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的旅者有些奇怪。钟离已经听说了这件事。而且做好了他会来找他的准备。毕竟他才是活的最久的那个人，有些问题只有他才可以解答。



但是……钟离凝眸，仔细端详着面前的人：“居然是你先过来找我的。”



赤金色的眼眸里满是不安，魈坐在下首位，软乎乎的睫毛都垂着，显示出他现在的心情有多低落。



空并没有去问钟离。因为他觉得，已经没什么必要了。



少年低头，用力抓住了一颗竹笋，把它扭了下来。不过是问问魈以前是否有过地坤，为什么所有人都跟他露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空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有可能是中庸，因为和妹妹在各个空间来来往往，他从来没有体会过类似提瓦特大陆的特殊时期。



中庸怎么能跟地坤比呢？中庸信息素淡的几乎闻不出来，怪不得那个时候他会推开自己。



空低头看着手腕上的痕迹，那是和璞鸢造成的伤痕。浅浅的，但是落了疤痕。



空又抱着竹笋发起了呆，跟妹妹在一起的时光真的是最美好的，他什么都不用担心，只要照顾好自己最宝贝的妹妹。不用考虑感情，就算有人曾经表达过爱意，也有妹妹帮自己……



荧……别淘气了……快回来吧……



他身后的森林郁郁葱葱，墨绿色的身影在其中若隐若现。魈抱着胳膊看他，金色的眼眸里盈满他的模样。看着少年在他面前坐下来，躺在草坪上看着太阳。



每天不停忙于挣钱的旅者居然也有会如此放松的一面……魈目光放的柔和了些。空闭上眼，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羽绒般的睫毛软软地覆盖在脸上，一阵风拂过，带来微不可及的香味。



“嘶……”魈猛的后退，差点把自己掉下树。



阳光在旅人睫毛上跳舞，随风而行的仙人却没有办法欣赏。魈抬起手紧紧的咬着自己的手，胸腔的震动仿佛要让他的心跳出胸口。



帝君平淡的话语出现在耳边，在他突然模糊起来的世界回荡：“你要知道，你每天作战的妖魔，最擅长蛊惑人心……而对于天乾来说，过久没有自己的伴侣，你体内的信息素会因为无法得到彻底的释放伤害你自己的身体，更何况你还要承受他们的魅惑。”



魈眼前金色的身影慢慢放大，他缓缓半跪在金色的花丛中，伸出颤抖的手，去抚摸地上睡着的的人。空的一绺头发落在花丛中，仙人轻轻的捻着。这是他能控制住自己理智的最近距离。



“若你不想和那个孩子结为连理，就最好不要靠近他，否则妖魔知道你的感情……下一次蛊惑就是你俩的死期。”



“！！！”仙人猛的回身，立刻站起来后退了好几步。踩到草叶的声音惊醒了在阳光里小憩的人，魈赤金色的眼眸一抖，想也没想的趴下。



“唔？”有些疲惫的旅者轻轻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定睛看过去，一只史莱姆宝宝在草丛里跳了跳，消失了。“好困……最近怎么了……”



“派蒙不知道回来了没有……呜……脖子好痛……”空看着自己的手轻轻的呢喃，声音融化在风里，触手可及。



［他的气息消失了……应该是传送了吧。］如果空专注一点，就能看到史莱姆宝宝的屁股下面是悬空的。魈恢复了身形，叹了口气，一把把头上的史莱姆拽下来：“还好是个听话的……嘶……水史莱姆？”



手突然一紧，魈的身影猛的摇晃起来，他踉踉跄跄地往前磕了两步，直接选择御风而行，来不及回望舒了……



［好想……



见他……］



仙人倒在山顶，在清心花的香味里蜷成一团，用力咬着自己的腕。锐利的尖牙已经突出，却找不到可以发泄的腺体。魈压抑地喘息着，尝试通过挤压自己腺体的方式排出体内混乱躁动的气体，但是后面的凸起已经开始发疼，没有地坤或者中庸的信息素回应，气味只扩散了一点点在风里。



“还不够……空……”魈的眼睛失神，紧紧的抱着自己。



“呼！”旅者的突然惊醒吓到了睡在旁边的应急食品，派蒙猛的跳起来，四处张望：“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



“不知道……派蒙……我好像……”金色的眸子混乱一片。在这个临时的小山洞里，旅人越缩越紧。“好像生病了……”



［好热……好烫……］空缩在被子里，外面看上去就是小小的一团。后颈一直非常不舒服，自从那天最后一次见了魈，它就肿起了一块，生疼。



“你发烧了！”派蒙飞着贴了贴旅者的额头，被上面的温度吓了一跳。空缩在被子里不停的打冷战，明明是夏天的夜晚，他的牙却因为隐忍在颤抖。“空！你没事吧？你……你坚持一下……我去给你找七七！”



［不想要七七……我想要的不是七七……］派蒙飞走后的山洞，冷的仿佛可以滴出水来。空抓紧被子靠在墙上，闭着眼颤抖。［不是七七……我想要的是……］



“魈……”空低喃出声。



仿佛恶魔的低语，空迷迷糊糊的眼前真的出现了那一天。那看似平常的一天，钟离先生委托自己，将一包药交给望舒客栈的仙人。



“时间其实要来不及了，今年雨水过于充沛，清心花变得难采而且药效不强……麻烦你快一些，哦还有，服下这个药后半个月绝不能在服用连理镇心散，否则会直接失效。”往生堂的客卿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非常严肃。



