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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咒术回战乙女向】雨季,意外与你相遇。(“雨季”系列之二)

作者 : 辞芳

分级 大众 异性

原型 咒术回战 夏油杰

标签 咒术回战 , 咒术回战乙女向 , 夏油杰 , 夏油杰乙女向

状态 已完结

文集 咒术回战乙女向

180 0 2023-7-23 19:00
导读
#本篇为与夏油杰的妄想。依旧是雨天朦朦胧胧的小故事。本篇第八、九部分可以与 文集里的《电波系》一篇 配合食用,效果更好!
#OOC预警。笔力有限,还在努力提升中。
#打个补丁:关于荷花的口感,本人还真没吃过,所有相关内容皆是服务于故事的想象,希望不会太让你感到意外。
(一)

夕阳遥远的晚影正为这一片早已铺过围栅、直要接天的碧翠敷上轻透的金红色薄纱,那些大小错陈、点缀其间的白粉色珠玉上的圆润温厚的辉光,则在浓酽的暮色里掺入了一抹清新的韵致,在尚且轻盈的风中微微摇荡着,着实令人心生怜爱。
“上野不忍池的荷花,开得这样好了啊。”
不知道奈良唐昭提寺的,是不是也已一样繁丽?
我靠在早已空荡荡的栈桥的扶栏边,心事流转,毫无意义的感叹间,半条手臂已忍不住探入栏外的那些有着我喜欢的些微的毛绒触感的荷叶丛中,试图忘却某些恼人的回忆,让自己也融入此刻这份浑然的安谧之中。
——如果能心大地忽视掉从侧边天幕中逐渐挤过来的厚重暗沉的积雨云的话。
不过……果然还是做不到。
隔在花池另一端的半空中,忽然坠下一抹绚烂到有些突兀的亮色。
是任务开始的信号。
站直身体,手掌翻动,扣下手指,我舒了一口气,轻声念出那句再熟悉不过的祷词:“由暗而生,比暗更暗。”
被称为“帐”的结界迅速将这片刚刚还生气十足的荷塘笼入一片昏黄的半透明幕布之下,使得那些或绚丽或柔婉的鲜活色彩也暗淡了不少。
而隐藏在平静水面下的诅咒也开始渐次显现——
因不堪忍受残破人生所带来的苦痛而选择投湖自溺的女性。
因居心叵测、真假不明却猎奇无比的揣测而被引爆的舆论。
因畏悼死亡的生物本能而将恐惧投射在这一方小小池塘的人们。
……
由人而生的、庞杂的负面情感,在短短数日间催生出了对我们这些术师来说并不好应付的存在——
一级咒灵。

(二)

祓除它。
并非做不到。
只是今次恐怕我要略费些功夫——用自己那似乎颇受悟口中“身处上层的老橘子们”青睐的结界及封印术式,尽全力让它保持无害且完整,尔后带回高专细细研究。
尤其是要拿给硝子、夜蛾校长,还有……悟,请他们也一起看看。
毕竟,如果我结合那些在前期调查中发现的异样所作的推测基本准确,那……
我暂时不敢多想。
思索间,我盯着眼前体积几十倍于自身、此刻正甩动着恶心的肥舌试图将我吞下的这非人的庞然巨物,一边在辗转腾挪间小心地避开其攻击,一边已将先前定好的作战计划在脑中飞速地确认了一遍,又根据实际状况对一些细节做了微调。
开始吧。
先使用封印着之前收集的一些能力独特的咒灵的符咒奇袭,试探出弱点后再使用直接封存了我的部分被强化过的咒力的符咒,最后是亲身与它搏击,同时在它臃肿的“躯体”上留下数个阵眼的标记,以便稍后封印。
如此几个来回,竟也在小小的池子里掀起了滔天的波澜来,咒灵飞溅的体液、符咒裹挟的厚重咒力轰击所产生的尘屑、逐渐断裂歪斜的栈桥,以及在我们缠斗间不断折损的花叶——它们皆以战斗的中心为基点向四周荡开去,又被困锁一方小小天地的帐毫不留情地拦回来,到处乱飞,造成一派凌乱的惨象。
此刻哪里还顾得上心疼那些早前还蓬勃生长着的美丽植物?又哪里顾得上分神去想损坏的公共设施要怎么办?我只将十二分的精神都钉在将咒灵封印这件事情上。
好在经过数个来回的磋磨消耗,这巨物已是疲于应付了,阵眼也已在刚才的交战中标记完毕——现在正是良机!
我拿准时机念出咒辞,用以封陈道具的咒符在指尖燃尽,几块可以加固封印、提升效果的咒石很快在它周围布下,封印结界的淡色微光已然显现——
然而,就在我要开口诵祷最关键的封辞时,眼前怪物几乎要填满整个帐内空间的身躯,却诡异地凭空产生了扭曲,随即竟一点点地化为数道细丝,又渐渐地凝作一个漩涡形状,从我肩头飞过,向着某个高处洄游而去了。
与此同时,我敏锐地察觉到,某个陌生的咒力反应正穿过这个由我布下的帐,向着结界内而来。

