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d.4532787
作者 : 子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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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级 大众 同性(男)
原型 全职高手 魏琛,叶修
标签 魏叶 叶修 魏琛 全职高手
状态 已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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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7
9
2021-7-7 17:18
- 导读
- - 不太原作的原作向 字数1.3w
- 魏琛,一个有伤痕的粗糙老男人,遇上了打人专打脸的叶不羞。夏天太热,快吃我安利来北极狂奔。
半包烟
1.
魏琛抽完他人生第一包烟就被抓了。
是包红双喜,他自己从小卖部买的,原本想买的是炫赫门,那烟他抽过一根,逃学打游戏网吧一哥们给的,说特适合新人上手,柔、滑、醇,还带点淡淡的甜星儿,不容易醉烟。可他踏进小卖部的时候正听见俩小伙子磨嘴皮,要抽还得是红双喜啊,那可不?抽炫赫门的都是几把毛没长齐的软蛋!
老板问魏琛买哪个?他一愣,说来包红双喜。
半包抽下去,魏琛才稍稍咂摸出点滋味,头几根全是撕着嗓子眼儿往里钻的,一股冲劲直戳在肺管子上,激得他头皮泛麻,就光顾着张闭嘴和领教两眼昏花了。然而抽到剩几根的时候,他开始心痒痒,嘴巴发干,手指空着特寂寞,整个人像是被锥在椅子上怎么也坐不住了,就跟三天三夜不沾游戏那个难受劲如出一辙,于是他趁老师转身写板书的空档一下窜出了教室。
真他妈解瘾。他嘬完最后两口,正往厕所墙上捻烟灰,隔间门突然咚咚两声响,油腻的黑色皮鞋尖儿从地面夹缝伸过来,两分钟后他被班主任拎到办公室领了一顿教训。
班主任问他天天逃课不学习以后想干什么?魏琛实话实说,想离家出走,想打游戏,结果他当天被叫了家长。班主任是个暴脾气的秃头大叔,一见面就告诉他爸他以后指定考不上大学,也就勉强进个大专职专,去工厂也是干一辈子临时工的料。他爸愤然给了他一巴掌,他妈坐在椅子里一直哭。魏琛长到这么大,天不怕地不怕,唯独见不得人哭,于是一甩膀子跳起来指着班主任鼻子破口大骂,妈逼给我等着,老子就学给你看看,谁他妈考职专,别小看人!
魏琛真就蹭上了本科的边线,不过是考到最南边的城市,学的也偏,在医科院校读个数字媒体的划水专业。他才不管这些,领到通知书洋洋得意卷了铺盖就坐上了南下的火车。
火车上有人抽烟,他也想抽,对方问他,小伙子上大学去?他说是啊,有学上还真是拜一包烟所赐,这玩意儿是我幸运女神。
都说大学里没人管,玩游戏能玩到手抽筋,他听了特高兴,他本来也不爱学习,到了大学果然三天两头逃课泡网吧。后来打上了荣耀又天天泡在公会里,搞材料、耍朋友、拉扯游戏战队,反正无心学业。
蓝雨拿到第一笔赞助金那天,魏琛接了一通学办辅导员打来的电话。辅导员是个年轻姑娘,嗓音脆甜,跟他那高中破班主任一点不一样,可说出来的话居然都差不多,还是问他为啥不学习,就没在学院里见过你这号人,门门缺考挂科补考也不参加,你到底想干什么呀?
魏琛也还是那句话,我想打游戏。只不过这一回他的游戏梦具化为了四个字,两个词:荣耀、蓝雨。
辅导员听完直说他这纯属沉迷虚拟,自毁前程,跟他条分缕析讲了半天。魏琛知道人家是一片好心,耐着性子勉强听完,说那你看我能咋办?辅导员叫他回去补课补考,魏琛不去,辅导员急了,那你只能领张肄业证大学全白读,到最后还是一个高中学历!
魏琛说行,那肄业吧,撂了电话。
网吧里因为他这句话静了半秒,几个跟他关系要好的兄弟停下手里游戏凑过来问,怎么了老大,出啥事了?
魏琛手一挥:能有啥事,接着打!
2.
后来魏琛见到了同样爱打荣耀的叶秋,在一家扎啤摊,叶秋找他借烟,两人搭话,还喝了点酒。他不能更高兴,他说小叶你知道么,这烟是国王,酒、就是王后。
叶秋笑笑,唷,今儿个双全了?
魏琛说哎?听你这口音不像杭州本地的,哪儿人?
北京人,叶秋说。
嚯,首都啊。魏琛咧嘴笑,难怪在游戏语音里听着这么烦人呢,原来是一股子臭豆汁味儿!
叶秋一脸呵呵:你也不像广州人。
我西安的,魏琛说。
叶秋哦了一声,说百闻不如一见,游戏里见不着真人,今天见了果然是皮糙肉厚,脸皮长得跟兵马俑似的。
滚滚滚!魏琛骂他没大没小的,怎么跟前辈说话呢!
