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1
这只是一次意外。
在末日之战里，遭受重创的母神逃去了宇宙的某个角落，其他的旧日难敌双支柱，纷纷四散逃离。接着便是修复地球，和远古太阳神一起重整秩序，修复屏障。数年后，遭受重创的地球逐渐恢复，克莱恩将具体事务交给塔罗会其他神明后，一边寻找母神的踪迹，一边给自己放放假，在星空漫游。
而所谓的漫游，无非是随意开门出入各个星球，或偷窃距离间断跳跃。走之前罗塞尔还丢给祂一个“寻找具有石油能源的星球”任务，各国陆续重建战后秩序，罗塞尔便重新将注意力转移到发明创造上，祂对于自己死后那么多年，差分机的发明居然才只到三代的低效进度颇为不满，决意自己带着老乡们重整科技，尽管有什么煤转电等方式，但能源消耗极其庞大，投于民用不太现实，于是罗塞尔决定狠狠地利用一把非凡能力，直接向下一阶段文明进军——他要搞星际能源运输。
实际原话为“星际殖民”的说辞被其他几人驳回。
为了处理殖民地之间的矛盾，缓和南大陆残酷的社会现实，拔除死神教派和玫瑰学派蔓延的土壤，他们几个神没少007。自打开西大陆的屏障，一些还没从殖民的生意思考里清醒的人开着船试图对西大陆进军，其结果自然勾起黑皇帝和诡秘之主的某些不好的祖国历史回忆，凡是怀着不好想法前往西大陆的通通一个不留。降为天使，此刻在远古太阳神手下负责海空管理列奥德罗当即被两支柱约了谈，各国在神权的引导下加速推进相关立法。
罗塞尔说星际殖民后，阿曼尼西斯得体的表示对“殖民”本身的反对，远古太阳神礼貌反问殖民的对象是外星人还是外神，克莱恩见两位已经把自己想说的话都说的差不多了，窝在自己的椅子里只想装死，因为祂知道罗塞尔下一句必将拐到自己身上，让自己去给祂解决这个构思里最根本的问题。
“正好小周你给自己放个假啊——反正现在地球也没啥大事，有谁来咱们这毛子老哥也能把对方打爆，你之前兢兢业业一直忙着打怪呢，也没休息，这次就顺路去各星球里溜溜吧，塔罗会跟愚者教会我们都给你看着！有事的话联系你一声，你开个门就回来了，多方便！你到时候找到了的话，记得及时拉我投影啊！说不定有的石油还不行，我得亲自考量一下！”
“也可以叫上我。”远古太阳神在几人的注视下微笑补充，“我有个材料工程博士头衔。”
“啊当然当然，你可是我们这里学历最高的啊！”
罗塞尔点点头，先克莱恩一步替祂决定了合作人。
于是祂的这次出游就这样被三神拍板决定了。
环顾四周，这片星系没有祂的目标，虚空随手拉门，准备跳跃去另一片星系时，意外发生了。
克莱恩从光门内探出半边身体，同门外的三人呆呆对视。
“你是谁？！”

2
完全没料到居然能在空间站内看到一个身着西装的大活人凭空开门出现，为首的队长立即掏出一把意想不到，居然真会派得上用场的枪，对准克莱恩，另外两人配合地掏出匕首，飘在队长身旁，神情凝重。
“请不要再向前了！再向前一步，我们将会认定你怀有敌意，采取一切必要的反制措施！”
克莱恩的震惊并不比祂们小，祂瞪大了眼，动作迟钝地环顾了一圈空间站，看到了印在机器上熟悉的国旗和文字后，身体剧烈一颤，祂用上中文，轻声问。
“……你们是，中国人？”
“是的，这里是中国空间站——还请介绍一下你自己！”
祂深呼吸一口气，克制住情感，闭了下眼，作为支柱，祂无需占卜，自己想要的真相瞬间便能回到祂的意识之中。
这里不是……天尊的梦境？是真实的？是时空……紊乱？
力量被压制了，灵性持续消耗中，不过这些问题都不是很大。
所以我真的回到了第一纪元前？
克莱恩震惊地睁开双眼，狂喜和振奋一下子充斥脑袋，让祂头晕目眩。身为旧日，居然此刻好像还会听到剧烈的心跳声。