(三)

不……那个咒力……
那种感觉……
不应说是陌生……
反倒应该说是……熟悉得很。
熟悉到……难以置信。
熟悉到……痛彻心扉。

(四)

将现在的状况识别为咒灵已经被祓除的帐正在渐次消散。
“哟,好久不见!”
男人上扬的尾音与辽远天际隐约传来的雷声一同落在身后,将立在断毁的栈桥尽头的我彻底钉死在原地,一时间竟连转身都做不到。
……
是啊,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夏油杰。
我们的同期。我们过去的好友。我们如今的……敌人。
好久不见,夏油杰。
我的拯救者。我曾一度心向往之者。我如今的……敌人。
好久不见。
心神震荡间,我握紧已经有些脱力迹象的拳头,绷紧神经,做好了随时从衣兜里抽出符咒、重新进入一段必然会更艰苦的战斗的准备。
“怎么,见到老同学太过惊喜,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的声音已近了不少,缠绕着令人烦躁无比的轻浮的笑意。
我猛地转身,将轻薄却又锋利的符纸向着站在栈桥另一边的尽头的夏油杰掷出——不出意料地,他轻轻扬了扬手,刚刚差点就能由我封印的咒灵,现今已对这个不速之客言听计从,就这样替他挡下了危险的攻击。
爆闪的光芒很快就隐入浓稠的夜色里再无踪迹,而我也借着那短暂无比的亮色,终于就此看清了“阔别”十年之久的故人如今的模样:他已不似先前那样规规矩矩地绑着丸子头,一大半已经留长了的黑发随意地散在身后,只把另一半攒个髻出来;高专的制服也已不可能再去穿,如今披着袈裟,却是作一副和尚打扮了——唯有额前那撮刘海,还有他现在正展露出来的、眯着眼睛的笑,仿佛已经成为了夏油杰这个人的标志。
可越是想要细看细思,这笑却又越发令我感到陌生了。
“别这么剑拔弩张,”他熟练地咒灵收回,上前几步,那副不知深浅的笑依旧在脸上挂着,“搞得好像是我对你做了什么坏事似的——”
……一声不吭、突然出现,还二话不说就抢走了我好不容易制伏的咒灵。
他还怎么好意思说得这么坦荡?
啊。
这方面一点没变——是这个意思吗?
我努力压下心海即将再次泛起的浪潮,对于先前为了更加稳妥、彻底地展开封印而选择了更加耗费咒力的术式这件事稍稍感到了一丝后悔。
不过,现在也不必封印了,我的猜测已经被意外且无情地证实。只是,我也明白:自己这会儿的状态,是已经做不到胸有成竹地应对他了——在任何其他人赶来之前,如果他要将我掳作人质之类的或是……直接杀了我,我也只能任由他施为了。
想通了这一点,我忽地呼出一口气去,身体也就自然跟着卸了劲力,索性破罐子破摔,任由自己滑坐在被烧得焦黑的木板上,靠着扶栏勉强借来一点力气,堪堪接上他的话。
“这个事,你要说自己什么也没做,我是绝对不信的。”
自【。】尽的女人生前的最后一点时间,那期间发生的事,有些过于不正常了。
“哦?”
他见我放松下来,也似闲庭信步,不紧不慢地走到我对面,随意倚靠在扶栏上,居高临下地扔给我一个音节。
他看着我,我便也抬头看回去。
我试图从他的眼神中找寻任何痕迹,一面又继续在脑中整理着线索:扭曲的教义,狂热的信徒,行踪诡秘的领头者——都在渐渐指向我面前的这个沾染了邪异之气的男人,夏油杰。
“盘星教死灰复燃,你有什么头绪吗?”
“唔……能查到这里,你啊——”
我听着自己的名字在他唇齿之间流转,恍然间有种时空错位的荒诞感。
“比我想象得还要厉害些嘛!”
分不清是真情还是假意的夸赞。
不过我也不在乎。
“所以果然是你——”
“啊——!猴子,这群可笑的猴子,在这方面的‘生产力’还真是——令人惊讶,短短几天、一级咒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突然张开了双手,仰着头,如同正在接受朝拜的神。
——忽视那张姣好的面容上瞪着双眼又夸张地勾起唇角的诡异表情的话。

