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d.44850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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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级 大众 同性(女)
原型 山河令 艳鬼 , 喜丧鬼
标签 山河令 艳鬼 喜丧鬼 百合
状态 已完结
文集 山河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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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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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3-13 16:02
- 导读
- 设定改动较大
ooc归我
一碗孟婆汤,可断世情长。
只是没想到,喜丧鬼喝了这碗汤,竟忘了柳千巧。
鬼谷这个暗黑染缸,任谁走上一遭,都得成鬼,或不人不鬼。
孟婆汤一喝,断了前事尘缘,任薄情簿主,罗浮梦成了鬼。
孟婆汤没喝,执着的事物不曾放,人的情感不曾忘,柳千巧成了不人不鬼。
柳千巧卸下易容,镜中照出一张有着狰狞伤疤的脸,伤疤渐陈,情伤难忘。那些刺耳的骂声,被扒皮的痛楚,任人观看裸体的耻辱,恍如隔日。她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了,可去年今日,年轮轮转,她始终忍不住褪去遮掩,直面这段不堪的经历。她用手抚过脸颊,摸过这些凹凸不平斑驳纹路的伤痕,若走进人群,应会被世人当成鬼魂,人人喊打,想到这,她又微微摇头,早经历过了。
正巧罗浮梦来找她,瞧见这一幕,蹙眉道:“怎么卸了易容?”未及柳千巧回话,她似是忆起旧事,又说,“这般折辱之事,忆来作甚。”
“游街之辱,扒皮之痛,大仇未报,不敢忘。”
“既然放不下,何不去做个了断?”
“时候未到。”
和罗浮梦救她那日说的话一样。
柳千巧保持着行礼的姿态,低着头,眸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教人捕捉不住。罗浮梦见柳千巧自有想法,不再多言。
“谷主有事寻你,让你独自过去,你早去早回。”
“是。”
走之前,罗浮梦打量了一下柳千巧。柳千巧是一个极好的下属,擅言辞,知进退,在生活中对她也是处处贴心周到,罗浮梦本以为她待人人都如此,后来发现不是,这倒是稀奇,在鬼谷这么个地方,披着面具是常有的事,表面和谐交好,背地里人人算计,全盼着哪个死了,自己好上位,在这儿,真心是一个稀罕物。
什么真心,罗浮梦自是不信。她想柳千巧许是想凭此谋其位,于是小心提防了很久,直到柳千巧明知她的提防,仍不改其行,从那会儿开始,她便懒得再费心了,反正柳千巧武功差,打不过她,再者,如果柳千巧存有祸心,早早便能送她见阎王了。
艳鬼声名中最让人忌惮的,一是易容术,二是懂人性。柳千巧平日行动,对象多为男性,男性贪色,本性如此,她便藉由这劣根性,将其送入温柔乡,再取其性命,故得艳鬼之名。
有一鬼不服艳鬼跻身十大恶鬼之列,认为艳鬼之位是喜丧鬼用手段替艳鬼夺来的,于是出言挑衅,扬言三日内必杀艳鬼,岂知三天后,该鬼的尸体被挂在一棵树上,从尸体上看,那鬼是共赴巫山之时被杀。不管这鬼是喜丧鬼帮着杀的,还是艳鬼自己做的,自此以后,再没人敢轻视艳鬼。
可叹自己惯会利用情欲,却再不敢沾染情爱。柳千巧对镜自言自语。
罗浮梦知晓柳千巧放不下往事,曾为此训过她不止一次,可罗浮梦不知,柳千巧追忆往事究竟是为了谁。连柳千巧都不曾想,亦不敢想,令其后悔没喝下孟婆汤的竟然不是那个负心人,而是这个将她救出火海的薄情人。
当日柳千巧被于丘烽的妻子扒了皮,被拉着游街示众,拉着她的人,一边走一边说柳千巧有多不知廉耻,路边百姓听信,以各种肮脏之物扔向她。
罗浮梦出现时,柳千巧内心的羞耻感令她在罗浮梦面前无法抬起头来。故人重逢,如此场面,着实难堪。衣衫整齐恍如衣衫尽。
“你总低着头做什么?”罗浮梦不悦,“抬起头来。”
柳千巧只能抬头,耍技巧地低点,看上去仍似与罗浮梦平视。
“你姓甚名谁?”
