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d.45031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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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级 大众 同性(男)
原型 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大卫鲍伊,坂本龙一,David Bowie,Ryuichi Sakamoto Jake , Celliers,yonoi
标签 Bowichi
状态 已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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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5
5
2021-5-25 22:36
- 导读
- 扑火的后续
一点点美好的幻想和梦。
【Celliers✘yonoi】追尘
意识流警告,慢热警告,不知道在写啥警告
无脑爽,有bug,乱七八糟
我回来了 归程 总是比迷途长 长于一生——北岛
1.
1945年9月有点冷。
石蒜被沾染上鲜血,盛放在风雨飘摇的大地上支离破碎,作为天堂的来信昭告了战事的终结。
尘归尘,土归土。
无数日本平民的亡魂装点了胜利的旗帜,坠裂的旧星辰终只需要盛放的棺樽。历史终究由胜利者书写,而当一切尘埃落定,阿努比斯手持天平,在黑夜与黎明的交界处,用真理之羽裁决着将死之人的去留。
清道夫们在午夜扫着地上星屑的尘埃,日本士兵选择在晨曦之前迎来死亡,无关乎战争的胜与败,他们只相信自己的灵魂将在武士道中永生,他们将向自己的神明印证自己的清白。
苟活者...注定遭人唾弃,是背信弃义,即离经叛道。
窄小昏暗的和室中,胁差锒铛落地。
在一旁跪坐着的下属浑身颤抖,嘴唇翕动着,几乎咬牙切齿地低声提醒着yonoi“大尉,我们...失败了。”
yonoi跪坐着的身形没有改变,他的腰杆仍挺得笔直,垂着头,双眼微眯,睫毛在昏暗灯光下如蝶翼微颤。他注视着锋利刀刃,对上了一双他不熟悉的双眸,闪烁着他自己也无法理解的光亮与迷惘。他并不畏惧死亡本身,本在二二六兵变之时,他就因与自己的好友一同踏入黄泉,但他却侥幸存活,他早已死过一次了。而如今,他又在害怕什么呢?
看到大尉无动于衷,年轻的副官几乎惊慌失措地起身捡起地上的胁差,跪倒在yonoi面前,双手捧着胁差,头狠狠地磕在榻榻米上,身体抖动得像秋日落叶,每一个发音咬字都震颤着空气:“大尉...明..明天,盟军就要到了...”
yonoi恍惚着,隔着和室浑浊压抑的空气,望着墙上那张摇摇欲坠的“八纮一宇”。心中翻起道不尽的苦涩,他曾把这四个字刻印在心里,当做不变的信仰,但如今看来,现实也就像这张纸般单薄无力。头顶上的白炽灯发出细微的电流声,偷偷藏在内衫里的几缕金发隔着布料灼痛着神经,烫得心像是要扯断与血管的联系。他没有一天不思念着金发的主人,他用生命里每一分每一秒将他的爱意沉淀,他甘愿卸下自己钢铁的鞘翅,向Celliers展露出柔软的内核,在Celliers生命最后承认了自己的爱意,其实根本无需遮掩,他拙劣的演技早已出卖他的本心。他像孩子一样,任性地攥着Celliers的一角,徒劳地想留住海浪冲上沙滩的泡影,即便身影日渐模糊,他仍留着虚妄的一角,把爱意带回现实的陆地。
他将对Celliers的爱镌刻进血肉之中,任凭岁月斑驳,那份刺穿心脏的疼痛和抚平创口的缠绵每一刻都在提醒着他,他一直在自己的心里,没有离开半步,似乎只要伸手便可触到那熟悉的温度。月光的温度,冰冷却闪耀,夺目却无法拥抱。
即便明天面对着冰冷的枪口,阳光无情的灼烧,他也会紧握着这份可笑的执念不放。即使背叛了自己的所有,不顾一切的执着将他反锁在旧梦编织的牢笼,而他也心甘情愿成为这囚笼中的困兽。
yonoi单手握住了刀柄,缓缓举起。年轻人仍恭敬地保持着原来的姿势,yonoi轻叹了一口气,将胁差重重丢出,刀柄撞到柔软的榻榻米上发出一声闷响。副官的身体随之一抖,他惊异地抬头,几乎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切。想再次起身捡起胁差,yonoi将手压在了他的肩头,无声示意着让他坐下。
副官畏畏缩缩地重新跪坐在yonoi对面,低垂着头,一言不发。他的脑内一团乱麻,他作为yonoi大尉手下的一个无名小卒,来为他介错——送上最后一刀。即便失败已经叩响了门扉,在生命最后一刻,手上沾染上武士的鲜血,仍是至高无上的荣誉,以死相拼的胜利。而现在现实却偏离了构筑好的轨道,他不敢抬头与yonoi对视,他不想看到长官眼中对这最后使命的怯懦和逃避,他不会承认yonoi在最后一刻居然会拒绝切腹自尽,拒绝光荣的牺牲。
yonoi仍旧沉默着,封闭和室的空气越发浑浊,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焦躁与怒意逐渐涨潮,年轻副官咬着下唇,将不敬的话语竭力吞咽回去,但终究敌不过年轻气盛,他握了握拳,低声但清晰地问到,“您...难道要违背天皇吗?!”