(五)

“夏油杰,杀【。】人就让你那么开心?”
“杀【。】人?”他止住了笑,擦了擦眼角的泪,似乎很是不满地纠正起我,“给一只沉湎痛苦的猴子指一条明路难道不是一种伟大的善举吗?”
“……”
“它(她)获得了自己想要的解脱,而我收获一件满意的工具,岂不是两全其美?”
“……那‘尊敬’的教主大人今晚驾临此地,是有什么指教吗?”
我试图将心底一直翻涌着的痛苦化为更加锐利的视线,只为将这深重的夜色撩开些许,再将他、将他的心看得清楚一些。
“当然是——来邀请你成为我的‘家人’啊。”他笑道。

(六)

夜色暧昧,一个男人带着可以被形容为“温柔”的笑,语气真诚地邀请一个曾暗自倾慕着他的女人,成为自己的“家人”。
多美好、多浪漫的场景!
只可惜,这被暗云压得低垂的天幕早就遮蔽了满月的光华,无法投射出男人这句温软的话里那黑暗危险的影子:成为家人,决不是关涉情爱的许诺,而只是为了继续播撒罪恶的种子、让如今日般的悲剧无数次重演的潘多拉魔盒的钥匙。如此而已。
这是一个决不能回应的邀请。
可若是在高专二年级的时候,我听到他对自己这样说——那时会是怎样一幅光景?
……
“好感动!夏油杰,我竟不知什么时候自己于你而言如此重要了?”
我也把嘴角抬高,开起玩笑来。
也在同时真切地意识到,十年的时间,似乎也足够将我那些痛切的遗憾和深渊般的怅惘逐渐磨平,只留下一簇森冷幽寂的苍蓝火焰,疲惫的地燃烧着了。
“唔,不如说你们于我而言一直是很重要的。”他先是短暂地垂下目光,又很快移向我,语气变得认真了一些,“怎么样,尤其是……曾在非术师那里尝过苦头的你,要不要来加入我这边呢?”
“……”
“我可是非——常期待的啊!”
“哈……是吗。你啊,”我抬头看向他那张笑靥如花的俊脸,此刻却偏觉得它扭曲起来,“——脸上,眉毛又多出来两条了哦!”
载着冷冰冰的调笑之意的恶毒话语,不过换来他仅一瞬的蹙眉和侧目。
那副有些恶心的笑很快又占据他的嘴角。
“说话还是那么不留情呢,老同学。”
“你倒是成长了不少——耐力和气度方面。”
我拨转视线,依旧投入周遭那厚重、黯淡的夜色中去。
“在生气?明明我是这么真挚地——”
……生气?
此刻面对这样的他,我竟还能……
生气。
但好像又是他比我还要敏锐地发现我的情绪。
怎么会啊……
啊。
原来,他还记得啊。
“四条眉毛”——这对他那张明明十分俊俏的面容的、对他那双曾经总是以深刻细腻的温柔、敏感地投视这世间的双眼的卑鄙的攻击,是我某次气恼时毫不留情地发出过的调侃。
呵。
“夏油杰。”
“哇,果然在生……”
“我讨厌明知故问。”
“唔……是吗,不认可吗。”
“……”
“我的‘大义’。”
他的表情一点点地冷下去。
“为什么你们都对保护那些愚蠢且不知感恩的猴子有如此执念?”
夏油杰的语气透出一种深深的无奈来,仿佛他对面的我是顽固不化、令他头疼不已的问题学生。
而他这个“老师”,现在又似乎意外地颇有耐心,想要听听学生的“辩解”,再视情况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教导”。他盘腿坐下,稍稍歪过头,又用手肘撑着它,作出一副倾听的姿态来。
我看着他,淡淡地反问道:“那——你的执念又是什么?”