叶秋眼角一弯,说按玩荣耀的早晚来排辈儿,咱俩谁是谁前辈还真说不准。
我说是你前辈就是!咋这么不懂事呢?魏琛照着他屁股底下的小马扎踹了一脚,小屁孩,叫一声魏哥来听听,这顿烧烤我掏腰包请你了。
叶秋趔趄了一下,嬉皮笑脸地扶正马扎子,说好啊老魏,那我可不客气了,这半年线上线下大大小小比赛都打了一圈了,还是没攒到几个钱,主办方都挺穷的,出来路费还得想办法自己垫。
嗐,都他妈一样。魏琛笑笑,没事儿,敞开了点!他把烧烤菜单往人眼前一推,掏出自己撑不起一点弧度的钱包,豪迈地往桌上一搁,就你这小身板,还不至于把我吃垮。
那我试试?叶秋拿笔勾划着菜单,说下个月有个荣耀游戏官方办的职业联赛,去不去?总决赛奖金挺高的。
去啊,必须的。魏琛抢过菜单追加了几瓶冰啤,问他真不喝?来一瓶?
叶秋摆手,说不会。
小屁孩。魏琛咂咂嘴,扒拉着桌上唯一一盘盐水毛豆,说那就都顶住压力,下个月见了,别食言,你们嘉王朝要是不来我们可就横扫了。
想都别想。叶秋笑了,接过服务员拿来的啤酒,起了盖,往玻璃杯里倒进一半,魏琛哎嗨一声,说半杯算个啥玩意儿?会不会给人倒酒啊?
谁给你倒。叶秋拿起玻璃杯抿了几口,说没想到啤酒还挺香。
臭小子!魏琛骂他一声,自己斟满咕咚咕咚猛灌了整杯解渴,说小鬼,下次见面可别忘了你还欠我一包烟。
叶秋点头,从瘪瘪的烟包里抽出最后两颗,分给魏琛,笑嘻嘻地讲今天多谢了,刚才那会儿烟瘾上来了是难受,到处找不见小商店,幸亏遇上你。又问,老魏你平时爱抽哪个,就软白沙么?等拿完总冠军巨额奖金我还你一整条。
滚吧,狂的你。魏琛喷他几句,又给自己满上酒,刚要喝,叶秋举杯来跟他碰,掸掸手上的烟,说软白沙便宜点儿了,而且抽多了吧,感觉一股子焦味,跟废报纸烧着了似的,要不你试试白将?那个就是又贵点儿了,还很难买……
魏琛看着他笑笑,心说,老子当年第一包就抽红双喜,劲忒大了,导致后来换什么抽都跟纸一样,索性买贱不买贵。哎,不说这些,小屁孩懂个毛。
……
隔天魏琛平生第一次感到愧疚,他带小孩入了歧途。但他也不大确定,他只记得自己昨天喝多了,喝倒了,后来俩人没去成网吧又去了哪儿忘了,再后来深更半夜钻到某个破旅店,他坐在房间里撒疯不让叶秋走跟个神经病一样,好像一时兴起还跟人亲了个嘴?
妈的,什么玩意儿,乱没乱^ ^性他不敢问。反正一睁眼,叶秋跑了。叶秋忍辱负重。
没想到几周后赛场上相见,一叶之秋只管血虐索克萨尔,别的事一字不提。叶秋依旧生猛。
魏琛从此对叶秋充满了敬佩与仇恨。
后来叶秋果然带嘉世拿到了那个联赛总冠军,蓝雨成绩却不算太亮眼,魏琛气得不行,小鬼一提烟的事,他骂骂咧咧更来气,从此一天不在游戏里围追堵截叶秋他就寝食难安。
又一次在游戏里追着仇人玩命打的时候,他问叶秋,老子上过大学,你信么?
为什么不信。叶秋说,我还进过全国奥赛呢,能直通保送西安交大少年班,你信么?呵呵。
那可是他老家最牛逼的大学,魏琛发现自己马失前蹄,又成了对方的手下败将,忙岔开话题,说哦,行吧,我其实不是来广州上学的,是来投奔女朋友。
所以,女朋友呢?叶秋问。
没几天就散了呗,她烦我打游戏。
换我我也烦。叶秋说,所以我没女朋友,也没男朋友。又问,你之前说你键盘是别人送的,就前女友送的么,你已经把键盘扔进珠江了?
魏琛说没有,一直用着呢,干嘛不用?做人就是要想开点。
叶秋乐了,说挺好,我也赞美实用主义,所以万一哪天咱俩闹掰了不联系了,你可别把这张账号卡扔进珠江。
说什么鬼话?魏琛捏着手中刚跟叶秋一同新建的小号,骂道:想都别想,你把无敌最丑陋扔进西湖我都不可能扔布阵!
3.
魏琛离开广州那天本打算把账号卡扔进珠江。不久前他被一个训练营小鬼连着斗败了三次,事情传得很快,谣言五花八门,俱乐部委婉提出希望他下赛季转去做队内指导,他心态突然崩塌,说不了,当晚就干净利索地从蓝雨滚了。
他甚至考虑过也干净利索地割舍下荣耀算了,然而当天他沿着江边走了好久,最后只是蹲在一个垃圾桶旁边抽完了整整一包烟。
他想,如果叶秋那小子在,肯定要抢走他半包。连同他的苦闷也抢去一半。
狗屁。叶秋根本不可能懂他!魏琛对自己刚才的想法感到发笑。
叶秋现在可是天之骄子、荣耀的宠儿,能在最好的时代发挥最好的自己,有最好的团队和最好的老板,怎么会理解他?叶秋根本体会不出那种年龄一到就再也达不到巅峰、每天都在不断下滑衰落的痛苦!
