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的间隙，我和几位前辈坐在一起闲聊，听到他们正在议论最近ES大楼里疯传的桃色新闻。

     “男性和男性……？！怎么会！”

       我惊呼一声，顿时，休息室里所有的目光都移到我的身上。Leoさん，鸣上前辈，濑名前辈，凛月前辈……每个人的眼睛里，无一例外地充斥着惊讶与困惑，犹如在扫视一个异类，对我说着“你感觉很奇怪吗？”。我羞怯地低下了头，为自己流露出来的恶意感到抱歉。我本该缄默的，即使我对他们所讨论的习以为常的事情有所不解。

       男性和男性在一起像恋人一样相处……？开什么玩笑。我实在无法想象自己爱上一个同性，还与他做出那种亲密的举动。虽然，我也无法想象和女性进行那些行为。归结到底，是我对恋爱毫无兴趣，才会丧失了青春期幻想吧。我一点也不想恋爱，就算他人热烈地讨论这个话题，我也只是觉得这是与我无关的内容而心不在焉。

     “哈哈哈！原来スオ~害怕恋爱的话题，完全就是还没有长大的样子~♪”

      我讨厌被当做是小孩子，因此，对Leoさん当众嘲笑我感到非常不满。我发誓过，要对他更温柔一点，也不要再因为他而无端生气，他却一点都不领情。坐在我身旁的Leoさん，正用一种审视的眼光打量着我，仿佛试图从我的失态中剥落出一些关于我的秘密。

      “那么，就先请作为OB的Leoさん，聊聊自己的心上人吧。”
      
        我反唇相讥道，以为自己占据了上风，紧紧追猎着他即将发生变化的神色。

     “怎么说呢……”

      他犹豫地摸了摸头发，似乎与我一样不愿多谈这个话题，用笑容来掩盖原本可能出现的羞赧、激动与不安。我反击的目的达到了，也不想再对这样的隐私问题追究下去。然而，我的问题显然挑起了大家的兴趣。我们在一起这么久，还没有讨论过这种触及每个人核心秘密的问题，如果放任话题继续下去，Knights的各位一定会变成更为亲密的伙伴。比起其他三位前辈昭然若揭的恋爱野心，Leoさん在我眼中，就像恋爱绝缘体一般，和“恋爱”这个话题沾不上边。

     “月ぴ有喜欢的人吧？”

     “啊啦，真的吗？”

       尽管我知道这种令对方措手不及的问法是凛月前辈一贯虚张声势的策略，但还是莫名紧张，视线落在Leoさん轻抿的嘴唇上，等待他的回答。他的唇角溢出一个暧昧的笑容，恰到好处地闪躲着我们的追问：“有没有呢…濑名你说呢？”

    “我怎么知道。话说，你们能不能稍微有点偶像的自觉，停止这种无聊的对话？”

    “说得也是！每一天都被工作挤占，根本就没有时间考虑恋爱的问题！”

     我早该知道狡猾的Leoさん是不会正面回答。他对于关乎自身的问题，从来都是闪烁其词，以至我怎么都不能接近到他心底的深处，或许是我的错觉，Leo总是真诚待人，但很难对其他人敞开心扉，展露自己软弱的一面。说他是个老喜欢逞强的笨蛋也一点都不过分。他是害怕受伤吗？还是担心自己的真实面貌会让别人失望？明明我已经做好要接近他的准备，无论如何都会接受他、陪伴他的打算，可是他却依然在逃避、闪躲！

       前辈们嬉闹的声音离我越来越遥远。每次陷进和Leoさん有关的思考，我都会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但这些与恋爱无关，我实在无法想象和Leoさん作为恋人相处。Leoさん会怎么做呢？体贴我、爱护我、理解我吗？这些就算我们不是恋人，他也会这样做的。他对待身边的人都会如此，我并非是个特殊的存在。那么，我想成为那个特殊的存在吗……

     “喂……”

      忽然间，我感觉脸颊被人用手指轻轻戳了戳，回过神来，Leoさん正以热切的目光投向我，并且凑到我的耳畔——他想和我说些什么呢？是要偷偷告诉我其实他有喜欢的人？还是要对我说，其实他喜欢的人就是我呢？

