏出手机打开音乐软件，凭借记忆哼两句，听音识曲找了出来，放到你面前。

“喏，这首。他唱的时候改了下开头，把‘今年我三十出头’改成‘今年我四百出头’，后面一样。”

你摸出衣兜里的耳机戴上一只，边听边等你妈继续讲。

“他就那样一边喝酒，一边断断续续地跟唱，直到艺人们离开，吃饭的人逐渐散去，还握着酒瓶嘟囔，面前的酒瓶横七竖八散在桌上。服务员看他趴在桌上，走上去提醒一句，你猜发生了什么。”

“什么？”

你被钓足胃口，眼皮都不眨一下。

“刚抬头的他看到路边一对情侣，受刺激了，拿起酒瓶当话筒，站到椅子上，扯开嗓子吼那首歌。”

你笑得手一抖，音量键按到最大，差点震聋耳朵。

“今年我四百出头，就是没有女朋友；看着别人手牵手，心里感觉酸溜溜；尤其是到了晚上，我一个人更难受；眼泪不停地往下流，只好抱着花枕头……”

不对啊，你妈怎么知道这些细节。你向她询问，她神秘一笑，接过你身后递来的餐盘。是喷香金黄的炸鱼排和薯角，三人份的。

“因为她一直撑着伞，在我看不到的角落观察我，你说坏不坏，”你爸解开围裙挂在门后，拉开凳子，“最后是我唱到哭了，服务员拉不动我，她才不紧不慢地收伞过来，问我需要纸巾吗，她带了。”

你妈从盘里挑出不吃的薯角放到你爸盘子里，又心安理得地从他那叉走鱼排，拿起她喜欢的鱼子酱往上挤了些，美美开吃。

“之后就像电视剧里发展的那样，你俩去了宾馆，做了？”

你正儿八经地挤上浓番茄酱，给你爸也挤上一些。

“是换衣服洗澡，没到那一步，”你妈纠正你的话，“不过我们运气不好，你爸脱外套时现金从里面的衣兜散落出来，撒到床上。正好那天有警察来随机查房，以为我们在做违法勾当，你爸醉得厉害解释不清楚话，差点当嫌犯押走。”

“可是妈也在啊，你没喝酒嘛。”

“我在卫生间清理被你爸吐脏的衣服，你猜警察看到我身上只有内衣会怎么想。”

“呃，好吧。”

你叉起薯角一口吞下，又香又脆。

“我当时虽然醉了，还是很机智的！”你爸辩解到，“为了证明不是坏人，我拉开宾馆床头柜上的汽水罐，拉着他们走到浴室门前，说‘警察先生请看好了，她确实是我未婚妻，只是有点小脾气而已’。”

“然后这家伙踢开浴室门，我赶紧披上浴巾，看他单膝跪在我面前，问是否接受他的求婚，李可艾女士。你说我能不答应吗？”

那算逢场作戏了。你心想，之后完全可以反悔啊，如果真不喜欢的话。你叉起第二只薯角喂到嘴里，这时你妈拿出一张抽纸，起身擦掉你爸嘴边粘的番茄酱，说这么大人了，还吃漏嘴呢。你爸笑笑，说他是故意的，就喜欢她这样说他。你浑身一个激灵，端起餐盘跑回房间，拨通你的beta小男友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