“我……叫周明瑞。”祂听到自己声音磕磕绊绊，并不太流利地介绍自己，同时努力从混乱的意识里挖掘出快要淡忘了的个人信息，试图获得一点他们的信任，“四川人，曾在广州……工作，我的地址是……”
三个宇航员也没想到眼前这个长的有些像混血的天外来客居然自称是中国人，站在队长旁侧的两人面面相觑，队长皱起眉，虽然感觉他报的地址可能还真是那么回事，但他丝毫不敢松懈，给了身旁的女宇航员一个眼神暗示，扶着身旁的机器，稳住漂浮的身体，继续握紧手中的枪。
“可以的话，周同志，能解释一下你是如何进入太空舱内的吗？是不是事先藏在太空舱内部，跟着火箭发射一起上来的？”队长目光锐利，话语极尽气势，尽管面前的人来历不明，他却一点也不恐惧。
“不，我是开门进来的。”为了降低他们的警惕，避免两方发生不必要的冲突，克莱恩举起双手，露出礼貌而得体的微笑，看向几人的眼神却透出淡淡的亲切之情，“具体的操作我可以给你们表现一下，请放心，我不是你们的敌人。”
“感谢您的配合。不过现在我希望你能为我们解释一下原理。”
克莱恩对祂们几个宇航员的小动作视而不见，祂微笑点头：“没问题，那么我从头开始说吧。你们相信非凡力量的存在吗？”
顶着三人“居然在太空也能见到诈骗犯”的古怪目光，克莱恩面不改色，有选择性地对门途径的特殊能力稍作介绍，同时摘下自己的帽子，随手拉了个门，将帽子丢到外头空间站的摄像头边，确定几人能通过太空舱内的屏幕看到帽子后，又开了个门，故意露出手，将帽子取了回来，重新戴上。
“你……你是外星人？”几人目瞪口呆，站在队长另一侧的男宇航员惊呼。
“我是地球人，不过力量来源可能跟现在的地球关系不大。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们应该已经联系到地球，正在查找我刚刚说的信息了。”克莱恩面不改色愚弄了所有人方才的视觉，让刚刚从太空舱外拿帽子的瞬间，摊成一堆虫子乱爬的手恢复了原样。见队长一边举枪一边身体又开始不受控制地上浮，克莱恩打了个响指，让太空舱内的重力跟地球保持一致，在三人震撼的注视下，克莱恩解释道，“稍微愚弄了一下太空舱内的物理法则，大概这样更方便你们行动。”
三个宇航员看了看彼此，身后的女宇航员摇了摇头，神情严肃。
“这位……先生，”她有些犹豫的选择了这个称呼，“我们希望彼此能坦诚相待，刚刚我们已经查询了你提供的信息——您口中有关周明瑞的消息并无问题，但他这已经去世两年了。”
“我能询问一下他的死因吗？”
女宇航员得到队长的眨眼许可后，低头看了眼手中的显示器：“是心脏麻痹。”
“果然啊。”克莱恩叹了口气，可能一秒不到的时间，祂便将自己的脸切换成了周明瑞的模样，在宇航员们的几近震悚的注视下，微笑道，“或许这说出来很不可思议，但我的确是周明瑞。我死亡后，灵体……理解为灵魂吧，被某个存在操纵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现在我重新回来了。”

3
在进一步挑战起宇航员和地面指挥站诸多专家的唯物思想前，国内最高一级的几位大佬接到了来自地面指挥中心的“联络上了外星人”的紧急报告，直接连线进了地面指挥站，跟太空站里的来客进行友善交流。此时的天外来客除了克莱恩，还有被克莱恩拉了历史投影过来的罗塞尔，祂没有选择用门直接抓人过来，灵性直觉提醒祂这次回归过去似乎是一个难以把握的机缘巧合，祂最好在不打破这个奇迹的平衡的同时，极大降低自己的输出。