      我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呢？我绝对不会接受的！绝不会接受Leoさん把我对他的尊敬和关心当做是轻薄的爱情！我怎么可能是出于想追求他的心情，才毫无保留地对他好呢？我的确对他很感兴趣……但这种兴趣，与恋爱无关。十七岁的我，已经学习成为大人的我，怎么会连自己是否坠入爱河都分不清呢？

      “スオ~有喜欢的人吧？”

      我等来的却是这样一句玩笑的问句。他以为将凛月前辈的策略故技重施，我会察觉不到吗？我是不会掉下他的圈套，朝他的那一边更近一步的。在他告诉我这个问题的确切答案之前，我也绝不会明确回答他的问题。

     “反正不是Leoさん就对了。”

      这里我目前能够给出最模糊的答案。除了不是Leoさん，是谁都无所谓，他尽管去猜好了！我得意洋洋地抛给他一个胜利的眼神。随便他怎么理解！我只要了解他的想法就足够了，不需要他来深入了解我的内心。在我心底，那些弯弯曲曲的道路，那些错综复杂的迷宫，那些令我恐惧的真实，都不应该成为他苦恼的源头。我想，他听到我这么说应该会面不改色地继续调侃下去，然而，他丢下一句似乎暗含憾意的话后迅速终结了我们的话题。他说：

    “也是啊…スオ~怎么可能喜欢男性呢。”
        

      那天之后我就一直隐隐不安，担心自己的直言不讳是不是伤到了Leoさん的心。我并不是误认为他喜欢我而对我的回答感到遗憾，而是担心他以为我对同性之爱的态度会影响到对他的看法。即使Leoさん告诉我，他爱上了哪一位男性，我也不会嗤之以鼻，而会选择祝福他们……我真的会大大方方地祝福他们吗？

       想到Leoさん的身边多了一个真正的、对他而言特别的人，我的心里不禁泛滥起一阵酸楚，仿佛那个人正是夺走我与Leoさん美好记忆的元凶。在那个人出现之前，我随便怎么说要了解Leoさん、想要接近他，都不会被质疑别有企图。Leoさん会因为有了恋人而疏远我们吗？他会把本就在他心中无法站稳脚跟的我清除出去吗？恋爱中的人，脑海里不需要安放太多的其他人。那么Knights呢？工作呢？粉丝呢？他会将爱情凌驾在所有的一切之上吗？不，绝不可以如此。想到这里，我就不禁担心起凛月前辈的话，并不只是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而是直击内心的判断。无论如何，我要找Leoさん表明自己的态度，把话说清楚。

      今天的午餐时间只有我们俩，这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机会。于是，我主动邀请Leoさん和我一起用餐。Leoさん看起来很高兴，我希望他是因为同我吃饭才喜上眉梢，而不是由于其他事件，比如沉迷恋爱，而产生持久性的喜悦。

      我们坐下来吃饭。他的神色很放松，一点也没有察觉，接下来我要对他进行的审判。尽管我的确是多管闲事了，但就算被他讨厌，我也要作为一个旁观者给予他几分中肯的建议。

     “Leoさん。”我清了清嗓子，企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有说服力。

      他朝我歪了歪头，示意我继续说下去。

     “您没有，在恋爱，对吧？”

      我尽可能婉转地提出我的疑问。他怔住了几秒，进而爆发出一阵嗤笑。我急忙为自己辩解道：“我是认真想要询问您的！凛月前辈不是在开玩笑对不对……因为Leoさん最近确实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不管做什么事情都会用认真的态度对待，是想要特别表现给谁看的对吧？虽然我觉得这样很好，但是……”

       Leoさん满不在乎地哼着一段旋律，他吸了一口饮料，顺着我的话，问道：“但是什么呢？スオ~真正想对我说的……是什么呢？想知道那个人是谁？”

     “不……我无意冒犯您的隐私！”

    “诶……怎么突然用这么生疏的口气说话……”

    “我不会在意那个人是谁。我只是想说，如果您真的恋爱的话……希望您不会因为恋爱而冷落了我们！对我们来说，Knights才刚刚走上正轨，我们很需要Leoさん的力量。所以……”