柳千巧缓慢抬头,脸上尽是不可置信,久观罗浮梦神色,不似做假,心有疑虑,却不好轻易开口。罗浮梦及其身边人,与常人迥异,妆容如阴间中人,令人心悸。眼前的罗浮梦并不是她记忆中的罗浮梦。
“我叫柳千巧。”
“千巧,这名字似乎从哪儿听过。”罗浮梦皱眉,实在想不起来,只能作罢,继续询问,“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你为什么救我?”
罗浮梦奇怪地看了一眼柳千巧,答:“听说过鬼谷吗?薄情司,杀尽天下负心人。”
“你要杀于丘烽?”
罗浮梦摇头,言:“是你。”
柳千巧失声,茫然四顾,经此一事,她知于丘烽待她狠心,不应抱有希望,可多年情感,怎可能一刀砍断。
茫然间,她听见自己说了一句:“时候未到。”
这一句时候未到,拖了好几年。
选择入鬼谷是柳千巧选的路。罗浮梦没意见,大致说了鬼谷的规矩,带人转身即走。
“等等,我能入薄情司吗?”
罗浮梦向来不是爱管闲事的人,待柳千巧如此已属难得,听了柳千巧的话,她转头一笑,口中吐出凉薄话:“行啊,只要你能在鬼谷待满一年,我便接你入薄情司。若是生人,你可成为我的属下,若是死尸,别担心,我会将你好好安葬。”
罗浮梦指着前方不远处一棵树下,有一具尸体正被野兽啃食。
“像那样,好好安葬。”
罗浮梦大笑着离去。
发白裙朱,如雪中无暇,被血染成红水,四处淌去,张狂得很。
这一幕始终留在柳千巧的记忆里。
鬼谷位于青崖山下,山峰蔽日,日不见日,夜不见月,终日被黑暗笼罩,全了鬼谷之名。而鬼谷中人,又个个都是鬼类妆扮,互相厮杀,血腥乃常态,正似阴间。许下诺言,只因罗浮梦认定,像柳千巧这样,连负心人都舍不得杀的人,在鬼谷活不过几天。在鬼谷,善人好人只有被吃的命。没过多久,罗浮梦便将柳千巧抛之脑后。
当十大恶鬼之中有所更替,这十人都需会见谷主,算重新认识一番,打个招呼。此次上来的人是柳千巧。
一年未见,柳千巧变了模样,乍一见,罗浮梦认不出来,直至听见声音,才分辨出眼前人是谁。她细细打量着,不知柳千巧从哪儿学了易容术,容貌姣好,寻不到半点旧伤痕迹,再听艳鬼一名,她略微点头,柳千巧这般身姿容颜,确称得起一个艳字。可惜,若不曾被毁容,这张脸该比如今更美。
罗浮梦兀自出神,突然听到柳千巧对她说话。
“薄情簿主,当日你我约定,如今是否作数?”
“自然作数,若你愿意,薄情司无任欢迎。”
“谢过主人。”
罗浮梦没料到柳千巧如此爽快,怔然一阵,方才颔首,任由柳千巧站在她身后。
既在鬼谷打滚过,善心好意当已悉数抛弃,可柳千巧不同,她真似一个合格过头的婢女,不仅事事为她着想,还事事替她安排,大事如抗敌,小事至饮食,无一不经她手,时间长了,连罗浮梦都怀疑自己究竟能否离开柳千巧。
罗浮梦曾故作戏谑,问柳千巧:“千巧,他们都说,我离不开你了,你觉得呢?”