罗塞尔意识转移过来，本想跟老乡哈哈打招呼，结果睁眼一看到国旗和几个明显透出股大吃货国气质的宇航员们，呆愣在了原地。祂的情绪表现比克莱恩要强得多，立刻紧紧拥抱几个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的宇航员。情绪好不容易稳定了些后，祂先是用了点手段扭曲了自己的面貌，恢复成了以前作为黄涛时的模样，介绍了一通自己后，热络地一口气询问宇航员诸多事情，比如地球现在怎么样了，国家现在如何，某某省最近有没有什么大新闻等等，眼看再说下去宇航员们都快因罗塞尔的能言善辩和热烈的亲近之意而打成一团，地面指挥中心发来了通讯请求，阻止了喜悦至极的罗塞尔无意识地刷好感行为。
面对这般郑重的会谈，如今的克莱恩早已泰然自若，祂主动释放善意，再次表演了一下非凡能力，强调自己的灵魂和认知都是真真正正的地球人，自己跟罗塞尔对地球和祖国拥有极大的善意，他们已经拥有超越现有人类认知的非凡力量，进入太空舱内纯属意外，现在的状况是两人在地球死后又重新回到过去。
克莱恩并没有过多介绍非凡力量那侧的经历，只说过多的知识会让他们直接暴毙，那边略一思考，接受了这种回绝和解释。一神一支柱主动给出不伤害宇航员，不干涉太空探索，以及不干扰地球政治事务，接受一切监督和询问的保证，并表示事后会予以他们一定的对推动科技进步有帮助的知识，与之相对的，祂们希望地球那边现在能立即联系上两人的父母，让祂们能借助电脑直播进行对话。到了克莱恩这种层次，也只有如今这种跳跃时间极长的行为会让他另行有所损耗，祂简单估算了一下自己的灵性，大概还够这批宇航员完成考察工作再回去。
罗塞尔其实有些费解，祂们俩直接推开太空站的门往地球一跑就回家了，为什么还要走什么平板直播这种方式，在听到克莱恩大大方方的讲明了祂的观察，并用非凡能力私下表达了方才自己伸手出太空舱们手就烂成虫一事里隐藏的高风险性和和不该随意离开太空站的判断后，罗塞尔期待狂喜的神色稍黯了几分，旋即又扬起喜悦的笑，这总比没有要强得多，能再跟父母对话已经是天大的奇迹了。
“诶，小周，你看，我穿成这样会不会好一些？还是说刚刚那套白色的更适合我？”
由于克莱恩的父母现在搬回了乡下，过去需要的时间比在城市内生活的罗塞尔的父母要长，于是确定的先联络上的会是罗塞尔的父母。祂扭曲了自己的形象，开始进行打扮，借了宇航员的平板，搜了搜目前的时装潮流后，仿照了一套给自己穿上，对着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镜子转圈，检查了一番造型，喜笑颜开的罗塞尔一边扯了扯衣领，一边语速飞快地询问道。
“都很帅。”
“诶，我说小周你，怎么一点也不紧张，都要见你老爸老妈了还这么淡定，你打算穿你这西装套呢？”罗塞尔摸了摸光滑的下巴，面露思索，黄涛模样的祂可没蓄过罗塞尔那样古典气质的胡子，“该不会近乡情怯，现在都不知道要做什么好了吧。”
“或许。”克莱恩思索了一阵后，给出简单的两个字答复。
罗塞尔翻了个白眼，得了，祂知道了，老状况，在祂喜不自胜的时候，克莱恩这家伙还是半懵半被神性支配的状态。末日之战里克莱恩人性流失地状况严重了不少，祂们几个旧日遗民对此都心知肚明，目前世界和平，祂们都或多或少想着帮点忙，找点办法挽救一下，毕竟克莱恩按年龄来看是祂们之中最小的，人生阅历远不如祂们丰富，晋升的一切几乎都是在赶鸭子上架。为了增加这种所谓的阅历，修复人性，罗塞尔提出给克莱恩找事做的主张，黑夜女神和白银城造物主对此都觉得可行，于是任由罗塞尔隔三差五去骚扰克莱恩，甚至推波助澜让克莱恩不得不接下罗塞尔的种种任务委托。
