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向一个人趴在课桌上，他的脑袋昏，非常混乱，大概像洗衣店里最旧的那台机器一样，工作时嗡嗡响。影山飞雄托着头看书，实际上注意力根本不在书上，他心不在焉地又翻了一页，盯着日向橘色的头发，日向背着他趴着，发梢也蔫蔫的正委屈，不过影山并没有感觉到。

整个上午，日向都不想和影山说一句话，下午也是，影山连看一眼都没看他。其实影山飞雄偷看了三眼。“最讨厌影山了。”他看着老师的手在黑板上刷刷地动，心里愤愤不平地想。

晚上训练的时候，日向也没有去。他本来是要去的，但是教练和队长都让他回家养病，阿菅学长揉揉他的头说：“日向回家快把病养好，回来吧球打得帅哭影山。”他就信了菅原的话回了家。

路上他把自行车骑得很慢，没人追赶少了一些趣味，傍晚的云朵遮住太阳，却也热得他额头发烫。

影山根本就不看我，他忽然这样想，从来都是，看到了也要装没看到，讨厌鬼。

到家后小夏扑了出来。“哥哥吃。”他就把东西放进嘴里，力不从心地揉揉小夏的头说谢谢。

又是小熊饼干，好干。他回到房间又把饼干吐了出来，再也不想吃这个了。他倚在窗前，盯着远天发呆，云从西边散开，这是太阳已经无影无踪，空气很凉。

这时候训练进行怎么样了，他心里算着。

校内排球馆里，影山有些意外日向没有来训练。月岛做了热身，看见影山发呆，有心没心地说：“呀，国王大人不知道日向不舒服吗。”

“阿月。”山口连忙在后面叫道。

是昨天吵完架不想看见我吧。

昨天他们吵了一架，和伊达工打练习赛，日向生病了，他并没有察觉，传出去的球，小个子没有扣好。结束后他有些担心，这几天里日向总失误很多。但是这种担心从他嘴里出来就变成“臭球篓子，你打得是什么。”

日向反应很大，平常这样也没有这么生气，他拿排球砸了影山，声嘶力竭地喊：“你怎么这样！”

影山被吼得一愣。“我怎么样？”我不也是关心你吗你什么态度。

他上去揪住日向衣领，日向对他一通毫无章法地乱捶，轻的重的全砸在身上。田中学长连忙拽开他们怕他们打上，其实也不会打起来，他根本没打算还手。日向别过头拖地，之后一个人回了家。

一个生病了状态心情不好，偏偏撞上另一个是恋爱呆瓜，积攒的委屈一股脑全涌上来，像灭不掉的大火。

这天训练结束，菅原叫住影山。影山停下脚步，问：“前辈有什么事吗？”

“你和日向……”

影山低下头，脸色有些沉，半晌他张开口，却又闭上。

菅原见他这副欲言又止的为难模样，只好说：“那算……”

“日向根本不理我。”说完就跑掉了。

影山回家后没睡着，他觉得鼻尖飘着某种奶油味小饼干的味道，思绪悠悠飘进那天下午的教室里。日向从书包掏出一袋饼干，一脸诧异：“这不是小夏的饼干吗。”那带饼干包装上还印着一个只小棕熊。日向很快把饼干拆开吃掉两块，砸吧一下嘴说还不错，山口也过来，他把饼干分给山口，山口愉快地接受，并且活泼地说：“小熊形状，好可爱。”他还问月岛：“阿月也尝尝吧。”月岛摇摇头，嗤笑一声，准备开口嘲讽：“——”

“不是我买的是小夏放进我书包的。”日向立马阻止月岛说话。

他要影山也吃，影山面无表情地拒绝。日向并不死心，用手拍他胸口，说：“吃嘛，吃嘛，你尝尝嘛。”

……

影山飞雄深吸一口气，收回思绪。

要不是他太吵才不会吃呢。

日向没吃晚饭就躺下睡了，他睡得并不安稳，抱着的排球掉在地上。半夜起来，光着脚坐在窗口吹风，想起来那次和影山周末约会（练球）。

影山来家里叫自己，他的嘴巴很干，于是妈妈让他抹一些唇膏。他撒娇似地闹：“不要，男孩子才不用那些。”不过这招对妈妈没用，不涂一些的话妈妈是不会让他出门，他只好妥协。他从来没有弄过这些，不小心涂多了。一照镜子，嘴巴油亮，像吃完猪排盖饭没擦嘴的邋遢鬼。他拽一拽影山衣服，仰着脸说：“影山帮我。”