“执念?呵!”他冷哼一声,紧接着又笑起来,显得十分惬意自在,“只是想开创一个强者不必再将自我宥困于弱者所打造的可悲牢笼中的新时代罢了。”
“这样吗。”
“如果你非要将我的宏愿贬作执念的话,我倒也无所谓——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你、你们不还是依旧听凭自己为了维护那些自以为是的弱者和不知所谓的‘稳定’而疲于奔命吗?而且,是不是也早就将过往那些数不清的同伴的牺牲……当作家常便饭?”
疲于奔命?确实是有一些。
毕竟咒术师就是这样一个常年人手严重不足的群体啊。
但至于将同伴的离去当作家常便饭……
“那种事怎么可能做得到啊。”我感到自己的口腔里似乎蕴满了苦味,连吐露言语也变得滞涩,“就算是咒术师……也是有心的啊。”
“所以我才不明白你们的‘执念’啊!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自己呢?”他蹙着眉头,似乎对此感到很是苦恼,“早些屠尽馁弱的非术师,诅咒不就不会再诞生了吗?这样的新时代,对我们来说,难道不美好吗?”
是啊,为什么不肯放过自己呢?为什么不去相信那样一个“美好的”新时代呢?
大约是因为我清楚地知道那样的“宏愿”太过辽远吧。
远到,它不过只是一厢情愿地存在于脑海虚无缥缈的幻影罢了。
“杰。”
我轻轻地念出他的名,如同过去很多次那样。
“……啊。”
他微微瞪大了双眼,紫色的瞳孔也跟着一缩,似是惊异于我态度的转变。
“很久之前的那个时候,还记得吗?是你拯救了我。”
“……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无论如何,这件事,我是对你有说不尽的感激的。”我艰难地尝试着,想在嘴角勾勒出一点弧度,好与这句在心底潜藏多年的告白来相配。
他却只是沉默地注视着我,面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没有出声回应,也没有要打断我的迹象。
于是我接着说下去。
“可今天,在这样的境况下见到杰……我却忽地忆起一些从未对人言说过的琐屑了。”
我那不堪回首的、前十数年人生的,琐屑。
“其实,‘在非术师手下吃过苦头’这个说法并不十分准确。”
“……什么意思?”
“我的事,至少开端——是由同为术师的族亲一手缔造的。”
“……”
他在等我慢慢揭开关于我自己的某些真相。
“你也知道的:掌握反转术式并非易事,且——它也无法将中毒治愈。那么,当一个将血脉和术式的传承视为生命的家族的唯一嫡子,因难解的毒面临死亡的威胁时,亲人们会怎么做呢?他们不会轻易放过任何一种可能,包括求助于自己从不放在眼里的非术师。而我,”我顿了顿,将情绪压下,尽量只将事实平淡地挑明,“作为一个多年前就不起眼且脱离了家族的庶女的孩子,被费尽心思寻得踪迹,自然而然地作了——”
“交易品。”
“Bingo!”
不过,不仅是交易品,还因着特殊的体质,我成了类似于“药人”的存在。
于是,自那时起,这条被爱意与恨意交织的母亲赋予的性命,在暗无天日的蹂躏中艰辛地生长了十数年——直到曾经常年扎着丸子头,额前有着一绺刘海的少年,他自信地笑着、意气风发地将黑暗尽数踩碎,将和煦的暖意带入我的世界。

(七)