在罗塞尔感觉到自己被克莱恩拉历史投影时，祂还在想遭了，小周居然找的这么快，我还没想好下一步怎么把小周丢外头去遛遛弯找点事做呢就要结束了，意想不到地一睁眼发现跨越了时空，祂竟重归祖国的怀抱，碰到亲人一般的同胞，巨大的惊喜砸歪祂的理智，祂只想着更多地靠近祂的家乡，更快的见到自己的父母，却没注意到一直扬着淡淡微笑的克莱恩状态虽然比以往稍微好一些了，但依旧没有调整过来。
“周明瑞你丫的快点给自己换一套衣服。黑漆漆的西装，你也不怕你爸妈被你吓到，以为你是穿着西装下葬，现在重新当冤魂找回来的。”
“那这样？”克莱恩打了个响指，给自己换了套类似罗塞尔身上装扮的简单运动衫。
“别抄袭我啊？你自己瞅瞅淘X，看看有什么你觉得不错的。”
克莱恩接过借来的平板：“我以为你会给我看看什么杂志网页。”
“我都叫不出现在那些时尚牌子名字了，别指望啊。而且淘X不挺好，多亲民。”罗塞尔振了振衣服，拍了拍褶皱，显然对自己的打扮很是得意。
“都黄涛了，稍微注意一下你的用词吧。”
“呃，我努力克服。”
“你打算跟你父母说清情况还是编个谎？”
“撒谎吧……我怀疑要是我爸知道我当了个皇帝会气得把我揍一顿。”罗塞尔哈哈大笑了几声，但笑容却透出股莫名的悲哀。
“那你最好现在快点准备好剧本，想清楚该说些什么。”
“你呢？你打算怎么说？”
“……我也撒谎吧，就说我飞天了。”
罗塞尔没忍住，又笑了好几声，揶揄道：“确实各方面都飞天了。”

4
很快，黄涛父母便来到了通讯面前，他们有些不明所以地进入会议室，询问身旁引路的同志把他们叫来是怎么一回事。只是远远看到屏幕那侧的两道已经在记忆里都快陌生了的身影，罗塞尔便湿了眼眶，祂死死地握住平板两侧，脸拼命努力凑到屏幕面前，试图将父母的背影看得更清晰。
“爸！妈！听得到吗！”祂努力平抑颤抖的嗓音，故作随意地扬声询问道。
屏幕那侧的黄涛父母猛地扭头，黄涛的母亲连忙跑到预先准备好的屏幕前，怔怔地看着屏幕那头熟悉的脸庞，泪水一下就流了下来，伸出手，焦急地触摸隔着屏幕的儿子，想说什么却又无语轮次。
“涛啊！涛啊！你……你怎么……！”
黄涛在这个世界里的死法跟周明瑞如出一辙，都是在自己租的房间里意外死去，黄涛穿越的时间比周明瑞还要早上个一年多。
“妈！妈！我还活着！我还活着！诶，诶，别，别哭啊，哭什么啊！哭了不就看不到我了！”罗塞尔也跟自己母亲一样不断抚摸屏幕，祂又哭又笑，伸手不断用袖子擦掉自己脸上的泪水，“爸！你怎么也跟着哭这么惨啊！都别哭啦！照顾一下妈！搬个椅子……对对，就你旁边那个！你也别站着说话啦！你身后也有！都坐着哈！坐着说！不急不急！别急啊！哎呀别急别急！你们一急我也跟着急啦！”
克莱恩看着弓着背，抱着平板哭个不停的罗塞尔，内心有些酸涩，祂没能注意到自己的笑容变淡了不少。
“你还好吗？”女宇航员低声询问道。在克莱恩罗塞尔和地球方面交流结束后，他们便服从上级安排，接受了这两位奇特存在的同乡的到来，并努力说服自己习惯同乡带来的颠覆现实的种种奇迹。克莱恩得到几方允许后，稍稍愚弄了一下空间，将太空站的面积拉大了不少，避免因多出俩人让太空站内变得拥挤。肉眼见到面前的空间出现了拉伸延长的三名宇航员除了说“厉害”以外已经说不出别的，地面指挥中心的专家们看到这一幕立即开会，围绕扩充空间的光线传播物质转化分子结构重组等等展开热烈讨论，他们试图询问克莱恩其间原理，但克莱恩只能说自己只会操作，祂也其实搞不懂这种愚弄效果下具体的数理化原理，祂诚挚的建议地球那边别把自己弄出来的“奇迹”统归进正常的学科范畴，不然下场可能就跟杨冬一样。
“嗯，还好。”
“喝点水吧，这是地球带来的纯净水。”
