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个怎样的人？”漆拉一边整理着礼服裙摆，一边轻声问道。

“我只见过他一次。”特蕾娅从汽车前排回头，面露迟疑，“很英俊，彬彬有礼，难以揣测。”

漆拉挑着眉，倚靠在车窗边，凝视飞驰而过的街景。他穿了件低胸晚礼服，黑纱裹住纤细的腰肢，雪色的后背裸露在外。为了遮掩喉结，一条白丝带系在颈间，如瀑的银色长发铺盖肩头。

“所以你们觉得，把我打扮得这么别扭，就能接近和刺杀吉尔伽美什？我甚至得装哑巴。”他扯了下乳贴，努力忽视异样感。更糟糕的是蕾丝内裤，轻纱扫着腿根，布料上的花纹正摩挲臀部，让漆拉只想打道回府。

在忽烁的灯火中，特蕾娅笑容加深，“我们都很清楚你有多漂亮，你站在那里就足够了。”

说完后，她很干脆地垂头，十指摆弄起手机，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驾驶座上的幽冥也异常安静，双眼直视道路，似乎决意做恪尽职守的司机。但他们嘴角抽动，正压抑不住地上扬，比起执行任务，显然更期待于好戏开场。


汽车缓缓开至府邸，沉默如海啸，抓紧了漆拉的喉咙。一种忧虑正挥之不去，他的手美丽也冷酷，结果许多性命，今日却轻轻颤抖。

“吉尔伽美什只是个商人吗？”在打开车门的一瞬，他小声道。

特蕾娅抬眸，眼中微光翻涌，梦呓般地低低回答，“据我所掌握的消息，他不擅长格斗，想办法和他独处。”安抚性地笑笑后，她将黑发撩至肩后，轻盈地甩上车门，冲漆拉伸出一只手。

走上玉色台阶，灯光照着金碧辉煌的建筑。门外刻着繁复的纹路，青铜雕塑高悬柱中，他们进入宴会厅时，这里已聚集了许多名流。特蕾娅似乎有点紧张，神色阴沉，柔美的脸上难掩忧虑。

“吉尔伽美什给我的印象很复杂。”注意到漆拉的目光后，她皱眉道，“我觉得……”

话音未落，她骤然止住，直愣愣地盯着大厅中央。在人海攒动中，一头璀璨的金发格外醒目，似日光降临。头发的主人被男男女女环绕，应付殷切地问候，却忽然投来一笑，歪头回望。

吉尔伽美什拥有极纯粹、蓝如汪洋的眼睛，睫毛长而金，正羽翼般轻扇。他面孔俊美，挺身站立时，如不可一世的天神。“特蕾娅小姐。”待他们走近后，吉尔伽美什笑道，声音浑厚优雅，像在奏响乐章。

周围响起抑制不住的低呼，很快又隐没。即使宴会上的人都相貌姣好，但漆拉依然过分美艳，他不享受被人凝视，便只仓促地笑了笑。

“能被吉尔伽美什先生记得，是我的荣幸。”特蕾娅眨眨眼，狡黠地说道，“这是我的好朋友漆拉，他声带做了手术，现在不方便说话。”

吉尔伽美什看过来，像是才注意到他的存在，嘴角上扬，露出克制又儒雅的微笑。在与那双蓝眼睛对视时，漆拉猝地颤了下，有些心慌地挪开视线。他瞬间领悟了特蕾娅的言下之意， 这绝不是个简单的人。

“很高兴认识您，女士。”吉尔伽美什颔首，礼貌致意。

旁边的特蕾娅难忍笑容，打趣地扫视着两人，漆拉可以断定，她会把女士这个词重复三个月。他点点头，漫不经心地垂着眼，直到闪耀的金发离开视线，隐入人海中，才轻呼出口气。

组织里的社交任务由特蕾娅和幽冥负责，极少落在他肩上。加之生性喜静，漆拉一向远离喧嚣，不在公开场合露面。在这锦簇之中，他惊人的美貌如风过深湖，泛起圈圈波澜。谨慎地走到角落里，避开那些骚扰视线，漆拉随手拿了杯水，迎向神情戏谑的两人。

“漆拉，想不到你也有失手的一天。”幽冥率先开口，“吉尔伽美什明显对你没兴趣。”

“我倒是觉得，他对漆拉多看了几眼。”特蕾娅迅速接话，用抿酒遮掩住笑意。她指指屋外，煽风点火地继续说道，“电视剧里的女主角得失魂落魄，在喷泉边游荡，才会被豪门公子遇上。”

“需要我们泼你酒吗？”幽冥真诚发问。

漆拉无声地冷哼，谨慎面向墙角，确认张嘴的动作不被旁人看见，“这个任务很重要，如果完不成，我们都很难交差。”