如果荣耀早几年问世,或者他魏琛晚几年出生,也许都不会是现在这种下场。生不逢时最无解。他没本事上场一直赢,就只能接受下场。
这些叶秋这辈子都不可能懂。
魏琛摊开紧攥的手掌,死盯着躺在那里的两样东西,一个空瘪瘪的烟纸包,一张印着荣耀金字的账号卡。就是这两样该死的东西,当初叫他来到这座城市,此刻又害他不得不走!
他扬手把其中一样恶狠狠地抛进了珠江。
4.
魏琛根本不会想到七年后他和叶秋又见面,对方已经历了他所经历过的一切——丢了战队,丢了账号卡,丢了赖以为生的饭碗和累了能睡个好觉的一张床,更没有年轻的资本,堪称一穷二白、一无所有。好像看尽了人世间的所有面目,却照旧自作主张。
他娘的,就连这一点都格外地像。
但叶秋还要比他更惨些,叶秋甚至连自个儿的名字都给弄丢了。
“一人半包,哪够啊?”成了叶修的叶秋蹲在扎啤摊的路边,从屁股口袋摸出一包烟,丢给他,“来吧老魏,咱俩一人一包。”
魏琛颠出一颗,点上,浓烈的烟草味深吸入肺,唤醒了数年来无人可说的缄默麻木,他开始说,说那天走的时候把账号卡扔进珠江了,扔完才想起对方的话,所以又赶快跳下去捞了回来。
叶修罕见地没嘲讽他,只叼着烟低低笑了一会,“老魏啊,你不会游泳我没记错吧?”
魏琛干笑一声,刚想坦白,结果被叶修抢了先:“我知道了,是布阵自己游回来的,没想到小术士的水性还挺好。”
魏琛抿抿嘴皮子,心想对,根本没扔,一直记着你那几句话,到底扔不出手。
他俩东一搭西一撇地聊,一直聊到夕阳擦山、天快全黑的时候才一前一后走到公交站,准备搭车回兴欣。
俩人上车,在最后一排找了个座,叶修爱心大发,请他上座,他不坐,一伸手把人按座位上,嘣一下叶修脑门:“行了吧!在我面前还装什么尊老爱幼?老子正当年呢,座位就便宜你这小屁孩了。”
“别介呀。”叶修嘴上这么说着,屁股却粘在座位上压根没动,“必要的礼仪还是得有吧?再怎么说您也算兴欣刚请来的贵宾级选手。”
“贵个屁宾!”魏琛一撇嘴,“要是真贵,你花两块钱公交能请得动?”
“一块八。我出门拿了陈果的公交市民卡。”叶修挥了挥手上的东西。
“你他娘的还敢说!”魏琛拿眼刀狠狠剜他,“老夫舍下网吧一众过命的兄弟不远万里来投奔,你就请我喝西北风?连顿烧烤都不给吃,非回去啃什么泡面!”
叶修哎呀一声,很没诚意地赔着笑脸:“对不住喽,毕竟目前经费有限不允许铺张,要不今晚给你泡面里多搁两根火腿肠?”
“滚滚滚滚滚!”老魏喝道,“你就他妈打发老子吧,小混蛋,来兴欣我可真上当啊。”
叶修嗤笑:“那咋办?来都来了,哪有叫人来了又走的道理?要不你把我卖了,不过卖给人贩子也没有敢要的呀。”
“还挺有自知之明,就你这样的,卖到肉联厂都顶不了几个子儿!”魏琛上下打量他几眼,嫌弃得不行。
“那我,再努力努力?”叶修挑着嘴角,有模有样地照着自己胳膊上的肉掐了掐,“是细了点儿,等养肥了咱再去呗?争取多换几张红票子回来给您补一桌接风宴?”
魏琛没皮没脸惯了:“嗯,这还差不多,那我可等着了,我得想想到时候吃个什么能狠宰你一顿。”
没等魏琛想出来,叶修已经阖上眼,歪着脑袋昏沉沉睡了过去。魏琛心说,噢,这家伙果然还是老样子,一上车就犯困,要是没个座位那可太惨了,叶修这种时候不说话也不动弹吧,看着倒是怪文静的。
车厢内窒闷,报站广播一站一站地响,乘客上车下车,人越来越少,前排的空座位越来越多。魏琛闷了一身汗,懒得动,还是撑着一条胳膊站在叶修的座位旁,不时摸一摸口袋里抽剩下的半包烟。
二十分钟没抽,他又开始馋烟,但还能忍。
刚才在路边叶修劝他留半包别抽完,他还不乐意,叫骂着臭小子管到老夫头上来了!叶修点头,说你以后也归我管了,最好先适应适应,别等回兴欣又犯浑。他驳叶修,我能有你浑?叶修笑,说你刚来几天,但对兴欣理解得很透彻嘛,今后老板娘管不了你的地方,我管你,黑吃黑,没毛病。
魏琛刚想撒泼,他严正重复道,少抽点,万一抽多了手抖犯低级错误,立马把你踢出首发,这点权限我还是有的。魏琛骂,你唬谁呢,抽烟抖个屁,酒喝多了才抖!叶修歪着头,说你不提这茬我都忘了,头一回见面我就知道你这老东西烟酒双沾,得了,今后烟限量管制,酒你就更别想了。
……