“你有家人吗?”yonoi打破了沉默,却前言不搭后语得问道,似乎根本没有听到副官之前在说什么。
“欸...?”副官明显愣了一下,完全不明白yonoi的意图,却几乎在一瞬之间语气变得意外柔软起来,不假思索得回答了问题:“家里有母亲,妻子和女儿。”
副官紧绷的双肩渐渐松懈了下来,目光中充斥着从未有过的温柔,随之而来的还有深深的无力。握紧的双拳渐渐舒展,苦笑着自顾自往下说:“我有太久,太久没见到她们了。”
1941年他主动参军,仍依稀记着那是落英缤纷的春天,妻子含着泪,而女儿紧抱着自己不放,母亲已老到无法独立行走。他却笃信着前路光明,本以为这是他所追求的意义,却没想到当他以为追求到意义时,一切生命里珍视的事物都已黯淡无光。无数个这样的他,用单薄的臂膀疯狂托举着所谓统一亚洲的虚无缥缈,在生死线上的徘徊和为天皇加冕的荣誉将他们一步步逼上绝路,拨弄着悬于一线的理智。若他不扣动扳机,那么倒下的便是自己,无用的仁慈被遗忘在角落,时代推动着命运的齿轮环环相扣。他们只是棋盘上行走一步的士兵,被政治家玩弄于博弈之间,被当做筹码颠倒黑白。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没有人知晓他们的性命,即使白纸黑字,最终也逃不过被鳄鱼的眼泪泡胀模糊的结局。
他们都只是这疯狂年代飘忽不定的一粒尘埃。
yonoi和他,他和yonoi。
当风浪停息,也许,尘埃会落地的,找到归宿,或许无处可依。
年轻副官捂着脸,似乎被昏暗无情的灯光灼痛了一般,沉闷的声音从指缝里流出,混杂着绝望与叹息,“大尉...您在违背天皇...”
义,勇,仁,礼,诚,名誉。从根本上面对死亡,为了死亡而死亡,纯粹的觉悟死。
不给人伦留一丝缝隙,紧紧的将人性钉死在忠孝二字之上,毫无回旋的余地。
yonoi沉默了几秒,仿佛揭开了最后一层面具,疲惫不堪的地勾了勾嘴角,最后一根稻草被那细微心的悸动轻而易举压垮。他已经无力再去为自己感到羞耻了,他的世界因那两个吻而崩塌,他的信仰被这束突如其来闯入世界的光分割的支离破碎,他不再畏惧死亡,但他宁愿躲在角落舔舐着尚未结痂的伤口,也自私到不愿在朝晖亲吻着地平线时,揣着早已被他染上浓墨重彩的灵魂失重坠落。
“我仍..爱着他”yonoi轻声低吟着,而副官面无血色,嘴唇颤抖着,抬头深深看了他一眼。仿佛他说的不是对自己所爱之人的爱慕,而是来自地狱的呢喃和诀别。
他艰难的起身,腿因跪久了脚步有一些踉跄,他再一次捡起了地上的胁差。他所尊敬的大尉,他一直敬仰的强者,如今却因恶灵缠身而变得畏畏缩缩,为了一段不能拥有的回忆而背叛所有,这真的值得吗?