天好像又黑了几分,偶尔闪过的几道电光根本于事无补。
从闪回的记忆中脱身的时候,我感到风也在不知不觉间改头换面,直挟着潮湿的寒意往领口灌进去。
雷声已经近了不少,亦因此越发显得刺耳。
要下雨了吧?
我勉强忽视掉指尖的颤抖,抬手拉了拉衣领,总结道:“终归是阳光底下的那点事。”
“……”
抬头的时候,就见他正若有所思地盯着我,奇异地以沉默传达出了“说下去”这样的讯息。
“不过,大约也正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有些东西就已经在我心中生了根发了芽,应该是很难拔掉了。”
“所以,你是在说——这就是你将术师与猴子等量齐观的根源?”
他顿了顿,语气严肃了一些。
“啊……可以这么理解。”我整理着思路,将自己的想法细细说与他听,“出于年幼时的这段经历,我可以说是……近乎天然地认为,术师与非术师在人性方面并没有什么本质的差别——或者至少,一个卑劣的术师和一个卑劣的非术师,没有区别。我在想,如果杰得出的是‘术师与非术师截然对立’的结论,那我大约会得出类似‘人心的善与恶截然对立’这样的结论吧?或者说得更准确些,是‘对立的是人和人,而非……术师与非术师’。”
“可以理解……有趣,却也天真。你可还记得,作为术师的我们,还要面对由脆弱的猴子们而生的巨量的诅咒?假使如你所说,如果不再有这些烦人的猴子,术师们才能更加专心地面对那些所谓‘人与人的对立’吧?”
“也对。”我失笑,有些无奈,“不过,在你……之后,我也在思考——曾秉持着‘以强扶弱’的你,当时为什么会做出那样的选择?最开始的时候,会不会……也曾有过一份对身边这些‘重要之人’的爱护之心……之类的。”
说到“重要之人”时,我脑海中一时间不禁闪过很多人影:悟、硝子、夜蛾老师、建人、雄,还有……理子妹妹。
“还真是念旧情……我该感谢你这份‘信任’吗?”
他又挂出那副轻佻的笑了,我不确定那是否仍是他隐藏情绪的一种手段。
“随你吧。”我突然又感到有些疲惫了,“杰,你是否真的想过,即使真的将这片土地上的非术师残杀殆尽,留下来的术师们之间也依旧会有弱肉强食?”
“那大约是新时代本应有的法则吧。”
“若是你现在的‘家人’们也被这个法则判定为‘弱者’呢?”
“我自会在应有的限度内保护好他们。”
“那么,假使打碎了一个‘旧时代’,新的秩序——也要由你来负责建立吗?”
“不然呢?我要保证它与我的理想一致。否则又何必废此周章?”
“可是杰,你不是神,你又是否想过你终究会有照顾不周的那一天?直到新的遗憾产生、直到曾经的强者独木难支——”
“……想说什么可以直说。你知道的——我不喜欢拐弯抹角。”
他皱着眉,表情阴鸷地看着我,似是也有些不耐烦了。
“杰,”我深深叹了一口气,“你想要以一己之力做到的太多,在自己这双肩膀上……扛得太多,是否会累呢?”
为什么……没有说出来呢?
为什么……没有告诉我们呢?
“累?呵。”他冷笑,“竟至于自我感动到——可怜起我了吗?”
“我不知道。”
或许吧,我暗自这样想着。
“那么,这样告诉你吧:所谓的‘以强扶弱’,于我而言早已是一句笑话。那并不是我现在要担心的事。旧日已不可溯,来日尚握在手。缔造一个不再有烦人猴子的时代,才是我的当务之急。”
“可是……”
——杰,到了那个时候,你是否依旧……相信着自己的愿望能够最终达成呢?
此刻,我看着他脸上那个因偏执和疯狂而微微扭曲的表情,却忽然无法问出口了。
我只是确认了这样一件事——下一次再见面的时候,就一定是以命相搏了。

(八)

一片死寂中,有粘稠夹杂着滑腻的诡异触感突然地从搭在栈桥边的手上流过,我转头看去:是卷在因先前的混乱而浑浊的水流中的半朵残缺的荷花,花瓣竟奇迹般地没有染上任何脏污,在黑黢黢的环境中,白得像一束圣洁的光。
我在它被水波带走前,鬼使神差地将之捞起,又珍重地捧在怀中,全然不顾花萼和与之相连半截花茎上滴下的污水弄脏了自己同样已经破损不堪的衣摆,将对面的男人晾在一旁,就这样盯着它好似入了迷一般。
随即我开始有些机械地撕下这些可怜的花瓣,将它们放进口中咀嚼起来——依旧先是熟悉的清苦味道拂过舌尖,随之而来的是我喜爱的芬芳。不过大概是品种不同的缘故,这一朵又额外地携了一丝令人惊喜的甘甜。
与此同时,对面传来了男人不知站在什么立场上、直白地带着不满的诘问:“喂!你原来就是这种吃独食的人?”
那种稀松平常的语气……一瞬间就好像我们还在教室里,几个同学之间互相嬉笑打闹、捉弄对方;又好像有惊无险地结束一个任务,然后贱兮兮地调侃着对方一样。
——以至于我那有些松弛的神经也就此操纵着机体,可悲地顺着接了下去:“讲不讲理?请你吃的时候你不要,现在又来找我茬!”
“请我吃……?”他稍加思索,随即恍然大悟,“你不会是指唐昭提寺的那个任务吧?十多年前的事了——倒没见过这么算旧账的。”
“真是……难为你还记得。”
我发现自己根本就没力气去挡他想要来撕花瓣的手,翻了个白眼,索性也就放弃了,任由他摘下最后的几片去吃。