实际上魏琛到了兴欣还是很服管的,毕竟刚来,内心多少有点老男人的矜持,丧失下限的本性没来得及完全暴露,尤其是对着一个大美女老板娘。
倒是叶修他自己,经常因为通宵搞材料研究、抽烟太多挨陈果的骂。
再见面之后魏琛愈发感觉,叶修这人,性格实在怪得很。
初接触,多数人会觉得叶修思维活泛,做事成熟老道,挺好处的。但接触久了会发现这家伙有时候邪劲上来软硬不吃,思维还特直男,但凡他想做什么事,没人管得了,他想说什么话,别人不爱听也得拉着脸听着。
就比如前两天训练配合打得一般,陈果出于一片好心讲了几句安慰队员的话,叶修立马不客气地说,真打得好就不会输了。再配上他那张坦然无表情的脸,让人一看就特来气。陈果平时挺逗比,这种场合却多半要依着爽直性子给他怼回去,叶修遭怼,一脸莫名其妙,很快不予置辩,陈果一拳又捶在了棉花上。
气氛一旦冷凝小朋友们个个不敢多话,跟陈果最亲的唐柔又是个教养极高的丫头,哪见过这种场面,只会拉陈果,不去呛老叶。这时就只能老魏出马,上演一幕黑吃黑,基本操作即为把肇事叶某直接暴力拖离现场,一路拽去他住过的那个破储物间。魏琛边骂边拖,边拖边骂,跟一女娃娃较什么劲?有气冲我撒!叶修不忿,我没气,扒拉他胳膊说你放开!魏琛不放,嚷他,没气你阴着个脸?你要是条狗人家都看得出你耷拉着尾巴!滚!你他妈才是狗!叶修玩命挣扎。
到了储物间门一锁,反倒安静了,魏琛把他一推,扔包烟过去,粗声说,你他妈现在又不是在嘉世,有话能好好说为什么不好好说?不会说先把嘴闭上。叶修低着头,真就不再说,由着魏琛把烟点了塞进他嘴里,两人吧嗒吧嗒抽上几颗,胡乱掰扯点别的,这篇儿就算翻过去了。
别说,老家伙就是有这点好处,对很多事都懒得纠结,反常行为背后那一星半点儿的心症,更不必摊开折腾了。
在孙哲平方锐到来之前,小朋友们都十分好奇魏前辈是怎么搞定叶队的。
老魏经常叉着腰大言不惭:唉,你们叶队吧,属于那种小混账进化成的老混账,别的法子治不了了,就得被我拖出去一顿修理,完活儿。
叶修也不拆穿,就抬了眼皮看着他笑笑,说那等会儿储物间见啊,是男人就来决一死战吧老东西。
叶修主动提出储物间约见他,十次里有八次是单纯讨价还价跟他要烟,至于另外两次,可按结果分为:讨烟成功,被迫陪他遥想当年;和讨烟失败,烟瘾犯了最后演变成亲嘴。
前两种魏琛都是毫不抗拒的。毕竟放眼整个兴欣,也只有他最了解老叶性格里被嘉世后期那种坏境倒逼出来的“独”,偶尔纵容一下坏毛病,有助于老叶同志放低不必要的戒心。
第三种,亲嘴,则属于长期讨价还价诞生出的奇葩产物,很像是对方被他惯出来的一种胡搅蛮缠行为,但又因为目前两人同住一间同吃同睡的暧昧关系平生了旖旎。
总之很不对劲。
最近魏琛应对叶修这种不对劲只有一个办法:比他更浪更无耻更突破下限。
就像现在,叶修又在为了讨价还价痛诉自己的“贫烟史”,说之前在网吧讨生活多么潦倒,成天不知道下一条烟在哪呢,在快断顿儿的边缘挣扎,特难受:
“老魏啊,你之前没来兴欣的时候这儿就我一个抽烟的,老板娘怕我教坏小朋友,训练都是直接禁烟的你知道么!所以我呀,现在抽不够。”
“不管!”魏琛捏紧手里半瘪的纸包,缓缓翻了个白眼,“还不都赖你自己哐哐造下去两包,我这半包是省给晚上抽的,地主家也没余粮!”
叶修立刻伸手来夺他手里那半包,魏琛不给,飞快扳住他肩膀,贴上他的嘴跟个流氓似的一通胡乱亲。叶修慌张地把人往外推:“不是?非要这么个搞法,有瘾?”
“亲就亲了,怎么地?”魏琛先下手为强,得逞了一回,可劲儿嘚瑟,“还不是你自己先来招惹的老子?活该。”
没想到叶修抹抹嘴巴,搓搓手指,又神态自若了,说喂,便宜占够了?烟拿来。
魏琛心道可惜,怎么就没见这人脸红过呢?
叶修抢了烟,衔一颗在嘴里飞快点燃,长长吸几口,懒洋洋地眯起眼睛,向后靠住窗台叠起两条腿,悠闲吸烟不再搭理老东西。
真没劲。魏琛目光平平看着他,又开始遥想当年。
昔日也是这么一间小屋,一赛季备战休息室,有几台电脑摆着,键盘鼠标亮着,其余地方都灰扑扑乱糟糟的,一名年轻小伙也从差不多的方位走进门,如同刚才。那天小伙有点憔悴,但一双眼睛极亮,走到近前略一欠身,朝自己讨一根烟。
那时他说的是,魏哥,有烟没有?
