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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瓶】新事

作者 : 水菱月纱

少年
日光之下,并无新事。
                       ——《圣经·旧约·传道书》
一、
1974年
内蒙古自治区 锡林郭勒盟 金莲川草原
吴邪背着包,独自一人行走在苍茫草原上。
这时正是夏天,草原的草长得甚好,翠绿浓密,及人高。微风拂过,草沙沙作响。周遭可以听见牲畜的叫声,风吹草弯,吃草的牛羊就显了形。
吴邪听着这种自然的乐章,躁动的内心平静了些许。他由小道走进草丛,感受着茂盛的草与皮肤接触时细微的刺痛感。
脚踩在草上发出“吱吱”的声音。
吴邪深吸一口气,知道自己重新活过来了。
此刻,他带着组织上给他的信,去寻找当地的一位牧民。
只有他一个人被孤立出来,不与其他知青在一起。

当生产大队队长张海客意味深长的笑着告诉他,知青宿舍满了,吴邪被安排到当地一位牧民家久住时,吴邪并不意外。
吴邪的家庭成分太过复杂。只怕将他贸然放到知青当中还会有传播不正思想的嫌疑,所以组织索性将他踢得远远的,任他自生自灭。
死了,算是他倒霉,活着……也算不上福分。

他在北京的家垮了,高中时文革刚刚开始,他被送去当兵,在军营处处以贯彻落实主席话语为自己的行动纲领。后来复员,闹革命的心思淡了,只想安安心心做一个良民,家里却在这时遭了秧。吴邪连工作还没有着落的时候就被批斗,紧接着被一脚踹到了内蒙。
他在来内蒙的途中饱尝人间冷暖世态炎凉。
这与当兵时的痛苦不同。
当兵时受的苦只是塑炼身体经过的必然程序而已,算不上苦,熬过也就习惯了。至于现在,周遭的一切仿佛被拧成了细密的钢针,无时无刻不在刺着他,让他时刻不得安生。
他不知道吴家的未来,也不知道自己的未来。

张海客,将与他同住的牧民地址一丢,避嫌似的走了。吴邪蹲下将介绍信捡起揣进怀里,一路向前。
那牧民唤做张起灵,显然不是一个蒙文名。
讶异与同住的牧民并非蒙族人,他倒想知道这个张起灵是个什么来头。
当地的一位老乡见吴邪初来此地人生地不熟,索性毛遂自荐,自告奋勇,操着一口不灵光的汉语带着吴邪朝张起灵住所赶去。
两人自然而言攀谈起来,交流略有困难,好在并无大碍。
老乡开始絮絮叨叨嘘寒问暖。
这老乡是真不避嫌。吴邪在这一年的批斗中,遭受的歧视太多太多,骤然出现这么一个将他当人来看而且对他示以极大关怀的好人,吴邪感激之余反而诚惶诚恐,随即老乡说出的信息更让他脊背发凉。
确实,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他。
张起灵,姓张,和张海客一个姓,张海客的弟弟。
所以,即便是吴邪脱离组织又如何,没准连知青宿舍满了这件事都是个幌子!张海客的目的只不过是让张起灵来监视他!
两面都能讨好。
他何德何能得到这么大的垂青!吴邪心里冷笑。
先前因为到草原而变得轻松的心情瞬间蒙上了一层阴影。
他的草原之行,只怕还是不好过。
但是无论如何,他都必须活下去,如果他再不坚持,吴家就真没人了。

吴邪一边听着牧民老乡介绍张起灵的情况,一边踢着小石子。
行至一半,牧民看着天色,突然停下脚步,满怀歉意冲着吴邪笑,连比带划向吴邪解释。吴邪很快看懂,哭笑不得。
牧民是个妻管严,貌似家里的媳妇还是个极为泼辣厉害的主。想来是晚回家会遭媳妇打骂,吴邪亦不拦他。牧民已经将自己送到道上,自己只要直走就不会出错。
吴邪赶紧将好心的牧民送走,牧民热情洋溢的跟他说了再见。
吴邪的手一直在挥舞,直到看不见牧民的身影。
谁知道下次碰到这么一个无偿对自己好的人是什么时候,下次相见,不知这牧民是否还会对自己这样友好。
权当是永久的道别。