(九)

十年前,在奈良的唐昭提寺执行任务的过程中,我意外地目睹了名为夏油杰的同窗施展强大的咒灵操术的过程,也……意外地触及了他内心痛苦地与之抗争着的黑暗的冰山一角。
只是,当时的我,却因着年少的愚钝,最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看着这个自己生命里极为重要的人,一步越过了我此生都不可能越过的深堑。
我的视线顺着他摘走花瓣的修长的手指,一路扫过他身上宽大的袈裟、重新投回到他那张笑眯眯的俊脸上去,忽又觉得此刻那不可逾越的深堑正具象在眼前了。

(十)

逼迫自己收回先前那些一时泛滥的柔软心绪,我冷静了不少。
他应该是注意到了我的变化的,可却依然吊儿郎当、不痛不痒地同我开着玩笑:“怎么,我吃到脸上去了?”
“……”
“还是……终于有些清楚地认识到我们之间的关系了?”
见我不回话,他刻意拖长了语调这样问着,笑靥已不再带有刚刚那种人畜无害,转而逐渐掺入了一丝诡异——或者说,从头到尾,就连这种特质都只不过是用来蛊惑人心的伪装罢了。
“是啊,认清了我们之间截然的对立,”我靠着扶栏率先站起身,冷笑了一声,以带着清醒的自嘲的玩笑居高临下地回敬他,“以及——你果然已经是个得心应手地玩弄他人感情的混蛋了。”
“拒绝了我真诚的邀请还要反咬一口啊。”他笑得恶劣,“后半句——那算是在抱怨吗?”
“啊……你愿意的话,就这么想吧。”
“……”
就在他要说些什么的时候,突兀的手机铃声忽然将气氛打断了。
我接起来电,是某位辅助监督,礼貌地向我确认着任务执行的情况。
为避免在递交详细的报告前引起不必要的慌乱,我先简要就“不再具有威胁”这个结果进行了传达,随后接到了稍后坐车回高专面见夜蛾校长的指令。

(十一)

我挂断电话,转身发现他竟还悠哉游哉地坐在地上。
“不走还赖着干什么?”
“这么大好的机会——不把握一下?”
我倒是很想把握,只是——如今在我面前的,可是四位特级术师之一。
如今其他三位,不是在国外出差,就是行踪暂时不明——以夏油杰的头脑和他隐忍数年的谋划,我可不相信他会在对此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就大摇大摆地到处显眼。
“你可真是会开玩笑。”
“噢——不错的自知之明。”
他终于从地上起身,掸了掸衣摆,又将双手收进对侧的袖兜中,似来时那样沿着栈桥,从几步开外悠闲地踱过来了。
我心中忽然再次闪过一些冗杂的、模糊不清的情绪。
在他擦肩而过的瞬间,我终究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声:“杰,你会有一个瞬间……后悔过吗?”
一时间他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竟至于惊诧地在我身边停驻。
我侧身试图捕捉他的情绪,却发现他并不曾侧目,只是将视线遥遥落在栈桥尽头。
“怎么会。”
他却很快便给出了答案,干脆而笃定,随即与我错身,继续向着栈桥尽头那片仿佛凝固着的、又仿佛不知餍足随时准备吞噬一切的巨口般的暗夜中行去了。
“是吗……那——”
——在我们身形交错的的那一刻,他眼中飞逝的、那如垂坠寂海般的冷意,又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然而,低矮的天幕渐次落下一些寒冷的霏屑到我脸上【1】,闷湿潮重的空气里,我的提问再也追不上了。



  

——fin——

【1】化引自何其芳《画梦录》集《雨前》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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