柳千巧停下动作,行礼道:“主人,是千巧离不开你。”
“你有什么离不开我的,论本事,你在鬼谷也有法子生存下去,论声名,你已身为十大恶鬼之一,如今屈身于薄情司,做个婢女,为什么?”
柳千巧垂眸答道:“主人,我的命,是你救回来的。”
“鬼谷之中,没有情,只有杀。”罗浮梦说话的口吻恢复了既往的冷,嗓音虽好听,却让人不敢听。
柳千巧仍是行礼的姿态,不发一言。罗浮梦薄怒,拂袖离去。柳千巧望着罗浮梦的背影,和她说会好好安葬她的时候一样,好看之余,冷酷又残忍。只有这样,才能在这个暗无天日的鬼地方活下去。
柳千巧进鬼谷不久,便遇上了孟婆汤,也因此,罗浮梦遗忘她一事,在她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孟婆汤,能让人忘却心中最执着的人事物。
柳千巧与罗浮梦的前尘不算复杂,她们自小相识,一同玩耍,有过那么几年相识相知的日子,待长大一些,柳家举家迁徙,再无往来。柳千巧偶尔去信,但没收到回复,再后来,她去寻罗家,终究晚了,罗家似得罪了谁,已被灭门,因此柳千巧一直以为罗浮梦已经死了。哪想到,她们会在那般情景下重遇,更没想到,罗浮梦居然忘了她。
在鬼谷中,三千众鬼,男男女女,荤素不忌,向来奉承只顾今朝醉,不问明日事。夜间寻欢作乐,好不快活,焉知白日会否曝尸荒野。这些关系,见多了,艳鬼也就见怪不怪,女子与女子,并非不可行。只是,罗浮梦与她,哪能算入此列。
柳千巧回头看了一眼,发白裙朱,一切如故。
温客行知道柳千巧与于丘烽的关系,特意命她前往布局。柳千巧乖乖听命,令温客行多看了她一眼。
“你倒是个厉害的。”
“谷主,何出此言?”
“不饮孟婆汤,亦能忘世事。”温客行拍了拍手掌,说,“厉害,厉害。”
“谷主折煞属下了。”
“不必推辞。话是这么说,若你做不到……你应该明白。”
“属下明白。”
在回薄情司的路上,柳千巧回想谷主不知从何而来的感慨。
“对啊,我们是鬼呀,鬼见了光,是要灰飞烟灭的。”
柳千巧想,是人鬼殊途更凄凉,还是鬼与鬼相杀更残忍?
都一般可笑罢了。柳千巧笑了几声,不含情感,没有波澜。更何况,我这个不人不鬼的东西。
柳千巧进门,便瞧见罗浮梦坐在秋千上,如稚童般玩耍。罗浮梦双脚踩在地面,身子轻轻摇晃,并用手抚摸秋千上的枝叶,摘下一片凑到鼻子前,闭上眼,露出干干净净的笑。
柳千巧突然想起,鬼,不也曾生为人么。
“回来了?”