“您..难道真的中邪了吗?”他几乎有点不可思议,怒极反笑了起来。如若说他想活下去,便是为了...为了家人。而yonoi宁愿紧握着早已破碎的玻片,背负着离经叛道的罪名匍匐着活下去。
“嗯,也许吧。”yonoi朝副官笑了笑,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玩的事,这是他最近以来唯一一次发自内心的笑。
他想活下,为了他,为了Celliers,为了所有的一切。
“我会告诉他们的,大尉....已死。”
这是副官最后说的一句话,磕磕绊绊,词不成句。胁差落地,但这次再也无人捡起。
黎明终将驱散晨雾,泛滥涟漪终归沉寂。
yonoi大尉死于1945年的黎明,但根据非官方消息,他真实死于1942年爪哇岛酷热的严冬。
死因,至今不明。
2.
1945年10月
英国的气候很潮湿。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怕冷了,明明裹紧了衣服拼命缩在了墙角,但好像也没什么用,湿冷烦闷,只有胸口发烫,疼的厉害。
真的很怪异。
我靠着日光与月光交替细数着岁月流逝,墙角被上一个人遗落的炭笔很幸运的成为了我的工具,虽然只是往深灰石壁上划横线,但我仍庆幸我有时间这个概念。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迎来判决,每一天都像是最后一天。
我想大概阿努比斯不会怜悯于我吧,因为我的心脏一定比羽毛要重。
但已经无畏死亡了。
我不是为了自己的信仰而死,只为了赎罪罢了。我努力挣扎着,却无法操纵自己的命运。我仍是一粒尘埃,随着时代的大潮随波逐流。
因果的轮回,赎罪与恕罪。
我总想着死后是否有天堂或地狱,听上去很荒谬吧,但总是忍不住放一点可笑的希冀进去,幻想着或许有来世。
像是往一个漆黑无底的存钱罐里投硬币,总是忍不住拿起来晃一晃,明明听得见声音,却总是装不满。
我也时常安慰自己,也许会出现转折的,哪怕一点点希望,我都会在夜晚反复咀嚼吞咽。
一面无畏着死亡,一面却乞讨着生的可能性。
感觉很羸弱和焦虑,像是望不到头的道路,但一想到这里曾经是你的故土,捂在手心里驱散黑暗的火苗仍温暖如初,触摸到的每一寸土地都模糊而又似曾相识。
我想就因为这仅存的火光,我也要活下去。
带着这粒种子回到故乡。
3.
我叫Sage Elizabeth。
没有可以夸耀的经历,也没有什么过高的资历。我没有参过军,却也没有因战争丧命,所以,我想我大概很幸运。
战争仿佛发生在一夜之间,毫无征兆的,在1940到1941年,德军几乎天天空袭伦敦。我和我的父母被迫像老鼠一样栖身在闭塞的地铁站中,与近乎150万人呼吸同样的空气,吃着难以下咽的黑麦面包,头顶上的白炽灯忽明忽暗,随时都会因为一点微弱的抖动掉下来,婴孩在哭泣,女人在尖叫,男人在黑暗中叹息。而当你蜷缩在角落颤抖,可能3米之外便是冷冰冰的尸体——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几乎一闭眼都是这幅画面。
我只是个平凡的人,但我的上司却不是。
请原谅我在描述他时总不厌其烦的堆砌着华丽的词藻和看上去夸张的比喻,因为他确实是一个奇迹。倘若说可以拔出石中剑的才配称得上真正的英雄,那么他大概离英雄二字也只有一步之遥。
人们都说他可以活下来是不可思议的一件事,是上帝的橄榄枝,是天堂的垂怜。盟军将他从那个见鬼的沙坑里救出来时,他冰冷的像一具死尸,却不可思议般还有着呼吸。
我想是何种信念才支持他躲过南半球海岛的寒冷夜晚,恐怕也只有他自己知道,而且很大概率的,与神无关。