三名宇航员都是大吃货国里优中选优的成员，适应能力和应变能力极强，虽然对克莱恩祂们的力量一无所知，但大家都说着一样的语言，（表面）容貌有着某些共性，以至于宇航员们不再过分提防或拘谨地对待彼此。
克莱恩接过塑料包装的水袋，捏了捏，来回看了看，熟悉了这份塑料触感后，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向她道谢，他歪了下头，询问道：“你们想喝点甜冰茶吗？味道有些类似于冰红茶。”
“你还能立刻变出饮料吗？”正在做日志记录工作的男宇航员惊讶道。
“只要你们提出，愿望我都能实现，不过最好愿望不要太大，我能来到这里本身就有很多因素干扰。”克莱恩向看向了女宇航员，示意她可以现在提出心愿了。
“呃……那就，来一份甜饼茶？”
“没问题，需要一些小蛋糕吗？”
“蛋糕就不了，谢谢，我们还要在太空站工作三个月呢。”女宇航员微笑道。
“不会长胖的，因为这并不是真正的食物。”克莱恩淡淡地说，手指在空中做出拉扯的动作，西式桌椅，盛着甜饼茶的精致茶碟，和装着精致诱人的点心的餐盘立即出现在太空舱内，祂泰然自若地拉开椅子坐下，“是历史投影。它看起来是真的，但其实是假的，维持一定时间后就会消失。依照我的能力，大概等你们回到地球后的某个时候点才会消失，对你们身体不会有任何影响，连饥饿感都不会有。”
宇航员们和地球那边的地面指挥中心又是一番震惊。
“那么神奇的吗？”
祂笑而不语，给自己和几人倒起了茶，罗塞尔的那份也倒入了杯中，在太空站的重力被修改为正常地球重力后，神奇漂浮的茶杯落到了罗塞尔手边。
“你不紧张吗？你们离开地球很久了吧。”三人中最年轻的男宇航员坐在克莱恩身边，向克莱恩道了谢，好奇地喝起了甜饼茶，喝了一口，他扭头跟两个同事，以及远程监控太空舱内变化的地面控制中心的工作人员们点头肯定：“就跟康X傅冰红茶味道差不多，想喝的大家去买一瓶就知道了。”
“我也不清楚到底紧不紧张，总之该来的还是会来，这本身就是我们要求的内容。”克莱恩的回答很是平淡，“点心我也不清楚合不合你们口味，如果觉得过甜了，我帮你们修改一下味道。”
“这是你们那个世界里的饮料？”男宇航员道。
“是啊，不过如果你们想喝什么口味特殊的，还是找黄涛比较好，祂的日子过得比我好多了。”
“哦哦，就是他说的当了个皇帝吧？什么皇帝啊？”
“凯撒大帝。”
宇航员队长差点一口水没喷出来。
“开个玩笑。”克莱恩举了举杯子，“据我所知，祂在那边一开始是个小贵族，后面不断努力，当了一个国的领袖，晚年称帝，最后被教会成员刺杀，全过程可能拿破仑跟凯撒要素兼有。想听祂的冒险，最好还是从祂口中得知，毕竟我对祂的认知来自祂遗失各地的日记。”
“日记？”男宇航员挑眉，后半句话自己有意闷在心里，他略一思考，问了另一个问题，“你们没在一个时代？”
克莱恩瞥了祂一眼，没人知道祂刚刚偷了一下对方的思绪后，听到了什么让祂微妙的有些想笑的梗，祂佯作不知情，面不改色地回答：“他比我早两百多年出生，我们甚至不是同一个国家的人。顺便，我们死亡的顺序和出现的顺序并不存在规律。”
“你们那儿还有中国人吗？”
“有一些。”
“那大家知不知道对方都是中国人啊？”
“有是有，但不多。毕竟在那边出生都是随机的，大家都不敢乱说，轻易暴露自己的身份。”克莱恩放下茶杯，杯底在瓷碟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战争里更是牺牲了一批。”
“战争？国家之间的吗？还是你们这种奇妙力量之间的？”
“一场针对地球的侵略，结果宇宙可能差点没了的战争。”
由于听起来太过离谱，就跟科幻片剧情一样，以至于听到这番发言的地球人里没一个人觉得这是真的。