魏琛掏烟,红双喜,七块一包的便宜货,味儿浓劲大,实属老烟民的口粮之选,只怕面前这小鬼消受不起。小鬼却已然伸手来拿:好东西啊,正好杀杀瘾。
魏琛到底是颠出一颗递去:看不出来,你小小年纪还挺识货。
地上很快堆起一撮烟头,魏琛随口问他什么时候开始抽得这么凶了?他说最近,出了点事。比赛的事么?魏琛坦言现在战队经费不足的问题很普遍,你努力挺一挺。他摇头,说不是,最近到各地比赛吃住的钱陶哥已经自掏腰包先垫上了,嘉世没有这方面的危机。魏琛觑一眼他脸色,追问那是什么事啊,说说?他沉默,一直沉默了好久。魏琛看他那样儿,不言不语跟个小哑巴似的,逼不得,叫他不想说就不说。没想到他开口,说一个朋友出车祸死了,然后嘴角向下坠,目光钉死在地面上。他说,我们本来都约好了要一起打比赛。秋木苏?魏琛知道那个人,说难怪好久没见他了,以前网游里你俩成天出双入对祸祸别人。
叶秋那时候只嗯了一声,说死了就不能为祸人间了,然后笑得特难看。
魏琛忘了当时自己中间还说过什么话,是轻了还是重了,只记得自己后来狠狠捏着他肩膀,说咱们到最后都得老,都会死,趁他妈还活着抓紧人生吧!然后叶秋从沉默变成了安静,轻微地点点头。魏琛看到,知道他好一点了,于是对他说走吧小叶,哥们儿请你吃烧烤去。魏琛把他拎起来,拍拍两人身上的烟灰:来,哥的钱包给你了,想吃什么随便点,今天也保准管够!
那年叶秋十七八岁,不单会脸红,还会哭。
魏琛把喝醉的小叶从厕所扛出来的时候看见他脸上有泪一闪。魏琛心头一揪,他是真见不得人哭,这一点再涨多少岁也还那样。他徒劳盯着叶秋,哄人他不会,抱又不敢,最后索性把那张脸往自己胸膛上重重一摁,照着对方后脑勺的头发捋拉几把,说哎,哎,快睡吧昂,睡一觉就好了。
其实那天魏琛一宿没合眼,他有话想问没问,因为明白少年的心事属于永远沉默的逝者,不允许被解读。
后来很多年过去了,他几次问自己,为什么当初一次也没动过要追叶秋的心思?
后来他又自答:因为觉得和男女不一样,男的跟男的,只要不说出来就能一直相安无事。
因为怕他是笔笔直,担心误导小孩,他俩差着四五岁,总不能生拉硬凑。因为知道那是一条歧路,不是坦途,不乐意让外人的偏见殃及他。因为那时候叶秋一心只想着打荣耀、拿冠军,他也一样,谁不是呢?因为有些感情他们那种莽撞的年纪担当不起。
因为、因为、因为……
——可魏琛现在全明白了,那些“因为”全几把是借口,全是他后来为给自己找面子瞎扯出来的理由。
他魏琛就不是个七想八想爱磨叽的人。虽然他内心挺介意世俗传统那一套,但要是真动了心,什么都别想左右他。他不说也不追,说到底,是因为他当时觉得自己就他娘的不配!
那时候叶秋正在荣耀的世界里一往无前地追逐着胜利、胜利、不断进步的胜利。而他呢?在不断下坠的失败里一次次泄劲,被人斗败了,斗废了,输得一口精气神再也提不起来彻底破了防。他急着逃离那个不再有他一席之地的战场,甚至没胆守着自己亲手创建的蓝雨等到它夺冠的那天,因为太怕那天真到来了只配站在台下的他将会更深刻具体地感觉到自己不中用、可替代。
到时候只怕更不敢注视赛场上愈加耀眼的叶秋。
那一年他和叶秋,一个无比狼狈地溃逃,一个势不可挡地向前。是两条绝无法交汇的单行线。
……
沉闷的小小储物间内已经注满了烟味,魏琛沉默着打开窗,小腿肚兀地被叶修拿鞋尖顶了一下,“老家伙,一直盯着我盘算什么坏事儿呢?”
“你呗。”老魏寡淡地笑了,缴走他手里最后几颗烟,“想我魏某人当年怎么就没把你直接拿下呢?”
叶修哟了一声:“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就不喜欢呗,没冲动呗,魏队当年从蓝雨一夜落跑,跑得急,一些杂事懒得张口懒得想,干脆算了,脑后一抛就忘了个干净。”
“呵呵,搞得好像只要当初我张口,你就能答应似的。”老魏啐了一口,“我不信。”
“为什么不信?”叶修问。
魏琛觉得他完全是在跟自己抬杠,有点来气,不服地反呛:“怎么,你敢说你当初喜欢我?你喜欢我什么?喜欢我流氓猥琐没下限啊,还是喜欢我洋洋得意爱气人?”
“呵呵,除了荣耀我特么什么都不是!”
“难不成你就喜欢我打荣耀?”
叶修愣了愣,说嗯……以前太久远了有点说不准,但现在,感觉好像就是这个……
“就挺稀罕你这个。”
“什么?”魏琛哈哈大笑了好几声,“去你大爷的,你就蒙我吧,涮着我玩很开心?”