我也曾向神祈祷着战事的尽快结束,第一年,第二年....我想念着破旧的壁炉,沾灰的阁楼,街角面包店橱窗里的吐司,但我等来的只有越发拥挤的地铁通道。
人们总以为神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才堪称得上为信仰。战后的每一天都有人举着十字架在街头祷告,但人间嘈杂,神又怎么会单独聆听他们的祷词呢。
人们都不曾问起他过他的往昔,怕勾起他悲伤的回忆,在近乎封闭的战俘营里,暴虐的军官,慢慢的长夜,苦涩的像不加糖的美式咖啡,每一口都灼烧着脆弱的柔软内脏。
但作为这位著名律师加战争英雄的秘书,我偶尔也可以见识到黑巧克力不经意间散发的可可味。
没有一个女人...不,没有一个人会不喜欢他那双眼睛的,特别是当他专注地注视着你的时候,那几乎是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丽。我曾在别人口中听了太多夸耀他的陈词滥句,但当第一次见到真人时,仍有些失神。
我深深的怀疑他究竟是不是别人口中的“扫射Jake”,他的光辉过去是否像赐予他的维多利亚十字勋章那样真实可见。还是说笔挺的西装和锃亮的皮鞋才是他真正的武器。他未曾离去,仍是那个嘴角带笑的骄傲年轻律师,操着一口纯正的伦敦腔,无论在法庭还是风月场所都游刃有余,杯中的杜松子酒总有人为他斟满,女人们争先恐后地投怀送抱,或是贪图与他一夜的缠绵,又或者已经把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伸入了他的钱包。
他的过去是迷,现在也是,未来依旧,他飘忽不定,仿佛在追求着什么得不到的透明。
我并不是无依无据地猜测,我曾试着走进他的生活,不仅因为对他的好奇,还有一点点称不上爱的心动。
也许在他出神打量着我的黑发时我就已经沦陷。
一个下着雨的雨夜,他刚刚从Bethnal Grenn 图书馆*出来,手里捧着一本厚的不行的书,而我正站在街角咖啡店的遮阳棚下躲雨,双手捂着咖啡杯纸杯,不停跺着脚驱赶寒意。
“麻烦你了”他略带歉意的笑了笑,“这么晚还要等我”
我想我当时肯定脸红了,将厚实的羊绒围巾向上提了提,堪堪遮住了半张脸。我们像两只无家可归的猫一样踱步在只有些许灯光的街头,只要仔细看便能观察到空气中他的温热吐息。一起咒骂着英国该死的鬼天气,却仍不疾不徐地在小雨中行走,我将兜帽拉紧,雨却依然打湿了我的刘海,一缕一缕尴尬的垂在额头上。
是他先走到了家。
他简单的再次道了谢,便转身进了屋。
我设想着也许这个粗糙的故事还未完结,但执笔者却已无心再续。
手中的咖啡已经冷掉了,再也给不了半点温暖,我苦笑着发现自己居然一口也没喝。愣愣的在他公寓门口站了一会,皮鞋阻挡不了寒意,我开始发抖。
转手扔掉了纸杯,我知道我得离开了。
我们只是简单的同行者,不知道会在何处离别相遇,像两根相交的直线,终究只有一个交点。他不会为我改变分毫,而我也如此——又或者我已经改变了,只是卑微到没有发觉而已。
我记得我隐约在奔跑,像是一个不现实的梦,也许我的年轮里根本就没有这样一个清冷的雨夜。
没有人知道,他究竟在追逐什么。
或许是我还不够爱他,或许爱本来就没有想象中这么伟大。
因为我还在思索着我的未来,而且这双眼仍看的见别处的风景,装得进围观人群。
而我想大概他也沉默着爱着他的回忆,那段在爪哇岛的过去,不是害怕提起,而是自私到不愿分享的梦。
为什么我没早点发现呢?
无数次抬头透过百叶窗缝隙悄悄的注视,却没发现他真正含笑看着的是桌角的一盆扶桑花。
一份永不褪色的新鲜爱意。*
Bethnal Grenn 图书馆:位于伦敦Bethnal Grenn 区的图书馆,1922年开放,也被称为英国最美的图书馆。
扶桑花的花语:新鲜的恋情,微妙的美。
4.
