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我才不会输呢，要是不能让他说出口的话，我就是小笨猪。”
    你双手捂着发烫的脸瘫倒在床上，脑袋里嗡嗡作响，翻来覆去都是你刚才在酒桌上的豪言壮语。酒醒了几分，意识到自己和安娜她们打了多尴尬的赌，此时此刻早已懊悔不迭。
    怪只怪酒多误事。
    聚餐的惯例活动就是真心话大冒险，选择真心话，你遭遇的问题就是——
    “许教授第一次说‘我爱你’是在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下？”
    这般让人略略一思索就会脸红心跳的问题你就却在当下噎住了，原来竟一次都没有呢。只觉开口艰涩，不由撇嘴拎起眼前一排酒的第一杯，灼热入喉，更难开口。一来说出来他们也会觉得是谎话，二来不知为何心里就闷闷不快了起来。
    喝至醺然，你又遭遇了大冒险。
    悦悦眨了眨眼，和顾梦一记暧昧的对视，便是蹦跳着冲到你眼前，晃了晃手机，
    “老板你想听许教授说吗？我们帮你一把！不过要记得录下来哦。”
    她向你展示了一个所谓恶魔游戏的视频，内容大致是在两个人互相不讨厌的情况下，一方对另一方说我爱你，另一方则要直视对方的眼睛让他重复一遍，again再again，不停往复就会产生奇妙的化学反应。
    你默然。
    舌间干涩，又捉起了酒杯灌了自己一大口。
    还是安娜见状觉得到底是有些玩过火了，按住了你倒酒的手，轻声嗔怪着说，
    “你这个酒鬼少借游戏之名贪杯了，别理她们，酒也喝过了，输就输吧，大不了下次还是你自掏腰包请他们吃喝玩乐。”
    不知是酒精作祟让你一时半刻没转回神来，还是内心或介意或奢求着什么，安娜这一句劝反而激起了你莫名其妙的求胜心。
    于是，你恶狠狠地赌咒了自己。

    许墨在酒吧门口接到你的那一刻，脸色就沉了下来。
    其实你并没有太醉，起码辨人识路是没有问题的，只是酒精上头有些迷糊犯困，不想说话不想搭理人。而他也恰好不闻不问，没有关心，也没有责备，只是妥帖地领着你回到了家。
    不给你开口的机会，拿了衣服就一声不吭地进了浴室。
    与其说要不要揣测许墨有没有生气，不如说你更多的念头都在谋划该怎么和许墨提那个游戏。
    不晓得有没有一丝酒壮怂人胆的意味，你从来都没有一刻那样想听他用最直白的方式表达爱意，很想很想，很想听。
    “唔……”
    你狠命地揉着因酒意而烧热的脸，鼻息间闷哼出如小猫呜咽般的音节。
    温热的气息陡然贴了过来，掌心间还带着湿气覆上你腕间的肌肤，瞬间就将炽热染上。许墨用力掰开你揉搓自己脸蛋的手，有些没好气地说，
    “看起来，有个小酒鬼是想用这种方式来掩盖自己贪酒的事实，对吗？”
    “我没喝太多。”
    “哦？我记得你答应过我每次只是小酌的。”
    “……你别生气嘛！”
    他身上带着柑橘沐浴露的清甜香气，游走过鼻间就好似世间最妙的醒酒药让你又醒了几分，可却又有奇妙的魔力诱着你不停地往他怀里钻。
    “小醉猫。”
    许墨先是假意将你推开些，却是一眼瞥过你脸蛋红红的、眸光又湿漉漉的模样，终是让他心中难舍，无奈又宠溺地呢喃了一句，又十分不嫌弃地将醉猫拥了个满怀。
    “我没有生气呢，信不信？”
    “那你不理我……”
    嗅着他身上的味道娇声埋怨，落到许墨的耳里却好似抽噎一般堵得心里一阵发疼。
    “就知道欺负我冤枉我。”
    “……”
    “是有心事现在还不想告诉我吗？还是……不愿意呢？”
    你蹭地一下从他怀里挣脱出来，一手撑在床榻上坐直了，低眸望向还侧躺在床上的许墨，目光怔怔。他也抬眸回望着你，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不解又委屈地静待着你的回答。