但他马上意识到叶修不是在戏弄他。叶修眼里有种特真诚的东西,跟他平时打荣耀动真格要拼胜负的时候那种表情一模一样。
他说老魏,你跟我再拿一次总冠军,怎么样?
那话被他说得一字一顿,郑重又锋利,像是一桩重若千钧的承诺,远胜过喜不喜欢爱不爱那些玩意儿。
这么多年了,他又稀罕叶修什么呢?魏琛自问。
稀罕他能打能赢,敢拼敢闯,多少次被人捧到天上踹在地上他也照旧是他自己。可这里边又有哪一条能跟荣耀脱得开关系?说到底,撇开荣耀他俩八百竿子都打不着,谁也不会是谁自己。
魏琛老觉得,人活着总该是为了点什么吧?如果有,荣耀就是他和叶修为着的那点东西,能够为之生、为之死。他们俩可是亲眼看着荣耀这游戏从一个野蛮单纯的毛头小子怎么一步一步变成了如今这个百亿资本傍身、满眼世俗的油腻中年人。所以现在他们这俩老不死的都憋了一口气,特想再拿一次胜利特想在漫天接地的金色箔片里理直气壮地告诉这个世界——荣耀这东西,它该是什么样子,它原本是个什么样子。
魏琛沉默了好一会儿,笑开了,点点头,无可奈何又很认命似的:“再拿一次总冠军,只有你叶神是'再'啊……”
“对我来说那可是'唯一'的机会。”
“要是最后办不到,你拿什么赔补我损失?”
“你怎么老爱想那么多呢?”叶修叹了口气,“我算明白当初你为什么非要离开蓝雨了。”
叶修从他手里抽走一颗烟点燃,轻轻嘬了一口,又递回他嘴里,叶修没皮没脸的模样中竟带了那么一点自惭形秽的意味:“不过说实话老魏,我也确实没什么能赔给你,到时候万一真失败了,要不,你就勉为其……”
魏琛没由他把话说完就亲了上去,像绝不容许“失败”俩字从叶修这么一个人的口中说出来。
他年纪也真不小了,自诩早就见识过了人生三昧,可亲吻叶修的时候他才发觉自己的嘴皮子都在抖,声音也是哑的。
他说好,好啊叶修,我全答应,我全都依你。等拿完了我再找你算总账,到时候你要敢不认我非他妈弄死你。
5.
兴欣赢下挑战赛的当晚,叶修仰倒在床面上望着熄灭的顶灯疲惫得眼前发昏,但还是不肯睡过去。魏琛拍拍他沾着酒气的脸,给他递了杯水,就听见他兀自低低笑了起来。
“咱们赢了。老魏,你高兴吗?”
赢了,高兴。魏琛心头涌起某种热烈艰涩的东西,使他几乎眼眶发酸,然而他张口说的却是:“闭嘴吧臭小子,这才哪儿到哪儿呢?”
“咱们的目标可是总冠军。”
叶修嗯了一声,喃喃重复着他的话,总冠军,是总冠军……才肯阖上眼睛把脸歪进枕头里,半晌,又含含糊糊说了一句真累,“果然还是老了,收拾起人来没以前那么利索了……”
“得了吧,”魏琛嘘他,“你有我老?”
这次复出魏琛也算想透了,别管用什么方式,多费劲多特么难看,能赢就行。这些换作以前的他是不太敢想的。
他朝叶修身边挪了挪,照实说出来:“能赢就行。这才刚刚开始,兴欣还要继续一路赢下去,小家伙们个个都精神着呢,咱们两个老东西也得顶住喽。”
“那还用、你说么……”叶修笑了笑,努力抻着胳膊朝他够过来,嘴里吐着酒气,问还有烟没有,来一颗,不抽脑子里嗡嗡地,再累也睡不着。
魏琛掏索了一下口袋,把小半包丢到他手边,不料他连眼皮都没抬,只慢吞吞地摊开手,震了震手指尖儿,看那意思是:就等着给点上了,光管吸。
“你倒真不客气!”
魏琛嘴上抱怨着,还是点好了一颗塞进他手指缝:“臭小子,也就趁这时候支使支使我吧,平日里想都别想。”
叶修笑着嘬住烟嘴,吸了几口,吞吐着烟气,好像终于缓过一点神来,动作不像刚刚那么费劲了。他悠悠道:“你这个老家伙,有人味儿,其实我一早就看出来了……”
“好几年前,我听方世镜说当时蓝雨技术部给少天造冰雨,有人匿名送来了材料,那时候我就想……老魏你呀,一点不像外表看上去那么没心没肺。”
“你跟方世镜还联系过?”魏琛想了想,不奇怪,联盟里多少老朋友退役后都还跟叶修保持着联系呢,他这人心热,不然也不会在离开嘉世的时候那么穷……
“你就没再找过他么?这么多年。”叶修问。
“有什么可找的,蓝雨托付给他,我放心。”魏琛话这么说着,想的却是,找个屁,没脸找。
“第六赛季蓝雨夺冠那时候,你人还在广州么?”