“你们跟谁打啊？这么厉害？外星人？三体那种？”男宇航员兴致勃勃的问。
“你们最好不要知道，因为祂现在还活着，只是距离地球很远罢了。知识本身也是一种污染，如果祂想来，可能在我离开后，地球可能瞬间就会被毁灭吧。”
“比水滴还恐怖？”
“比二向箔还恐怖。”
克莱恩语调平淡地恐吓道。

5
“哎呀，老妈老爸你们放心哈，我没被拐传销，也没弄电信诈骗，人真的活得好好的，你瞧，我这不是身体壮，面色好？跟我刚刚说的那样，我现在的工作可牛啦，唯一的不足呢，就是得保密，一直得保密，高度机密啊那是！说不定什么时候敌对分子就要渗透咱们组织，窃取情报，危害咱们呢！他们老可恶啦！诶，你们别不信，来，你们看看，这是我同事小周！周明瑞！人聪明能干，可义气了！说救……就是说，帮了我很多忙！”罗塞尔一把揽住克莱恩的脖颈，把祂也拽进镜头内，发现自己差点说漏嘴，连忙用夸张的语调掩盖了一下。
在开始对话前，罗塞尔就扭曲了环境的背景，让父亲那边误以为自己是在一个看起来科幻感十足的建筑内上班中，给自己瞎掰了一个大概的身份背景后，就一路连哄带骗地跟父母交代近况，硬生生以保密为由，连之前自己早逝也用“这是计划的一部分”给圆过去了。
“叔叔阿姨好。”克莱恩微笑放下手中的茶碟，同视频那头的人礼貌问好。
“诶诶，你好你好，我是黄涛妈妈。”黄母的情绪在罗塞尔的安慰下好了很多，她眼睛和脸颊虽然还红，但精气神跟方才嚎啕大哭时相比，简直就像是年轻了二十岁一样，“黄涛这孩子平日总是毛手毛脚的，粗心大意，喜欢逞能，拜托你多照顾照顾他了啊！”
“阿姨您客气了，他才是照顾我的那边，”克莱恩瞥了罗塞尔一眼，伸手搭在祂肩头，笑着拍了拍祂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模样，“黄哥是我前辈，一路上给了我很多指导，人特勇敢，还很热心，自己私下钻研出了好多小玩意帮助我们公司。您不知道，之前我工作遇到相当严峻的一个考验时，还是黄哥解囊相助，最终才让这场大问题才得以解决。总之黄哥人特别好，我要谢谢他才对，你俩位就放心吧，凡是能帮祂的，我一定倾尽全力去帮！”
罗塞尔的神情狠狠地怔了下，祂上下打量克莱恩，依照克莱恩命运道标的自带能力，说出来的话就跟泼出去的水一样，一定程度上成为既定的现实和未来。
“那就好那就好，小涛刚刚跟我们说你们工作要保密，就跟咱们国家以前边疆地区那种实验一样，啥也不能说，我，我们也不懂你们工作什么的，就不说什么了。你们在外地，平日都要互相多多帮衬，当好兄弟啊！”黄母欣喜极了，一旁的黄父也连连点头，嘴角的笑意分明掩盖不住，却仍然有意板起脸，认真教育道，“儿子，你虽然给人家做了好事，人家这是心善，一直记挂你的好，但你可别在外头为了自己的一点成就就得意洋洋，瞎耍混！自己心里随时都要有数哈！可别飘了，做人做事不能瞎搞，要脚踏实地，认认真真！领导这才会看重你！”
“好嘞好嘞！知道了！”罗塞尔愣了一下，面上露出一抹古怪的笑，悲恸的神色一闪而过，祂用力一闭眼，再睁眼时，嘴角一翘，单手叉腰，沾沾自喜地说，“老爸你知道我这人啥样的，领导嘛，我看不顺眼，现在我就是个小领导！”
“哎哎哎，我才说你什么，你就要开始了是吧！你还小领导呢？”黄父气急而笑。
“不骗你，我骗你干什么？不信你问小周，我现在是不是二十多个部门里的其中一个小领导啊？”
“他说的是对的。”见黄父黄母疑惑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克莱恩冲罗塞尔飞快地挑了下眉，还是肯定了罗塞尔的说法，“现在黄哥是人事部门的领导，管一大堆人，可牛了，就跟个皇帝一样。”