1945年11月
我快把炭笔用完了。
这是一种征兆吗?我不确定。
其实每天的日子都一样,无非是坐在同一个位置看着自己的影子变大,变小,再消失,再出现。
唯一和我接触过的活物是一只灰色的老鼠。我半夜被它尖锐刺耳的吱吱声所惊醒,它惊恐地乱窜着,吵得人不得安宁。最后无可奈何之下我与它分享了同一块略显干涩的面包。
第二天它就不见了,可能死在了囹圄某个冰冷阴湿的角落,又或只是离开了。
我并不是害怕孤独,反倒是久违的孤独可以让我安静下来,只是一但沉静下来,便容易想起你。
我总是不齿于向外人提起“爱”这个词,这或许是从小潜移默化导致的结果,在见到你之前,我也从未体会过爱上一个人的感觉。
我用尽了一切来拉近我们之间的距离,只为了可以和你呼吸同一处的空气。
“请再靠近我一点,再多一点吧。”我并不敢如此直白的将我的贪婪和无耻宣之于口,只能在你背后影子里亦步亦趋地走走停停,最终走向一开始就注定了的结局。
我对你的所有情感,都来自被你搅乱的内心,没有因你而生的焦虑,愤怒和倾慕,我对你的爱也不复存在。
我却看不清这复杂感情编织起来的蛛网,是何时将我全数包裹,在何时,何地。
人们都说爱情是热情如火的,像玫瑰那样耀眼,又或是忧愁的蓝,天空的灰....我却从来看不清你身上的颜色,没有一种颜色可以确切描述我对你的感情。
我想你大概是透明的。
你就是这我世界的颜色,我的全部,是光折射进我瞳孔产生的千千万万种色彩。
所以我感觉你未曾离开过,你一直就在我的身边。
我深爱着你,也深爱着这个世界。
不过,透明的爱情的前提条件,大概便是我回头时,眼里却看不见你。
.......
1945年12月
我的头发越来越长了。
有一点难受,额头前的碎发摩擦着上眼睑,总是要用手往耳边拨弄,但没过一会还是会因为重力垂落。
突然真的有点想念我的寸头,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一定得剪回来。
他们说月底时我将被送往军事法庭进行判决。
我惊讶于时间流逝之快,以及还有点措不及防的慌张。
我想我还没有准备好迎接现实,习惯了黑暗,太久不见到阳光总觉得过于刺眼。何况我不知道等着我的判决是什么,未知的将来相比既定的现实让人更加坐立难安。
我从不拒绝承认我有罪,当我决定活下去那一刻,便甘愿承受所有因过去而造成的未来。但比起为你而死,你更愿意让我为你而活吧。
我想我大概正在飘落,只是不知道终点是不是我所期望的归途。
.........
1945年的末尾
明天就是我要上法庭的日子。
今晚的月色很美。
就像当年的月亮一样,我偷偷吻你的那个夜晚,我与你人生最后一次的交叠。
我总是忍不住回忆,但就像拼凑破碎的玻璃,越是用力,尖锐的菱角却扎得越深,囚禁刺伤了回忆的汹涌。好像刻骨铭心地提醒着我,那是我第一次吻你,也是最后一次。
我们是钟表上两根指针,永不停止的秒针追逐看近乎永恒的时针,每一次擦身而过,每一次短暂的相遇与暂停,每一次无可奈何地离去。岁月终究蹉跎模糊了时间的年轮,钟表终于走到它寿命的最后一刻。
而我与你注定不会再相交。
但我却发现,我的每一天,每一秒都爱你爱得越发真切。
我伸手触碰着透过狭窄窗户的月光,指尖被月色染得微蓝,碎发遮挡了双眼,而我居然荒谬得觉得连月光里都藏掩着你的气息。
我于是伸手舀了一勺月光入怀。
一点都不冷了,我有点愣愣得想着,心跳开始加速,就好像我怀里拥抱着你一样,温暖炽热,不再是依靠太阳才发光着的月,就好像你真的仍在我身边,未曾走远。
这是我和你有过最近的距离。
.......
我想着和你再看一次满月,我一定会紧紧牵着你的手,且发誓永远不会再松开。
晚安,我的恶灵,我的爱人,我的归途。
5.