“呆子，”影山飞雄拍一下他额头，说，“在你嘴上我怎么帮你。”

好不解风情。

不过影山最后拿着纸巾，轻轻在日向嘴巴上抹了抹。他借机仔细端详黑发男生。

擦完出了门，小夏跳出来，喂给他一块饼干，小姑娘又跑到影山跟前分给了影山，影山有些意外，摆手示意自己不要。小姑娘仍然伸着分饼干的手，撅了撅嘴。影山只好接过，是一块小熊饼干，他不自在地说：“谢……谢谢。”日向在一旁看着，噗嗤笑出声来，影山把饼干放进嘴里，嘎嘣咬碎，伸手抓那头橘色头发。

“不许笑。”

日向笑得更来劲，倒在影山身上，影山去拉扯他的脸，咬牙切齿地说：“哪有那么好笑。”

“就觉得你那样很好玩。”

“小夏最近很喜欢这个饼干耶。”

日向有些饿了，然而他实在累得不想动，只喝了半杯凉水。

他还想起来很多，有一次，影山从自己身边过，看也不看一眼，一声不吭径直路过他旁边，去和他后面的女生说话。

他压根就不喜欢我吧，跟我谈恋爱就是嫌我烦。

病人的心里总是想很多有的没的，身体的不适让心里的苦涩更加浓烈，这时候是需要有人安慰有人哄哄的。

日向在窗边打起瞌睡，起了一阵凉风，激得他一发抖，头又疼起来，他光着脚又跑回床上睡下。

第二天早上，影山发现日向早训也没来，直到上课也没有见到人，班主任说：“他生病了，感冒得太厉害了，隔着话筒都感觉他说话的力气也没有。”

原来是真的生病了啊，怎么不跟人说呢，怪不得这几天这个样子。他愧疚起来，心脏像块吸水海绵，又涨又湿。刚巧今晚没有晚训，他决定下学就去日向家。

这一天的课程格外难熬，下午一打铃，他就收拾好书包，装好日向的书往外冲。

山口站在门口，惊讶地长大嘴巴。

路过饮料贩卖机，他犹豫了一下，买了一盒牛奶。

他骑着自行车飞快地赶往日向家，如果这时候他们俩比赛，日向绝对比不过。风也追不上他，呼呼地发脾气。

他气喘吁吁敲着门，小夏出来，认出影山来，告诉他日向在二楼房间休息。他左右手各拎个书包，想马上冲到二楼，碍于在别人家不好意思如此冒失，按耐住心情慢下脚步，每一步却又踩得极轻，生怕多落在地上一会耽误时间。

他推开房门，日向正坐在床上转着排球，见有人进来，抬头望去，也许是刚睡醒，那眼神还朦朦胧胧。

影山突然不知道说些什么，他也说不出口，他想跟日向道歉，他想向他说明那天的真正想法，他想说我其实特别特别喜欢你，他想说我帮你带了作业。

他就站在门口一直看着日向，看他的一头橘色头发，因为睡觉乱糟糟的，看他呆呆看着自己的眼睛，这时候带着几分迷离，看他漂亮的嘴唇，像上好的宝石那样漂亮的颜色。他把所有话全部用眼睛告诉日向。

“你看了好久。”

“把少看的全部补回来。”

影山走近床边，递给他一盒牛奶。

“给。”他想了想，随便说出一个理由来：“回你那天的饼干。”

日向休息了一天，感觉好多了，听见他这些话，那些因为恋人的笨拙而来的委屈和不满早就烟消云散，声音带着丝丝懒意：“靠我近一点吧。”

影山靠近他，他勾住影山脖子，像一只小狗一样趴在人家颈窝处蹭蹭，小声地说：“那上次去外面打比赛时，你晚上偷亲我，我要亲回来。”

影山静静坐着，任由日向亲他，那无数次想起来的唇瓣，落在他脸颊上，鼻梁上，嘴唇上。隐约带着一股甜甜的奶油饼干味道。

“喜不喜欢我啊，影山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