终于他看见了一个孤零零的小蒙古包,旁边不远处停着一个小而破旧看似是车的东西。吴邪在头脑里搜寻了大半天,勉强找出了一个词对应上,应该是勒勒车。蒙古人搬家时放家当和蒙古包的东西。吴邪走到蒙古包跟前,弯下腰,轻轻的叩了叩门。
在叩门的一刹那,吴邪听见了狗叫。顺着声音看去,在离蒙古包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小狗窝,狗窝似乎是建在什么围栏旁边。一只威风赫赫的狼狗从里面扑了出来,因为有锁链锁着,没办法到吴邪身旁,只好隔的远远的冲着吴邪不停叫。
主人并不在家,吴邪瞪着狗,把包裹扔到地上,径自坐下,完全忽略咆哮的狼狗。
他开始思考人生。
被扔到了这样一个鸟不拉屎的荒芜之地。
这里,除了草和各种牲畜的粪便,一无所有。
他不再被置于人群之中,或许这样,能够让他逐渐平息掉心里那可怕的欲念,能够让他逐渐回到正轨。
草原之行,是对他的历练。

马蹄声打破了寂静,吴邪抬头看去,橙色天空下,一个身着深蓝色蒙古袍的汉子操着套马杆纵马飞奔而来,身后群马跟随,尘土飞扬。
场面蔚为壮观。
吴邪目瞪口呆,怔在原地。
一股强劲的气流随之而来,吴邪顿时眼里一酸,怔怔流下泪来,直勾勾瞪着来人。
汉子驾马到了吴邪身旁,吴邪眯着眼擦泪抬头看他,不由乐了出来。
一个和自己年纪差不多大的小白脸,先是面无表情,在见到吴邪莫名其妙的泪眼之后也同样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接着又面无表情迎接着吴邪的注视。
他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马,马匹神骏,衬得他气度不凡。深蓝色的长袍映出他冷漠的气质。他的腰间挂着腰刀,上面镶嵌着光芒黯淡的宝石,一双马靴倒是擦得晶亮,神气十足。
吴邪打量来人许久,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不管怎么看都十分年轻漂亮的男人。
他不愿意跟他有什么过多交流,可面子上的事还是要做足。
吴邪站起,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将头一歪,看着这个一身寒气的年轻人,“张起灵?”
年轻人点点头,“是。”
吴邪扛起包,“我叫吴邪……以后很长时间要和你住一起……”他将介绍信递给张起灵,“组织上也就是你哥哥应该已经跟你说过情况了,这是我的介绍信,咱也走一个过场,以后……就多麻烦你了。”
张起灵点点头,看也不看将介绍信收好。
赶着马到了马圈,张起灵将吴邪领进了蒙古包。
张起灵开门的那一刻吴邪本能皱眉,一股混杂着泥土与檀木味道的混合气味传来,隐隐带着奶香。吴邪狠吸了几鼻子,觉得不是太过糟糕,先前以为自己会被熏晕,现在看来,倒是多虑了。
他不敢贸然进门,只好试探性的踩着门槛,探着头往里钻。
张起灵制止了他。
“这样。不礼貌。”
他指指吴邪的踩在门槛上的脚。
吴邪挠头,“你是说不能踩到门槛上么?”
“嗯。”
“蒙古族的传统?”
“嗯。”
“你是蒙古族人?”
“不是。”
“那你还要遵从?”神情颇为不耐。
“我在这里。长大。”
吴邪摇摇头,将脚收回,迈过门槛进了蒙古包。
张起灵的普通话不大灵光,想是习惯同别人说蒙语,他的普通话带着股阴阳怪气的腔调,一个音非要打两三个卷再吐出。好在张起灵只是单纯的蹦词,否则长篇大论一通,吴邪只怕与听天书没两样了。
张起灵居住的蒙古包很小,吴邪不挑剔,还是暗暗叹了口气,这个人过的也算清贫。
瞬间他想到张起灵是张海客的弟弟。
不受控制,他建构起这蒙古包是障眼法的假设。毕竟哥哥是个生产大队的大队长没道理弟弟会过的这么苦,哪怕没有血缘关系。
刚燃起的一点小小怜悯之心瞬间被极大的不信任感取代。

吴邪的床铺已经被张起灵提前铺好。
两人分占床的一角。
然而还是小。
吴邪甚至觉得两人睡一起可能活动空间会更大些。但他不好意思向张起灵提这个建议。
张起灵看起来木木呆呆,怕是个不好相与的主,这种“同床共枕”的问题,或许熟了之后提会更好。
况且……这人本身就是为了监视他才来的。
他不得不小心谨慎。虽然自诩行事光明磊落,可是人心叵测不得不防。
说起来,张起灵骑在马上俯看他的样子是真神气。吴邪没有学过骑马,对张起灵那副样子很是羡慕。现在他想他很快不用羡慕了。
他是一个被“流放”的人,与这个离群索居的张起灵,一起为公家牧马放羊,骑马,是必须要学会的。
但于他而言,骑马还不如骑张起灵,那副神气极了的样子,吴邪看了就生厌,毕竟太容易想起家族被批斗时的样子了。