    “是嘛……是从‘王’的身份来对我说这番话啊。可惜你猜错了……我说了哦，因为工作很忙所以完全没有时间考虑恋爱，所以，没有喜欢的对象……”

     我从他那边得到明确的答复，默默松了一口气。他把吐司就着火腿塞进嘴巴里，扭头望向窗外，站起身告诉我他吃饱了，要回去赶一份紧急的工作。我点了点头，舀了一勺蔬菜汤，竟然尝出了一丝苦味。当他擦过我的身边，我像个孩子一样目光依恋着他的背影，却又不敢直白地表达我内心的渴望。我顿时有些懊恼，难得两人在一起用餐，我却把一切搞砸。我不该踩过自己的边界，急于向他证实那些欠考虑的疑问和揣测。我笃定，只因为，我对他来说，不够特别，他才对我关上那道门。

      下午他不在公司里，第二天也不在，第三天还是如此。不知不觉，那些见不到他的日子，开始以日计算，我绕在那天中午捉摸不透的对话里，寻求和他结束这种奇怪感觉的途径。事情从那天开始就变得奇怪起来了，原本我和他的相处，就像和生活里每天都能接触到的其他人一样，存在或者离开，都不会引起任何心理波动。只要我知道，他不会消失，我大可尽情地依赖他。在需要倾诉的时候，我会很自然地找上他。但那天以后，当我想念他的时候，心便会一股涨热，接着涌进许多酸涩和空洞。在阳光普照的温暖夏日里，他的身影好像随时随地都会穿过雾气，凝聚在我的脑海之中，可又无法触及。
        
       我不知道该如何和他重启两个人间的对话。向他问好吗？说早安、晚安、你在忙吗这样问候吗？两个人已经熟悉的人，突然发去这般流于客套的问候，倒显得更奇怪。我总是拿起手机，找出他的名字，盯着看了几秒，又滑到其他人的名字上。我并不是真的想关心其他人，而是想回避我们无话可说的事实。就算当我终于打开与他的对话框，我也没有勇气再去翻看我们过去的对话记录，更无法把打好的文字发出去，我搞砸了，彻底搞砸了，把我们好不容易拉近的关系，又推到了一个奇怪的境地。这些天，我受到这件事的烦扰，几乎有点神经质。我实在很想处理好我和Leoさん的关系，我对他的爱，和他对我的爱，理应成为我生命里重要的一部分。这几天的尴尬氛围，源于我在错误的时机选择往错误的方向更近一步。即使见不到他，我仍在纠结于自己不得体的发问和近乎质疑的语气。作为一个后辈，我是没有资格对前辈的感情生活指手画脚的，更不能去怀疑他对我们的看重。希望他一直珍视我的想法，也特别幼稚。如果某一天，Leoさん真的要离开，我会抱着他的腿，拖着不让他离开吗？不，我应该让他离开，只要那是他的选择。我真的，能做到吗？

      在Leoさん离开的第五天，我们又见面了。他出现在公司里，向我招了招手，仿佛那天中午的不欢而散完全就是我的臆想。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傻瓜，困在自我膨胀的意识里兜兜转转，对方一开门，我就飞奔出去。我盯着他看，宛若我们已经许多年没有见面，我仔细端详他脸上的变化，忽然痛苦和震颤搅拌着夏日的郁热连同套着绞索的喜悦一齐挤到了我的唇角。我在对他笑，假装因为看见他给我买的礼物而高兴，心底则明晃晃地泛滥着见到他而急速扩张的快乐。这种快乐是不真实的，只有在触碰他时，我才能驱散那些日夜困扰我的思念。我和他说话，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在他身边，坐立不安。我看着他给我买的礼物，知道这些天他还在考虑我的事情，想象他在机场为我挑选礼物的时候，脑子里满满都是我的场景，他一定想象过我吃曲奇时的样子，为我展露的笑容而高兴。

     “Leoさん。谢谢您，我很喜欢这个礼物。”