“怎么想起来问这个。”魏琛心头莫名一阵烦躁,闷闷地给自己点了一根烟。
“那天方世镜又找了我一次,问联不联系得上你。”叶修说,“我在电话里听他那声儿都不大对劲了,可能喝多了……他说能找的人都找遍了,谁都联系不上你,骂你个老不死的没良心呢。蓝雨这么多人惦记你,你都不知道冒个头。”
“爱骂骂吧……”魏琛把头垂在床边,盯着透了点月亮光的窗户,吐出一口烟气,咂巴着嘴。
“老方啊,还是改不了他那老毛病,净爱瞎操心,那时候我在老家过得滋润着呢……天天在网游里带领一帮小弟打打杀杀横扫八方,不比当年混蓝雨的时候落魄,没办法,谁叫老子就是那么有人格魅力呢……”
当年离开蓝雨后,打职业的那帮人他确实一个都没再联络过了,他更不希望哪天在网游里撞上。他也说不清为啥,可能还是觉得窝囊吧,当初灰溜溜地走了,像条丧家犬。
丧家犬不是没家、忘了家。
是他妈有家也回不去。
被家里忘了反倒比被记得好。
要不是叶修今天提,蓝雨以前那些破事他都好久没琢磨了。人一旦上了年纪反而更经不住审视,不能轻易反省,否则很容易发现自己身上一堆破毛病,改又改不掉。
魏琛正想把话题岔过去,或者直接摁着叶修睡觉,大半夜别瞎几把扯蛋了,却听见对方极轻地说了一句:“老魏,别骗自己了。”
“你也早晚得过那一关。”
“闭嘴吧你!”魏琛不耐烦地嚷,像被戳中心事。
他知道叶修指的是什么。
今天个人赛叶修对上孙翔的时候他就问过自己,如果是换自己上场对面站着索克萨尔呢,他能稳下心来不被激怒么?能像叶修操纵君莫笑一样刹着0.03%那点生命值对一叶之秋发起决胜一击让自己站到最后么?
他不知道,但他早晚会知道。
叶修今晚特意提蓝雨怕是就想给他提个醒,叫他自己先好好想想,别到时候遇上自己老家,真顶不住。
可他就是别扭,就是不想领受这份好心!别人要敢跟他提这茬他早翻脸把人撕了,偏偏是叶修提,在今晚提,他这口硬气就崩不住,活活萎了。
更他妈烦了!魏琛啐了一口,吐掉燃到底的烟屁股,心烦意乱地又去摸那包烟想再点一根,却摸了个空。
“你少抽点吧。”叶修攥紧那包烟,把它扣在枕头底下。
魏琛伸手去抠他手指,听见叶修吃疼地嘶了一声,却还不松开,他俩手贴着手,魏琛能感觉到他每根指头都因为过于疲劳而不堪用力在不停打着哆嗦。
魏琛骂了一声操,抽什么风!撒了手,别过脑袋不理他。
过了没多会儿,魏琛听见他低低叹了口气。
他断断续续说着话,好像那些话今晚不说等天亮了就再也说不出口了似的。
他说老魏,叫你少抽点烟,以前就劝过你,唉,总以为我跟你开玩笑呢么……有些事你自己想想吧,想透了,就好了,或者你找人说说,你要觉得跟我说不着……你找别人。
我知道你心里有个结。
你不承认,但你不能老那么打着,因为兴欣,要赢……咱们要赢到最后。你答应了我的。
那晚,魏琛到底没再从叶修手里把那包烟硬抠出来继续抽完。他歪坐在叶修床边的地板上沉默了好一阵,又爬起来,拣出烟灰缸里较长的一个烟蒂揪了揪,想拿打火机再点着,出声叫叶修递打火机,没人应,他才发现对方早就睡着了。
黑暗中,叶修脸上的表情很放松,整个人都瘫软在被子中间,只有攥烟的那只手还藏在枕头底下死死没松开。
魏琛撑着脑袋看了他一会,又窝回地上,一下下搓着手指,拿脚底板来回碾着叶修的拖鞋,他解着缺烟的难过劲,萎顿地想,叶修真的不是叶秋了。
叶秋是不会劝他少抽烟的。叶修会。
从他刚来兴欣的时候叶修就坚持让他留下半包烟,他原以为那小子只是在套路自己,成天劝自己悠着点,省着点,好让给他多抽几颗。
但现在看来不全是。
魏琛嗅了嗅手指上长期沾染的烟味儿,有点不情愿地一搭一搭胡乱回忆着:
这些年给他递过烟的人实在有很多。尤其是当初在蓝雨当家的时候,一根根香烟从队友、对手、粉丝那儿朝他递来,既是关怀问候,也是认可、敬重、仰慕。
而劝他少抽的人,真没几个,他就只记得一个方世镜。
那年荣耀联赛刚办两赛季,蓝雨成绩谈不上差,但也绝不算好,可是在职业联盟迅速发展阶段初具雏形的战队打得“不算好”等于随时可能破产消亡,那时候哪来的什么狗屁情怀流量品牌这些玩意儿,想叫有钱人痛快掏钱,让爱玩荣耀的人叫好支持,除了打出牛逼的战绩,谈什么都是假大空。而他当时也还太年轻,太蠢,不懂得怎么跟现实讨价还价,不知道“分担”俩字怎么写,只会拿着死撑硬扛当骄傲,以为那他妈就是做老大的特权,脸上成天大写着卑鄙无耻没下限,真打输了比赛被粉丝臭骂了就当场撒泼,可到了回去一个人的时候却又拿烟玩命作贱自己,往死里作。抽完烟,冷静了,又非要钻牛角尖地想,他到底是要脸,怕输呢,还是更怕自己压根没本事带蓝雨改变一直输的境地?