［这句话……不该……忘了告诉他……］空下意识的用腿夹住被子，他感觉面前像是梦，又不像是梦。钟离先生真实得仿佛回到了那天，但是周围的人又看不清楚。



魈不在望舒客栈。而且空呼唤了他很多次，都没有回应。甚至都没有告诉他自己在除魔。



空的心里涌上一股不安的感觉。他和派蒙分开寻找，几乎爬遍了望舒客栈所有的山，最后才在无妄坡一处溪水潺潺的山洞里，找到了缩在角落的人。



“呜……”魈的身边围绕着清心的香气，空一愣，这个寸草不生的地方地方会有这么浓郁的清心花香么？魈抬眸，眼眶微红，把他的眼线挑的更加艳丽。空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他，仿佛在克制隐忍着什么，忍得自己眼神都失了真。



这不像平时的魈。空缓缓靠近地上的人。他印象里，魈一直是克己守礼，清心寡欲的存在，跟他说话也是淡淡的，目光深远。而不是现在这样，躺在地下泉的角落，目光充盈着另一种感情。



空感觉自己喉咙发干，如今炽热的身体和那时的担心完全不同了。他感觉不到外面的存在，目的只有那清爽微苦的清心花香。他动了动鼻子：［喜欢……好喜欢……］



想……吸进身体里……



魈没有推开自己，而是朝他伸出手，赤金色的眸子变得水润而无辜……



空站了起来，磕磕绊绊地向他走过去。少年仙人俊俏的脸上涌起赤红，目光变得更加水润，空颤抖着靠近池边，水好像很清凉……而他体内好热……



“空！”风中传来急切的呼唤，墨绿色的仙人脸上终于褪去了所有冷漠，风声萧瑟，拼尽全力却离他还是有很长一段距离。“该死的，偏偏是今天……”



就在要踏进水里的一瞬间，空突然听到周围传来了隐约的声音，仿佛有谁在叫他的名字。他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人，魈勾起嘴唇，露出了一个笑容——



［他不是魈！］



空猛的一激灵，面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魈”的那个笑容也愈发勾心摄魄。金色的眼眸里涌上一股狠辣，空把手伸向后背，瞬间，试做斩岩上血红一片。痛楚压制了被灼热冲昏的头脑。



世界突然清晰，空彻底回神，吓出一身冷汗，脚底就是悬崖，他们为了躲避野兽是在山洞里休息的。耳边传来凄厉的尖啸，空抬手捂住耳朵，歪歪斜斜的后退了两步，脚下突然一空……



清心的花香抱了满怀，有人直接托起他的膝盖下，把他紧紧的抱住了。杀意席卷而来，却不是冲着他。魈落在悬崖上，看着妖魔逃窜的方向，目光凌厉。



让它跑了可不妙……但是现在更重要的是……



他转身，尽量平稳的走进了山洞。本来是想把怀里的人放下再去追杀，可带着手套的仙人后知后觉的感受到哪里不对——空在发抖。



“啧……”看了看地上简陋的铺盖，魈锁紧了眉。空偎在他肩膀，手无力地垂下，血从手心滴答滴答地落在地上。魈叹了口气，转身自己坐在他的“床”上，仔细检查起空的状况。



这短暂的停留，一股甜香没了外面风的扩散突然涌入脑海，魈一愣，心中警铃大作，他撑着空后背的手慢慢上挪，摸到了他的后颈：“……你彻底分化了？”



昏过去的空并没有办法回答他的问题，也没办法看到仙人眼中有多震惊。魈的牙咬破了嘴唇，满嘴都是血腥味。他到底还是彻底刺激空分化了……旅者刚来璃月港的时候连天乾地坤都分不清，他就知道这是个还没分化的雏鸟。



都是因为自己……如果不是那天倒在密闭的山洞，让空问了过量的信息素，空怎么会提前分化……



在活了两千年的魈眼中，空还是个孩子。



其他天乾——除了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的帝君——没人像他一样因为两千年没有地坤控制不住自己，其他地坤雨露期又会藏在自己的密室。那么罪魁祸首只有自己。更何况他还不顾自己阻拦淌水过来，背着自己一直走回望舒……



魈的手紧了紧，空仿佛感知到什么，在他怀里蹭了蹭，猫儿一样低喃着难受。魈摸了摸他的脸，烫的厉害。这是进入雨露期了。仙人的目光逐渐变得凝实，两千年从未有过地坤，天乾的冲动再次涌上。他俯下身，牙齿逐渐露出两颗尖锐。



“魈……”低低的呢喃却仿佛一击重锤，压在魈的心口。他猛的抬头，一口咬住了自己的手腕。这次咬的过于用力，手腕很快就鲜血淋漓。“我好难受……”



“哈……哈……”一直咬到自己的牙齿收回去，魈才猛的靠在墙上。半晌，他压抑着嘲讽地笑了一下，低头托起空受伤的手。伤口挺深，看来是用了很大的力气才保持住清醒。仙人给他简单包扎了一下，目光就落到他的手腕那一道浅浅的白色伤疤上。



那是他在客栈的房间里，突然闻到空脖颈处的香气起的反应。那时候他说了不少过分的话，还拿着和璞鸢指着空，逼着他离开。



这时想来，那时候他就已经分化了。以前的空身上是没有味道的。清清爽爽的一个少年。



“你怎么配的……”虽然嘴里嘲讽地说着，另一只手却不由得把软软的身体往自己身上搂了搂。魈蹭着空毛绒绒的头顶，压抑地叹了口气。“你怎么配得上人家……他是自由自在的旅者，你算什么……你只是一把武器……行走在黑夜的夜叉……你祸害人家做什么……”



黑暗里，金色的睫毛轻轻动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