Jake Celliers 做了一个梦。
一个没有场景的简陋的梦。
在梦里,他仍穿着那套见鬼的卡其色粗呢外套,还有那顶略显滑稽的帽子,扣带紧紧勒着下巴,黑色皮靴前端沾染着黄色干裂的泥土,几乎是一双离开胶不远了的破鞋。
而他也和那时一样邋里邋遢,没有剃过胡子,暗金色碎发混着汗水一起黏在额头上,几乎是真人上演鲁宾逊漂流记。他打赌那些对他暗送秋波的小姐们看见他这副鬼样子一定会惊恐地逃窜。
但穿什么真的不重要,Celliers唯一在乎的是那双紧握着他的手。
Celliers感到有点困惑,与那些英伦小姐们涂着玫瑰精油的手不同,那双手是温和的,甚至有点粗糙,手指内测覆盖了一层薄茧——很明显,是男人的手。
“操...”Celliers突然笑起来,低声骂了一句,“也不给我梦见个完整的。”
他倒是还真没牵过他的手,和他想象中差不多,或者说,本来这里就是他的梦,他放任着自己极端利己主义疯狂的滋生,他自私自利一厢情愿将梦做下去。
一定是修长并且骨节分明的,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掌心的温度偏高,指尖微凉。因为总是练剑,指腹上有着一层薄茧,牵起来不像女人的手一样细腻,但却更温厚。
Celliers觉得自己要疯了,他紧握这这双手,用力地。他张嘴想呼喊,却如同在水下呼吸一般,无法发出一丝声音。
他想着这双手的主人,而哪怕最虚假的梦都不愿再多施舍一点真实给他。
这个狗娘养的世界真的仿佛在玩弄他。
他闭上眼,以为自己终于死了,结果却将他硬是从死亡的边际拖了回来,从一文不值的战俘变成了被人们津津乐道的英雄。
他一开始参军,就是奔着死去的,妄图通过这种方式赎罪,同时寻找着生命的意义。
爱上yonoi几乎是一个错误,一个不应该发生的事,但当他意识到不能轻易爱上他时,便已经跨出了第一步。他本可以沉默着爱着他,因为沉默中从来没有拒绝,不会得到,却也不会失去。
但偏偏他救赎自己的方法就是回应yonoi对自己的爱。
天底下还有比这个更让人觉得好笑的事吗?
他现在只能傻站在时间的另一段紧握着一份他自己的偏执虚构出来的温度。
这样的梦,还是少做比较好。
“Celliers先生!”
“Jake Celliers!!!”
仿佛听到了他的心声,女人的惊呼把他从梦境里揪了出来。
Sage踩着黑色的短高跟,小心翼翼避开地上被大律师丢得乱七八糟的文件,愤愤地走到办公室窗边将百叶窗拉开,刺眼的阳光让Celliers下意识抬手遮住双眼,迷迷糊糊地把搁在办公桌上的双腿挪下来,不料碰倒了桌边几个啤酒罐,叮铃哐啷地掉在了地上,残留的啤酒洒在米色的地毯上,晕出了一大摊污渍。
“操...”Celliers和Sage几乎同时出声,Sage慌慌忙忙地捡起地上的易拉罐丢到垃圾桶里,顺便不忘讽刺他几句:“你的垃圾桶倒是比你的办公室要干净,大律师。”
Celliers重新瘫倒在了真皮的座椅上,宿醉的后劲让他现在半天缓不过神来,眯着眼睛打量了半天壁钟,他现在连三根针的长短都分不出来了。
“几点了,Sage...”Celliers缓缓开口,听上去像年久失修的破自行车链刮擦的声音。他强打起精神,用手托着痛得要裂开的脑袋,才想起昨天似乎是平安夜。
“老板,已经上午10点46了,您还没错过饭点真是一个奇迹。”Sage平静地陈述着,蹲在地上继续帮Celliers整理着他不知道发什么疯搞得满地乱飞的文件,感觉自己要是再做下去这份工作,多少份对自己上司美好的情愫都会消磨殆尽的。
“今天是圣诞节?!”Celliers几乎一下子清醒过来,Sage猝不及防地被他吓了一跳,手上刚归置好的文件又重新掉到地上。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亏您还记着今天是圣诞节,耶稣都要被您感动哭了。”
Celliers绝望地用手捂着双眼,想来是耶稣他老人家也不忘提醒自己,该得到的尚未得到,该丧失的早已丧失。
Sage捧着像《韦氏词典》那样厚得资料重重摔倒书桌上,撇了撇嘴,知道她老板病又发作了,从手提包里拿出了一个包装精致的蛇果,轻轻放到资料上,“圣诞快乐...Jake”
Celliers朝她笑了笑,没有伸手去拿,“今天圣诞节你还来上班啊?我可打算没有付你加班费。”
Sage顿了顿,将手怏怏收回,重新把笑挂回脸上,却无论如何都带着点苦涩,“怎么,前几天你还心心念念要的文件现在没兴趣了?”
Celliers几乎一下就蹦了起来,不夸张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握着Sage的双肩,“拿来了?”