那时候只有老方明白他为什么抽,才总劝他少抽。
后来他撇家舍业直接从蓝雨滚了,跑到网吧继续混社会,依然有许多年轻小伙小妹给他递烟,为着各种各样的单纯目的,比如带着上个分刷个boss,改天哪哪有个线上约架请他一定得来坐镇。有些小孩嘴很甜,经常夸他卧槽老哥牛逼啊,出手也大方,递来的烟一次比一次稀罕。面对这些请求他基本上都咧着嘴照单全收,但他有时不免要想,以前蓝雨训练营那几个小鬼对他就根本不是这样的——黄少天成天只顾着没完没了地找他PK,把他的付出看成理所应当,比赛打不出预期水准还会没大没小地吼他没用、废物!喻文州则是个闷罐子,输了赢了都躲一边瞎琢磨半天,从不张嘴夸谁厉害或嫌谁打得烂,好像一心只顾着想他那些更大更长远的问题。
所以即便后来仍然有人喊他老大,给他递烟,跟着他熬夜疯狂打游戏,但魏琛心里明明白白地知道这两者之间有着本质区别,以及某种永远无法填补的落差。
网吧里那些兄弟根本不能明白他为什么特爱打荣耀,却特烦看比赛。
因为他们从来就没有上过真正的战场。
网游里的赢,是一场一场的,更痛快,更随心所欲,是更爽更纯粹的感官愉悦。团队是松散的,人员随来随走、灵活自由,对抗形式也多变,这大大消减了枯燥的团队责任感和长期付出却争而不得的苦闷压抑。
可魏琛有时不得不认:自己热爱的、真正怀念的想要的,似乎正是一种痛苦,颤栗,一种对胜利的不竭渴望。是输掉一场高水平激烈比赛后比死还难受的不甘,却又忍不住一次次奋起直追试图冲破自身所能承受的极限。是方世镜那种可以托付一切的朋友,黄少天喻文州等等生猛难搞随时想要超越他淘汰他的后辈,还有叶秋韩文清林杰郭明宇吴雪峰那些可恶可敬的对手。
是蓝雨,以及蓝雨那两年赐予他所有深重的责任,永无止境的挣扎、恐惧、失落、遗憾,和说不出。
那些才让他感到真实。
徒有快乐却缺乏真实感的第七年,叶修在网游里遇到并认出了他,爆走他的银武抓住他问:
很寂寞吧老魏?
网游里,能找到那样的感觉吗?
——真像一巴掌把他给抽醒了。
原来那七年是场梦。
天快亮的时候魏琛垂着两眼隐约望见了窗边透出的一丁点白,他迷迷糊糊地想,该醒的梦总算醒了,他又能做回从前那个魏琛了么?
没有心事,没有故事,不知道什么叫遗憾什么叫害怕。
他松了口气,阖上眼,却被另一场梦收容了。
他像正被谁推着又走进了那个街边扎啤摊的黄昏。叶修还在马路牙子那儿歪坐着,嘴里叼着一根烟准备点,正掏打火机,见他来了,冲他招招手,说老魏,我还欠你包烟呢,今天还你?
叶修抻着脖子左右张望了一下,又说哎呀,不好意思,这附近咋没小卖部呢?要不咱俩今天分一包吧,我也有瘾,戒不掉啊……
魏琛朝他走了几步,但很快又有点分不清那是叶修还是叶秋了,因为那人一会还是十七八岁青春张狂的嘉世小队长,一会却又变回如今沾了点沧桑的成年模样——
叶秋扬着下巴问他,老魏,下个月的联赛你去吗?
叶修则低着头,难得柔情一回冲他感慨:真好啊,这么多年老魏你一直都还留在荣耀里……
不过他们很快又一致地、笑微微地看向他说,老魏,待会儿咱再找个网吧来几把呗?
来呀,走吧。
梦里魏琛咧嘴笑着走向那个人,摘了他的烟,说别待会儿了,咱现在就去吧!
梦外的他却更想说,你怎么还在这儿啊。
多亏你又来了。
我得谢谢你来。
原来你知道我和你一样不乐意站在场边或场外。
那咱俩今后……就一块站在赛场上吧?
6.
之后在兴欣的好长一段时间,魏琛常常揣着兜里省下的半包烟晃悠在回俱乐部的路上,听见走在前边一点的叶修咂巴着烟,随口埋怨,现在这年头儿,钱可真不经花,烟也贵了,七块一包的红双喜早买不着喽!
这时候魏琛就不免要想起《电竞之家》来俱乐部采访的某天,有记者曾经发问:
你认为失去的青春还会再回来吗?
魏琛很清楚,答案是永远不会。
但让他更忘不了的是,时隔七年叶修再一次纠缠他挫败他让他狠狠记起输的滋味后毫不客气地问他:
很不甘心吧?
那就再来一次。
也许你会发现,当初没能走完的路这回有勇气走下去了,当初没敢爱的人终于还是爱到了,你曾经错以为最好的那些都他妈不属于你,却又后知后觉——
“最好的正是现在啊。”
[ 完 ]
谢阅祝好。
以下是故事之外的几句话:
希望这个老魏你会喜欢,他就算有遗憾也坦坦荡荡,还能再爱,还敢再重来。
present是一个礼物。
感谢吾友barbare和miss_forward的宝贵建议,帮助我把这篇文好好写完修完了(∂ω∂)