    “唉……”
    许墨满是无奈地叹出一口气，也坐了起来双手箍住你的两肩，迫使你直视着他的目光。
    “有任何非分的要求都可以告诉我，好不好？”
    “……你有读心术啊。”
    “傻瓜，是你都写在了脸上。现在可不可以说给我听了？想对我做什么嗯？”
    “许墨许墨，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心里是有谱的，你也知道这或许是在为难许墨，可……
    信誓旦旦说可以答应你的一切要求，可在看完视频演示后，他却皱眉沉默了半晌。
    “是要现在玩吗？”
    “啊？那么简单的事许教授还需要做心理建设吗？难道你不爱我吗？”
    “怎会……”
    许墨一下捉住了你的手，酿出几分焦躁意味，简略的反驳却不由提高了嗓音。
    你单手抚上他的脸颊，指尖向后触碰他微湿的发梢，轻柔打转着撩拨的同时又若有似无地剐蹭在他的耳廓或耳垂，每一下你都睹见他眸光微动，喉结滚动。
    “那你说给我听嘛，一次就好，我绝对不要求你重复。”
    “我刚似乎已经回答过你了，我的心意。”
    你怔愣了半瞬，才突然想起他刚刚不假思索的回应，是生怕你抹煞了他的真心一般的焦急。在你才生出一丝笑意想要安抚他的时候，他却已然环过你的肩桎梏住你，一下就将你放倒在床上。
    四目相对，回过神的时候你早已被他稳稳地圈在了身下。
    “耍赖皮！”
    你不由嘟嘴娇嗔，他却是牵起唇角悠悠一笑，一扫先前为难纠结的神情，眸中盛满黠然之意，张嘴便是柔声卖乖，半真半假的为难，向你示弱，
    “真的有点难开口呢，要不请这位小老师先给我示范一下，可以吗？”
    “啊？”
    “你可没说过游戏规则上必须是我先说，不是吗？”
    你盯着眼前正与你嬉皮笑脸的男人，本有些混乱的思绪陡然扯出了一条清晰的思路。显而易见的，许大教授的脑子自然转得比你快。
    “说起来，你也从来没对我说过那三个字呢。我们应该等价交换的，现在……”
    “现在还是很公平的！不玩了，我去洗澡了。”
    反正谁也都没说，还是平等的。玩不过，逃为上。
    你有些吃力地向上弓起了身，可狡猾的狐狸似已志在必得，又暗暗使劲把你推了回去。
    “现在还不可以。”
    “为什么？”
    “依我的判断，小酒鬼的酒意还没全消，现在洗澡容易头疼，乖，再等等。”
    “可是，我好困。”
    捏着嗓音撒娇，浑然天成带出一副哭腔却没有在这一刻凑效。他只是再俯低了身将脑袋凑近，炽热的气息在彼此交叠的呼吸里勾缠出愈加暧昧的气氛。
    “哦这样啊，那你先眯一会，过会我帮你好不好？”
    帮？帮洗澡吗？
    念头一闪而过，你不免一个激灵，上一次腰间酸痛的感觉仿佛又瞬间隐隐发作，你深吸了一口气，牙关一咬，便是酝出一抹讨好的甜笑，双手勾住了许墨的脖子，含糊不清地向外吐字，
    “我爱你。”

    你话音里的几分羞恼并没有成功让许墨将你释放。
    他倒也全无耍赖的意思，只是懵然地望着你，好似这是一句魔咒能让他定格住所有的动作。
    “许墨？”
    你满心都在计较他不至于真的要让你再重复一遍吧，而他只是轻吟般地“嗯”了一声。温热的呼吸全数都喷薄在你脸上。心跳得如鼓声擂动，温存亲昵虽是日常，可很久很久没有这般紧张慌乱。
    落在唇间的热吻起先还有一丝温柔，辗转却只剩霸道，全然投入着汲取你只赋予他的每一份甘甜。双臂收紧将你缚入怀中，你竭尽全力地回应着这份比往日都要热烈上数倍的情意。
    “我、也、是。”
    贴在耳畔的三个字夹着喘息说得不清不楚，但你听懂了，这是他给你的回答。