被揶揄了一把的罗塞尔笑容有些微妙。
“哟，你这臭脾气的，还真升职了啊！”黄父张大了嘴，旋即笑了几声，“那看来你在外头混得可以啊！”
“那是，您也不瞧瞧我是谁，别说升职，您俩还有女儿跟儿子呢！”罗塞尔得意地挤出几个鼻音，哼笑道。
“在哪在哪？来给我们看看呀，有照片没，话说你老婆呢？没跟你一起吗？”黄母连忙推开黄父有些挤占自己的镜头，连环询问道。
“呃……我老婆，我老婆她……病逝了。”情绪有些飘飘然，一时嘴快又说多了些，不知不觉将话题引入家庭，祂抿了下唇，目光微黯，面上的笑有些灰暗。祂一直知道自己不是个好丈夫，把青春和人生当成游戏，曾经对自己付出过真心的妻子在祂不否认曾经有过昙花一现的爱情，但绝大多数时间段里，她在自己眼里都只是个美丽的战利品，祂喜欢时会拿出来亲亲抱抱，不喜欢时甚至都不会回头看一眼哭泣的她。如今污染被拔除，精神恢复正常，罗塞尔好运的还有儿有女，但曾经幸福的家庭到底还是淹没在了历史之中，“她……给我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大儿子跟妈妈走啦，小儿子现在在我一同事那里帮忙带，女儿……女儿说最近想看船，我就拜托小周，对，小周的一个朋友，帮忙在海上带呢。你们懂的哈，我们这工作有点保密要求，不能对外说什么，女儿儿子前段时间我没空管，之后工作少些了，我就带他们玩！”
“那……那也行。”听到这番信息量极大的话，黄父有些不知所措，抓了抓脑袋，所剩无几的头发被他一扒拉，翘起好几根，他纠结了一下，压低声音问，“你那有什么照片可以看看吗？让我们俩认识认识？如果这要保密啥的……那我跟你妈也不看……好了。”
“看什么看！别给儿子添麻烦！”黄母怒瞪黄父一眼，“没听到儿子工作多重要吗！你看了难道你能干什么事出来？”
“我这不就想看看嘛！”
“别吵啊爸妈，没事的，照片没问题！但你们俩别乱说就行！我还活着不能乱说，也别对着别人说我跟我老婆孩子们的事，”罗塞尔眼里微微含着水雾，叮嘱道。克莱恩在平板底下随手一扔，手机凭空出现，落到了罗塞尔手中，祂飞快地瞄了一眼，几张印着妻子和孩子们欢笑的照片立即出现在手机屏幕内，祂装作拿起手机打开相册的模样，将妻子和孩子们身上的宫廷服装打扮扭曲成现代简单的服装，转动屏幕给期待到拿起眼镜，跟要读报一样的父母看，“喏，漂亮吧，我老婆。”
“哎哟，你老婆原来是个外国人啊！”黄父惊讶道。
罗塞尔振振有词：“这又怎么了，恋爱自由！恋爱无罪！我老婆聪明善良，温柔娴熟，人还特爱我。”
为了方便罗塞尔给两老看其实原来是油画，现在被扭曲成手机照片的图片，克莱恩让出了位置，扭头看向几个吃瓜的宇航员时，看到他们互相交换了一个无奈又好笑的眼神。
“等等，别拖那么快，我还没看清儿媳妇样貌呢。”黄母眯了眯眼，仔细看了看某张照片里的感慨道，“漂亮，真漂亮，就跟个公主一样！宝宝也跟妈妈一样好看！大眼睛，白皮肤，长得真不错！”
“是吧！”罗塞尔抖了抖手机，炫耀道，“我们家孩子都很漂亮。”
“瞧你那嘚瑟样！鲜花插牛屎上啦！”黄父笑骂道。
“有你这样说孩子的吗！”黄母不满地拍打了下丈夫的背，示意他让开些，“别在这里跟你儿子说废话了，不会说话就别说话，别打扰儿子！照片还没看完呢！”
“哦哦，对，你们看你们看。”罗塞尔立刻举高手机。
“举着就别晃，再晃就看不清了！”黄父伸手想要碰屏幕，阻止罗塞尔有些过头的动作，黄母拍开丈夫的手，指使罗塞尔切图或放大，对每一张都认真给出评价。她捏着镜框感慨道，“你孩子像你老婆！不像你！你老婆长得好的地方，宝宝们全继承了！”