       我绝对不是在没话找话，也不是在用这种方式将他放在别处的注意力转到我的身上，表达感谢是基本的礼仪。他看向我，眼波里多了几分令人神魂颠倒的温柔，我徜徉在这样澄澈又热烈的目光里，永不厌倦。如果时间凝固在这一刻，如果周围没有其他人，我想我会鼓起勇气靠近他，直到我的手指触碰到他轻盈的灵魂，让他的全部围拢着我，让我无法呼吸。
  
      在他的身边，我度过了愉快的一天。我不敢去接他的话，只是默默听着，生怕自己讲错了话又使他不高兴。我喜欢听他说话，喜欢他自言自语时抑扬顿挫的语调。世界上，只有我了解这个秘密。他在对我说话，不是在对内心的自己，而是在对我说话。如果我沉默，我就会成为他的内心。他需要一个人陪伴，而我，恰逢其时地在他的身旁。

       工作结束后，他没有离开公司，而是独自待在演奏室里。迷人的旋律从他的指尖流淌而出，他专注的神色融进音乐营造出来的梦境里，褪去了白日的伪装，显得沉稳而自信。我很少见到这样的Leoさん，也许只有独处时，他才会将那些便于和人们相处而收敛起来的锋芒释放出来。黑白键在他的眼中，不是非黑即白的世界，而是无限的可能性。在某个乐句告一段落时，他察觉到我的存在，便有意往乐曲里加入一段长长的华彩乐章，那激动人心的美丽，不需要天赋就能够理解。我以为他会同我说话。结果他只是不断进行着即兴的创作，把原本的曲目改编得面目全非。我倚在窗边听了好一阵，他弹什么我便听什么。就算他把所有我熟悉的、不熟悉的曲目改编成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的模样，我也默默听着，不出一声。

      夏日的雨总是说来就来。倾盆大雨下在城市里，淋湿了行人许许多多的幻想。然而这骤然而至的雨声，丝毫没有剥夺我的听觉。我所有敏锐的感官都献给了他。我们在大楼的一层告别，向着不同的方向离去。急速的雨滴落在我的伞上，就像他掠过琴键的手，抚过我的心弦，留下一抹潮湿的痕迹。尽管我一直劝慰自己，我是被他的音乐所吸引，才不自觉掉进难以挣脱的旋涡。但我仅仅是热爱他的才华，就不会被他的身姿牵着走，希望他靠近我，再靠近我一点，拥抱我，乃至亲吻我。

     我站在无人的路口，终于明白，我也不可避免地，陷入了一种名为“爱情”的病症。拿出手机，收到他发给我的消息。

   “你到家了吗？没有淋着雨吧？”

     一句普普通通的问候，却不像它字面上所显示的那样普通。我往上翻，手指划过屏幕，就像把我们曾经经历过的时光，倒退回认识的那一天。一定在那一天，在那一天，就有某些启示，昭告了未来有一天，我会深陷狂喜的爱恋之中。一定在我们的对话中，藏着他对我特别的心意，一定在某一天，他已经张开双臂，欢迎我进入他的世界，只是我自顾自地徘徊在门外，对他的喜欢浑然不知。猛然，我想起就在几天前，他对我说，“我没有喜欢的对象”。失落和痛苦瞬间淹没了我，那些膨胀的喜悦迅速枯萎，普通的问候，仅仅是一句普通的问候罢了。他的“喜欢”，也不像字面上，所显示的那样，是对待某个人，独特的“喜欢”。

     一个艰难的抉择摆在我的面前。我要继续喜欢他，还是扼杀这段萌芽的感情。夜晚，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脑海中，全部都是他说过的话，他的一举一动，他对我的好，那些雪花般的记忆飘进我的睡眠里，我像个无助的孩子在大雪里呼救，他却视而不见。我哭了。我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我以为我能够拥有想要的一切，却没有勇气向一段注定无疾而终的爱情前进。难道我要像那天一样，再一次跑到他面前自说自话，对他说，我喜欢您，和我交往吧。我要对他说，把我放在第一位，不要考虑其他的事情，把我放在第一位，永远要爱我。像刚才一样，只对我一个人弹琴，您的所有所有、全部全部，我都喜欢，都深爱着，我要成为陪伴在您身边那个特别的存在，我要成为您，您也要成为我。