    或许听来敷衍，但眼下他的唇顺延而下，轻触着你每一寸可及的肌肤，百般缱绻，印记留痕，诉说着他扎根于心底最深沉的爱意。
    你陷落在这一份温柔中，心中只想到这个游戏大约真的是难倒许教授了。眼睛半睁偷看他现在正因你而动情的模样，红晕毫不留情面地染上他的脸颊、耳根……再然后，他不让你看了。
    “我……一身……酒气……”
    你倒是想起了自己的状况有点自我嫌弃，而他只是笑笑，呼出一口气，黏腻地开口，
    “那……要不要一起……醉？”
    恶魔游戏基本宣告失败，收场是你和许墨双双沉醉在卧榻缠绵间。
    但你稀里糊涂间的赌咒却好像成了真，当你醒来再度看见许墨的时候视野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好高大，是你站在地上需要拼命仰视的距离。你满是不解，木愣愣地望着此刻仿佛像是巨人的他。许墨也是一脸迷惑，曲指抵在下巴处作出思考状，可旋即他又笑了，蹲下了身伸出一只手来探向你的脑袋。
    他手掌宽厚，平日将你的手裹入其中总让你安心不已。可眼下你瞪大了双眼望着那只手覆了过来，光亮就瞬间被遮掩了去，种种的一切，你只觉怪异。
    “可爱的小家伙。”
    脚离开了地面，许墨毫不费力地就将你抱起，你才隐隐地察觉到自己的身体很轻。在他扭过身恰好直面穿衣镜的时候，你透过镜面看到了他怀里揣着的那一团——
    粉粉嫩嫩的，娇小玲珑却又生得圆滚滚！
    脑中仿若劈过一道惊雷，耳畔回响的全是你半醉之时留下的豪言壮语。扭动着身子挣扎着要从他怀里挣脱，许墨却暗暗使劲不让你乱动，一下又一下地抚顺着你不安的身躯。
    “乖，听话，没事的，我在这。”
    温热的眼泪噙在眼眶中，而你却瞬间被这道温柔的声音蛊惑住了。大约是世上最动听的安抚，你乖巧地蹲在桌上望着满脸笑容的他，看得痴迷。
    “饿了吗？”
    你下意识点头，想起晚上聚餐的时候你光顾着灌酒了，统共也夹了没几次菜，现在被他一问，竟觉得肚子咕咕作响。许墨漾着过分好看的笑转身往厨房去，而你故作安分地趴在桌上，脑海里唯独只剩下一个念头：是不是让许墨说出那三个字，自己就能变回去？

    桌上很快飘来了食物的香气，热腾腾的，还冒着雾气的碗促使你向前踏出一步。可还没来得及将鼻息凑到碗前，后脖子就被人拎了起来，让你往后直退了两三步。
    “小家伙，你不能吃热的。吃这个好不好？”
    递到你眼前的是一盘生鲜的蔬菜，上头似模似样地盖上了两片火腿片。看着还算可口，然而怎么会有那碗覆着肥牛片的方便面鲜香美味呢？你气急败坏地掀起肉爪一巴掌拍掉了盘中的蔬菜，愤慨不已。
    “猪食！”
    你楞住了，许墨也呛住了。
    “咳咳咳……”
    他才刚喝了一口面汤，眼下不停地直咳，先是将手压在心门口，随即又捧了腹开怀大笑了起来。
    你自然是懵然地发觉自己竟然是能开口说话的，而他笑得颇为揶揄。可不是嘛，你现在是只小笨猪，吃的不就是……
    越想越懊恼，越想越委屈，这个男人还笑你，明明都是他的错。
    着实忍不住了，你哇一声就咧开嘴嚎啕大哭了起来。
    “我不要……呜呜呜……我不要变成……呜……小猪……呜……”
    这惊天动地的闹腾让许墨也笑不出来了，他皱了皱眉直把你拢在了怀里，拍抚着柔声劝哄，
    “不哭了不哭了，唉，你要我怎么办才好，嗯？”
    “哇……你要说……我爱你……呜呜，才能解除……呜呜，魔咒。”
    你抽噎着直觉心里闷得慌，紧蹙着眉心不断重复着呢喃。
    “好好，我说我说。你乖乖地听话，不哭了，好不好？”
    不由顿了顿，可是脑筋一转又觉得根不就很不对劲，忽然想到什么似的，一下抽泣得更狠了。
    “你……你！竟然对着一只小猪说爱她，呜呜，也不，也不要对我说……”