Sage被他捏的有点发疼,皱了皱眉,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喏,桌子上放着呢。”
Celliers几乎手忙脚乱地绕着封在牛皮纸袋上的扣绳,心急地像在万圣节刚刚讨要到糖果便撕下糖纸塞到嘴里的孩子。
Celliers一开始申请直接到英属的军事法庭作为出庭律师,但却因为自己曾参与过二战,被主法官怀疑会带有主观色彩而驳回。
他顺着自己原本在英国的人际关系,从他所谓故友那里花了不少代价买了这一份资料,英属审判庭在今年之前所有战犯的资料。
不过他倒真不抱希望,但仔细想想能在整个人黄土都埋一截了还能被救出来的情况下,指不定还能再幸运一次。
虽然一边告诉自己可能性比新纳粹复辟还小,Celliers的手还是略微发颤,活像帕金森晚期患者,饶了几圈才发现方向都绕错了,而脸上的表情更是精彩到不行,仿佛第一次收到情书不知所措的初中生。
Celliers信仰着上帝,他在教堂里祷告自己笃信于耶稣,却不愿在忏悔室里说出自己的过去。他从不认为自己做错过什么,他的爱与信仰无关,但却也在无人的佛像下叩拜,祈求着神佛保佑他平安。
他想这世界上没有比他更贪心的人了。
他轻轻抽出一叠明显是手抄的资料,略显潦草的花体字看得他有点头疼,原本强撑着清醒的脑子又开始嗡嗡作响,但还是眯着眼开始一条条仔细查找。
Celliers翻了前面几张,只是罗马音拼凑的英语字符和审判结果,无非是死刑,或者流放。
Celliers习惯性地先看结果,每次看到“死刑”二字,便心惊肉跳起来,心中的悸动要好久才平复得下来,他想他无法再一次接受失去珍视的现实。
Sage为他倒了杯水,他顺手接过来重新坐回了椅子上,微凉的冷水刺激着大脑恢复运转,拿起旁边的钢笔细细勾对着,转眼之间几张纸上都被他划满了黑色的记号。
将废纸揉成一团丢进垃圾箱,他居然意外的有点庆幸,至少在没有触及到希望之前还未坠入深渊。
Sage在一旁目瞪口呆,花大把钱买了的资料就在短短几分钟内被大律师划成破破烂烂的鬼样子,当初她帮Celliers取文件时看见对方神神秘秘的模样,以为她亲爱的老板在做什么不可告人的地下组织头目。
Celliers看了看剩下最后几张,并不报太大的希望,想象当中的落空,但还是决定看完。Celliers心不在焉地翻看着,打算在回家的路上买一打蛋酒——劲小点,然后坐在壁炉前的沙发上,快点睡着。
顺便求着圣诞老人给他做个好梦,他不想要再一个人过圣诞节了。
温暖一点的梦,加多点方糖和牛奶,尽量冲淡苦涩。如果可以的话,他不建议多花点钱再点一份他的爱人——
“操....”.Celliers突然出声,尾音被无限托长。他生平第一次怀疑自己学的是否是正确的英语,他所接受的教育是否可以支持他辨认出那4个字母。
这具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在阻止着Celliers的灵魂从内而外撕裂着喊出他的名字,他嘴唇微颤着,纸张随着手一起不住地抖动。他想冷静下来,但是名字后缀着的流放回国让他几经失控,而坐在对面沙发上的Sage一脸惊异,他想他笑得一定非常狰狞。
去他妈的吧,去他妈的,Celliers想着。他现在什么也不想管了,他放肆得大笑,他即便现在一无所有,什么也没得到,却也不怕再失去什么了。
命运汹涌的浪终究将微小尘埃带回陆地。
于千万人之中,他与他再次在时间的间隙中相隔遥望,而如今则不再隔着无法逾越的沟壑,他们并非自愿登上这个错综复杂的舞台,演着并非他们自己选择的剧本。而于剧本的末尾,也许光怪陆离的世界终究愿意留出一个狭小的角落,为一份本来没有结尾的爱划上休止符。
故事该从何处说起?爪哇的冬天,蓝色的满月,可念而不可说的臆想,隐藏在最深层与信仰抗争的执念。
又或者故事还未开始...至少,一个合格的爱情故事还未真正下笔。
圣诞快乐,Mr.Cellie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