      我嘲笑自己脑海中臆想的告白，简直像个傻瓜一样，对着空气排练满腔激情。我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开口说出这些话的，我绝不能让他逮到我的秘密。等到阳光照进房间的窗户里，我就要像发现自己喜欢他之前，保留在他面前的尊严。

      第二天，我没有见到他。我应该暗自庆幸，他又飞到我看不见的地方去了，所以不用担心在面对他时可能出现的失态。我所能做的，只有一边逃避，一边试探着我们可以到达的极限。我不知道一切将往何处发展，但我注定要臣服于他，我的心，随着思念的扩张，一寸一寸，失守，直到填满他的身影。终于忍不住向他发出一句问候的话，并且因为他的回复而雀跃。我要等待他回来，等待他是我的义务。他很快就会回来，等他回来，我就要告诉他，我喜欢他。想到这一点，无论做什么事情，我都充满干劲，我很快就会等到那一天。

      但他终于回来后，我除了偷偷观察他，根本找不到靠近他的勇气。我的眼神总是紧缚在他的身上，他的脸庞，脖颈，锁骨，手臂，所有暴露在外的部分，都已经烙印上我的目光，我开始窥探那些我无法触碰到的部分。他同我说话时，我但愿自己没有暴露任何异常，又怕领会错他的意思，拉远我们的距离，所以总是强忍着慌张，保持刻意疏远的镇定。

      在那个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午后，我假装酣睡，听到他的脚步声在向我接近，他拉开椅子，坐了下来。我不知道他在干嘛，只知道他离我好近，他在注视着我，还是一动不动地坐着冥思，抑或是在我的身边，却做着自己的事情，视我为无物。那我一定会恼火，指着他的鼻子，控诉他对我的冷淡。我怎么能这么做呢？何况，我只要他在我身边就好，只要他的手摩挲我的头发就好，就这样，一直下去，别停下来，别停，嘴里为我哼的摇篮曲，也请继续下去。来为我作曲吧，来为我挥霍您的才华吧，即使只是生活里微不足道的小事，即使只是占据那么一小部分您的心的我，也能成为您灵感的所在。耳边淘气的风骚弄着我的呼吸，按压着我肩膀的拇指，终于还是离开了我的身体。为什么要离开我呢？关门的声音，无论怎么刻意放轻，都重重地砸在了我的心上。

      我知道我不该借着队友的便利，大胆将眼神游移在他脱去衣服的身体上。我记住他裸露的轮廓，想象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靠近我，光脚向我走来，带着沐浴后湿漉漉的头发，吻着喜出望外的我，直到我流泪，把我的床铺弄得一团糟。如果他不碰我，就由我来碰他。我沉浸在幻想里，愉快地换下衣服。我丝毫不在意自己的身体被他看着，他大可为我痴迷，但他只穿一条内裤，向我走来，我就无法保持镇定。我盯着他的内裤，终于第一次在他的面前露出了真实的羞涩。镜子里反射着我的脸红，我分不清这是羞愧还是因为膨胀的情欲而无所适从的发泄。他把褪下的衣服扔到我的手里，又摸了摸我的头发，钻进了浴室里。浴室门咔嚓关上，他用被冲水声淋湿的声音，大声对我喊道：“スオ~帮我一起把衣服送去洗一下吧！”

      我捧着他被汗味浸湿的衣服，应了一声，就匆匆离开。 我飞奔回家。

      当佣人把洗涤好的衣服交到我的手上时，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关上所有的窗帘。我要做什么呢？我想做什么呢？我坐在床边，埋进Leoさん的衣服里，用力嗅了一嗅，一定还有他的味道，留在他的衣服上。我又不争气地哭了。我怎么可以把眼泪抹在他的衣服上。我要成为他，我要成为他，这样的念头主宰着我，我要和他合为一体。我穿上他的衣服，躺在床上，呆呆望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只是这样就足够了。我要在他的衣服上留下我的味道，让他思念我。我要看他穿着被我穿过的衣服，站在舞台上，就像我们的灵魂在璀璨的灯光下合二为一。