赶紧转移思路,想着要好好在草原上生存。
想着想着又回到了张起灵身上。张起灵确实是很难在都市军营里见到的那种类型,有着与生俱来的冷漠与孤绝。吴邪反而想看到他气急跳墙急火攻心的样子。
即使他知道自己不对,仍是忍不住这样想。
哪怕他知道,两个人都是被抛弃的人。
这个人或许过的比他还凄苦,还可怜。
可是……
见到同龄的同性就会有奇奇怪怪的反应,吴邪真的害怕了。

先前那老乡跟吴邪详细的介绍了张起灵。
张起灵是孤儿,是一户张姓牧民偶然从狼窝捡到的狼孩,因为身上有麒麟纹身,先前的名字是叫做张麒麟。但是麒麟太过难写,便变成了起灵。当地的居民们因为张起灵的特殊经历,还特意给他起了一个蒙语名,孛日帖赤那,意为苍狼,后来则以赤那称呼,单纯指狼。
于是张·起灵·孛日帖赤那在自己的养父张启山去世之后和养父另外两个领养的孩子张海客张海杏分了家,净身出户,讨百家饭过活。
他太穷了,穷的只能够拥有一个小小的蒙古包。
张起灵逐渐成长起来,虽然相貌英俊,因为人木讷寡言,而且一穷二白,所以没有人想把自家姑娘嫁给他当妻子。他小时候被狼教坏了,不大会说人话,蒙古语还好,汉语则是一直结结巴巴令人犯难。文革开始后要求牧民们背诵毛主席语录,他背的也是坑坑巴巴,好在大家的汉语都不灵光,也就不怎么追究他。他往往背完之后就走,不与其他人交流。
真真正正有狼离群索居的习性。
终于有一家看他可怜,准备把姑娘嫁给他,偏偏张起灵还拒绝了多次。
他实在不喜欢跟人接触,特别是女人。小时候被张海杏欺负怕了,觉得女人比男人危险。然而拗不过要求,勉为其难只好答应。
婚礼当天,新娘被当地一个牧民,一个胖子给抢跑了。
胖子窥觊姑娘许久,仗着自己能干家境殷实,跟姑娘老父亲好说歹说就带着姑娘跑了。那姑娘因张起灵相貌英俊芳心暗许,可见张起灵对婚事的消极态度也就死了心,索性跟着胖子过日子了。
有人怂恿张起灵去把新娘追回来,张起灵最终没有做。
因此有了懦夫的名号。
牧民在说这里的时候,也是一脸嘲讽的笑着。
吴邪只是礼貌的微笑,并不回应。
紧接着牧民介绍起张起灵现在的境况。
还是穷,甚至可以说比以前更穷。
张海客现在是生产大队的大队长,是大家做出最大贡献的人,于公于私,张起灵都要帮忙的,因此人力财力总是无条件奉献。况且,这两兄弟一贯有嫌隙,张起灵对张海客的要求一贯来者不拒……
那牧民很直截了当的跟他说,吴邪在张起灵家不会过的很如意,他太穷,根本没办法好好招待他。
吴邪笑而不语。张起灵有够倒霉,偏偏这时,让他也到了他身旁。
真真是两个倒霉鬼凑一块了。
可还是不一样,张起灵再穷,他也是监狱里的典狱长。只要吴邪这里稍有风吹草动,就可以通报给张海客,掌握吴邪的生杀大权。
吴邪只是“犯人”罢了。
他们不过是监视与被监视的关系。
让吴邪在这里安安分分任由张起灵张海客差遣?
做梦。
他从小就不是乖孩子。
这是只有他们俩的世界,如果他不好好“招待”一下张起灵,日子真会过成一滩死水。
张海客对他起了心思,很好,他一定要让张海客看看,他家的宝贝弟弟是怎么被自己好,好,对,待,的。
现在的张起灵准备如何对待他,吴邪摸不透。但是对于吴邪自己,他控制不住要欺辱张起灵的欲望。
他心里憋了太多无名火,只待发泄。
张起灵来了,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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