“把他引上床，然后——”用手比划了下，特蕾娅眯着眼，白皙的脸孔浸在阴影里，显得格外冷艳。她退后几步，靠在幽冥胸膛上，意兴阑珊地饮尽酒，“我们会在外面帮你逃离的。”

说得轻巧。漆拉暗暗腹诽，不指望这两个看热闹的队友。他曾面无表情地夺取显贵的性命，从未失手，吉尔伽美什本也该是不起眼的一个。但此人没由来地让他惊惧，也许是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火种般引燃人间的卷发，或者在高处俯瞰的灵魂。

在思索中，他逐渐远离宴厅，行至阴冷的殿外。人工湖淌着波浪，在黑暗中泛光，建筑物恢弘的影子投在水里，被挤得扭曲。漆拉望着湖，心事重重地踱步，回过身时，突然被撞了满怀。

“对不起对不起。”来人有着乌亮的黑发，充满野性的轮廓，和一身玩世不恭。他瞪着眼睛，惊奇地叫道，“你也太漂亮了吧，姐姐。”

漆拉真的被泼了酒，纱裙浸透，湿漉漉地黏在皮肤上。银发末端也染出暗红色，他强撑笑意，在心中愤然道，谁是你姐姐。

“你去干什么了，格兰仕。”一个身影从黑夜中走来，却似光明本身。吉尔伽美什貌若神灵，浅笑着驻足，他的西装上铺盖金发，愈显高不可攀。紧接着，他又露出那种恍然的，才注意到有旁人的微妙神情，“不好意思，看来我的朋友给你造成了一些麻烦。”

格兰仕收起桀骜，尴尬地陪笑，“我冲太快了，没停得下来。”

“我带您去清理一下吧。”吉尔伽美什转向漆拉，挂起天衣无缝的笑容，似乎只是赔礼的主人翁。他微低着头，睫毛长而柔软，垂在海蓝的眸上，被远方光晕绕得朦朦胧胧。漆拉盯着他，胃里突然翻江涛海，被一只无形的手拉扯，似要奔赴地狱。

漆拉点头，无论这是巧合，抑或对方有意为之，他都不能放过机会。为搭配礼裙，他被迫穿了中跟鞋，雪白的脚趾挤在鞋尖里，走得有些小心翼翼。

不远处的影子停滞，耐心等他上前 ，然后吉尔伽美什伸手，“你好像有些不习惯，我扶着你吧。”

短暂僵住后，漆拉谨慎地搭上去，触到的手温热而修长。吉尔伽美什轻捻住他的指尖，另一只手还持着酒杯，缓步地无声行走，神情晦暗不清。风如寒霜，降在裸露的肩上，打湿的裙身处透着凉意，漆拉不由得瑟缩了下。

天色渐深，寂寥的云在游走，边缘呈雾状，弥散进广袤夜空中。楼上长灯缥缈，如数颗坠落的繁星，微光浸着吉尔伽美什的眼眸，他似脚踩天阶，从壁画里走出来。将漆拉领至室内后，他转过几个拐角，在人迹罕至的楼道内停下。

相牵的手松开，转而搂住漆拉的背，脂腹蹭过细腻的肌肤，将人牢牢锁在怀里。漆拉一惊，抑制反击冲动，猛地抬头望去。

“你来宴会，不就是为了这件事吗？”吉尔伽美什的手往下滑，狎昵地抚摸腰际，在他耳边轻声呢喃。
漆拉全身僵硬，热气灌入耳，游云般消散。人声嘈杂而遥远，只能听见朦胧的调子，他飞快忖度后，决定先忍一时，到房间内再尽数报复。

“你不能说话，是不是在床上也不会叫？”即使说着下流的话，吉尔伽美什高贵依旧，他保持着恒定笑容，淡淡地继续道，“我还挺喜欢听人叫的。”

深呼吸了一下，双手握成拳，漆拉用极高的忍耐力压过杀意，回以轻佻地眨眼。他搂住吉尔伽美什的后颈，把脸贴过去，被顺水推舟地落下轻吻。

吉尔伽美什撞开门，急躁地把他搂进去。后背撞上墙壁，痛意一闪而过，漆拉紧盯着眼前人，妄从这张神明脸孔中寻找破绽。

他正欲松手时，吉尔伽美什将酒杯举至两人中间，微笑着倾斜杯口。

暗红的液体下淌，流过玉色皮肤，汇入浅浅的乳沟。胸前的水流似有生命，暧昧地涌动着，让漆拉再难克制地撩开裙摆，去拿腿侧别的手枪。

他的手腕被猛然握住，而身前半步，吉尔伽美什挑着眉，笑容一扫而空。那双眼冷漠又不屑，似卸下伪装，展露出黑暗的真身。

“我还在想，你要装到什么时候呢。”吉尔伽美什低语，“漆拉王爵。”


TBC

车写得太多，有点累了，先卡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