“是。”不等罗浮梦开口问,柳千巧将温客行交代的任务如实回答,“谷主命我伪装成于丘烽,混入华山派。”
“于丘烽?”罗浮梦在几秒钟内恢复往日模样,话间含着讥笑,“千巧,你的时候,现在总该到了吧。”
“主人说得对。”
罗浮梦一向不喜欢柳千巧这副万事从命的样子,试问哪位恶鬼没存着取而代之的念头,偏偏她柳千巧端着忠心为主的姿态。
“去吧。”
“是,主人。”
柳千巧背对罗浮梦而行,嘴角挂起一抹笑来,她知道,罗浮梦惯常口是心非。
出门前,柳千巧嘱咐许多,话没说完,被罗浮梦打断。
“行了,去吧,别耽误事。”
“知道了,属下告退。”
“等等,把雨具带上。”罗浮梦说这话时,头转向另一旁。
“是。”柳千巧接过伞,没有拆穿。
转瞬到了鬼谷出口,她望着山石外温暖的阳光,再看看眼前狭窄的路口,一边是鬼界,一边是人间,如此分明,如此刺目。
烽郎,我们很快就见面了。
柳千巧施展轻功,离鬼界愈来愈远。
温客行吩咐柳千巧做这件事,一是因柳千巧擅长易容,二是借此逼柳千巧了断人间事。温客行和罗浮梦都以为柳千巧尚未放下于丘烽,因而存了看戏的心思。平白从天掉下的大戏,不看白不看。这两人都是爱折腾的主。
岂料,柳千巧不仅依照计划杀了五湖盟一个措手不及,而且亲手杀了于丘烽,温客行、罗浮梦两位看戏人反成了戏中人,自此,他们在心底对柳千巧生了一分敬佩。只因,若人间情轻易能断,又何须孟婆汤。
而在柳千巧眼里,真相并非如此。
白昼见鬼,必有灾殃。于丘烽及其爱子,皆死在柳千巧剑下。
于丘烽死前捂着胸口,不解地望着柳千巧。
“昨日你言,待此间事了,你我隐姓埋名,都是假话?”
柳千巧闻此言,只觉可笑,而后真笑起来,用最温柔缱绻的语气,铺开层层反问。
“于掌门,你曾说,与我共赴黄泉,又为何不守承诺?”
“在令夫人伤我极重,剥我衣衫,游街示众的时候,你又在哪儿?”
“烽郎,我都入了鬼谷,难道你还信我是一个良善之人?”
每说一句,剑便刺入几分。于丘烽睁大双眸,宛如死不瞑目,柳千巧觉其可厌,便挖了双眼,随意丢在雨中。
柳千巧丢了雨具,仰头与雨亲近。雨大倾盆,不用多久,便能将血液冲刷干净,可浑身血腥,该如何洗净。这一生,除了与黑暗为伍,别无选择,幸好,她的一缕牵挂,还在谷中等她。
柳千巧刚踏入薄情司,罗浮梦便出现在她身边,手摸着她的后颈,只要罗浮梦想,随时都可了结她的性命。
罗浮梦玩性起了,随心而为,满怀兴致地观察柳千巧,然而柳千巧面上神色,分毫不变,罗浮梦顿感索然无味,松开了手。
“听说,你杀了于丘烽?”
“是。”
“怎么狠下心的?以前不还每年追忆一回么?”
“时候到了,该了断了。”
罗浮梦盯着柳千巧看了许久,无从辨别真假,轻叹一声。
“千巧,你这做什么说什么都不露声色的样子,让我内心忧愁得很呐,万一哪天,你杀了我,取而代之——”
“主人,属下不会。”
“你说不会便不会?”
“主人,方才,你的叹气也是假的呀。”柳千巧方抬头,继续说,“鬼谷中人,说话留一半,做事做全套,这是不成文的规矩,若我全盘托出,主人,您信吗?”
“千巧。”罗浮梦大笑,刻意用指尖沿着柳千巧脸上疤痕的纹路走,“你千万,别死得太早。”
“属下从命。”
“回去吧。”罗浮梦挥挥手,不再看她。
易容久了,需要换下重来,加之今日淋雨,妆去了一半,镜中现出真容。她单手摸上狰狞依旧的疤痕,细细抚过,如罗浮梦方才那样,指尖沿着纹路游走,用力不大,只觉得痒。若不是罗浮梦先一步撒手,她恐怕会先一步退开。柳千巧不是未经人事的小姑娘,那点痒,能让她心生妄念。
如今,于丘烽死了,她与人间的联结就此断了。可只要罗浮梦还在,她便成不了鬼。
那又如何?
易容再接,容貌再换。柳千巧一扫归时狼狈,尾随罗浮梦,前去会见谷主。
鬼谷一如往常的黑,唯有发白裙朱,与之抗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