在扭曲图片的时候，罗塞尔没忘记把“罗塞尔·古斯塔夫”的形象扭曲成“黄涛”的模样，事实上孩子们在过去都被评价长得更像祂一些，但在不知情的父母眼中，棕发的孩子们外国人的相貌更接近棕发的玛蒂尔达。无言的悲哀弥漫心头，罗塞尔面不改色，哈哈笑了好几声：“我也这么觉得，孩子都随老婆，好！”
“儿媳妇叫什么呀，孩子们呢？你跟我们说说名字，让咱们知道知道。”黄母问。
“哦哦，我老婆叫玛蒂尔达，玛蒂尔达·古斯塔夫，呃，不对，玛蒂尔达·阿贝尔，你们叫她蒂莉……呃，叫玛丽也行！这是小名。”
“怎么你老婆名字变来变去的？”黄父皱起眉。
“爸，你不懂，这是国外人名字的规矩，我这不是一时半会儿没适应过来么，老婆她娘家叫阿贝尔，她……她现在的亲戚一家叫古斯塔夫，我有时混着用，习惯啦！”罗塞尔尴尬笑了几声，解释道，“叫玛丽也方便你们记忆啊。”
黄母瞪了祂一眼：“叫什么玛丽，玛丽这名字我都知道，你们年轻人不是有个新词么，烂……烂街上？”
宇航员们纷纷借喝水掩盖面部的笑意。
“烂大街。”罗塞尔修改道。
“对对，烂大街，咱们家的好媳妇，肯定咱们得叫特殊好听的名字，你说的蒂莉多好听啊，名字喊起来脆脆的，嘀哩嘀哩，多可爱！”
……罗塞尔缓慢地眨了下眼。
祂突然想，如果玛蒂尔达真的在这里，说不定自己母亲会很喜欢玛蒂尔达。如果自己没有非凡能力，只是平凡的跟玛蒂尔达在现代相爱结婚的丈夫，或许他们夫妻间不会有那些隔阂。
祂倏地想起很久以前，玛蒂尔达和祂在结婚前，晚上两人私下总是偷偷幽会。自己每每吹一声口哨，玛蒂尔达就会欣喜地拉开窗户，看向站在房间楼下的自己，祂只要张开双手，玛蒂尔塔就会从窗台一跃而下，棕色的盘发随风散开，就像只张开翅膀的鸟儿一样，轻盈地跃入祂的怀抱，予以祂最热烈的拥吻。
在结婚前，在谋求晋升时，在登基后，祂反反复复给玛蒂尔达许诺了许多，那些许诺，至今祂也不清楚自己究竟实现了多少。财富和权力玛蒂尔达什么也不缺，但祂们之间却早已没了最初幽会时的激情和爱情。罗塞尔又回想起玛蒂尔达年轻时予以祂政治斗争帮助时的狡黠和机敏，婚后发现祂在其他女人床榻流连时的震惊和狂怒，还有决意反抗神明，自己透过骑士的盾牌，瞥见的那道跪坐在地上，饱含怨恨的目光。或许那是祂唯一一次选择转身看被祂甩在身后的妻子，但早就在玛蒂尔达对自己丈夫的一切桃色流言和敷衍谎言中选择隐忍低头后，祂们就再也无法从对方曾经无比明亮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脸了。
“宝宝们呢？”
收拾了下情绪，罗塞尔道：“外国名字分别是贝尔纳黛，夏尔跟博诺瓦，中文名分别叫黄贝贝，黄夏，跟黄博。”
“名字取得好！贝贝，那不就是宝贝？小夏的话，是说性格么，这孩子是不是热热的，精力很旺盛？小博，嗯……人肯定很聪明吧！像个小博士！”黄父认真的拆字分析，用眼神暗示询问。
“是，是啊！老爸你真牛，全对，一下子就猜出来这几个孩子的性格了！”罗塞尔偷偷吸了下鼻子，挂着笑，给父母认真介绍起了孩子的性格，爱好，以及过往有趣的一些人生经历，两老听得津津有味，虽然时不时会因为联想到仅存在于罗塞尔口中的夏尔跟玛蒂尔达早早因病逝世，而面露哀愁。
克莱恩坐在屏幕外喝茶吃点心，就在祂准备给自己再倒一杯时，灵性知觉突然提醒了祂一下，伸出手的动作一顿，目光放在了另一块供给祂与地面进行联络的平板上。
平板闪了闪，自动跳进别的界面，很快，房门被打开，两道熟悉的身影在他人的引导下从门后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