    是你都控制不住的无理取闹，下意识还蹬着腿全然一副耍赖痴缠的模样让许墨的眉头拧得更紧，泪眼模糊中你辨不见他真实的神情，只是想将满心满念的委屈都向外倒腾。
    是他有些哑然的桑音，轻声压抑着贴到了耳畔。钻入耳膜的是如同咒语般的耳语，正一遍又一遍地将你唤醒。
    “乖，醒醒，睁开眼看看我好吗？”
    你很是疲倦地睁了睁眼，许墨显得有些焦急的脸容映入了你的眸中。你勉强伸出手来想去抚他的脸，熹微的光亮中你至少得以将自己的手辨得一清二楚。手间动作一滞，歪了歪脑袋疑惑地看向许墨。

    “小傻瓜，是做噩梦了吗？”
    “啊……”
    “你又哭又闹的吓坏我了知道吗？”
    “我……还不是都你的错！”
    眼角湿乎乎的感觉很明显，你知道许墨没有骗你。你不仅仅在梦里哭闹不停，其实大约是真的在同枕边人作闹着，你认命般地哀叹了一声，惹得许墨又是连声轻笑。
    “是在梦里变成了……”
    “啊！你不准说，我不听不听！”
    “好。既然不要听的话，那我可都不说了哦？”
    你下意识就想点头，可忽而转念一想就反应了过来，差点又被他套路了！
    许墨笑弯了眉眼，有些得逞般地凝视着正愣愣发呆的你，情不自禁地低下了脑袋亲了亲你还挂着泪痕的眼眸。
    “……都是你的错。”
    “哦？自己喝醉了说狠话的过错还要赖在我身上？哪有这般不讲理的小坏猫的？”
    “……”
    一句话被堵得严严实实，你只会瞪他。不知怎地，眸中又蓄出了泪珠，让他心下一怔，终是无奈喟叹道，
    “好，都是我的错。”
    你提了一口气又憋了回去，伸手攀住许墨的肩膀不让他动弹。压下心头的悸动，仍是装作怒意难消般地继续瞪着他，撇了撇嘴便是偏过头去在他肩颈处咬了一口。
    “嗯？”
    轻啃的力度不痛不痒，他只是欣然承受着你给他的小小惩罚，倒是顺势将双臂抵入你身下，抚住你的背脊将你紧紧搂进怀里。翻过身来，身体微微调整便找到了一个舒适的姿势让彼此相拥而眠。
    “还只给我吃……菜，哼！变成小猪都不理你。”
    “不可以。任何时候都不可以不理我，好吗？”
    话音里是不容否决的霸道，他实则并不需要你来应承，而是对你的要求。你早已习惯，了然于心地将脸再往他怀里靠去。
    “许教授说话不算话，大赖皮！”
    “嗯？我哪有。”
    “明明我都说了……一点都不公平……”
    许墨没有再接话，只是不由地笑了起来，被他拥着的你都能感受到笑得身体微颤，分明不是在得意就是在思考该怎么逃过这一关。
    狡猾！
    “还在梦里对一只……”
    你没说出来，不单单是因为自己难以启齿，还因为他的唇在下一秒贴上了你的，让你不好开口。
    “那我现在说给你听，要不要？”
    你蒙了，你料想到他一定会千方百计地蒙混过关，但你没想到眼下能等到他难得的一次直白。除了点头，你说不出话来。屏住了呼吸任由他按住你的后脑将你压向他的胸怀间，有些灼热的呼吸悉数喷洒在你一侧耳畔，如同吹气一般挠得你心里痒痒的。
    就在此刻你并没有听到他吐字清晰的话语，只是和着气息仿若有三个极重的音节一一递入了耳中，如同曼妙的咒语一般，是比朗声告白更要暧昧旖旎千倍的爱语。
    你满心欢喜，其实深知无论他说或不说你都不会真的轻易否定什么，可现在心蓦然又被填得更满，只想抱住他，再抱紧一些。
    “小傻瓜……现在，可不可以原谅我？”
    其实他什么错都没有。可是……
    糟了！都没录下来，好像也算输了吧！你暗暗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撇了撇嘴，犹疑之间陡然想到了那个游戏的规则，不禁逗弄般地开口，
    “那你再说一遍？我刚没听清。”

——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