      第二天，我把重新洗过的衣服还给了他。他向我道了一声感谢。我为了隐藏秘密而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却在他同样天真无邪的笑容里，感受到一丝怪异的错觉。他在欺瞒我什么，就像我在欺瞒他一样。突然，一种受骗的委屈感涌上了心头，他在装傻吗？他难道不知道我喜欢他？他既然知道，我喜欢他，又为什么要故意把衣服交给我，放纵我的堕落念头？
  
      那天之后，我的行事狂妄了起来。我一点也不担心我的秘密面临暴露的危险。我怂恿自己不断接近他，在其他前辈面前，也毫不掩藏我对Leoさん的偏爱。就连凛月前辈都不禁把玩笑开到我的身上：“爱上月ぴ了吧？”

     “有没有呢…”

      我往他的方向瞥了一眼。

     “不过，月ぴ似乎更喜欢你。”

       我想无视凛月前辈事不关己的判断，却还是不争气地红了脸，马上收回了暗送秋波的目光。无论怎么样都好！如果喜欢的话，就快点告诉我！不喜欢的话，也快点让我死心吧！

      休息日反倒是无法见到Leoさん的日子。我只好投入那些枯燥乏味的社交中。我显然是高估了自己对于无聊的忍受力，迫切希望有人将我从苦闷的酒会中解救出去。我把我的想法告诉了他。

      “遵命，王~！”

      半个小时后， 他竟然真的开着车来接我。当我坐上他的车，和他扬长而去，冲动之下，甚至有点想要亲吻他。我要告诉他，我是多么爱着他。然而，当我接触到他神采飞扬的目光，我又怯懦地闪躲开。我太没用了。我不知道他要把我带到哪里去，总之去哪里都无所谓，我希望，这一天的时间能够无限延长，我希望我们永远向前飞驰下去，只要留足时间，让我铭记这一刻，这就会是我生命中最美好的一天。

      “スオ~”

       他喊我的名字，是要对我说什么吗？我听着，我全盘照收。
      
     “我现在真的很高兴！”

       我点了点头。我也很高兴，认识您实在太好了。该用怎么样的语气对他说这句话呢？

     “对不起……”

       真是莫名其妙。为什么要道歉呢？

     “我好像喜欢上你了。你觉得很恶心吧？被一个同性喜欢着……但是，我真的，无法隐藏这些心情了。我想告诉你，随便你怎么处置都好，反正我是一个失败者，我输了，你想惩罚我的话，我就尽情惩罚我吧！”

       什么惩罚。到底谁是被惩罚的那一个。不是我吗？怯懦的我，又有什么资格成为胜利的一方呢？

     “我想了很久很久，怎么都绕不出去！我努力告诉自己，我们只是同伴……不，早就不能以同伴的关系来相处了。我一直搞不懂自己对你的想法……直到那天，你要我聊聊自己的心上人。我立刻就想到了你。对不起！那天中午，我向你撒了谎。我以为你也喜欢着我……想和我告白。我到底在想什么啊？”

      ……

     “我一直自信满满以为你喜欢我，那天之后真的很受挫……你也知道我这个人的缺点，就是太要面子了。现在我要把那些丢脸的事情都告诉你……把我为你哭了很多次的事情告诉你。不管你接不接受，你要听下去。”

     拜托。我的心，已经不受控制地挣脱出我的身体了。

   “就算你不喜欢我，排斥我的喜欢，也没有关系，我会一如既往地爱着你。终于，全部说出来了！”

    “停车。”

    “诶？现在吗？”

    他把车停在路边。我始终低着的头，终于含着泪，抬了起来，不顾一切地拥上他的怀抱，他一定听到了我的心跳，听到为他的告白而激动的啜泣。他只要摸上我的心脏，就可以了解一切，不需要言语，只要用肢体，用嘴唇来靠近我，吻我的泪痕。我闭上眼睛，在他摩挲之下，渐渐平静了心情。

   “您在恋爱，对吧？”

     我靠在他的胸腔上，聆听他因为我们而剧烈跳动的心脏。

   “嗯，从很久以前开始~就在恋爱了。”


       END

起名废，自s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